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酒家

肖霄在路上

自大别山的南麓，巴河水流淌约150公里，在浠水巴河镇的巴河口汇入长江。

943年前（1080），苏东坡从黄州来到巴河口迎接他的弟弟苏辙（字子由），苏辙此次是护送苏东坡的家眷来黄州，东坡作诗一首《晓至巴河口迎子由》。

“大宝酒家”在巴河镇的最深处，离巴河口几百米。

陈大宝，巴河人，酒家的老板。

说是酒家，半张门脸，只摆的下三张半桌子。

大宝兼任厨师，夫人负责洗菜、收拾鱼货，外带收银和服务员。

陈厨师年龄六十有八，专业烧鱼30年，在巴河镇有名气。

酒家在以前甚至连招牌都没有，镇上的人以“大宝”来称大宝酒家。

能找到这里来吃鱼的人，都知道此地的鱼做的好，即使是慕名而来的人，问一问大宝在哪里？

街上的路人只一句话，手一指“往下走。”

厨房窄到只能转个身，往往是两口锅同时烧菜。

巴河人的性格直率、豪放，略彪悍。

大宝先生不怎么爱说话，甚至懒得与人搭腔，也许是菜做的好，再加上累。

食客点菜都是站在窄厨房的外面，大宝拿锅铲立在那里：

“鱼丸子烧黄辣丁汤？鱼丸子烧胖头鱼汤？”

“烧鲫鱼？烧一条鳜鱼？”

如此简短的几句对话，就敲定了吃什么，吃鱼的人自己去找桌子坐。

大宝就去灶前拿锅。

有时很奇怪，我在吃鱼的时候，看一拨一拨的人来了，那些人吃完鱼，什么时候走的，我真没注意到。

店中安静。

是鱼味太好？还是专注吃鱼，担心鱼刺卡了喉咙？

酒家一侧有家鲜鱼档，摆着从河里、江中来的鱼。

大几斤的野生红尾鱼、大翘嘴鱼、河虾，直接供应大宝酒家。

下图右上角的这条鱼是鳡鱼。

大宝说，用鳡鱼肉做出的鱼丸子最好，只是难得遇到。

大宝的招牌主菜是用黄顙鱼（黄辣丁）或是胖头鱼煮的鱼汤，都配加鱼丸。

其汤浓郁，鱼肉鲜嫩。

一个“鲜”字贯穿一锅鱼汤。

只有鱼汤还不能全部品尝到大宝的手艺。

烧鱼，尤其是红烧黄顙鱼，大宝做得得心应手。

烧出的鱼汁咸鲜香，拌白米饭吃，能连吃三碗，还意犹未尽。

鱼肉鲜韧，拿筷子去戳鱼，鱼肉往往呈蒜瓣状剥离下来。

他烧的鲫鱼也是如此，只是大宝不愿意用池塘养的鲫鱼来做菜，能不能吃到，要看那天池子中备没有备野生的鲫鱼。

吃到红烧鳜鱼更是要看运气，吃鳜鱼以一斤以下的为佳。

只遇到一次，三个人一人一条鱼。

久久不能忘其滋味。



大宝做菜，不讲究太多，有味有香，只是欠几分色泽。

河鲜就是河虾了。

飞火炒河虾，鲜亮。

也可以是小鱼小虾煮萝卜。

萝卜煮之，更是鲜味。

红烧鳝段，一满盘都是鳝鱼肉。

大宝做鱼，三种手法：煮、烧、煎。

大致在每年的十一月，长江中有这种刀鲚鱼上来，当地音“沙门屑儿”。

刀鲚鱼捞上来时间不能放长，易水溶，多细刺，不处理好。

只在这个时候，大宝会推荐吃炸刀鲚。

酥脆无比。

还有在三月清明节前，江滩上野生的藜蒿出来了。

野藜蒿炒腊肉，一年之中只在短短的时间里能吃到。

大宝也会极力推荐。

在酒家，只点一盆黄辣丁煮面吃，大宝也欢迎。

面中的鱼丸堪称一绝，酷弹鲜口，吃鱼不见鱼。

巴河人善做鱼丸，没有别的地方比得了。

大宝的鱼丸：

“我每天做一盆，手刮现打，从来（卖得）没有隔天的！”

一大盆鱼丸面20元，惠而不贵。

大宝说高兴了：

“还有一种塘鳢鱼，肉味鲜美，从前多，现在几乎没有”。

下图是我在江边滩涂中的水塘拍到的塘鳢鱼。

塘鳢鱼有一个很特别的行为。

雄鱼在繁殖季节，会用身体在水底推动泥沙，建造出一个圆形的繁殖窝地来吸引雌鱼在窝的中心产卵。

我在水边看了好久，大约是雌鱼警惕，看到水面上有人，总也不来，我只得作罢，没能亲眼得见。

这是在农历的四月。

我问大宝，为什么酒家有的时候晚上不做？

“赚那么多钱做什么，我下午要打麻将。”

他老婆在旁边不认可“主要是下午没有什么好鱼，如果你要晚上来吃，提前给打电话，我们去预备。”

随着巴河镇镇政府的搬迁，下街冷清了许多，很多做生意的人都搬走了，烧火做饭开餐馆的只剩大宝一家。

还随着长江全流域禁捕，大宝酒家用的鱼的品种也少了。

大宝不用那些来路不正的鱼“不惹麻烦，做生意要讲规矩，我用其它的鱼，味道一样（好）。”

吃罢鱼，迎着长江上吹来的轻风，去看看千年的巴河古镇。

古街小巷静谧幽深，残留着岁月的古韵。

石板巷啊，一半斑驳，另一半冷清。

红石砖墙依旧，不见故人。

巴水河西流到长江，在这里，丰饶的物产，秀美的山水，深厚的人文底蕴，形成了美食地理的“巴水本味”。

鲜是它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