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79年至1992年</p> <p class="ql-block">第十三篇</p> <p class="ql-block">《生活中的跋涉》</p> <p class="ql-block">1984年的12月22日，也就是冬至这天，老公从太原打来电话：说婆婆去世了！让我马上回家。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沒有感到多么惊讶！婆婆病了七年了，特别是今年春天又摔倒了一次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已经瘫在床上半年多了。医院也是进了出，出了又进。一家人搞得精疲力尽，生活完全乱了节奏。自打婆婆卧床那天起，公公就打电话以命令的口气对我说：以后孩子由你来照顾，我的两个儿子晚上值夜班要轮流照看他们的母亲！我当然无话可说！所以这半年老公几乎没有怎么回来过。我独自带着3岁多的女儿生活。接送孩子上下幼儿园，买菜做饭洗衣裳！活煤泥掏炉灰，外带还喂养着七只鸡！工作也是不能耽误了。记得有一次是因为晋中地区的左权县、五交化公司换了新的统计员，送来的报表做的一塌糊涂，领导让我亲自下去帮助指导。不去哪行，这是工作，统计数字要的就是保证其每一笔的真实性，可对于新手来说因为业务不熟，或者是对工作性质认识不足，就会出现虚报假报瞒报错报的情况。这时候必须要由我们上门传帮带！于是我带上三岁的女儿乘长途车一路颠簸几十里山路，来到了左权县城。当晚就住在县招待所！那是一片显得无比荒凉的几间平房，四周连个人影也看不见，房内窗户没窗帘，门上没插销，厕所除了半截土墙，就是满地粪便无法下脚。这陌生的地方让我内心无比恐惧，吓得睡不着觉，用桌子顶着门，关了灯怕黑，开着灯怕外面有人看见！搂着女儿一宿没敢眨眼！看着孩子跟着我奔波受苦心里真不是滋味！</p><p class="ql-block">但我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婆家正是困难时期，全家人都要付出的更多！特别是照顾瘫痪在床的病人，更需要全力以赴！两个小姑子白天围在婆婆床边寸步不离，一会喂水一会喂饭，由于婆婆吞咽功能下降，稍不小心就呛到了！每天换尿布、翻身更是无数，婆婆摔伤了挎骨疼痛难忍，不分昼夜的呻吟喊叫。公公下了班还要将换下的尿布用水冼净后一块块挂在院里的铁丝上晾晒，每当看到这一幕，</p><p class="ql-block">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这生活中的苦涩让人窒息！好在最小的妹妹刚刚高中毕业正在待业，也多亏了她了！婆婆有时几天不大便，肚子胀得像鼓，十分难受。两个儿子就手抠，戴着两层厚厚的口罩被熏的也是恶心的直吐！真是病人痛苦，活人遭罪！这婆婆一走，她再也不用受病痛的煎熬和折磨了。也算是彻底解脱了！</p><p class="ql-block">当天我回到太原，家里请了办白事的人前来帮忙料理，我带着孩子没敢靠近，但我知道女儿从现在便没有了奶奶的疼爱！心里一阵心酸。二小姑子正赶上坐月子住在她婆家，所以都没敢告诉她她妈妈去世的消息！前来吊唁的老街坊、学校的老师们，来了一拨又一拨，我们几个孩子不停的迎来送往，说着感谢的话，把一块块送来的帐子挂在屋子周围的刚刚扯起的绳子上！对这种事情我并不是第一次经历，此时，我感到大家心里除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似乎也轻松了许多。你就是千般万般的不舍又能怎么样呢？不想放手、舍不得离开、不也无计于是吗！当你面对生死又无法挽回的时候，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p><p class="ql-block">直到天黑下来，夜深了。劳累了一天的家人都疲惫不堪。屋子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我望着公公那双深陷的双眼，大姑夫妇的倦意，和哭的已没有眼泪的小姑子，便决定今晚我守灵，怕什么呢？自己的婆婆，再熟悉不过的亲人，她病重的时候我没有守在身边照顾，今晚就算是我送她最后一程吧！我推开设在旁屋的灵堂，屋子中央是一块木板，婆婆就躺在上面！里面的衣服我看不见，最上面是一床黄锻被子从头盖到脚！靠墙是一张长条桌，几盘供品摆在那里！一只香炉，一对白色蜡竹闪着昏暗的烛光使摇摇晃晃的影子落在墙壁上。地上是用来烧纸钱的瓦盆。我搬起一只方凳坐在婆婆的身边！望着躺在床板上的婆婆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自从接到婆婆去世的电话我都没有流泪，而此时此刻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幕幕的往事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和老公认识的时候婆婆就已经患病了。但那时还是可以独立行走，只是右边的胳膊和腿不太灵便！婆婆平时话很少，但却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不停的在屋子里转悠，一会擦桌子一会扫扫地，别人都还在午睡，她就开始捅开火坐上锅熬上小米粥，一天三顿吃的馒头都是她亲自发面亲手蒸！公公多次劝阻让她别干，可就是没用！有一年冬天快过年了，婆婆不顾天气寒冷一个人在晾台收拾破烂，气得公公把婆婆锁在了晾台上不让进来！大家怕她不小心摔倒了，让她少干些家务，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可是你一转身她就不知道又忙什么去了！这也与她今后多次反复的病因有很大关系！这种病主要是加强锻练，但婆婆却没有好好的坚持！她心里装着全家每一个人，唯独不懂怎么爱惜自己！公公婆婆在我眼里，感情一直很好，虽然那会是父母包办婚姻！公公有文化而婆婆一字不识，家里大小事都是公公当家，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婆婆顺从丈夫，疼爱子女，对这5个孩子别说打了，就是骂都没骂过一句！别看婆婆没上过学，但记忆力超强，直到卧床以后有谁找不到东西问到她时，她都会准确的告诉你东西放的位置。自从我有了女儿，婆婆当了奶奶，每次从榆次回来她总是扔了拐棍，拖着不利索的腿伸手要抱孩子，看着她哆哆嗦嗦晃晃悠悠的样子全家人都提着心吊着胆，老公总是会用双手护着这一老一小！在屋里走几步！记得在孩子一岁生日的那天，婆婆突然从被子底下掏出了一件小孩穿的小坎肩，这是一件粉色锻子做面，紫色绸子做里的小衣服，婆婆拿在手里低着头红着脸腼腆的笑着，半天说了一句：做的不好，试试合适吗？此刻全家都楞了，几个人一口同声的说：妈，您什么时候做的？婆婆结结巴巴的说：我要是没病，做的更好！说着她无奈的搓着双手，用力的掰着那只不灵活的手指！低头再也不说话了！我捧着这件小花坎肩，又软又滑但却感到十分沉重！那上面歪歪斜斜的、一针大一针小的针角，是婆婆费了多大的功夫和心血，用了多久才缝制而成的呢？这包含了一个身患重病的奶奶的全部的爱，深情款款，让我永远不忘！</p><p class="ql-block">妈，您刚刚59岁，正是该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却狠心的离开了爱你的家人们！使我们的家从此不再完整、温馨！我蹲下身，含泪点燃一张张纸钱放入瓦盆，任火苗窜动…愿婆婆一路走好，福佑子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