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带我一起摸鱼,他在水坑里猫着腰摸,我在岸上拿个蛇皮袋子捡。<br><br> 有时候我们半天不说话,但是只要他摸到鱼他就会朝我喊:“接着!”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黑乎乎的在空中不停腾跳的东西飞了过来。 我家在村庄的东头,再往东几户要紧紧挨着稻田了。那个时候周围的水塘比较多,也不是太深,四周长年累月地长满了芦苇。芦苇是我们本地的特色植物,有很强的生命力。春天发芽变绿,夏季毫无顾忌地生长,秋季苇老叶黄,冬季河塘一封冻,人们就可以去收割了。农村人嘛,烧惯了柴火,就地取材,每当灶台下的芦苇劈啪响起,整个村子就弥漫起了饭菜的香味,这就是农村最真实的烟火人间。 有水塘(我习惯给它叫做“坑”)就会有水,那时候有水就有鱼,鱼比人多。爸爸就穿了一副齐胸的水裤,你可以想象是雨鞋的加长版,有时候就穿一双球鞋防止扎脚,顺带着一个化肥袋子,叫上我就出发了。<br><br> 我们来到一处水塘,有可能是他精心选的一处鱼多的地方。有的时候四周的芦苇被勤快的乡亲给割了,留了一地的茬子,这个时候要小心扎脚。有的时候芦苇还长着,我们就扒开一条缝,深一脚浅一脚地开辟道路。<div><br></div><div> 他一般会绕着岸边摸,这是个经验的问题。岸边水浅,芦苇扎根在这里,鱼儿们喜欢有水草的地方。有时候 刚下水就会有鱼获,我在岸上欢呼着。<br><br></div> 坑里的鱼主要是鲫鱼,我们这里叫它“瓜子鱼”,赶上大的,有大人的手掌那么长,满肚子的鱼籽,沉甸甸的,至少有一斤重。<br><br> “黑鱼”也很常见,小的也有大人的手指头粗,再大点有孩子的手臂粗,再大的话就有成人手臂粗细了。我最讨厌这种鱼,它骨骼坚硬,肌肉强壮,浑身密布着黑黝黝的细密的犹如盔甲鳞片,这种鱼在我家这里的水塘、沟渠里应该处于生物链的最顶端,是无敌的存在。<div><br></div> <p class="ql-block"> 偶尔还有鲶鱼,要是摸到大鲶鱼那可是赚了,它咧着大嘴叉,晃动着两条长长的胡须,像个退了休的老爷子,你别被它的假象蒙蔽,我曾经将手指伸进了它的嘴里,结果被它咬住,满嘴的倒刺牙扎进肉里,好不容易才将手指头拔了出来。那一排血印狰狞。但是鲶鱼肉很细腻,可遇不可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和鲶鱼很像的是“丸蜇”,是不是这俩字我不敢肯定,读音差不多,后一个字读轻声。这鱼不管大的还是小的,牙口锋利,浑身带刺,要是摸鱼不小心被它扎着了,得疼好几天。</p> 要是爸爸扔上岸鲫鱼,我倒是没什么,双手按住再抠住鱼鳃,任它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了。扔上来的是鲶鱼或者丸蜇,小心一点别扎手就行了。如果扔上来的是黑鱼,我就有点头疼,这家伙本身长得就丑陋凶恶,到了岸上还赤裸着黑黝黝的腰肢不停地扭动,这家伙力气还大的出奇,抓好几次都被它溜了。爸爸只好将它高高的抛起,让它自由落体,好好感受一下地球的重力。 爸爸绕着水塘不停地摸,不停地扔,我跟着他在岸上不停地转,不停地捡。有时候我离他近,有时候他到了对岸那边,我就远远的看着。这时候我的思绪就会随着水波纹荡漾开去,想象着他又摸到了一条,以为是鳝鱼,等拿出水面将它举高高,在阳光的反射下,看着它布满鳞片的三角脑袋突然吐出了红红的信子,他大叫一声:“蛇!”然后就“咕咚”一声坐到了水里,惹得水花四溅,那条蛇趁乱溜之大吉,在水面留下一道远去的涟漪……我想着想着就咧开嘴笑出了声,惹得爸爸不明所以,我知道,他并不怕蛇,反而我害怕他继续扔过来,那时候我可不敢去捡啊。 有时候我们临时决定去摸鱼,忘记了拿袋子,那也没问题。爸爸教我折下一根芦苇,从鱼鳃处穿进去,再从嘴里出来,打个结,像穿糖葫芦似的,一条接着一条。我们两个一手拎着一个或几个,就像刚买来的年货。走累了我们再找一根小木棍,统统穿起来。我在前边走,将小棍扛在肩上,爸爸跟在后面,我边走边唱着:“我挑着担,你牵着鱼,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br><br> 如今那些水塘几乎被填埋干净了,人们盖上了三间瓦房。水塘没有了,鱼自然也没有了栖身之所。现代的人摸鱼的很少了,反而是兴起了一股钓鱼热。<br><br>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活法,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乐趣,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标志。摸鱼来的干脆,大开大合,钓鱼讲究耐心,磨炼心性。没有了口腹之忧,那就是图个乐呵吧。<br><br> 以后的日子很平淡,好在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