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束昂贵的礼花

九龙

听说我的同学董世兴将要赶往海南文昌，去观摩于2024年1月14日在那里发射火箭的壮观场景。说起文昌并不陌生，说到火箭升空我更是亲眼所见，那么就说说我的观感吧。

我早年曾到海南文昌去玩过。那时候，文昌只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小城镇，名不见经传，倒是“文昌鸡”与“东山羊、嘉积鸭、河乐蟹”并称为海南四大名菜，且名列榜首，享誉海内外。

十几年过去了，文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90年代撤县立市，至2014年，酝酿、筹备、建设了二十余年的文昌卫星发射中心终于宣告竣工，这是目前中国首个开放性滨海航天发射基地。昔日的小渔村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著名的航天城。

人类实现航天梦，不过几十年的时间。运载火箭、宇宙飞船、载人空间站都是国之重器，搬着指头算，全世界拥有航天能力的国家屈指可数。所以，不管是哪个国家，每逢火箭升空卫星发射，都会吸引大批民众的关注和观摩。

美国有数个卫星发射中心，最有名的当数位于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的“肯尼迪航天中心”。从1962年开始投入使用至今，已经有数百次成功或失败的火箭发射了。

2002年6月，美国人埃隆·马斯克则开创了私人进军太空领域的大胆尝试。他成立的美国太空探索技术公司，历经多次失败，终于成功地使用“龙飞船”将货物送到了国际空间站。他的公司进而研制成功了火箭回收技术，大大降低了火箭的发射成本。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发射场，“猎鹰”系列的每次发射，都吸引了大批拥趸和马斯克的粉丝到现场观看。

说起卫星发射中心，在我有限的旅游经历中，曾有幸两次走进我们中国的两个卫星发射基地，并亲眼目睹了一次火箭升空卫星上天的情景。如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令人感慨不已。

第一次是2010年，在前往四川泸沽湖的旅游途中，路过凉山彝族自治州的首府西昌市。这张图片中美丽的湖泊就是闻名遐迩的邛海。

中国第三个卫星发射中心就建在西昌市。

那一次，我们从成都出发，经过一天的颠簸，将近傍晚才到达西昌。开车的王师傅是西昌本地人，消息灵通，还在途中他就从手机里得知第二天要发射火箭，当地人称“打卫星”。王师傅古道热肠，询问我们想不想去看一看，价格是每个人四张“老人头”。有此良机，千载难逢，走过路过，岂可错过！我们当即表示：虽然贵了点，愿意挨一刀。

那天晚饭后小憩了几个小时，半夜11点乘坐一台面包车出发，里面挤挤插插坐了10个人，一个人400大洋——合计4000块钱在当时也不是个小数啊！当然钱也不白花，据说开车的司机手眼通天，能把我们送到火箭跟前，这钱就花得值当了。卫星发射基地位于50公里外冕宁县的山区，一路上哨卡林立，戒备森严，经过多次询问和检查身份，我们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发射现场。那位司机果然没有食言，面包车一直开到了发射塔旁边。

下车伊始，我知道此地绝对不可久留，急急忙忙拿出相机，也来不及仔细校对各项参数，使用自动挡连拍了几张。发射场虽然灯火通明，但既看不见人来人往、车辆穿梭，也听不见人声鼎沸、机器轰鸣，更体会不到那种如箭在弦、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太安静了。这与我们想象中的场景大相径庭。就在我半信半疑之时，一名荷枪实弹的哨兵跑过来，连声喝斥司机并命令我们马上离开。汽车起动后，我拉开窗户又连拍几张，总算留下了一点宝贵的影像。

面包车狼狈不堪地逃离发射场，驶往5公里外的观礼台。在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我看到中央电视台的人正在架设机位，准备拍摄。

观礼台就在山坡上推平的一块空地上，中间建有一栋两层楼房，里面灯火通明，架着高倍望远镜，据说是给首长们观看、休息的处所。这块不大的平台上人头攒动，架着十几台长枪短炮。人们抽着烟，打着哈哈高谈阔论。我发现，在西昌这个地方，“打卫星”还真的没有秘密可言，就跟在菜市场谈论萝卜白菜差不多。

那时候我刚学习摄影，手里的相机也蹩脚，又没有长焦镜头、三脚架，5公里的距离，在漆黑的夜里，想拍出一张令人满意的片子，想都别想。但我还是端稳相机，把各种参数调到最佳档位，打开慢门，心怀侥幸——万一瞎猫碰上个死耗子呢！

人们眼巴巴地盯着远处的灯火，忽然高音喇叭里传来现场的倒计时声音：“10、9、8、7、6、5、4、3、2——发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远处红光一闪，一个白点拖着浓烟烈火腾空而去。有人计过时，只有短短的七秒钟——一条鱼记忆存在的时间。那火箭钻入厚厚的云层无影无踪了，只留下巨大的轰鸣声在夜空中咆哮。我的相机记录的就是这副德行——

不管怎么着，也算不虚此行，权且留作纪念吧！回程的路上，吧嗒吧嗒嘴一回味，敢情400块钱就看了一束昂贵的礼花，一个大号的二踢脚。

2020年10月，我踏上了西北甘（肃）青（海）大环线的旅途。在饱览了额济纳胡杨林的美色后，司机小马说：明天顺路去看个东风航天城。我大惑不解：东风航天城是中国第一个卫星发射基地，它不是在酒泉吗？怎么又跑到内蒙古阿拉善盟来了？

下图是酒泉卫星发射基地的卫星图片，图中那个长方形的地方就是卫星发射场，那个蓝色的湖泊就是额济纳的居延海，发射场距离额济纳确实近在咫尺。这是怎么回事？回家后翻阅资料才知道，原来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约5%的子基地，也就是最重要的发射场是在内蒙古的阿拉善盟。最早于1958年在茫茫戈壁上建设的第一个导弹发射基地就在这里。

60年代，基地的代号为“东风”，久而久之，人们都习惯性地称呼卫星发射中心为“东风基地”。到了80年代，发射中心要对外公开，需要有一个正式的名称。这个名称既得体现基地的大概地理位置，又得是在国际上有一定知名度的地方，而离发射基地最近的地级市就是甘肃的酒泉了，因此就取名为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所以啊，要想看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打卫星”，不能奔甘肃，而要赴内蒙。

1992年11月，时任中共总书记的江泽民在视察发射基地时，顺势就以当年的代号命名此地为“东风航天城”。

东风航天城占地140平方千米，原来是优良的牧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四分之一的牧民和二分之一的牲畜整体搬迁到了140公里外的巴彦淖尔盟。这个决定是聂荣臻元帅亲自拍板的，所以他曾愧疚地说：“额济纳旗各族人民为祖国的国防建设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我们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回报他们”。80年代以后，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把全部的纳税都交给了阿拉善盟，以作为对他们的补偿。

卫星发射基地现在对外开放，一是需要购门票，二是需要至少提前一天预约。我们没有预约，所以也就没有打听门票的价格。上图是发射基地的门脸，看不出有多“高大上”。

隔着铁丝网，我用长焦镜头远远地眺望，能看见基地最早的发射塔，1970年4月24日，中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1号就是在这里用“长征”1号火箭发射升空的。我还记得那是举国欢庆的大事，入夜后，人们争相涌出家门，仰望夜空，那颗演奏着“东方红”乐曲的卫星缓缓划过，肉眼可见。

远远望去，几座像高楼一样的发射塔，矗立在遥远的地平线。由于这里地势平坦，人烟稀少、干燥少雨，每年约有300天可以进行发射试验。这种优势使得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成为世界三大发射场之一，也是目前中国唯一的载人航天发射中心，创造了多项中国之最。

在航天城的门外，我的目光被两辆平板车所吸引，那上面装载着几辆60年代的苏式卡车，俗称“嘎斯69”。在我的印象中，当年满大街跑的汽车除了“解放牌”，就是这个小“嘎斯”了，它比大解放更抗造。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大漠深处看到这种老古董，居然保养的这么好。现在它们将被运往何方？是继续为航天服务还是送进汽车博物馆？只是千万不要把它们当做废铁处理。

还有一样久违的宝贝让人喜出望外。这种仿苏的吉普车，正式名称好像叫“北京212”，因其具备越野功能，刚开始是部队的标配，后来成为地方上具有一定级别的领导座驾。那时候，哪个单位有一台这样的北京吉普老牛了！坐上它，确实有一种尊贵的感觉。改革开放以后，大批性能优越的国外汽车涌入中国市场，北京吉普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本来以为它已经销声匿迹了，想不到在“东方航天城”又看到它满血复活，欣然回归，而且看起来状态不错，仍在发挥着余热。

让我心头一热的是汽车上的图案与号牌。那个形似卫星的图案无疑是东风航天城的标识，而那个以“午”字开头的汽车号牌曾经是中国空军所有汽车的代码。在80年代之前，军事单位的车辆都是以中国古代传统的“天干地支”的文字记序符号来代表，如甲乙丙丁、子丑寅卯。我在15岁之前，跟随父亲一直在空军所属的军工厂附近居住上学，几乎天天能看见带有“午”字号牌的汽车，这个“午”伴随着我的成长，已经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几十年过去了，忽然在此时此地看见它，真是倍感亲切。就好比他乡遇故知，老友喜相逢啊！

有点扯远了。还是说卫星发射这档子事吧。

从前苏联于1957年10月4日成功地发射第一颗绕地球运行的人造卫星开始，世界强国纷纷加入太空俱乐部，不仅成功地发射了数万颗人造卫星，还陆续实现了载人宇宙飞船升空、建设宇宙空间站、登陆月球、探测火星和外太空。但这个俱乐部的门票实在太贵了，动辄就是数十亿、数百亿美元的投入。所以迄今为止，能够独立发射火箭把人造卫星送上太空的国家不超过10个。

正是由于这玩意儿太烧钱了，投入与收益不成正比，所以，以美国为首的太空大国、强国在实现了人类登月计划后，相继减少或停止了政府层面上对太空探索方面的投入，中止了这场好看但不好玩的太空竞赛。

宇宙航天梦，于美国等发达国家来说，是一场奢华的豪门盛宴，是一次比拼国力的豪赌。但对于朝鲜这样的国家来说，也敢在太空飞行器上比划比划，说句不好听的话，纯属瘦驴拉硬屎。

用民脂民膏来搽胭抹粉，就为了一束昂贵的礼花——不值得！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活久见！

是不是又扯远了？

九龙

2024年元旦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