老乞丐和老狗

小草

　　 一日，我偶然经过一处阴暗潮湿的桥洞，发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跪在地上，脏兮兮的双手捧着一个白面馒头。老乞丐面前铺着一件破棉衣，棉衣上躺着一只老狗。老狗骨瘦如柴，粘连成块的狗毛行同枯草，不是那尚在轻微起伏的腹部，我还误以为是一具狗尸。

老乞丐嘴里喃喃的说着：“吃一口吧！”。老狗微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馒头，也许此时它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吃一口，但是它太虚弱了，这会就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的情景使我震撼。经与老乞丐简短的交流，得知老狗曾是一条流浪狗。三年前，饥肠辘辘的老狗夹着尾巴到桥洞下觅食，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老乞丐把仅存的半个馒头给了老狗。一口就将馒头吞咽下去的老狗嘴里哼哼唧唧的叫着，使劲的围着老乞丐摇尾巴。也就在这一刻，老狗把老乞丐认成了主人。

自此，老狗有了“家”，老乞丐有了伴。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一人一狗在此相依为命。白天老乞丐在附近街市边乞讨边捡拾垃圾。乞讨来的残汤剩菜自己吃一半给老狗留一半，有时运气不好讨来的食物不够吃，老乞丐就用卖垃圾的收入买些便宜食物垫补。

老狗因为有了生活保障，精神了许多，叫声也比以前响亮。发现有野猫、野狗“入侵”，它会为了保护“家”而拼命撕咬。有了老狗的看家护院，老乞丐不再感到孤独和害怕，就是这简陋的桥洞也让他感觉温暖了许多。

老乞丐怕老狗跑出去咬人，找了一条布带，将老狗拴在桥洞里的石头上。其实这条布带质量并不怎样，老狗不用多少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将其挣断。但老狗始终没有这样做，老乞丐出“门”乞讨时，它会乖乖的待在桥洞里寸步不离。

老狗来的第二年夏天的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老乞丐和老狗的感情更为深厚。那天老乞丐在街上一饭馆乞讨时，饭馆老板不但将客人吃剩的饭菜给了老乞丐，还顺便将几个空酒瓶给了老乞丐，其中一个里面居然还剩下约二两白酒。这使得老乞丐兴奋不已，如获至宝。

晚饭时，老乞丐买了几根香肠，喝着小酒和老狗来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老乞丐不胜酒力，二两酒下肚感觉迷迷糊糊，头重脚轻。饭后一躺下很快便鼾声如雷。享受了一顿“美餐”的老狗依偎在主人身旁休息。

夏日的天气瞬息万变，天黑时天空还只是飘着几片云朵，但到了半夜，狂风大作，黑云密布。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似乎要将厚厚的云层狠狠地撕裂。伴随着闪电的是震耳欲聋的惊雷，老狗被吓得爬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外边的变化并未“惊扰”到老乞丐的美梦，他仍然面带微笑，鼾声如雷，几滴口水从嘴角溢出，流过下巴至脖颈时留下一条长长的印痕。

在电闪雷鸣中，大雨倾盆而下。老乞丐住得桥洞属于桥拱上方靠岸的一个拱圈，桥下的这条河平时一年四季基本没有流水，只有在夏季上游有暴雨时，才能看到较大的洪水流过，但从未淹没到过拱圈的位置，这也是老乞丐长期能住在这里的原因。

但是这次的暴雨据说是百年不遇的，河的上游几条山沟里的山洪最后全部汇到这条河里。大雨下了不到一个小时，山洪便裹挟着泥沙、树干甚至石块像一条发疯的巨龙，低沉的吼叫着汹涌而下。水面快速的在上涨，马上就要淹到老乞丐的“家”。

惊恐的老狗第一次挣脱栓自己的布带，狗嘴伸到老乞丐的耳朵边，大声哀嚎。在洪水即将淹没“家”之前，老乞丐终于被唤醒，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一咕噜爬起来，抱起一堆破衣烂衫带着老狗就朝桥面上跑。

他们刚刚到桥面上，洪水瞬间就穿过拱圈。老乞丐和老狗站在暴风雨中，望着滚滚洪流携带着他们来不及转移的“财产”----木板、塑料桶等物品倾斜而去，人腿和狗腿在暴雨中剧烈的打颤。

雨过天晴后，因为周围再没有像这个桥洞更适合居住的地方，老乞丐和老狗不得已在此重建了“家园”。

如今老狗太老了，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它睡了三天三夜，对老乞丐讨来的食物丝毫不感兴趣，就连对他们来说是“奢食品”的香肠，老狗也只是闻了闻，就是张不开嘴巴。

今天，老乞丐讨来了一个白面馒头，希望老狗能在最后一刻吃上一口。但老狗最终还是没能张开口，就遗憾的闭上了眼睛。弥留之际，老狗的眼角溢出了一颗泪珠，在那颗晶莹的泪珠中能清晰看到手捧馒头的老乞丐。泪珠流过狗的脸颊，从枯黄的狗毛上划过，最后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秋风习习，天空灰蒙，几片黄叶在桥洞外打着转慢慢飘落。老乞丐望着老狗的尸体，老泪纵横，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