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塬拾记】梦回羌塘

胖娃儿

题记： 五月末，从北向南走过羌塘。 记下，却一直没写没说， 不是不想、而是太想， 太想由衷的说明白， 从民丰到当雄， 那1300多公里的， 每一寸行走、每一滴拾取。 理着理着却乱了…… 那段平均海拔近5000的行走，记下的、激发的、勾起的太多。只有试着说清那片极致荒塬的自然而然，努力重现绝美自然的本色了。 从六年前第一次眺望，到多次与羌塘擦肩而过，无数次在心里描绘着、想象着，那无人荒塬的模样。当真正踏上G216，羌塘的真实迎面而来，才明白什么是凭空的苍白。 站在“辽阔”已无法涵盖的塬上，眼之所见似曾相识却超然物外。 伴行一路的昆仑，没有跌宕起伏的远着，如放低身姿的长者般亲切，人便渐忘了那6000以上的伟岸挺拔。 阴沉下的耀眼，极目中清晰的雪顶似能见昨日的飘落，而宽阔平谷伸开的远，却又遥不可及。那一刻，“在天边若眼前”已不再空洞的丰满了。 没有刻意的呈现，透彻中若无物，似见而非见的惑中，“淡然”便钉在那一瞬间。 既便是那路旁排水沟中，聚积或已经年的雪粒，带着风蚀的刻痕，一尘不染地述说着“洁净”本来的模样。 人便在这被颠覆中，没了从前、没了今后、没了刻意、没了戒备、没了畏惧、如初生般没了自己……。 淡淡然的浸没在久违的怀抱。 远处是琼木孜塔格峰的雄浑， 身畔是黑石北湖（海拔5055）冰封雪覆的艳丽湖滩， 不远的坡上，安静走过的藏羚羊，没有顾眫、没有张望。少有的对视中，流淌的是互不相扰的好奇。虽只一望，似已相通的眼神，让那一刻美妙绝伦。 停在G216上的车，便成了这境中唯一的外来。 初夏的季节，塬上的春天却还迟迟，只有湖岸滩上有些润润的红泥，预告着春已不远了。 呼啸的风帶着云，主宰万相般的虐着。 或聚云成墨，给一个天地未开的混沌。 或搅动铅云，撒些零乱的光，给这纯纯之境套上迷幻。 或专注的将明亮聚在远山，让肃然中的起敬更加纯粹。 或遁形无踪，还天地于万籁俱寂。 行在羌塘800多公里的无人区，虽只遇见一队呼啸而过的车队，却没有一丝孤独、没有一丝寂寞，只有应接不暇的极致自然，只有不断偶遇的自然生命让人留连。 从谷地雪坡零星的散在， 到黑石北湖随处的拉帮结伙； 从独立石湖畔，等待十一月再开战端的和平相处， 到改则县境，数百只结群，等待出发的产崽大军。藏羚羊就这般自然、本色于荒野，一路相随伴行。 从美马措那艳色中的集体围观， 到先谴乡余辉下的无暇它顾， 再到双湖县境的自在安适，好奇的藏野驴，已没了竞速冲刺的兴致。 唯独那身型壮硕的野牦牛，只给一个轮廓远远的。 不知是在避人，还是在警惕，不知何处躲藏的雪豹，那无声的窥探。 满怀期待的走过骆驼湖（5105）、野鸭湖（5049）、月牙湖（5100），初夏的冰封雪裹中，水天同色的境终未得见。 想象着、盘算着再走羌塘定要补了这憾，独立石湖（4980）的净色斑斓已炫耀眼前。 无冰无雪视野中，依着巨大孤峰的水面，隔着窄窄的一线，一半翠绿一半湛蓝的幻着。 至海拔4950米的美马措，日已西偏的将晚，把羌塘的艳色斑斓尽数呈现。 水面，亮绿耀眼墨绿深遂的交错着； 湖岸，从浅紫而艳红再明黄。 身畔，净色红艳的峰突兀在劲草金黄的戈壁。 心满意足的挥别美马措时，真的以为羌塘的艳已尽收无憾了。 直至已能望见先遣乡的坡上，那一川被夕下点燃的艳，人再次被彻底颠覆。 那耀眼的谷，凝望良久依旧无法分清是红、是紫的混色斑斓； 那幽蓝、金黄中醉卧的艳红柔美； 那一片天昏地暗中，白雪勾勒的清晰明艳； 那暮色余辉中的层层叠叠； 那光移影变中的千变万化。 那身旁清晰威武的壮硕； 就这般醉在羌塘，直至最后的余辉划过极顶。 站在先遣乡的余辉将尽中，才意识到已是该与羌塘北部无人区道别之时，突如其来的不舍，让人无声的回望良久。 难舍那万籁俱寂中的壮硕依稀； 难舍那孤寂中甜甜的心无杂念； 难舍那远眺的一目了然； 难舍那壮阔间呼啸的凛冽； 难舍那互不相扰的对望； 难舍那无声的鬼斧神工； 难舍那冰封的弯延柔软； 难舍那如镜中的微澜； 难舍藏原羚不再远遁的相知； 难舍赤红之中的那汪碧蓝； 难舍迷幻之中遗鸥的惊鸿一现； 难舍那清冷之中的繁衍生息…… 就这般不舍中，走过洞措的浩渺， 走过达则措的空寂， 走过恰规措的斑斓， 走过班戈措的自由翱翔， 走过色令措的宽阔无垠， 一路相伴的藏羚羊静静的住立在碧水之畔，静滞中，雄性藏羚羊整齐规一的长角，让人睫间明白了“独角兽”别称的由来。 隔着烟波浩渺的纳木措，念青唐古拉已在远方唤了。再见，羌塘；再见，如梦方醒。 后记： 从走出羌塘的那一刻起，历时三天的穿越，就不时飘过眼前、划过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至今依旧炙烈清晰。那陌生中化不开的似曾相识，或许只有用“迷失了的来处”才能诠释。 羌塘～～您拥我入怀，我刻您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