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的美篇

老头子

难忘中非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间，我援中非共和国已经二十年。虽然在中非共和国只工作了两年，但那段与国内完全不同的经历，仍不时浮现在脑海。

那是2003年下半年的一天，我和局领导、市院郑院长、中医院徐院长一起到衢州出席首届卫生系统学科带头人和名医表彰会，会上衢州卫生局领导宣布了一项马上要决定人选的政治任务，即由江山派遣一名援非眼科医生。回江后局领导及两家医院立马行动，开始选拔，最后确定派我援非。后经省卫生厅当面考察合格，我光荣地成了我国援中非共和国第十一批医疗队员。

04年经过法语培训以及国安部、外交部援外安全和外交礼仪教育，6月23日出发援非。

虽然援非前我们16人已做好了应对种种问题的思想准备，但现实的援非困难仍大大地出乎我们预料。

中非，原是法国殖民地，是一个多民族、多部落国家，人民有着不同信仰，独立后国内各方势力你争我斗，加上国内基本无工业，财源匮乏，政府经常欠薪，公务人员必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才能生存。政府公信力低，经常发生政变，我们的前一批医疗队曾遭遇三次政变，有军人持枪翻墙进到专家大院内，直接威胁到专家的人身安全。工作的友谊医院墙上、住的专家大院内菠萝蜜树干上，弹痕累累，街道旁锈迹斑斑废弃的军车、大炮等给我们上了一堂严竣的安全课。

中非，又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首都绝大部分为黄土路，路上驶着的大部分为破旧的二手、三手、甚至五、六手车。从乡下进首都的破小车上，多时挤上10多人还要载上几百斤香蕉，看着也觉的共和国的沉重。当地居民分非洲黑人和阿拉伯人两大群体。阿拉伯人善经商，较勤劳，较有钱，居住房屋大多有围墙、内有院子，而黑人民居多为20平方左右泥坯墙低矮房屋，屋内住着5个甚至7、8个人，室内极其简单，地铺，无家具，无存粮，有铁锅及几个盆子和一点调味品。该国为一夫四妻制，接近母系社会，男人除了工作，就到处游玩，女人多产还要为孩子们准备吃的。主食为木薯，一日无三餐，晨起有人喝点咖啡，或加条法国长面包，然后就到房前屋后种点木薯、香蕉、青菜什么的。孩子真正散养，肚子饿了找到什么就吃点什么。到了午后，女人们在门口3个石头上支起铁锅，烧开水加入木薯粉打匀煮成稠木薯糊放入盆子，再煮点木薯叶，就是10口左右一家的主食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手抓起一块块木薯糊沾点木薯叶吞下，这一天就算过了。女人穿衣三块布，上身一块，下身一块加一块头巾，脚上穿一双拖鞋，男人一条短裤为主，大部分人过着这种非常原始贫穷的日子。当男人工作挣到一点钱，就会到酒吧换一瓶昂贵的外国啤酒、一小袋花生米，慢慢品尝起来，那股精气神，绝不差于国内小资的五星级享受。走在班吉的街道，会不时碰到一只只小手伸过来说着"我饿了"要钱或食品，极度贫穷的现象出现在国际化的首都，彻底地惊到了我们。

中非又是一个传染病流行的国家，主要病种有恶性疟疾、艾滋病、肺结核、肿瘤等，眼科以白内障、青光眼为主。由于贫穷，一夫多妻和许多男性没成家性乱，艾滋病流行，得了病没条件及时治疗，中年丧生的人多，不少婴儿第一次得疟疾就失去了生命，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盲人众多，也有了非常奇特的就诊方式:找到钱了去找医生看一下，不管疾病好没好，钱用完了就不治了，等有点钱了再去看病，人如死了，就是去见上帝，不会怪社会和医生，亲属将遗体清洁后用布包好，载歌载舞送去埋葬。严重的疾病及治疗现状，触目惊心。

中非更是一个对我国友好的国家。自从1964年，在毛主席、周总理的亲自安排下，我国派出了第一个援外医疗队，以后慢慢增加到46个援外医疗队，分布到亚、非、拉40多国，为受援国提供了无私、高端的医疗服务，为我国和受援国人民的友谊、民间交流作出了许多贡献。由于我国奉行的是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内政的外交政策和不附带条件的对外援助，因此赢得了包括中非在内绝大多数国家的信任，我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及申奥成功，都有非洲朋友们的一份功劳。当我们走在班吉的许多街道，都会有人用"您好！您好！″的中文向我们问好！小区内的小朋友会说"西洛瓦噻！西洛瓦噻！″(中国人！中国人！)并向我们跑来，多时会聚集到上百人，一直跟随到我们离开。当我国卫星发射成功，认识我们的黑人会主动找到我们，竖起大拇指说"好！好！″。可见在我国政府一代代领导人、外交官、援外人员、国内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下，我国的影响己在非洲大地深深地生根、开花，反过来，也使我们这些援外人员体会到肩上担子的份量和意义。

面对着一个政局不稳、贫穷落后、疾病流行、物资匮乏、语种众多的国家，我们怎么开展工作？从我们踏上中非国土开始，经商处的王参赞及秘书亲自到机场迎接我们，大使也专门安排时间接见我们，给我们介绍了中非的实际情况以及应如何做好援非工作，前一批医疗队员言传身教，积极鼓励我们。祖国也在关心着我们，外交部、商务部、卫生部也给使馆来电了解我队的情况并预祝我队工作顺利，为我国和中非人民的友谊作出新贡献。我们全体队员紧紧团结在队长周围，31日正式入驻由我国援建的中非首都班吉最好的友谊医院，开始二年的援外医疗工作。

友谊医院环境优美，建筑中式，门诊部住院部分开，共有400个左右医务人员，其中5名埃及医生也在执行援外任务，另有俄罗斯、古巴、法国、英国、美国的医务工作者不定期到访指导，大部分是中非本国医务人员。我们医疗队有2名外科专家、三名内科专家、二名妇产科专家，一名眼科专家，一名针灸师，还有麻醉师、护师、影像师、检验师、药剂师、法语翻译、厨师各一名组成，各司其责。内、外、妇、眼科均配备一名中非医助，负责和病人沟通、书写病历、安排手术等。我的科室排在门诊第一间，以方便盲人就诊。听说新一批中国医疗队到来，许多严重疾病病人陆续到诊，我们从第一天开始克服语言交流困难(中非有许多文盲，仅能说桑戈语或阿拉伯语)就忙着诊治病人，有许多时候医助也不明白病人说了什么，仅靠病人的表现、简单的检查设备检查和肢体语音来诊治病人。内科专家遇到最多的是疟疾和晚期艾滋病，外科专家碰到不少巨大肿瘤患者，妇产科见到最多的是婚后不育和子宫肌瘤患者，好多也是艾滋病人，而我则天天和盲人打交道。没多久，我们各临床科室就克服了语言障碍和艾滋病恐惧，在做好自身防护的同时开展了各自的工作，外科作了腹部大手术，妇产科切除了一例巨大子宫肌瘤，肿瘤整正装了一脸盆，而我首次为该国常规开展了眼科显微手术，极大地提高了白内障复明率，不久，就吸引了许多病人。我的门诊日，诊室门口总是有许多病人等候，有来自中非的、刚果的、乍得的甚至埃及、阿曼、法国、意大意的病人，手术预约到半年以后。

曾记得，我为一位百岁老人行白内障手术复明，他全家人对我表示了衷心感谢。为一位15岁左眼眶内巨大肿瘤严重影响面容妇女摘除了肿瘤恢复了容颜，重新获得了爱情。也清楚的记得为一世界上最小人种俾格米人行双眼白内障复明。更记得有一次为一苏丹藉阿拉伯人作白内障手术，才打了麻药一会儿，病人烦燥不安，口中喃喃怒语，在手术室所有人都不知他想表达什么，手术没做成，一个月后，病人在他女儿陪同下第二次走进我们医疗队手术室完成了手术，第二天父女高兴地来复查重见了光明。更记得，无数次为艾滋病人看眼病，戴着防护眼镜、双层手套为他们诊治手术，回国后，在国家一级杂志《中国中医眼科杂志》连续发表了三篇艾滋病眼部并发症的论文，为国内艾滋病研究提供了非洲素材。

二年里的每月最后一个周六，队里会安排一半人员前往百公里外的比萨市义诊，为偏远中非人民提供先进的医疗服务。

每年清明节，在大使或参赞的带领下，我们会前往姆贝基省立医院的我国援中非而牺牲的程纪中烈士墓地为他扫墓，缅怀烈士的英勇事迹，学习先烈的献身为国精神，继承英烈的援外事业，为我国和中非人民的友谊而努力。

两年来，援中非两农业专家组为我们医疗队尽可能地提供大米和蔬菜，实在供应不上时，只好到班吉超市购买不知多少年的既贵又霉味的陈大米充饥，记得最困难的一次，整正吃了半个多月的此米和很老的苋菜，最后见到苋菜就想吐，尽管这样，我们还是熬过来了。

两年里，祖国无时不刻都在关怀着我们，经常给队里打电话关心、支持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商务参赞每月都会到我们队里问寒问暖，有什么困难时，能解决的及时地给我们解决。每当周末，大使或大使夫人就会来电话邀请我们出席大使馆舞会等活动，非常热情的大使夫妇会准备好国内的糖果、饮料、茶点，和我们一起唱歌跳舞，激励着我们为国奉献。

就这样，我们全队16人在祖国的关怀下，在国内各级领导、亲人、同事的关心支持下，克服了种种困难，顺利并出色地完成了祖国交给我们的二年援外任务，为中国和中非人民的友谊交出了满意的答卷；中非共和国总统亲切接见了我们，为我们无私的援非致谢，总理亲自为我们全队举行了隆重的授勋仪式，我们全体队员获得了中非骑士勋章和比萨市荣誉市民，中非外交部、卫生部部长专门到我大使馆表示感谢并为我队送行。

二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16位队员的心，已和这个国家紧紧地连在一起，中非，您的原始和秀美，我们已经鉴赏；您的贫穷和落后，我们已亲身感受；您的质朴和友好，我们已深刻铭记；您的重病和顽疾，我们已为您诊治。中非，您！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二十年来，在中非共和国的日日夜夜，看过的每一位病人，到过的每一条街道，见过的每一道风景，仍历历在目，好象就发生在昨天。在和领导的汇报中、在和亲朋好友的交谈中，您是我们最愿意提及、最经常诉说的地方！

中非，我想您了！

中非，您的骑士勋章获得者、比萨市荣誉市民衷心地祝福您政局稳定、国富民強！您的子民远离病痛、富有幸福！

2024.1.1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