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字:柔和</p><p class="ql-block">编辑:柔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起石磨,上世纪六十年代前农村出生的人想必都会记忆犹新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磨传说是战国时期的鲁班发明的,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磨主要由磨盘和磨扇组成。磨扇又分为上磨扇和下磨扇,上下两扇相扣相对,下磨扇固定在磨盘中间,上磨扇套在下磨扇中间的轴上。上下扇皆有沟槽,形成越向圆心越深、越向圆弧边缘越浅的扇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牲畜或人推着上磨扇沿着磨道转圈子,把粮食放入石磨中间的窟窿,上磨扇转动,利用有规则的石磨齿将粮食磨碎,从上下两副石磨扇中间的缝隙挤出来,经过细箩的两至三遍选筛,粮食即变成了面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于石磨,赵翼的《咏石磨》做了非常形象的描述:路迢迢而非远,石迭迭而无山,雷哄哄而未雨,雪飘飘而不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至于放磨的位置,因人而异。房子充裕的家庭单独设一个磨坊,房少家口多的就放在正屋里,有的家庭愣是把磨盘兼作了饭桌,吃饭的时候,一家大小围着磨盘坐一圈。</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与石磨的故事,还要从母亲说起。推磨是农村妇女的家常便饭,听母亲说我小的时候特别乖,她在厢房里推磨,就把我放在正房的窗前,刚开始母亲不放心我,推一会儿磨看看我,我在窗台东头,再推一会儿看看,我又在西头,反正我就在窗台前左右来回走动自玩自的,所以,母亲会安心地在磨坊里忙活了。</p><p class="ql-block"> 等到我弟弟出生后就不一样了,不仅又哭又闹,还满炕爬,母亲只好用绳子捆住他的腰,把另一头拴在窗户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次,母亲听见有一会子没有声音了,赶忙过去看,这一看不得了,不知什么时候,绳子被他挣脱了直接套在了脖子上,差点小命儿没了,母亲当时是十个魂吓掉了九个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此,母亲每次推磨都带上他,把他放进磨坊的筐子里,弟弟在筐子里呆久了也不高兴,母亲没时间哄他,直接把他放在磨顶上推着走,这下弟弟可开心了,以至于磨推完了还不肯下来,可他哪里知道当时的母亲有多辛苦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爷爷常年在外,两个叔叔尚未成家,母亲除了去生产队干活,还要担水、洗菜、做饭、洗衣服,照顾全家人的日常生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那里大男子主义很严重,男人很少干家务活,全部的负担都在母亲身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临终前曾对我说,“我死后,你千万要给我扎个“牛”,我这辈子霍霍的水无边呐!”<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们那里有个风俗,说扎个纸牛烧了,可以把主人一辈子弄的脏水全部喝掉,以此减轻主人的罪过。)</span></p> <p class="ql-block"> 我很小就帮母亲推磨。稍大些,放学后,母亲就让我带着两个弟弟推,弟弟们年龄更小,自然受不了这种单调枯燥的转圈生活,喝水呀,上厕所呀,总找各种理由开小差,我就想方设法把他们“抓”回来,但大部分时间是无功而返,只好自己推了,最多是等父母回来抱怨几句。</p> <p class="ql-block"> 后来随着机器的普及,几乎所有家庭都放弃了手工推磨,磨也拆了个差不多,有个别家庭还坚持自己推,说是自己推的好吃,在那个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啊,实际上是不舍得那几毛钱加工费的一种托辞罢了。</p><p class="ql-block"> 说起机器粉面,还有一个笑话,村里一个老伯背着一小口袋玉米去粉面,人家告诉他没电了,粉不了。老伯用恳求的口气问:“大侄女,一点儿没剩吗?”逗得大伙哈哈大笑,都是无知惹的祸啊!</p> <p class="ql-block"> 说是不用再推磨了,可有些机器粉不了的东西还需要用人工推。比如,麩面儿、糕面儿等。</p><p class="ql-block"> 印象最深的是推黍米(大黄米)糕面儿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那里有个习俗,“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烙糕吃。”通常二月二头天晚上糕面就要准备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黍米本身就有粘性,加之用水泡过了,更粘,那个磨推起来叫一个沉啊。每当推糕时,母亲就会把我们仨动员起来,这时弟弟们又各种不自在,母亲就问,“不想推磨,那你们不吃糕吗?”“不吃!不吃!”弟弟们头摇得像个货郎鼓子。</p><p class="ql-block"> 可等到第二天做糕的时候,画风就完全变了。弟弟们早早就围在锅台边翘首以待,只见母亲和好面后,先用黄黄的糕面捏个小窝窝,包上白糖或红糖,然后放进纯正的花生油里两面煎炸,不一会儿,圆鼓鼓的小炸糕就出锅了,那可真是外酥里糯,又香又甜,人间美味,不过如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时我会打趣道:你们不是告诉妈不吃糕了吗?一个个闹个鬼脸就只管又吹又打地吃糕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磨的确难推,糕也绝绝好吃,二者都令人刻骨铭心。</p><p class="ql-block"> 年年盼着吃糕,年年又打怵推磨,周而复始。</p> <p class="ql-block"> 在一年年对美味的期盼中,我们逐渐长大,各奔西东。从此不用再发愁推糕,也再没有吃糕的口福了。</p><p class="ql-block"> 成年后,我尝过众多的糕点小吃,可都不及妈妈做的炸黍糕好吃,那回忆根深蒂固,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p><p class="ql-block"> 细想起来,那个小小的炸糕已经不是简单的碳水化合物了,它不过是个载体,承载的是家乡的味道,母亲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 我不会做什么高档菜肴,做的饭菜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我是一个不懒锅的人,我做的馒头、包子、饺子之类的家常饭菜在同事、朋友那里口碑还算不错,但我爱人经常不买账,说我做的豆面粑粑不如他妈做的好吃,我心想,这能比吗?</p><p class="ql-block"> 我爱人是我婆婆四十多岁生的,婆婆很少用他干活儿,玉米面儿和豆面儿都是婆婆天不亮起来推的,推完马上用烧柴火的大铁锅蒸出来,婆婆手巧,又舍得出力,能不好吃吗?</p><p class="ql-block"> 烀豆面粑粑是一个需要出力的技术活,体力和技术缺一不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那辈人当时烀豆面粑粑用的都是很大很沉的陶瓷盆,不用添加任何泡打粉、酵母粉之类的东西,全靠手力激发出豆面本身的活力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做豆面粑粑的第一步是把豆面放进盆里,加上水,用手朝一个方向用力揣,随着手的上下翻飞,面糊形成一个透明状的美丽弧线,面糊里的气泡逐渐增多,面糊变得蓬松饱满,直到取一点面糊放在水上能漂起来才算结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接着把玉米面放进去,玉米面和豆面的比例是3:1或2:1,同样的程序,用水检验一下面糊,第二步结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等锅烧到适宜的温度,再用手把面糊团一团贴在锅边,面糊太稀太稠都不行,豆面粑粑通常比较厚,所以蒸的时间比较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火停后,憋上几分钟掀开锅盖,顿时香气四溢,粑粑膨胀松软笑开了花,吃一口甜丝丝,香喷喷的,别提多好吃了,如果再配个干鱼那就绝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过那时候,并不是天天都有豆面粑粑吃,因为家里的豆面是有限的,且需要足够的时间做才行,大部分时间是玉米面加小苏打贴的纯粹玉米面饼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次和婆婆闲聊,话题转到了推磨上,我说:“那个时候全家的面都得您推,可不愁死个人啦!”,不料婆婆竟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从来没愁推磨,就愁没么推。”乍听出人意料,细思感慨万千。不经过贫穷苦难的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般极富哲理的话语啊!个中心酸可想而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里不用推磨了,母亲的推磨生涯并未结束,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里的豆腐坊还是用石磨推豆浆,母亲有几年时间在村里的豆腐坊磨豆腐,还负责点豆腐等技术工作,通常是晚上做,白天卖。我有时会去帮忙推个磨、烧个火啥的,有个姑姑为了答谢我,偶尔会用新鲜的豆浆加上一丢丢卤水压点嫩豆腐给我吃,那可是又嫩又滑又香,回味无穷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近水楼台先得月,由于工作之便,我们家每年过年都会去加工一锅豆腐,<span style="font-size:15px;">(腐与福谐音,过年时每家每户都会买一块豆腐,图个好彩头)</span>那年头,吃肉困难,能吃上豆腐就是挺享受的事了。一个正月,豆腐会变换着各种吃法:炖萝卜、炖白菜、和粉条白菜蒸发面大包子、鱼锅豆腐、豆腐汤等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是一年中最隆重的一顿饭,除了平时难得的大米饭,菜也要足够丰盛。父亲爱面子,平时是母亲做饭,年夜饭总是父亲抢着做,无论手头多么拮据,过得多么尴尬,八个菜是必须的。鱼肉不够豆腐凑,把豆腐切成大一点的方片在油里两面煎炸,然后用大葱爆锅,加点虾皮炒一炒就是一个菜,有的时候把苹果削皮切块,撒点白糖也是一个,不管咋说,过年的氛围是营造出来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家家户户撤下来的石磨最终去向何方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磨下岗后,不同石磨的命运迥然不同:有的被送到民俗博物馆展览或在家里小心收藏着;有的当了茶几;有的成了家里的装饰品;也有的成了古村落的标志性景观或网红打卡景点。当然,有的则以很便宜的价格被卖掉,去公园当了铺路的景观石或垫脚石;有些磨损比较严重的干脆被遗弃在角落里,甚至被直接丢在河沟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句俗语叫:卸磨杀驴。驴的命运如此不公,有些磨的命运又好到哪里去了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推磨已成了历史,然而,推磨的记忆却刻进了我的骨子里,融化在了我的血液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每次出去旅游,只要看见有磨盘,就会情不自禁地拍下来,那推磨的场景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亲切又温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的中国已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正大踏步向中国式现代化国家迈进,人们不再仅仅满足于温饱,对食物的品质有了更高的需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知不觉中,超市里出现了很多品牌的石磨面粉。更有营养、更加健康的石磨面粉成了人们的新宠,石磨的价值再一次被人们看重。</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过,此石磨非彼石磨也!除了个别厂家还保留着人工推磨外,大部分厂家都是用机器石磨磨面,传统工艺与现代科技实现了完美结合,既保留了石磨的特质,又提高了生产效率。古老的石磨涅槃重生后变得更加强大,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和活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磨的工作原理虽然简单,但蕴含的智慧和技能却是无法估量的,它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是农耕文明的灵魂,它的出现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标识,极大地提高了人的身体素质和生活水平,促进了人的繁衍生息和社会的繁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磨啊石磨,你曾有过两千多年的辉煌史,无论社会如何变迁,您受到的尊崇不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帝王之家到黎民百姓,家家户户离不开您。您集万家宠爱于一身,无数人围着您的石榴裙转,至于转了多少圈估计没人能计算出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您就像一个刻录机,每一个扇齿里都刻满了故事,您目睹了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品味了无数中国妇女的苦难和心酸,亲历了无数的社会动荡和变革,您是历史的见证者,您本身就是一个历史的传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您虽经过千般捶打、万般摩擦,却毫无怨言;您不分昼夜、倾情奉献,却从不居功自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您碾压的是粮食,实则传递的是人间的烟火,激发的是祖祖辈辈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无限遐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赞美石磨,感恩石磨,更感恩那些推着石磨养育中华儿女的母亲们!</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本文图片部分来自网络,谢谢原图发布者)</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