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的那些人和事

资江渔夫

<p class="ql-block">  (通用部分车间鸟瞰)</p> 目 录<div>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div><div>1、算是序(在《纪念进厂四十年》聚会上的发言)</div><div>2、张体学和烧结炉</div><div>3、羽球健将董秀君</div><div>4、通用来了个摔跤“小霸王”</div><div>5、神笔易芝雅<br></div><div>6、巧裁缝朱少泉</div><div>7、运动健将徐磊明<br></div><div>8、“国标”美术字刘仁焕</div><div>9、“杨烟斗”杨回春</div><div>10、我们的学校、同学与老师</div><div>11、心系通用的王树华</div><div>12、有志者事竟成的叶远胜</div><div>13、历经坎坷、砥砺奋进的胡增虔</div><div>14、名噪鄂黄两地的厂宣传队</div><div>15、工人画家杨浪萍</div><div>16、敢想敢闯的巾帼翘楚赵斯重</div><div>17、我的室友卢传模</div><div>18、鞋模骄子</div>——记鄂城通用机器集团公司鞋模厂<div><br></div> <p class="ql-block">  (2010年通用部分工友在汉阳合影)</p> <p class="ql-block"><b>  一、算是序</b>(在《纪念进厂四十年》聚会上的发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位于鄂州市东郊的鄂城通用机械厂是黄冈地区最大的厂,也是鄂黄俩地最著名的企业之一。当年,它曾是黄冈的骄傲,如今,那成片的厂房早已灰飞烟灭,代之而起的是“长江天下”住宅小区的高楼大厦。】</p><p class="ql-block"> 通用是一个梦,是一个我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梦。尽管通用现在没有了,但它永远留存在我们心中,是我们心中一个永远难忘的,永远挥之不去的梦。</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们把最好的年华和青春留在了这里,我们在这里流过汗,吃过苦,出过力,这里有我们的爱,有我们的恨,有我们的欢乐与笑声,也有我们的痛苦和眼泪,有我们的酸甜苦辣,有我们的悲欢离合,有我们的喜怒哀乐,也有我们的爱恨情仇……。</p><p class="ql-block"> 春天,我们在这里种花种草,拈花惹草,寻事生非。希望发生不该发生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夏天,我们去江边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晚上,任蚊子叮咬,机器轰鸣,铺一张席子在楼顶睡到天亮。</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天严天虎从楼顶用砖头打中了楼下的一只猫,大家吃了后燥热难寝,抱着忱头在床上跳舞,第二天起来后个个洗裤头晒床单……。</p><p class="ql-block"> 秋天,我们在江边漫步,看长河落日,大江东去,幻想有一天能象挣脱锁链,打破囚笼样,逃离通用,回到故乡……。</p><p class="ql-block"> 冬天,我们围坐在一起,“炉子”(香烟)不熄火,“砂罐”(茶杯)不断水,津津有味地讲述着最新的通用版 “金瓶梅”、“红楼梦”的故事和传说……。</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一年四季,在通用,我们有着永远作不完的梦……。</p><p class="ql-block"> 如今,通用没有了,但我们的梦还在,贺敬之有诗:“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我们是“几回回梦中到通用,怀抱着水塔手不松……”</p><p class="ql-block"> 将来,我们还要将这梦传给我们的子孙后代……。</p><p class="ql-block"> 让他们永远记住他们的父辈们曾经梦想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通用也是一个谜,一个神奇的谜。</p><p class="ql-block"> 别看通用不大,面积只有不到几平方公里,人员不多,只有2000多人;但神奇的谜却不少:</p><p class="ql-block"> 那些平时看似普普通通,不显山不露水,在厂里平时不被人看重,不被人注目的、极平常极普通的人,一离开通用,一眨眼间就象变了个人似的,就象发生了原子裂变一样,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马上在新的岗位上绽放出了他们精彩的人生。有的成了位高权重一脸严肃的领导,有的成了名动江城的知名学者,有的成了著名作家,有的成了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更多的则成了那个单位的骨干和顶梁柱……</p><p class="ql-block"> 四车间不吭声不出气的小不点阮和平,如今是中南财大响当当的知名教授;</p><p class="ql-block"> 当年说话有时有点结巴的朱端炎,现在是地大知名教授,如今讲起课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毫不打顿……</p><p class="ql-block"> 还有,三车间当时不为人知的王树华,一眨眼,现在已是省政协的秘书长,掌管着开启全省参政议政大门的钥匙……</p><p class="ql-block"> 当年看似调皮捣蛋玩世不恭的路策,如今是管理着全省改革发展大计的头头脑脑;平时低调、不善张扬的张福来竟成了武汉市财政大权的掌勺人……。</p><p class="ql-block"> 还有“砂苕”罗尔信,平时干的是出苕力的活。企业垮台后,立即摇身一变,成了汉口前进路上著名的会计师,家家门店争相请他盘帐……</p><p class="ql-block"> 还有,我们的宣传队、兰球队是鄂黄两地最棒的,我们每年节庆各个车间办的专刊也是鄂黄两地最棒的,我们的游泳好手们曾从鄂城游到黄石,我们的围棋爱好者们常常从星期六挑灯夜战到天明,其中徐世铎一参赛就夺得咸宁地区亚军。</p><p class="ql-block"> 就在通用这不大的单位里,粗略地算了下,大约就出了十几位地厅级领导干部,几十位县处级干部,几十位企业家,十几位教授学者,十几位高工。还有许许多多在其他的各个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就成绩的不知名的人。</p><p class="ql-block"> 感谢组织者给了我们这次相会的机会,希望五年后,十年后我们能再次相聚相会!</p><p class="ql-block"> 最后送副对联大家:</p><p class="ql-block"> 想当年,青春年少,满腔热血,满身力气,摸爬滚打一起在通用;</p><p class="ql-block"> 看如今,花甲已届,几多感慨,几声唏嘘,老有所乐牵手伴夕阳。</p><p class="ql-block"> 资江渔夫2010.5.16. 于汉阳小鱼儿酒店</p> <p class="ql-block">  (曾任湖北省委书记的张体学)</p> <p class="ql-block"><b>  二、张体学和烧结炉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钢屑铁屑,这个由切削机床产生的废物,自切削机床产生以来一直困扰着人们。凡有切削机床的工厂,每天都要产生大量的钢屑和铁屑。如何处理它,却一直令人头痛。一不小心,它那薄薄锋利的刃角会把你刺得皮破血流;回炉熔化吧,强大的风力和热力会把它象鸡毛似地吹得到处飞。这是一个人见人怕的怪物。人们只能把它象堆垃圾似地堆成一处,日久天长,每一个机械厂都有一两座这样的钢铁山。它成了机械厂的一大景观,它又象山一样压在人们的心上。</p><p class="ql-block"> 1970 年春,黄冈地区鄂城通用机械厂老工人吴宗发、赵先山、技术员陈秀泓等,出于对四人帮一伙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的愤慨。在驻厂军代表的支持下,顶着逆流,经过不断的试验研究、发明了一种能将钢屑铁屑变废为宝的炉子一-烧结炉。从此。钢屑铁屑这个令人头痛的怪物得到了制服,并在通用机械厂有了新的用途。</p><p class="ql-block"> 刚刚从北京参加全国计划会议回来的湖北省委书记张体学,从秘书抱来的一大堆材料中发现了鄂城通用机械厂发明了能变废为宝的烧结炉,兴奋异常,眼睛久久地在材料上停留着,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把这个经验普遍推广,那要节约多少钢材呀!毛主席最近号召我们清仓查库、节约利废,这不正是一个好典型吗?”</p><p class="ql-block"> 几天以后,他带上省革委会生产组负责人刘复智,著名革新能手马学礼等驱车直奔鄂城通用机械厂。</p><p class="ql-block"> 鄂城通用机械厂座落在鄂城东郊,它虽地处鄂城,却隶属于黄冈地区。它是黄冈地区的第一座大厂,也是黄冈地区的骨干企业,它是在张体学的关怀下,于1956 年从上海搬迁来鄂的4个小厂的基础上组建起来的。张体学对这个厂是非常熟悉的。为了帮助发展这个厂,他曾指示从全省抽调干部、技术力量予以支援,还派来了省机械厅副厅长郝国潘来厂蹲点抓产品质量和管理,使这个厂生产的脱粒机被列为农机部的重点产品,并远销亚、非、拉几十个国家和地区。他还多次在汉单独接见这个厂的负责人,了解情况,关心这个厂的生产和发展。文化大革命中,许多厂都因武斗而停工停产,但通用机械厂顶住了各种压力和逆流,始终坚持抓革命促生产,没有停过一天产。消息传来,张体学欣慰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当小车在通用机械厂厂门前停下时,守门的同志知道是来了领导,请司机将车开到办公楼前去。张体学打开车门,摇了摇手,径直向厂内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询问烧结炉在哪儿,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有一个回答得更干脆:“厂里没有这种炉子!”最后还是一个青年技术员把他引到一个全身长满锈斑的大铁桶跟前,告诉他,这就是烧结炉。</p><p class="ql-block"> 张体学静静地站立在炉前。眼前的烧结炉一付凄凉景象:遮风雨的芦席棚东倒西歪,炉旁杂草丛生,青苔遍地,蛤蟆和蚱蜢在里面乱蹦乱跳。眼前的情景犹如一盆凉水浇在头上, 他被震怒了,好久没有出声。</p><p class="ql-block"> 突然,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螺钉和几个螺帽。在捡螺帽时又看见在远一点的水沟里躺着一个皮带盘,还发现在塘边、沟旁、草丛里、丢弃着许多废旧零件和钢铁……正好一个工人拖着一辆板车过来,张体学借来他的车,和身边的警卫员一个个,一件件地捡了起来 。一根工字梁从土里伸出了脑袋,他用力一扯,没拉动;再一使劲,由于用力过猛,身子一下失去平衡,一个趔趄,直朝塘边栽去,在此千均一发之际,一旁的马学礼赶紧蹿上前把他拉住。在马学礼的帮助下,这根一米多长的工字梁终于从土里扯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周围很快站满了围观的人群。大家纷纷议论着这位穿着普通军装、脸庞黑黑的不速之客。有的说,他或许是县里或地区派来检查工作的,有的说可能是新来的军代表;还有的说可能是军分区修械所到这里来收废铁的。还有的调侃着说道,看他那黑黝黝的脸和浑身是劲的样子,象个打铁的……</p><p class="ql-block">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他已经将皮带盘、钢条等废钢铁捡了满满一板车,他对身旁一个看热闹的小伙子说:“你去通知一下全厂的干部职工到这儿来开会!”小伙子打量了一下他,眨了眨眼没挪步。和张体学同来的干部冲着小伙子喊道,“就说张体学同志要和大家讲话!“张体学!”小伙子和周围的人一下全惊呆了!大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捡废铁的人会是赫赫有名的省委书记张体学?他没有惊人的仪表,没有大首长的架式,与其说是省委书记,还不如说象我们厂的工人。 </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象触了电似的飞快地跑了。顷刻,“张体学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厂每个角落、拿锒头的,拿铁锹的,开机床的,全都停了下来,从各自的车间里呼啦一下全跑了出来,都想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省委书记。</p><p class="ql-block"> 全厂职工随着张体学来到正在基建中的空旷的新车间里。张体学站在一块刚浇好的巨大的水泥横梁上,面前放着满满一板车的废钢铁。张体学一面用手巾擦着汗,一面用他那特有的宏亮嗓音讲道:“通用的工人同志们,你们了不起!过去,你们一向是模范。文化大革命以来,你们又坚持抓革命促生产,没有闹过武斗,没有停过一天产,现在你们又发明了烧结炉,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你们的烧结炉,把钢屑铁屑变成了钢材,不仅改善了环境,而且在变废为宝这方面闯出了一条新路、你们的烧结炉真是个宝炉呀!我代表省革委会向你们表示祝贺和感谢!我还要把它上报中央军委和国务院,让它在全省和全国推广……”</p><p class="ql-block"> 张体学的话象炸弹一样,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有的说,我们真是身在宝山不识宝;有的说,想不到不起眼的小小的烧结炉竟能引起张体学如此的重视。更多的人在打听烧结炉是什么样?是谁发明的?吴宗发等几个参与搞烧结炉的老工人更是激动得热血沸腾……</p><p class="ql-block"> 当时厂里主要负责人、第一军代表干鹄有事外出未归,另一位担任厂领导的军代表闻讯领着一群人,带着桌椅板凳和脸盆毛巾从办公楼赶来,抱歉地对张体学说:“由于事先没有接到通知,不知道首长要来,请首长原谅……”“我这个人就是不爱事先打招呼,免得有的人弄虚作假,搞花架子!”张体学这句调侃的话,惹得工人们哈哈大笑。接着张体学对这位厂领导说:“我一看到你们上报的材料,就特意拉上几位同志,专程来看你们的宝炉,想学学你们节约利废的经验,哪晓得我们到处转,就是找不到你们的宝炉。”“在路边那个棚子里。"这位领导用手朝烧结炉方向指着说。“那哪里是烧结炉呀?分明是一个锈铁桶,而且早已是屁股上长了草——荒了!”旁边一位干部插嘴道:“炉里出了点毛病,不能用,所以就停了。”张体学听了更是满肚子火:“你们家的孩子病了,知道去请医生、搽红汞、吃阿司匹林。烧结炉病了这么久,为什么就不关心,不闻不问?没来之前我看到你们上报的烧结炉材料,看到你们连废钢屑都利用了,我为你们高兴,到处吹嘘你们是节约利废的模范,还准备上报中央军委和国务院,哪晓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仅烧结炉没有冒烟,而且厂里遍地都是废钢废铁,你们这些小官僚欺骗了我们这些大官僚……”虽然张体学批评的是厂领导,但他的话却象二十四磅的大锤砸在钢板上,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p><p class="ql-block"> 这位厂领导为了缓和气氛,连忙表态道:“从明天起,保证烧结炉冒烟,全厂职工,挖地3尺,保证每人捡一吨废钢铁,全厂1200多人,保证3天内捡好1200吨……”张体学连忙打断他的话:“挖地3尺,难道到处打井?每人规定一吨,如果没有了,完不成呢?难道把机床、设备拆下来充数?节约利废,不是为了上报捞名誉,不是为了蒙骗领导,搞花架子,也不是为了搞突击,而是为了应用和推广,所以要实事求是,持之以恒,要天天搞,月月搞,年年搞。节约利废是如此,搞生产、搞其它的事也是如此。不要以为通用过去不错,就可以骄做,翘尾巴了,翘尾巴是要犯错误的。我今天就给你们敲警钟。有人说响鼓用不着重锤,现在看来响鼓也要重锤!过一段时间我还要来,看你们是节约利废的真模范还是假模范,再来还是象这样悄悄地来,不打招呼,免得你们有准备好作假。”</p><p class="ql-block"> 张体学走了,但他的实事求是,深入实际调查的作风,却深深地印在了通用人的心坎上。</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以后,张体学真的又来了。这次,他看到的和上次大不相同了。厂区道路干净整洁,水洼填平了,野草扯净了,路边空地上再也看不见一颗螺丝钉和一块废铁了。废钢废铁都被堆放在铸造车间的大炉前,井然有序。倒塌的芦席棚整修得焕然一新,门口贴着一幅大红对联:“勤俭办厂摇钱树,节约利废聚宝盆。"里面,烧结炉的炉火燃得正旺。炉旁的空地上堆放着一团团烧结好了的钢屑块。</p><p class="ql-block"> 张体学看了看对联,连声说:“写得好,写得好!"接着就站在炉旁饶有兴味地观看工人们操作。只见一个废油桶上焊了几支“烟斗”,工人们象变戏法似的把一团团松散的钢屑塞进烟斗里,再撒上一层锯木屑,然后点上火,用鼓风机一吹。不一会儿就烧结成了可以当废钢回炉的“钢块”。张体学一边惊叹烧结炉的不简单,一边询问操作的工人一天可以搞多少?工人们答道:一天可搞1至2吨,一个月最少可以搞 40吨。张体学又问:“回炉的效果如何、会不会影响铸铁的质量?”工人们说不会,因为铁屑经过高温烧结后,其成分和废钢差不多,而炼铁时又需要加人一定数量的废钢。张体学听到这里满意地笑了,一个月节约 40吨,一年就是 480 吨。一个厂一年节约这么多,全省都搞,一年该节省多少钢材呀!”</p><p class="ql-block"> 时隔不久,省机械厅在通用机械厂召开了烧结炉现场会。烧结炉的发明者之一陈秀泓还在会上向大家介绍了经验。会后,烧结炉很快在全省各地得到了推广和普及。现在,烧结后的钢屑每吨价已卖到了400多元哩。</p><p class="ql-block"> 以后,张体学又一次次地来过通用机械厂。通用人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参观铸造车间时,恰逢振动落砂机清砂,半个车间笼罩在烟雾、灰尘和噪音中。厂领导要张体学不要进车间算了。张体学说:既然工人能在里面坚持生产,那我也可以进去。说着就朝车间里走去。事后他嘱咐厂领导,要改善工人们的生产环境,想法消除灰尘和噪音。从此,振动落砂机改在了夜间工作,并且采用水湿法清砂。</p><p class="ql-block"> 通用人永远不会忘记:</p><p class="ql-block"> 那天,张省长来到木模小组,坐在老工人黄贤和的工作凳上,和黄贤和拉家常,问寒问暖,调查和了解厂里以及社会上的各种情况及看法,足足逗留了一个多小时。每当提起这件事,黄贤和总是唏嘘不已。张省长坐过的凳子他还保留着。</p><p class="ql-block"> 如今,通用机械厂的两座由钢屑堆成的“大山”早已不见,烧结炉也由更先进的挤压成球的技术所代替。但张体学为了一个节约利废的典型,深入基层调查察访,亲自收捡废钢废铁的精神和反对浮夸,讲求实事求是的作风,却象一座丰碑,永远矗立在通用人的心中。</p><p class="ql-block"> (此文曾经原驻鄂城通用机械厂第一军代表干鹄审定,转载自军事谊文出版社之《张体学在鄂东》一书,也曾摘录发表于鄂城通用机械厂办的《通用报》)</p> <p class="ql-block">  (铸造车间浇铸组工人工作照)</p> <p class="ql-block"><b>  三、羽球健将董秀君</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通用的礼堂和食堂的前面有一个操场,操场上有一个水泥灯光球场,离水泥球场稍远点的西南角,有一个草地排球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有一天,一群人在上面用白石灰重新画了线,将其当成了羽毛球场,在上面打起了羽毛球。</p><p class="ql-block"> 通用的年青人多,爱好体育运动的人也多,自然,这块地就成了厂里的新热点。于是,每天下班后和每个星期天,这里总是围了一大群人,因为离食堂近,所以常常有不少端着饭碗的食客,边吃饭边围观边欣赏他们的表演,有的还边吃边评论。当年文娱体育活动少,所以,围观的人还不少,越是吃饭的时刻,场边观看的人越多。</p><p class="ql-block"> 先是技术科的几位大学生在打,接着是技校的同学参与了进来,再接着是喜欢打排球的也来跃跃欲试,再接着,乒乓好手们也来一展身手,再后来,华侨们涌了进来,并最终垄断了场子。</p><p class="ql-block"> 因为只有一个场子,人多了后就形成了一局“淘汰制”,蠃者继续坐桩,输者被淘汰,让给下一位,而成为王者的总是几个印尼华侨。特别是那个瘦小的“小印尼”,由于他长得又瘦又矮,年龄也小,所以我们大家都叫他“小印尼”,他也随叫随应。小印尼的羽毛球打得好,也打得刁。他步伐灵活,跑得快;削球又低又飘,扣球又准又狠,往往你一个球刚发过去,他就啪的一下扣了下来,一棍子将你打死了。厂里许多高手常常在他面前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往往几分钟就解决了战斗。但他对华侨却手下留情,特别是印尼华侨,往往不是一棍子打死,而是打的和平球,来来去去十几回合甚至几十回合才分高下,一局也往往要打十几分二十分钟,不象对待其他人,几分钟就让你走人。</p><p class="ql-block"> “小印尼”也有心思,当他打累了时,就将王位让给其他华侨,当其他华侨被赶下台时,他又振奋精神将王位夺了回来,然后又在华侨们手中轮回。旁的人虽然心有不满,但也没办法,谁叫你技不如人呢?</p><p class="ql-block"> “小印尼”也爱“表演”,有时看到围观的人多了,他也往往并不“一棍子将你打死”,而是象走象棋剩下个孤王时“推磨”样,慢慢地折磨你。他一会儿将球打向远处,一会儿又吊一个近处,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让你在场上前后左右,疲于奔命,当你跑得气喘咻咻,大汗淋漓时,他却气定神闲,象在优闲散步,没什么运动量似的,又象一个教练,手上捏着秒表,在催促着你跑步一样。往往这时,就会蠃来旁观者的笑声和掌声,而对方愈是应接不暇、愈是狼狈不勘,旁观者就越多,笑声和掌声就越大,“小印尼”就愈是得意。</p><p class="ql-block"> 我问过“小印尼”,为什么你这么会打羽毛球?他说,在印尼,羽毛球是国球,几乎人人会打,他小时候也很想打球,但家里穷,没钱买球拍和球,只能帮人拣球,等球员休息的时候,才偷偷地打两下,就这么靠伺侯有钱人打球,偷偷地学,才学会了点。现在有机会了,当然更要抓紧时间多玩玩。不是我会打,主要是你们这里象乡下一样,没人会玩,或者不会打,所以我们才称王的!那言下之意,就是通用厂里的人多是球盲,没有一个人会打羽毛球,所以他们才“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的。看到他那种志得意满,目中无人的神态,我当时真是不知想说什么才好。</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在大家一阵阵的赞扬和喝彩声中,“小印尼”持续着一场又一场的“表演”。</p><p class="ql-block"> 有天下午,我正端着碗一边吃一边看“小印尼”表演时,突然听到有人喊:“董师傅,打饭呀?”“是的,打晚饭。”“来看打羽毛球吧!”“不看,过去练得太多了!”我一回头,原来是我们铸造车间泥芯组的董秀君师傅正端着饭盒从围观的人群边经过呢。董秀君当时20多岁,比我们大五、六岁的样子,所以我们叫她师傅。</p><p class="ql-block"> 我猛然想起,听车间和熟悉她的师傅提起过,她原是湖北省羽毛球队的,因文革加上年龄而退役,因要求回黄冈,于是就进了通用,由于她所在的泥芯组多是老弱病,一向不被重视,又由于她平时不爱说话,作人行事一贯低调,也不爱参加厂里的活动,特别是体育方面的,再由于她平时不爱交朋结友,一有空就往黄冈家里跑。因此,她在厂里几乎成了一个被遗忘的人。要不是在球场边看到她,我还真想不起她和羽毛球有关系呢?我立马拦住了她,说道:“董师傅,听说你过去是羽毛球运动员,给我们大家露一手吧!”她摇了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好多年没打了。”一边说一边仍要走,但我却不让她走,并对身旁几个羽毛爱好者说:“董师傅是省羽毛球队下来的,现在正好路过球场,别让她走了!”大家一听,立刻围了上来,不让她走。她还是推托说:“你们看,我手上拿着饭盒呢?”于是立马有人将她手上的饭盒拿了过去,她又指了指脚,说道:“你们看我穿的皮鞋,以后换运动鞋再来好不?”但我们大家却不管那些,坚持要她下场表演,杀下“小印尼”的气焰和威风。</p><p class="ql-block"> 她看实在推托不掉,便只好说道:“那我发几个球吧!”但见她身穿工作服,脚蹬平底皮鞋,接过球拍,用手弹了弹,跟着一个侧身,将羽毛球向对角高高地发了过去,那边的“小印尼”见来了一位女士对手,先是撑着球拍,无所谓似的瞧着,见突然飞来了一个高球,只仰头看了下,也不去接球,那眼光和意识明显地说,这个球肯定出界,没必要浪费力量。谁知当球落下时,却刚好在左边角线内,离两边的界线只有两寸左右。大家一声“啧啧!好准!”接着,她又是一个转身,又发了一个高球,那边“小印尼”还是好象没看见似的,不接,但等他低头跑去看时,球又刚好落在左角界内,离边线仍只有一二寸,周围的观众群立即响起了一片掌声。</p><p class="ql-block"> 第三次发球时,董秀君变动了下方向,从场地右边换到了左边,边发还边喊了声“接球!”又一只高飘球飞了过去,只不过这次不是左边,而是右边,这次“小印尼”有所准备,举起了球拍,面对高球他欲跳又止,因为他断定此球必定出界,但当他的眼光随着羽毛球的弧线落地时,球刚好又落在底线内,只不过这次是右角线内,离两边距离还是只差一二寸,“好准!”球场边围观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掌声。“小印尼”摇了摇头,将球捡了起来,抛给了董,让她再发。</p><p class="ql-block"> 董秀君笑了笑,在原地将球又高高地发了过去,这次“小印尼”作好了充足准备,早早就站到靠近底线的位置,但由于球发得又高又远,他也只得远远地高高地回了过去,只见董又笑一笑,将回过来的高球轻轻地挑到了“小印尼”网前,“小印尼”毕竟身手敏捷,飞快地从底线跑来接住球,回了过去,但董接过球又将其打到了“小印尼”刚才跑过来的右底角,于是“小印尼”又飞奔过去接球,等到“小印尼”好不容易将球回过来时,董秀君又将球吊到左网前,当“小印尼”又跑回来抢救过来时,董又将球吊至“小印尼”的右网前,“小印尼”又跑到右边,忙不迭地将球回过去,董却将球用力打到了左边角底线附近,于是“小印尼”又飞快地向左边角跑去,并用尽力气救回了球,周围同样响起了一片喝彩声。</p><p class="ql-block"> 但还未等他站稳,正喘气之时,董又来了一个吊球,将球吊到了右网边,于是“小印尼”又忙不迭的向右前方跑去,董的这种长冲短吊,一会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前,一会儿后,让“小印尼”疲于奔命的打法,就象狮子追绵羊,也如“小印尼”平时将别人“推磨”样,将“小印尼”折腾得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最后不得不放下球拍坐在地上认输。并连连说道:“利害!利害!想不到通用还有如此能人!”董秀君放下球拍上前去和他握手,并问他是哪里人,当得知是印尼华侨时,忙说:“我过去的队友陈玉娘也是印尼华侨,但是她打得比我好。”“小印尼”忙说:“知道知道,陈玉娘和我一个地方的人,得了世界冠军,她是我们华侨的骄傲。董老师,你以后来当我们的教练吧?”“好的,以后成立了羽毛球队,我来当教练。”说着,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饭盒,挥挥手走了。身后留下一片赞叹声。</p><p class="ql-block"> 董秀君不光球打得好,为人也不错。尽管父亲是南下干部,可她从来没摆过干部子女的架子,一向诚恳待人,低调行事。对待爱情也是坚贞不渝。</p><p class="ql-block"> 她来厂不久,就相中了技术科的那位白白净净,高高大大,一说话就脸红的中专生技术员陈方荣。董秀君也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健康美人,大家都说他(她)们是通用厂的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虽然董师傅的家里不同意(陈方荣家庭出身资本家),但董秀君依然与陈方荣大大方方出双入对地爬西山、逛江堤、去湖边,我行我素,无所顾忌。</p><p class="ql-block"> 突然有一天,全厂紧急集合,黄冈公安处来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陈方荣抓了起来,说他是造反派武斗幕后黑手。并不容分说,将其立即押往黄冈。可怜白面书生的陈方荣当时满脸通红,其狼狈之窘状可想而知。董秀君却不管这些,不仅没有被吓倒,没有与陈方荣划清界线,反而去陈的宿舍找出陈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连夜找到陈关押的地方送给他。以后又不惧流言舆论,顶住各种压力,时常探监,送这送那,给陈以莫大关怀和安慰。董秀君这种为了爱情,敢作敢为,无所畏惧的精神,也蠃得了厂里许多人的钦佩和羡慕。陈方荣后来出狱平反。有情人终成眷属,俩人终于举行了婚礼。</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后,陈方荣设计出了全国制鞋业最先进的注塑机,陈也成了通用厂的总工程师。董秀君却于2018年在一次意外车祸中去世。</p><p class="ql-block"> 2023.4.16.</p> <p class="ql-block">  (描绘当年工作场景的通用小区壁画)</p> <p class="ql-block"><b>  四、通用来了个摔跤“小霸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技校有一个上海藉的老师,叫仇鸿根。毕业于镇江工学院,教我们金属工艺学。仇老师20多岁,比我们大六七岁,但却象个大孩子样,整天喜欢和我们学生打成一片,要不就是一天到晚泡在球场上玩篮球。一个人在球场上练带球,上篮,或者一对一练过人,投篮。反正那时停课了,所以他差不多每天都泡在球场上。我们都知道他心里苦,想回上海,但就是厂里不放。所以他就把时光打发在球场上。</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少年,他给我们介绍,说是他的弟弟,从上海来看他,要我们有时间陪他弟弟玩,因为当时我们和他弟弟差不多大。</p><p class="ql-block"> 我们问他弟弟喜欢玩什么?篮球、排球还是乒乓球?他弟弟摇了摇头,我们又问,那你爱什么?他说摔跤,“摔跤?”我们大家当时都以为听错了,“是的,摔跤!”我们大家瞧他又瘦又小的个子,象我一样的瘦猴,弱不禁风,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怎么也难和大力士们的摔跤活动联系起来,更别说小日本的“相扑”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大家争相围了过来,都想要立马将他掀翻在在地,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一点颜色看看。谁知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我们这些同学一个一个地去抱腰,勾腿,先是同学们一个一个地分别上,见板不倒他;于是就几个人一起上,有的搂腰,有的抱腿,有的捉手,但仍是奈何他不得。最后惹得他性起,一个旋身,立马将所有人全甩得坐在地上。大伙吃惊之余,一问,才知他是上海少年摔跤队的队员,于是大家面面相觑,原来“小上海”是从上千万人的大上海中挑选出来的摔跤“苗子”,是经过严格专业训练的真正的“科班”摔跤手,就好比孙悟空来到了花果山,难怪我们这些芸芸众生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所有人均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立马放下架子,拜这比我们小一二岁的小孩子为师,我们叫他小仇师傅,让他教我们几手防身术。</p><p class="ql-block"> 仇老师弟弟毕竟是小孩子,没成府,只求好玩,于是也就将教练教给他的东西,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似的教给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记得他曾说过,摔跤除了要眼快手快脚快,练好站位把握好重心等基本功外,主要在于用“巧”,既借力打力。看准对手发力的方向和重心,借着对手的冲击力,趁其重心移动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其打倒。说着,他叫一个同学攻击他,当那位同学冲向他时,只见他突然一侧身避过,并顺势用手在他背上往前一推,那位同学眼看就要立马爬在了地下,不过他眼疾手快,在那位同学快要接地时,又一把将他抓住了。并点评道,他这是重心前移,站位不稳,所以顺着他发力的方向轻轻一推,他就倒了,其实他是自己将自己弄倒的。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接着他叫另一位同学换一方向来抓他,并嘱他把握好重心。果然这位同学吸取了教训,并没有全力向前冲击,而是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一前一后,前前后后变换着试探着向前冲,有时冲一步退两步,有时冲两步退一步,但小仇瞅个空子,等其再次向前时,将其后腿一勾,趁其后腿抬起瞬间,重心转移到前腿时,又一下子将前腿一绊,这位同学立时双腿腾空,眼见得要扑倒在地,小仇又立即将其抓住,才没有倒地吃灰。接着,他又给我们讲了被人搂住,被人抱腿,俩人互相缠住,俩手被抓时等各种特殊情况下的应对策略和秘笈,并一一进行示范。</p><p class="ql-block"> 为了方便摔打,我们选择了晚上到礼堂舞台上的木地板练习。谁知,“通用来了个少年摔跤王”的消息不径而走,当晚上小仇师傅在舞台上教我们摔跤时,许多人也跟着来看热闹,舞台上很快就围满了人。也有人看到一个小孩子在对着一群人指手划脚时,并不服气,于是也上来一试,自然,最后都心悦诚服地走开了。这时,从食堂的窗户中翻出来了一位带帽子的大力士师傅。此人长得腰圆膀粗,个子高大,平时专门烤炕饼,烧得火红的炉壁,只有他有胆量将揉好的面饼贴上去,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请了几天假,厂里就几天吃不上炕饼,一二百斤重的炉子,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挪个位置,所以,凡食堂重活,或搬运或扛面袋、粮袋均非他莫属,因而,别人都喊他大力士,他也往往以大力士自居,只是不知为何,无论酷暑寒冬,他头上总是带着顶赵本山那样的帽子。</p><p class="ql-block"> 食堂的这位大力士师傅,刚开始也只是好奇地在人群中看,但他却不甘寂寞,不时地指指点点,发表这样那样的意见,告诉那些失败者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于是大家就起起哄来,怂恿他上场试试,但他却拿起大来,说我这么大个个子,就是打败了他这小孩子,也不好看,不肯上场,不过最后还是在大家的言语刺激下,半推半就地上场了。他先是围着小仇师傅转了两圈,然后突然发力,猛地一下向小仇师傅冲去,想要凭他的大块头个子,将小仇压倒,先来个下马威。谁知小仇师傅早有准备,等他冲过来时,突然将身子一闪躲过,接着顺他的冲力,将双手在其背上往前轻轻一推,只听得“扑”地一下,大力士师傅重重地在地板上摔了个嘴啃泥,头上的帽子也飞出好远。围观者们突然发出一阵哄笑,原来大力士师傅头上没几根头发,是个秃子。大力士师傅赶紧拾起帽子带在头上,一边说道:“这次不算,再来。”大伙也拾掇他道:“再来再来!”于是他又抖擞精神,重上战场。</p><p class="ql-block"> 这次他没有急于出手,而是瞅准空子,一下子抓住了小仇师傅的双臂,想凭他的臂力,将小仇师傅摔倒在地,但就在他扭住小仇师傅用力往左边甩,一只腿重心移动的瞬间,小仇师傅将他的另一条腿绊了一下,并顺势往左一推,由于大力士师傅用力过猛,加之两条腿均失去了重心,于是身子象弹射似的,往左一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那响声,就如食堂白案师傅晚上做馒头时将面拍得山响一样,自然,围观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大力士师傅立时涨红了脸,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找回帽子带到头上;在大家的调笑中,大力士师傅还是不服气,说道:“这次大意,脚没站稳,再来!”一旁看热闹的,巴不得好戏再来,也纷纷说道:“再来一次!”并给其鼓掌鼓励。</p><p class="ql-block"> 这次大力士师傅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认为进攻容易吃亏,于是决定采取守势,转而叫小仇师傅来攻他。当小仇师傅来攻他时,他突然弯下身子,用一双大手抱住了小仇师傅的腰,想利用他的身高体重,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将小仇师傅板倒,一旁围观的我们,立时替小仇师傅捏了一把汗。 </p><p class="ql-block"> 好一个小仇师傅,不愧是上海摔跤队见过大世面的,只见他不慌不忙,站定脚跟,将身子一旋,趁大力士师傅脚步移动时,左手将其头部按住,用肚子顶着,右手抓住大力士师傅背部腰上的皮带,身子向后一仰,一声“起!”随即旋起了圈子,但见大力士师傅双脚伸直离地,双手也从小仇师傅腰部松开伸展,随着转圈越来越快,大力士师傅四肢全部离地腾空,就象五马分尸,又象被捏住了背壳和肚子的螃蟹,手脚开始乱弹,嘴里开始恐怖地“呀呀呀”地乱叫起来,全场一阵哄笑,我当时想道,如果顺着这园圈的抛物线甩出去,那真够大力士师傅喝一壶的!</p><p class="ql-block"> 此时突然听得一声音高叫“小毛,住手,不要胡来,不要伤了师傅!”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仇老师突然出现在了围观的人群中。于是,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小仇师傅将腾空的大力士师傅轻轻地放在了地下,于是,大力士师傅涨红着如猪肝似的脸,捡起地上的帽子,在众人开心的笑声中,赶紧头也不回飞快地走了。</p><p class="ql-block"> “通用来了个少年摔跤王!”这事不仅全通用的人都知道,连鄂城的人也知道了。不久,曾获得过山东摔跤亚军的鄂钢“摔跤王”,率领着他的俩个徒弟下班后特地找小仇师傅切搓交流技艺来了。由于礼堂舞台费电不让用,因此两方协定,就在通用两栋男子单身筒子楼之一的东栋前举行,具体地点就选在二楼“王二姐”楼下的南门,一是这里地形开阔,门前遮雨棚上有个顶灯,二是可以将“王二姐”室内的电灯扯到外面树上来增加照明。</p> <p class="ql-block">  ( 1986年春,以通用名义举办的“鄂通杯”全国青年足球赛在黄州体育场举行。)</p> <p class="ql-block">   这里插段闲话,“王二姐”并非女性,而是一车间(铸造车间)的一位40多岁的单身男性,是统领着一群几乎全为女性和临时工的毛刺班班长,专门负责清理铸件上的毛刺,由于他常年与女家属们打交道,又由于他性格温和随便,说话有点罗索,带点娘娘腔,因此大家便送了他“二姐”这样一个雅号,又因他姓王,大家便公开喊他“王二姐”,他听了也不恼不骂,反而还随口答应。</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有人看他善良老实,于是给他介绍了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四川女人作媳妇,说这女的男人被抓进去了,女的又没工作,没法养活两个孩子。他听了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并说一个女人没工作带两个伢不容易,他愿意养活她们。</p><p class="ql-block"> 那个四川女人听说后,马上就带着俩小孩到他这里来了。女人比“二姐”年青得多,大约只有二十多岁到三十岁的年纪,人长得也模样端正,俩个小孩大的约3岁,小的1岁多,均长得活泼可爱。“二姐”立即热情地接待了娘儿仨,当时是星期天,我们刚吃完饭,“二姐”也刚吃完,听说娘儿仨还没吃饭,立即特意去小食堂买了二份红烧肉和一些饭菜,满眼是笑地看着她们狼吞虎咽地吃了饭,又叫那女人就在他床上午睡休息,而他自己则端个小板凳,开着房门,坐着看着俩小孩在地上玩耍。有人故意替他将门关上,意思要他与那女人“亲热亲热”,但老实的“二姐”仍将门打开,说没有打结婚证不能睡一起。惹得一楼的人都笑他是“猫子不吃腥——装正经”。</p><p class="ql-block"> 我们正好与“二姐”是隔壁邻居,所以看得一清二楚,我们也为“二姐”高兴,实诚的“二姐”终于有家了,女的还蛮漂亮。</p><p class="ql-block"> 谁知好事难成,下午即有厂部保卫科和车间干部来找“二姐”,调查四川女人的情况,当得知四川女人还没有与其在监狱里的男人离婚,只不过是想找个暂时吃饭的地方,以解决她三口人的燃眉之急时,为了不让“二姐”上当受骗,维护“二姐”的利益,他们当即决定将那女人驱离通用,女的好象见惯了这种场面,表现得无所谓样,立即收拾行李带上俩个小孩要走,只有“二姐”倒还恋恋不舍,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二张10元的票子塞到女的手上(当时3级工一月工资只有40多元,20元是二姐半个月的工资),一边对那女的说:“你离了婚再来找我吧!”。</p><p class="ql-block"> 虽说“二姐”从不发脾气,但有时却胆子忒大,连厂里的一把手刘勇也敢顶撞。有天上夜班时就和打着赤膊,脖子上搭条毛巾来炉前看浇注的刘勇吵了起来,原来他向刘勇反映打毛刺中的具体问题,要刘勇解决,但他说了一遍又一遍,惹得刘勇火起,说他象个婆婆,但“二姐”却不知一时哪来的胆,大声地说道:“你以为你是刘勇,没人敢说你,今天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我就不让你走!”慌得车间领导赶忙赶来一把将“二姐”拉开,不然怕“二姐”的牛脾气上来了,还真不放刘勇走。</p><p class="ql-block"> 既然说到“二姐”和筒子楼,就干脆说说我的“飞墙走壁”的故事吧。有天我的钥匙落在房里,而同房的人又不在身边,于是好事者就怂恿我从隔壁“二姐”房里的窗口贴着墙壁爬过去。</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的楼房是红砖砌成,为了美观,在每层楼的窗户上面加了一道用红砖和水泥砌成的窗沿,窗沿伸出墙壁约50公分,一寸多点,上下两道窗沿的高度大约1米8左右,有次“广广”大学生梁建立也是钥匙落在房内,他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隔壁房窗户贴着墙壁走过去的。于是我咬咬牙,也学着梁建立,大着胆子从“二姐”房间的窗口爬了出去,先用手抓住头顶上二楼的窗沿,然后用脚尖踩在一楼的窗沿上,再然后将身子象壁虎样紧贴在墙壁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前面挪动着,幸亏两个窗户的距离只有一米多,只不过一二分钟的时间就到达了。于是我飞快地抓住出现在面前的窗户,一翻身跳了进去。其实,在“广广”梁建立之前早已有人“飞墙走壁”翻窗户了,钥匙落在房里,“飞墙走壁”也早已成了这栋单身楼的常态,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不过,事后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如果不慎踩空或失手,那就会仰面朝天摔在水泥地上,不磕破脑袋也会弄个残废,现在的年青人,打死也不会去冒这个险的。</p><p class="ql-block"> 这些闲话暂且按下不表。</p><p class="ql-block"> 还是回到摔跤上来:却说此时早已有人将摔跤场地布置好了,几个好事的电工首先将“王二姐”房中的电灯扯了出来挂在树上,并换上了100瓦的大灯泡,接着又将一楼雨棚上的灯源也换成了大灯泡,因此,整个场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单身楼房休班的职工几乎全部出动,厂里的上海人也几乎全都来替小仇师傅助威。地上是里三层外三层,楼上楼顶也到处是人,在那个缺少娱乐的年代,看摔跤角力无疑是一次难得的让神经兴奋一下的娱乐。</p><p class="ql-block"> 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鄂钢的这位摔跤王和他的俩个徒弟也并非五大三粗的黑脸大汉,而只是如小仇师傅样的普通身材,跤王瘦瘦的中等个子,皮肤稍黑,头发已经花白,看样子快60岁了,他的俩个徒弟却是白白净净,一副文质杉杉的样子。摔跤开始前,还举行了简短的仪式。鄂钢的跤王作了简短的讲话,意思是说摔跤是一项健康文明的运动,他收的徒弟也都是老实谨慎、奉公守法之人,他给徒弟们定下的规矩是不准称狠斗殴,不准寻衅滋事,不准出风头,他平时教育徒弟们要为人低调谦虚,善良敦厚。把摔跤当成一种运动和娱乐,而不是打架斗殴的武器。他现在年龄大了,摔打不动了,听说通用来了摔跤高手,所以特地带徒弟们来学习学习见见世面。说完,他向仇老师赠送了出差海南时带回的一个椰子,在那个物流闭塞的年代,椰子在鄂城真是个人人从未见过的稀罕物,仇老师代表他弟弟表示了感谢。并嘱咐了他弟弟几句,意思是下手要注意轻重,不要伤了人。</p><p class="ql-block"> 老跤王教给他徒弟的技艺都是十多年前的老套套,而我们这位上海少年接受的却是全国乃至现代世界的最新技艺,从技术层面看,两者相差很远,不在一个层次。虽然来客们在体形体力上稍占上风,但山东老跤王的徒弟仍然不是我们这位上海新秀的对手,只几个回合,老跤王的徒弟就败下阵来,不过小仇师傅毕竟年少气盛,童心未泯,为了显示他的技高一筹,在与老跤王的大徒弟对阵时,再次使出了他在礼堂舞台上玩转食堂大力士师傅的那一招:趁对手不备,一手将跤王大徒弟脑袋按在肚子上,一手抓住其背部皮带,但见小仇师傅身子向后一倒,一下子将其身子提了起来,并开始旋转,只是这次转的次数比那次还要多还要快,就象转陀螺似的,几乎与地面平行,唬得对手四肢在空中乱弹,口中连喊“不要不要!”他的哥哥仇老师也急得连连大喊“放下放下”,生怕他一松手甩了出去。其实小仇师傅也只是想表演表演下他的“杀手锏”绝技而已,并无丝毫伤害对手之意,所以在转了几圈后,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他又轻轻地将其放下,并将其扶了起来,周围立即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小仇师傅也心满意足满面春风地向大家致意。</p><p class="ql-block"> 后来老跤王和他的徒弟还分别进行了表演式的摔跤,并让他的俩个徒弟拜小仇师傅为师,好以后向其学习切磋。</p><p class="ql-block"> 自此后,小仇师傅名声大噪,每次上街,总有一大群鄂城当地的青少年如影子样跟在身后,有的甚至来到通用仇老师宿舍,要找他弟弟拜师学艺。仇老师不胜其烦,为了摆脱这些当地小混混的造访,只得将其弟弟提前送回了上海。</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仇老师的弟弟又来了,但这次却变得让我们认不出来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大也同样变化大。只短短一年时间,小仇师傅就成了一个变形金钢,又如吹了气的糖人,整个人“膨胀”得变了形,变得了身高体壮,虎背熊腰,再也不是去年那个瘦小羞涩带有稚气的少年了,与一年前的小仇师傅简直判若俩人了。我们问他,为什么一下子长成这样了,他仍是口无遮拦地说:参加了大半年的集训,运动量大,吃得也好,平时在家时猪肉都是凭票供应,在队里随便吃,我又好吃,吃得也多,所以长得胖多了。队里训练又苦又累,不多吃点还真跑不动。我们问他都训练哪些项目,他说真正摔跤的倒不多,主要是基础体能方面的,如跳、跑、拉、吊、举重等。并对我们说,身体长得矮瘦没有关系,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每天跳跳跑跑,吃好点,就可以长高长壮的,象我就是这样的。后来我还真学他每天跳起来摸篮板,摸树叶,还真长高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这次小仇师傅来,还去了武汉体育学院,并在那里交了几位朋友。虽然仇老师叮嘱我们他弟弟来了的消息不要外传,但此消息还是不径而走,每天仍有不少人要来见他,有找他拜师学艺的,也有找他要一决高下,要与他摆擂台的,仇老师均一一挡驾,为了怕出意外,仇老师只得偷偷地将他弟弟送走了。</p><p class="ql-block"> 从此,仇老师弟弟再也没有来过通用,后来仇老师也调回了上海。不知道他弟弟后来进入上海摔跤(成年)队没有,也不知他后来参加了什么比赛,取得了什么名次,但这位心直口快胸无城府带点稚气的上海少年摔跤手却搅动了通用当时沉闷的空气,给通用带来了快乐,也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2023.5.4.</p> <p class="ql-block">  (“鄂通杯”全国青年足球赛奖杯)</p> <p class="ql-block"><b>  五、神笔易芝雅</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易芝雅在文革前老一辈通用人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是他的调皮捣蛋,二是他的好吃懒做,三是他的挥洒大方。由于他天性顽劣,工作时间常外出闲逛,常常将师傅的话和分配的工作丢至脑后,因此,个个师傅说起他来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接连换了几个师傅,没一个人愿意带他。</p><p class="ql-block"> 说他好吃懒做,那是名不虚传,只要去过他的寝室的人都摇头,工作服,臭袜子,内衣、内裤到处乱丢,书籍,本本,颜料,画笔,纸张,石头,到处都是,连个座的地方和走路的地方都难找,但床头和桌子上却经常吊着一摞摞要票才能买得到的饼子和其他稀罕计划物资。</p><p class="ql-block"> 但他有一点却深受大家喜爱,出手阔绰大手,经常将他的饭菜票送人,也常将他弄到的紧缺物资票证送人,如肉票、鱼票、月饼票、肥皂票等。因此,尽管他脾气古怪,不黯世事,但因其童心常有,胸怀侠义,又极聪明,大家都乐意和他来往交朋友,有什么事也喜欢找他,如饭菜票吃“差”了,想弄张肉票开开晕等,他也是有求必应,绝不让你失望。</p><p class="ql-block"> 不过, 易芝雅的出名还在于他为通用写了厂名。据说当时通用改为黄冈地区农业机械厂时,厂里想要将这几个大字用铁皮作在厂区大门穹形钢梁的上面,但请了好几个人写了大家都不满意,不是过于秀气就是字太小,和大门不相称,因为当时厂里即没有幻灯机也没有放大机,如何将小字变大也是叫人头疼的事。当时正好易芝雅闲逛至大门口,也正好有人拖着石灰桶从此经过,于是他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写一个试试,你们大家看看行不行!”有人说他吹牛,有人瞧都不瞧他一眼,但也有人提议让他试试。</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从门卫随便拿来一只扫帚,又叫那拖石灰桶的师傅停下,只见他就用扫帚沾了石灰水,就在水泥地上当着众人的面,飞快地刷刷地写下了“黄专农机厂”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围观的人看了齐声叫好,都说这字写得肥大有气势,象咱工人阶级,作厂名正好,正好有厂领导在旁,当即拍板同意,并指定由他来制作完成。易芝雅本身就是钳工,于是就由他亲手去冷作车间下料,并由他自己书写加工,最后喷上鲜艳的红颜色油漆,将其牢牢焊在厂区大门的穹顶上。从此,每个工人上班时,都要瞧一眼这几个鲜红的大字,从此,易芝雅从一个毛手毛脚的修理钳工,变成了厂里尽人皆知的名人了。</p><p class="ql-block"> 但真正让易芝雅大名远噪的却是另一件事——“月饼票事件”。有年中秋节临近时,附近的鄂城副食品商店几个人找到厂里来了,他们是来调查“月饼票事件”的。</p><p class="ql-block"> 当时是计划经济时代,物资紧缺,买什么东西都要票证,一切都是凭票供应。买饭要粮票,买油要油票,穿衣要布票,买肉要肉票,连买好点的烟也要烟票,月饼、粽子也是计划好了的,也要凭票供应。每到逢年过节临近时,厂里便将人数户口造册报送鄂城副食品公司,然后领取相等的票证,然后到指定的商店购买。月饼票就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但这次却出了奇怪的事,厂区旁副食店的月饼卖完了却还有不少人拿着月饼票前来购买,但店里的月饼是按照登记的月饼票数量配置的,因此,后来的人凭票来购月饼时,月饼却早已卖光了!显然,这多出的“月饼票”其中必有问题,经仔细检查对照,这些月饼票和前面的票并无二致,真实无疑,这些人此前也未买过月饼。因此,商店的人便找厂里“扯皮”来了!厂部立即责成保卫科追查此事。这时正好有人反映:易芝雅床前帐沿上吊了一摞月饼,保卫科人员立即生疑,月饼是计划物资,一般一人一个,最多二个(亲友送),他一个单身汉,哪来那多月饼?于是将其叫来查问。易芝雅也不狡辩推挡,马上承认是自己所为,说是自己因为好吃,随手画了十几张月饼票,除了自己买了一摞,还给了几张厂里同事与好友。</p><p class="ql-block"> 保卫科的人还不相信,取过纸笔来叫他现场试画,他也不加思索,不一会功夫就画出了一张,果然,与发行的月饼票一模一样。于是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看在其姐夫是工业局领导份上,只好就此了事。</p><p class="ql-block"> 谁知此事刚了,另一事又来了。鄂城副食品公司分别接到了下属单位盘点时发现肉票、肥皂票、烟票等与发行数量不符,多出了一些。副食品公司领导联想到“月饼票”事件,判断又是“通用”所为,于是,叫上县商业局领导,又兴师问罪来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厂办派人再将易芝雅叫来,一问,果然还是他所为,这次,不仅刘勇臭骂了他一通,还给予了他警告处分,并警告他,再不好好工作,调皮捣蛋滋事生非,就要将他开除出厂。</p><p class="ql-block"> 不过,易芝雅后来还是被厂里开除出厂了。</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有人告密揭发还是其他原因,有天保卫科的人突然搜查他的宿舍,这一搜不打紧,却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在他的床底下搜出了几块晒得干如石头的肥皂,仔细一看,原来竟是刻着通用厂食堂饭票、菜票以及食堂财务公章的模板,保卫科连夜对其审问,易芝雅也不隐瞒,马上一五一十地全交待了:他说因自己是学徒工,钱不够花,于是就在饭菜票上打起了主意,将肥皂晒干,然后雕刻成饭菜票模板,还刻了个食堂公章,也是用的肥皂。每当月底饭菜票吃完了时,就用肥皂模子印几张,先给技校的学生们,让他们去试买,见未被人识破后,他自己才用。具体印了多少假饭菜票,他已不记得了。问他是谁指使的,找谁学的,他说是自己瞎鼓捣的,无师自通,没人教,也没人指使。不过为了找出易芝雅是被人教唆坏的依据,找出他的后台,厂里还是将一个北京热处理研究所下放来的带眼镜的右派王某某抓去判了5年,说是他教坏了小青年易芝雅。不过后来这位王某某还是得到了平反,此是后话不表。</p><p class="ql-block"> 易芝雅被开除出厂时,大约二十岁的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回想起当年刚进厂时,他常给饭菜票我们,我们当时都心怀感激,也从未想过这些票是假的,从未想过他是将我们当枪使。也难怪厂里女工师傅们喜欢他,因为他常给她们画假肥皂票。</p><p class="ql-block"> 易芝雅从通用出来后又进了黄冈大修厂,改革开放后,他搞起了单干,办了一个装修公司,一边替人搞房屋装修,一边研究他喜欢的书画篆刻艺术。</p><p class="ql-block"> 易芝雅是江西萍乡人,很小既由其姐带来黄冈,因此他对黄冈很有感情,他曾与黄冈一护士有过一段浪漫史,后虽找了个萍乡姑娘结婚生了儿女,但却仍长年住黄冈,并与那护士一直来往,那护士后调去了武汉,易又常往武汉跑,其时,易几次要与家乡老婆离婚,但在其姐干涉下均未果,那护士后来终身未嫁,一直等着易芝雅。</p><p class="ql-block"> 话说易芝雅在黄冈潜心书画篆刻,加上他天资聪慧,因此颇有造讫,名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当时,黄冈县副县长刘际群应日本友人之邀去日本访问时,曾慕名请他刻了几枚印章作为礼物带去日本,日本友人看了爱不释手,托刘县长转告,请易再刻几枚,但易却不肯再刻了。我曾问过个中缘由,易说,日本鬼子忒小气,上次刻印只回赠他几枝原珠笔,所以再也不作此傻事了。</p><p class="ql-block"> 易芝雅由于和老婆离婚未果,与武汉相好的又不能终成好事,他毕竟是江西人,在江西又有老婆孩子,于是便动了落叶要归根的思想。他打听到江西一博物馆招聘的消息,遂前去应聘,一去博物馆就将他留用了。后来我问他,人家凭什么这么快就录用了他。他告诉我,他去应聘时,人家问他有什么本领,他说一是鉴定古画,二是作假,三是刻印,并问他们:“你们博物馆有多少人”,答曰:“56人”,他说:“你们每人准备一个石头,半分钟内替你们每人刻一枚图章”。当时还真有人拿来了石头,并写好要刻内容,他即刻从口袋中拿出平时随身所带刻刀,当着大家的面,也不用画稿,也不思索,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到半分钟即完成一枚,往纸上一盖,个个说好,均说不俗。</p><p class="ql-block"> 他就靠着这在通用练成的绝技进了这家博物馆,后来由于他没文凭没职称,工资待遇等均比人差一截,于是愤而辞职,回到萍乡还是搞他的个体,此后便一直定居于萍乡。</p><p class="ql-block"> 笔者曾与其有过电话联系,问他现在每天所事,答曰:“刻印!”我说:“白石老人号三百石翁,你刻了多少?”他回答说:“齐白石三百石算什么?我起码有三万石还不止!”我说他吹牛,他说:“我刻遍了所有的毛泽东诗词和鲁迅诗词,还有唐诗宋词,也刻遍了四书五经,现在好象再没什么刻的了,我的印章多得几个屋都堆不下了!每天求我刻印章的人络绎不绝,我由于长期刻印,很少下楼,腿已经走不动路了!你什么时候来萍乡看我,我所刻之印随便你挑选,一定送你一篮子印章。”也不知他是吹牛还是真话,几次想去萍乡,却因故未能成行,后来与他的联系电话号码丢失,所以至今也未去成。也不知这位与我相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现在如何了?他刻的那些印章还在否?</p><p class="ql-block"> 我的小提琴老师,原黄冈地区文工团指挥、后调去山东师大、也是小提琴家吕思清的启蒙老师、篆刻爱好者隋星桥先生,曾很中肯地评论过易芝雅的艺术成就:印章第一,书法第二,画第三。</p><p class="ql-block"> 资江渔夫于2023.5.8.</p> <p class="ql-block">  (易芝雅赠笔者的篆刻作品)</p> <p class="ql-block"><b>  六、巧裁缝朱少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因为下棋,结识了朱少泉.高高的个子,有棱角的脸庞,炯炯有神的双眼,虽然嘴上长了稀疏的胡须,但仍遮不住他的胸无城府与天真,说话有时象机关枪似的,会不加思索随口而出,说急了往往有点口吃,一看就是个急性子。那种单纯和书生气就写在脸上。后来我曾问过他夫人林梦兰,你为什么看上了老朱,她笑一笑说:“头脑简单,好管理”。</p><p class="ql-block"> 当时,通用厂里有一大拨武汉一中的青年人,初中生,高中生都有。他们大都是爱学习,肯钻研,有理想,有抱负的年青人,文化水平和整体素质都比较高,朱少泉属于这一群中的最上层,威望也最高。一是他辈份高,是66届高中生,二是他在学校时成绩好,是一中有名的学霸,数学王子,他们大家都说,要不是文革,老朱肯定北大清华少不了,最撇也应该是武大华工。但他却落落寡合,不太合群,顶多只和几个棋友或一中老三届校友来往,极少看到他打牌,打球或与人无事吹牛侃大山。</p><p class="ql-block"> 我与他的相识是在朱端炎的宿舍里,朱端炎也是武汉一中的,只不过是67届高中,他比朱少泉还要夫子气,如果说朱少泉属于理工形夫子,那朱端炎就是属于有“文艺范”的夫子,他诗词歌赋,围棋象棋,抽烟喝酒,无所不来。他是武汉一中在通用“文学界”的代表。他看的书多,从巴尔扎克到曹雪芹,从中国古代文学到外国文学,无一不知晓。又由于他说话慢条斯理,生性温文尔雅,因此,大家都愿意跟他接触,于是他的宿舍自然也就成了“一中生们”的联络点和俱乐部,由于我也爱好文学,且自小在图书馆里打过滚,自然,他这里也是我常来光顾的地方。自然,聊起文学的海阔天空,他也有得与我一拼。</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下楼来到朱端炎宿舍,正碰上朱少泉与他象棋大战的尾声,于是我赶忙加入朱端炎阵营,并指指点点为其助阵,不料仍败下阵来,朱端炎赶忙让位于我,说:“胖子胖子,这是我们一中的象棋大王朱少泉,你来与他战一回合”。并指着我向朱少泉介绍说:“这就是著名的赵胖子。”明明我人长得瘦骨嶙峋,一些人却偏要反其意而行之,叫我胖子,叫得多了,我也懒得分辩,只好随口答应。于是我正襟危坐,并故意大言不惮地挑衅道:“怎么,你们一中还有会下象棋的?”朱少泉被我一激,立马大声回道:“你个赵胖子,我要你知道我们一中的历害!”开盘既发兵来攻,由于他急于证明是高手,取胜心切,一不小心落入了我精心布置的陷阱,马失前蹄,被我斩杀了一员大将,后虽苦苦挣扎,终难挽回局面,只得草草认输,推倒要重来。但我却试出了他的身手果然不凡,知道他棋艺不在我下,为了保住胜利者的面子,我故意傲慢地说:“还说是象棋大王,连我这个通用的无名小卒都下不蠃,可见你们一中的水平了!”便说时间不早,起身要走,恰在这时进来了几个一中的校友们,听我轻慢一中,顿时将我围住,不让我走,非要我与老朱再决一局,让老朱杀得我个屁滚尿流才行,看看走不了,只得座下来再战老朱,果然,这次他再没有轻视我,而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加上旁边的人起哄助威,老朱很快就打败了我,等到大家起哄,要三打二胜,再下一盘定胜负时,我怕下输失了面子。托言这里太吵,怎么也不肯再下了。于是我与他一比一战平,并约定择日去他房里再战。</p><p class="ql-block"> 自这次平局后,我便有空就往他房间里跑,虽然他每次都在作数学题,但只要我一去,他就放下书本,与我大战起来。虽然我们大多打成平手,但总的来说,还是我输多蠃少,他的棋艺略在我之上。一来二去,我发现,我们还颇臭味相投,一是我们年龄相仿(他比我大几个月),二是我们都心直口快,不会虚头巴脑,不会说假话,三是我们都口无遮拦,臧点人物,随手就来。于是,慢慢地,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有一回我的室友,也是一中的卢传模跟我透露,老朱还有一绝艺,会做衣服,老朱的爸爸是武汉红旗服装厂的老艺人,红旗服装厂是武汉最有名的服装厂,凡武汉市人员的出国服装都是由此服装厂定制而成,想要在此服装厂作衣服的人都要预约排队叫号,没有半年时间是轮不到的。据说老朱下放农村前曾跟他爸在此学过手艺。</p><p class="ql-block">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于是将此事记在心上。</p><p class="ql-block"> 有回我在朱少泉房里下棋,趁其下蠃了我,手舞足蹈洋洋得意之时,突然问他道:“你除了会下棋还会什么,你的本事肯定没有我的多?”他说他会车工,我说我会翻砂,他说他的刀具磨得好,我说我会左右开弓修砂模,他说他会对数涵数,我说我会小提琴二胡,他说他象棋比我强,我说我还会围棋,我围棋比他强,我还会写字,厂里标语语录都是我写的。他一时语塞,停了好一会,他突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还会做衣服!我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我做的”我立马抓住他这句话:“你是吹牛吧,你说你身上的衣服是你做的,我没见过,也从没见你替人做过衣服?”“做衣服很麻烦的,要缝纫机,要时间,还这要那,所以我不轻易替人做衣服。”“那这样好不,为了证明你不是吹牛,会做衣服,你帮我做一套怎么样?要什么我都给你准备好。”他想了想说道:“做一套时间太长,一天之内难完成,半套可以吧?”“半套就半套,那就作衣服好了。”“不行,衣服口袋多,太麻烦,作裤子可以。”“裤子就裤子,需要什么我去准备”。“买1米1毛滌确凉,另外借一个缝纫机和慰斗,还有线、尺、画粉等等”,他当即给我开了一个清单。于是,我按照他清单上所写,先托人去外地买回了最好的墨绿色毛滌布料再说。</p><p class="ql-block"> 不久,机会来了。室友杨浪萍被对面的东风商场请去画室内装饰画,我于是将朱少泉开的清单交给杨浪萍,叫他去和商场说说借用下缝纫机、慰斗及裁剪制作衣服的用具、工具等等,由于杨浪萍给商场画画是无偿的(当时干什么都是没有报酬的),因此,凡杨所说的一切商场均一口答应了下来,不仅热情地提供了缝纫机、慰斗和需要的工具,还免费赠送了裁剪制作衣服必需的针线,画粉等等。还将缝纫机搬到楼梯转弯处的空地上,放了一条小方凳。并放言,凡需要什么东西,只管说就是,因为商店里这些东西有的是。 </p><p class="ql-block"> 我将这一切一一向朱少泉说明,只等星期天他休息时去做活。老朱是个说到作到不会说假话的人,于是星期天一早我就拿着布料和他在杨浪萍的带领下,来到商场,老朱先检查了一应工具和线,并装上线试了试机器,感觉还满意,虽然楼梯转弯处空地窄了点,没有什么活动空间,刚好只能放个缝纫机和凳子,好在老朱不是挑剔的人,只要能坐下干活就行。于是先上楼来到商场杨浪萍的画室,就在他的画板上画线裁剪起来,我问他为什么不量量我的腿长腰围,他笑了笑,很有把握地对我说:“要量什么?看一眼就行了,我的眼睛就是尺子,高明的裁缝是不用量体裁衣的。”听了他的话,我当时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名师出高徒这句话真的不假。(事后和杨浪萍说起,杨笑我傻,说:“你和他身高胖瘦都差不多,还用得着量么?”)</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在心里佩服,但嘴上却说道:“吹牛是不用打草稿的,只要你不要搞得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就行了。”接着说:“你就在这一个人慢慢地做吧,我也不陪你,免得说我是监工。”说完,我就走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悠闲地看书去了,将老朱早已忘在了脑后。</p> <p class="ql-block">  (五车间车工组工友合影,后排左4朱少泉)</p> <p class="ql-block">  等我看完了一个章节,才猛然想起,于是下床赶到商场,老朱不愧是红旗服装厂呆过的,速度好快,一条裤子已快成形了。我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来,忙说:“辛苦了辛苦了!起来活动下!”他还真听我的话,站起来伸了俩个懒腰,就又座下去接着干,并说道:“这看起来快成功了,后面还有细活,还有口袋,腰片,贴档,前门襟,皮带袢等。主要是工具不熟悉,用起来不顺手,不然还要快得多。”</p><p class="ql-block"> 这时杨浪萍送了杯开水下来,并和老朱说,“要喝水就上楼到我画室来。”老朱赶忙端起来喝了一口,因太烫,又赶紧放下了。我看看在此帮不上忙,于是问老朱:“估计什么时候可以做完?”老朱看了看表,答道:“大概11点半吧!”“那我11点半再来吧?”老朱点点头,继续埋头干他的活。于是我仍回到寝室上床看书。看看快到11点半,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去往对面的商店。老朱的时间算得很准,果然,裤子快要作好了,他正在做最后一个皮带绊。等他做好最后一个皮带绊时,正好11点半。他将裤子甩给我,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要我试试,我将裤子穿上一试,还真合身,还真好看。</p><p class="ql-block"> 他看了笑着说道:“胖子,还满意吧?”我边说:“满意满意!”“那好,锁边和钉扣子这些小事,你就找别人帮忙吧!今天搞了一上午,把我的腰也搞疼了!”我一听,傻了眼,忙问他:“这座着干活难道比站着车零件还累?”“不光累,还累得多,站着车零件搬上搬下可以来回走动活动,这个一上午座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双脚还要不停地用力踩动,时间久了,身子都要僵化了,你说累人不?”老朱没好气地顶了我一句。</p><p class="ql-block"> 我听出来,这老朱还是要我去钻烟囱另找人,连忙假装生气地说道:“不行,还没干完就撂挑子,你这是说话不算数!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送到半路,谁愿意接这个挑子呢?”他听了半晌没出声,后来想了想,说道:“那我吃了饭再来干吧!”我说:“我去替你打饭好了,你就在这继续干。”他说:“不行,我还是自己去打饭,顺便走走路,活动下,也算是休息吧,反正还是我一手一脚搞完算了。下午你去买几粒小扣子来好了!”我知道,他也许是怕自己的“作品”最后被人弄糟了,抑或是不想让人分享胜利果实!我的激将法果然有效。</p><p class="ql-block"> 吃过饭,我和老朱均没有休息,我去买了几粒小扣子,就站在老朱身边,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最后将一条裤子全部做成功。虽然拿到成品时,我只轻描谈写地说了句:“看来你还真是有当裁缝的本事,也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但在内心里,却是佩服和感激他的能干和肯帮忙。</p><p class="ql-block"> 当时,厂里都说上海人会做衣服,因此,许多人买了布料时,都喜欢找上海人裁剪作衣,但我看,厂里所有上海人的缝纫技术都不如朱少泉。一是他给我做裤子时连身体都不量,只看了一眼就开剪,二是他让我买的布料最后制作完后几乎没剩下什么,因为他将那些边角剩料进行了最大限度的利用,都将它们拼接起来做成了口袋、腰片、前门襟内片、皮带绊等,同时,我的口袋也比一般的裤子要多和深,不光做了手表袋,就是两侧拼接的大口袋也较深,放个钥匙或钱包什么的不容易掉出来。三是他的烫功了得,自从他给我的裤腿烫了两条刀口似的线条后,以后无论我怎样搓洗叠放,那两条刀形直线始终存在,穿在身上,也总是笔挺笔挺的,你说神奇不?</p><p class="ql-block"> 虽然他从没在人前显露过他的这一本事,打我以后也从未再给人做过衣服。我当时想,朱少泉没有留在红旗服装厂真是可惜了!如果他继续呆在那里,一定可以成为武汉市最著名的服装师,因为他聪明,有文化,又有数学的底子,最起码也会象他爸一样有名。</p><p class="ql-block"> 后来,朱端炎问我:“老朱牺牲休息时间,给你做了条裤子你是如何感谢他的?”我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可是在打赌时自愿给我做的!”朱端炎淡淡笑一笑道:“不要这么屁!得了便宜唱哑调,要知道,他可是从来没给任何人做过衣服哟?”后来,我觉得朱端炎说得对,朱少泉辛苦一上午,我至少还是应该有所表示,于是,我找了块红砖打碎,磨光磨平,在上面刻了“少泉”俩个古字,准备当作一方印章送给朱少泉,但在刻字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将印上方摔了一个小裂缝,不过不影响美观。当我将其用纸包好送给朱少泉时,他看了却很喜欢,连说此印章不错,字体古拙,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自然,朱少泉给我做的这条裤子成了我最骄傲的礼服,平时都舍不得穿,只有星期天,或过黄州去,或在最重要场合才穿出来,笔挺的刀削印,墨绿的深色,老朱精致的剪裁制作,加上我修长的双腿和当时稀有珍贵的毛滌确凉料子,常常为我蠃来了不少注目礼,走上街头,也常常能为我蠃得姑娘们的“回头看”,当时别提心中有多惬意和骄傲了!这条裤子,也就成了我不多的财产中的压箱之宝。然而,好景不长,也许树大招风吧,不知什么时候,这条朱少泉费了不少心血为我制作的宝贝却被小偷相中,不翼而飞了!为这事,我不知心疼了多久。</p><p class="ql-block"> 后来,听说朱少泉谈恋爱了,对象是同厂同车间的林孟兰。但一中的校友们却大多持反对态度,理由是少泉是一中优秀分子的代表,理应找个更漂亮更牵得过街的“学嫂”。于是,我找机会问了下朱少泉,他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全跟我说了,也说了其他人的意见,并说道:“他们说她心思深,不漂亮,但起码比我要强,我是个山顶洞人相。”并问我的意见,我说,心思深,说明人聪明,将来后代也聪明,女孩不要太漂亮,太漂亮不保险。我支持你,大胆地去爱吧!</p><p class="ql-block"> 后来,朱少泉与林孟兰举行了旅行结婚,为了表达我的心意,也为了弥补对他辛勤为我做裤子的感谢,我回故乡时,特地去我们那里的竹艺工艺品厂托人买了几样据说曾在巴拿马世界博览会上得过金奖的竹艺制品送他作为贺礼。第二年再去买时,这个竹艺厂就垮了,送少泉的竹艺品,也成了绝品。直到现在,邵阳再也没见过当年那样精湛的竹艺工艺品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调去了黄冈,他则考取了武汉工业大学(后改为理工大学)。后来,在汉阳庆祝进厂四十周年的聚会上,我们又见面了,会后,他热情地邀请我与夫人到他家里小住。我们吃首义街小吃,逛紫阳公园,看博物馆,我们谈分别后的经历,谈以后的打算,天南地北,信马由缰,无所不谈。他告诉我,他因年龄大和其他原因没有留校,而分到了轻工业学校教书,因敢于直言,被大家选为了校工会主席。快退休时,想将女儿留在学校教书,但一直不能解决财政编制问题,于是通过通用一中校友曹康成找到了原在四车间工作的张福来,张此时为武汉市财政局长,听说了女儿就业的难处后,张二话不说,立即帮忙解决了这个棘手多年的老大难问题,总算让他们老俩口安下了心。</p><p class="ql-block"> 他赞不绝口地评点道,张福来这个人真不错,真讲义气,这么多年还没忘记我们,虽然我们当时在厂时并不太熟,也没打过交道。但他却记得我。不象有的人,一当了官就变了个人。说着,他谈起了林孟兰的亲戚,林汉雄的儿子(此时我才知道,原来林孟兰还是张浩&lt;林毓英&gt;的亲戚,其祖父和林毓英是亲兄弟),说细胖(林汉雄的儿子小名)每次来汉,总是高高在上,一个电话把他们叫去,就象领导召集部属样,谈话也是,一点也不随和,一点亲戚之间,堂兄妹之间的感情也没有,要不是每次林孟兰硬拉我一起去,我还真不想去,我们也不求他什么?起码我们就是平等的关系。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了,老朱还是这样的口没遮拦,臧否人物,随口就来。林孟兰听了,也只是笑笑,从不干预。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女儿的事,要没有曹康成的穿针引线,还是办不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也曾多次邀请他夫妻俩来黄冈,均因各种原因,未能成行。再后来,我得了一场大病,接着是新冠爆发,因此始终未能如愿。好不容易等到新冠稍停,就在他们准备来黄冈一游时,却突然得到了朱少泉因心脏病不幸去世的消息!当晚浮想联翩,夜难成眠,随即披衣起座,赋诗一首,以为悼念:</p><p class="ql-block"> 数学才子朱少泉,通用厂里车工尖。</p><p class="ql-block"> 棋艺一着惊天地,裁技小露震群贤。</p><p class="ql-block"> 最是书生较真处,耿直纳言如少年。</p><p class="ql-block"> 可怜突然西天去,遥忆老友泪涟涟。</p><p class="ql-block"> 如今,老朱虽已远去,但其音容笑貌,却仍历历在目,常留在我的心间。</p><p class="ql-block"> 资江渔夫2023年5月14日于黄州</p> &lt;p class="ql-block">  (笔者与朱少泉&lt;右>)&lt;/p> <p class="ql-block"><b>  七、运动健将徐磊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徐磊明和我是技校同学,比我大几岁,因此他常象个大哥哥样照顾我。我有事也常向他请教或帮忙,又由于他是高中毕业生,且家学渊源,文学底子很好,因此,和爱好文学的我成了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他在体育方面的才能,通用厂里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天生玩体操的料,五短身材,矮敦结实的个子,全身到处是肌肉。只要他将手臂屈起,立刻就会隆起一块小山似的肌肉,羡慕死人了。他在单杠上可以打好几个转转,双杠上更是可以飞上飞下,腾空翻转,倒立,双手撑着双杠,伸直腿,水平方向一上一下,可以180度连续来回甩十几次。而我们就是直立着腿,双手撑杠上下也来不了几次。</p><p class="ql-block"> 他玩吊环,不仅可以直立,倒立,还可以让手臂成水平方向在吊环上呆一会儿,这可是常人极难做得到的事。此外,他还会翻跟斗、排球、羽毛球,跑步、跳水、游泳等等,好象除了蓝球、足球外,凡体育运动,几乎无所不能。据说他很小时就受过正规的体操训练,并在少年体操队里呆过。</p><p class="ql-block"> 在他的带动下,先是技校学生,后来则是通用厂的青年工人,在他的周围逐渐形成了一个喜爱体育锻炼的群体。我当时长得瘦弱,想变得肥胖结实些,所以也有时加入了他们这一群体。比如冬天跑步、夏天游泳等等。</p><p class="ql-block"> 徐磊明在运动方面确实有一套,也有丰富的经验。每次进入正式活动前,他都会领着我们做一些体操方面的预备活动,让大家先将全身活动开、等整个身体差不多热了后才进入正式项目,因此,不管后来的项目有多激烈,都不会伤到身体。</p><p class="ql-block"> 如冬天长跑,跑步者常遇到一个问题:穿多了出汗,衣服会湿透,穿少了刚开始热量没产生,容易冻凉感冒,但跟着他却不会。因为每次跑步前,他都会教大家快速预热,跟着他做一套他编制的体操。如马步压腿,弓步甩手走,十指交叉左右扭身,十指交叉后仰,十指交叉下弯贴地,碎步跑回望脚后跟等等全身运动。</p><p class="ql-block"> 几个八拍下来,即全面活动开了身体各个部位,又驱赶了寒意,让你身体微微发热,不再怯寒怯冷,可以很快适应和进入跑步状态。如果没有这些准备活动,刚开始就常会有不适寒冷,甚至步伐僵硬容易受伤的情况发生。</p><p class="ql-block"> 因此,每次跟着他跑步,我常常只需一个背心短裤,外加一套罗纹运动服即可。即避免了刚起床时衣裳单薄易受凉感冒,又不会因穿多了到时一身汗,回来还要洗澡换衣之类的麻烦。另外,我长跑一般也只跑半程,跑到鄂城街上“三面像”即折返,因为我跑到这里时,身体刚好有微微汗意,由于还要上班干翻砂的体力活,所以往往为了积蓄体力而提前返回;不象徐磊明、叶远胜他们,非要跑到水泥厂、火车站才折返,因为他们干的是轻松的钳工活。</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冬天,特别的冷,最低气温冷到了零下十六度,厂里的小池塘结了厚厚的冰,许多人都在上面滑冰,我的室友杨浪萍也去滑,结果摔了个嘴啃冰,头上还鼓起了一个大包,为这事,被我们大家笑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那天,徐磊明找到我,说是大家决定要去江里冬泳,要我参加。我说:“这么冷的天,不冻死人?还敢游泳?”他说:“不冷的,我们昨天已试过了,你跟我们一起去试试,如果冷,你马上上来好了。”一旁的熊安民等人也劝我去,说是机会难得,人多热闹好玩!我拗不过大家,于是拿上衣服跟大家一起来到江边。</p><p class="ql-block"> 但见江边北风呼号,江面上波涛汹涌,一个波浪接着一个波浪,长江上一艘船也没有,我立马打了个寒噤。徐磊明看我想打退堂鼓,立即鼓励我说:“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这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话,你既然来了,就跟着大家一起行动好了,不会冷的,我们先在岸上热身,身子热了再下水,实在怕冷,再上来不迟,大家都不怕冷,独你一个怕?”说的也是,上十人的队伍,大家都不怕,兴致那么高,难道我一人怕了不成?</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也跟着大家一起脱棉袄、毛衣、毛裤,直到脱得只剩了一条短裤,我哆嗦着身子跟着大家一起,在徐磊明的带领下在沙滩上做起了他发明的那套体操。</p><p class="ql-block"> 刚光着身子时确实有点冷,北风一阵一阵的,呼呼的吹着,象刀子样的刮过来,吹得我牙齿直打磕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看到大家都兴致勃勃,没有一人叫苦,我也只得咬着牙“滥竽充数”了。</p><p class="ql-block"> 做完体操,徐磊明又叫大家用双手搓腿,并说要搓快些,搓到发热,接着又是板脚趾,压腿,最后还在沙滩上蹦跳了几下,然后又叫大家来到水边,用冰冷的江水拍打全身和头部,接着,他一声“冲呵!”就率先领着大家跳入冰冷的江水中了。</p><p class="ql-block"> 在大家的裹挟下,我也下到了水里,尽管牙齿直打磕磕,嘴唇也大概冻乌了,但我还是拼命地在水中用力划,想用热量尽快驱赶四周袭来的严寒。在水中,大家都是用的自由式,只有我一人用的是蛙式。自由式用的劲大,消耗体力也大,自然越游越热,越游越来劲,不会觉得冷。但我用的是蛙式,且又只会这种姿势,蛙式虽省力,但体力消耗少,游了半天怎么也热不起来,反而越游越感觉冷,虽然水里的温度比岸上高,泡在水里也远比脱光了在岸上暖和,虽也没有觉得是掉在冰窖里那样冷,但仍感觉手脚僵硬,施展不开,全身运动产生的热量还是难以对抗冰冷的江水,要知道,今天最低温度是零下16度呵!</p><p class="ql-block"> 眼看着徐磊明、李杏、熊安民等大多数人都游到江中心去了,只有我一人还孤零零地掉在后面,他们有的玩起了踩水,露出大半个身子,随波浪起伏上下,有的玩起了冲浪,自由式,狗爬式,三下两下就钻了过去。一个个兴高彩烈,高兴得很,那场面,就象是迎接盛大的节日一样,全然忘记了这是零下十几度的严冬。</p><p class="ql-block"> 我咬着牙在浅处游了几圈,看到大家都兴致很高,没有一下子要上岸的意识,我只好一人提前往回游了。爬上岸后,虽然牙齿还在打磕磕,身子也在打哆嗦,但却感觉比刚下水时强多了,也丝毫没感觉到这是置身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只要北风一停下,就觉得还好,不那么冷了。我赶紧擦干身子,脱掉湿短裤,穿上内衣内裤毛衣毛裤,再穿上棉袄,此时觉得:暖和极了。再看看大家,也都在开始慢慢地往回游,不一会,也都陆续上岸了。我问他们,冷不冷?大家都说不冷,有的还说,明天还要来!真把我服了,想不到通用的小伙子们这么的不畏严寒!这么的经得住风浪!</p><p class="ql-block"> 这次冬泳,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徐磊明和大家的带动下,我体验了一次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泡在江中的味道,享受了一次难得的冒险和刺激,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但却在我一生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不是那么难受,但也没那么惬意,既没有体会到冰冷江水的恐惧,也没有象其他人那样享受到无比的快乐。所以也就没有再参加以后的冬泳。</p><p class="ql-block"> 不过说来也怪,平时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流鼻涕打喷嚏爱感冒的我,那天竟完好无事。也没有发生冻手冻脚冻耳朵的事。甚至,那个冬天我也没感觉到它的寒冷。</p> <p class="ql-block">  (登上八达岭长城的徐磊明)</p> <p class="ql-block">  说起来,我的游泳技术还是徐磊明教会的。当时,为了响应毛主席“大风大浪并不可怕,要到江河湖海去游泳”的号召,全国各地掀起了学游泳的热潮,我们通用厂也不例处。一到夏天的傍晚,洋澜湖里,扬子江边就满是人头攒动,满湖满江的人,大家都在学游泳。于是我也想学游泳,于是就找到了徐磊明,要他教我。他的方法其实特简单,就是要我憋一口气,然后沉到水里。我有点怕,于是他就用手托着我的肚子,叫我双手双脚伸直,将头埋进水里,等到我做完这一切时,他突然将手松开,我发现,我竟飘在了水上,浮起来了!不过惊慌之余,我手脚开始乱蹬乱划,竟也游了几米,原来学游泳竟这么的简单!</p><p class="ql-block"> 徐磊明看我会憋气了,又教我蛙泳和换气,即抬头吸气,埋头呼气,双手双腿象青蛙似的运动。我是学霸,用不着他多说,一点就会。等到我能在水上自由游来游去时,他又来指点我,纠正我的姿势,教我用最少的力,划最远的距离。那就是双手双腿尽量张得最开,然后伸直,在手、头、腿成一条线时,趁机停止用力滑翔一会儿,就象滑翔机脱离动力后仍可飞行一样,能滑多远就滑多远,又说我手长腿长,滑翔可以更省力更远更快。在他的指导下,我的蛙式日渐精进,用较少的力也可以游得很远很快了。</p><p class="ql-block"> 等到我学得差不多了,就跟着他们一伙去“放流”,既游到江心,顺水下漂到一定距离后再游回来。徐磊明考虑得很周到,往往将我们这些胆小的或刚学不久的夹在队伍中间,前后都有保护,因此,我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次“放流”的目的地是江中的观音阁。观音阁矗立在江中的一堆乱石滩上,这里水情复杂,漩涡连连,大漩涡套着小漩涡,明礁、暗礁到处都是,稍一不慎,就会被漩涡卷走或被暗礁划伤,向来被视为“水鬼”们的“鬼门关”,因此极少有人游上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当时年青气盛,加上人多,大家抱定“舍得一身剐,要把皇帝拉下马”的探险精神,一致决定要去闯闯这个“鬼门关”。刚开始,我有点犹豫,但在徐磊明和大家的鼓动下,还是决定参与。大家也作了充分的准备,作好了预案,徐磊明也给大家讲解了如何避免和对付漩涡的办法,即看见漩涡尽量避开,避不开时就用自由式“抢水”划过去,或用蛙式埋头快速冲过去,如果手触碰到暗礁,则马上绕过去或扶住站立,不要硬往前闯。最后还带了俩个游泳圈,安排了俩个水性好的人殿后。在大家的鼓励下,我毅然决然地参加了这次“探险”。</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上游的军用码头徐徐下水,徐磊明在前面带队,大家排成一条直线,象大雁南飞样跟着徐磊明快速地向下游游去,我们的路线是:先游到江心,绕过鄂城沿岸众多的码头和船只,然后在快到通用厂区时,再迂回向上游,象抛物线似的,弯个大弯弯从观音阁的下游登陆。</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道,由于观音阁和油厂后面山包的影响(这两处都伸向江中),江水在此形式成了一个大回流,许多稀有鱼类也常常在此出现,如江豚、白鳍豚等。借着回流的力量,我们可以用较少的力量去抢滩登上观音乐阁。</p><p class="ql-block"> 借助江水的流速,大约不到一刻钟的样子,我们就游到了观音阁的下面,借助大回流,也借助我们大弧形线的冲击力,我们有惊无险地一个个陆续向观音阁靠来,并一个个顺利登上了观音阁前的礁石,江中的轮船看见了,还向我们这一列长长的队伍鸣笛致敬呢!我跟在大家后面,也顺利上了岸,暗礁和凶险的大漩涡没碰到,不过一个接一个的小漩涡倒看见不少,但由于我们路线选择得当,这些小漩涡也都被我们一个个避开了。</p><p class="ql-block"> 等到大家都平安上岸后,我们于是又踩着铬脚的礁石和碎石,登上一级级台阶,进到观音阁里面去参观,不看还好,看了大失所望,外表宏伟壮观的观音阁,想不到里却是如此的破败不堪,整座建筑空无一人,两层楼的房子所有楼板均被拆除一空,只剩下了几根孤零零的横木支撑着墙壁,除了墙上斑驳脱落的壁画,可以说什么也没有留下。真正的“家徒四壁”呵!宽敞的房屋,除了砖瓦部分尚完好外,凡木制构件,几乎没有什么留存。</p><p class="ql-block"> 观音阁上下游的前后方空地上,各有一2米多高的航行信号灯在孤零零地耸立着,相伴着几棵古树,在向来往船只诉说着无尽的孤寂和落暮,一代名寺居然落得如此下场,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凄楚。</p><p class="ql-block"> 看完观音阁,我们重又下水,游向通用码头趸船,我们在那里上岸,然后唱着“打靶归来”的歌曲,以胜利的姿态,打道回府。</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们这一群沾沾沾自喜,自以为我们的游泳技术无敌于鄂城,无敌于黄冈时,一个北京人的到来打破了我们的平静!他常常每天下班后从鄂城游向黄冈并很快折返游回鄂城,独来独往如履平地一般。经打听,原来是我厂技术员郭治北工大的同学,是著名翻译家杨显益与戴乃迭的儿子杨烨,在北京时曾获得过大学生长跑第9名,也是一名体育发烧友,被分配在了鄂一机工作。好客的我们于是邀请他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于是我们的队伍又多了一员游泳干将。我们一起“放流”,一起渡江,不过,有了这名中英混血儿的加入后,放流的视野更加开阔更加远大了。</p><p class="ql-block"> 有天,徐磊明对我说,他和杨烨商量了,准备星期天组织大家“放流”到黄石,然后再座火车回来,希望我能参加,分配给我的任务是负责后勤,也就是带上俩个救生圈,然后将大家的衣服及中午的馒头、衣服和开水用塑料袋捆好绑在圈上,让我扶着救生圈或座在上面,跟在大家后面随水漂到黄石就行,但要保证后勤供应的完好无损。我问:“鄂城游到黄石要多长时间?”“4个小时,杨烨已经试过了,足足可以赶上下午回鄂城的火车,”徐答道。“我从来没游过这么远的距离,我怕我体力不够,到时坚持不了。”我回答道。“怕什么,给你俩个救生圈,万一游不动就座在圈上好了,”徐磊明给我打气道。“那我速度太慢会拖累大家的,”我坚持道。徐磊明看我还是不想去,知道我生性胆小,也就不再坚持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大家一早从鄂城下水,一路顺风顺水,11点多即安全到达黄石港,稍事休息,座上1点多的火车,不到2点就到家了。虽然个个身上晒得红黑红黑,象个泥鳅似的,但每个人都兴高彩烈,象打了胜仗似的,大家纷纷叽笑我是逃兵,我心里有过一丝丝后悔,但从此后,再有活动,再也没人邀请我参加了。</p><p class="ql-block"> 徐磊明不仅体育运动了得,他的钳工技术也不错。他的模具钳工技术是通用厂里拔尖的,经他加工过的模具,可以精确到头发丝的几十分之一。据说当时有广东老板高价请他去沿海带徒弟,三番五次来请他都没去,直到退休后他才答应,目前,他全家已迁往沿海,并在沿海买房定居,安度晚年。</p> <p class="ql-block">  (1972年7月16日,通用厂游泳健将们横渡长江前合影)</p> <p class="ql-block"><b>  八、“国标”美术字刘仁焕</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通用写字的人可谓人才济济,但美术字写得最正规,能写产品商标和通用厂大门招牌的,却公推刘仁焕。他的仿宋招牌字,大气正规,与报纸上的大字仿宋标题几无二致,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按照“国家标准”来书写的。不要小看这句话,在那个不知电脑、软件为何物,也没有放大机的年代,要作到这点是非常不容易的。</p><p class="ql-block"> 刘仁焕是通用技术科专门负责产品外表设计宣传和书写图纸文件标题的技术员,也是我们制图课的老师,因此我们叫他刘老师。他每天给我们灌输的就是细实线、粗实线、点划线、虚线、识图,画图方面的知识,他经常强调的就是一切要按照“国家标准”行事,包括线条的粗细,文字的大小规范等等。因此,他的美术字也写得最正规,凡厂里重要地方的标语和毛主席语录也都是由他来书写的。如厂大门两边的大标语及各种招牌等。</p><p class="ql-block"> 当时时兴红海洋:用毛主席说的话制成的语录牌到处都是,特别是最新指示。由于语录牌都是红色的,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红色的海洋,所以称为红海洋。</p><p class="ql-block"> 为了表示对毛主席的忠心,通用厂也象其他地方一样,在厂区显眼的地方做了许多1米多宽,2米多高的永久性的语录牌,即在厂区墙壁上凡有空白的地方,均用水泥打底,再刮灰抹平,先用白油漆喷底,再用红油漆写字,后因怕白底写字有人挑刺,又改成了淡黄色的底子,朱红色的字。</p><p class="ql-block"> 毛主席语录原本只是由刘仁焕老师一人书写,后因毛主席语录实在太多,工作量实在太大,刘便提出在全厂抽调会写字人员,成立一个小组来完成这一任务。当时是造反派掌权,不敢造次,于是成立了以革委会副主任桂元宽为组长的一个书写小组(后正式取名为雕刻室),给了一个大办公室,到处招兵买马,物色人才。</p><p class="ql-block"> 最先加入的有厂里当时办壁报写大标语著名的杨浪萍、杜玉堂,孙楚新等人。当时我是翻砂工,由于年纪小身体瘦弱,吃不消繁重的体力劳动,极想摆脱目前状况,于是找到刘仁焕老师,告诉他我不想翻砂,想到他们这里来学写字,哪怕是帮忙打格子划线当下手也行。刘老师听了笑一笑说:爬在墙壁上写字其实很辛苦的,太阳晒不说,站在高处写字,一不小心还会摔下来,你吃得了这个苦不?我回答能,只是没写过美术字,只会写隶书。他看我态度坚决,马上答应去和桂元宽说说。并鼓励我说,说美术字好学,横平竖直,有一定规律,保证教我在短时间内学会,反正是用油漆写的,写不好擦掉还可以重来,多写几遍,自然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桂元宽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也是个善良本份的老实人,自然,刘老师一说他就同意了。</p><p class="ql-block"> 桂元宽是厂里著名的先进工作者,因为他爱发牢骚,所以被造反派推上了负责人的位置,其实他只是挂个名而已,并不赞成造反派的主张,也不参加造反派的活动,他说他只想当个消遥派,因为他心里也苦得很。正是因为有了桂元宽这样一批较正直的人当头头,所以,通用厂才没有象社会上其他厂那样停工停产,乱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桂元宽的苦,我后来才慢慢弄清楚,听杜玉堂师傅说,他一直暗恋着三车间的女工熊某某,熊也有意,只是俩人一直未说破。文革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一切。由于熊家庭出身是地主,厂里原先那些被熊拒绝了的人就趁文革之机整她,抓住她平时的一些言行,将熊揪出来批斗,挂黑牌子,说她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时刻想复僻变天,将她和牛鬼蛇神关押在一起劳动改造,一心要将熊搞臭。</p><p class="ql-block"> 这种扩大化的斗争将桂元宽的美梦彻底打破了,曾经有人劝桂元宽去干预,或干脆对熊直接表白,与她结婚算了。但桂生性胆小谨慎,又是极爱面子的人,即怕熊拒绝他,又怕将火烧到自己头上。所以不敢也迈不出这个步子,于是只能一个人独自苦恼,干生闷气。后来桂被调往三里畈分厂,听说他一身未娶,熊也一身未嫁。</p><p class="ql-block"> 雕刻组虽说表面上是桂元宽领导,实际上还是刘仁焕老师当家。不光是我,后来我们技校好多同学都是通过刘老师进来了。为什么要那么多人?因为厂区很大,语录牌做得多,毛主席语录也多,写不蠃,还有隔不了几天又有最新指示发表,于是又得赶写,这样,往往最先写的旧语录已褪色剥落,新的却还刚写,还有老桂是厂领导,常要开会,刘老师、孙楚新、杜玉堂等人又是厂里技术和生产骨干,常有事回本单位去了,于是人手常常不够,于是就总也写不完,写不蠃。当初也曾用过刻版喷印的方法,想用来提高速度。但后来发现,刻版加喷印加粘贴,需要2人,再加上填补修缺,所花时间和写差不多,且还没有书写美观,所以只得作罢。</p><p class="ql-block"> 却说在刘老师的帮助下,我进了书写组。进来了后,才发觉写毛主席语录也并不比翻砂轻松多少。其一是每块毛主席语录牌都置在高处,所以要爬高或站在梯子上写是常事,稍一不慎,就会从高处摔下来。其二,不论风吹日晒,特别是酷暑寒冬,均照写不误。其三,由于是用油漆书写,用香蕉水涂抹,因此要忍受得住那种刺鼻的气味。其四,一块语录牌,从画格子到写完,至少要一至二天,我刚开始用排笔写黑体式字时,三四天还完不成一块牌子,字往往是写了擦,擦了写,慢不说,还不规整,幸好有刘老师不时常来鼓励和教诲,给了我不少信心和力量。我常常在梯子上一站就是二三个小时,头晕目眩或汗流如注时,也只是爬在梯子上或座在梯子上闭上眼睛休息会儿,不敢下去休息,怕下去后再没勇气上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也并不只是单纯的写语录,我们还要服务各种经常性时不时的临时集会和临时活动,如书写标语,标牌,旗帜及举行各种中心活动等。</p><p class="ql-block"> 当时,社会上兴起了一股修建毛主席画像碑和建毛主席雕像的热潮,厂里也有人提出要建,于是通用不甘人后,于是老桂召集大家商量,但刘老师坚决反对建,理由是影响交通,不方便车辆出入,特别是我们厂,每天都有大批的货车出入装货,建在路中显要地方影响交通和生产,建在偏旁则不象样,更会招人指责。他提出,不如在厂大门旁建一卧式诗词碑更合适。刘老师的意见立即蠃得了所有人的赞同,于是我们开始筹划建诗词碑。大家公推刘老师拿方案,刘老师本身就是搞设计的,一个诗词碑,不过是小菜一碟,现场就画出了草图,大家再在旁边七嘴八舌添加意见,图纸很快就敲定,交由基建科马上动工。</p><p class="ql-block"> 接着,大家又就诗词内容展开了争论,最后一致同意采用《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这首。原因是内容适合,“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复慨而慷”用来形容通用厂是再适合不过了!同时它大气磅薄,字数不多,毛主席原手写体虽是竖版排列,但只要不改变原字体,重新排列,改为横版应该不难。于是,公推孙楚新、杨浪萍和李琪应将此事落实,他们将毛主席手迹用透明的描图纸,一个字一个字的描摹后裁剪下来,再按诗词碑尺寸比例重新横版排列粘贴好,只等诗词碑基建完工后,用幻灯机打放到诗词碑上,再描摹制作。</p> <p class="ql-block">  (雕刻室全体成员在制作完成的毛主席诗词碑前合影留念。右起:刘仁煥、桂元宽、刘越原、赵祝萱、杨浪萍、李琪应、艾道才、杜玉堂、张炳炎、陶林裕、孙楚新)</p> <p class="ql-block">  很快,诗词碑就建好了,于是借来幻灯机,准备开始制作。</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我们都来了,大家齐集在幻灯机旁边,一个个屏声敛息地盯着幻灯机,但见灯光开处,幻灯机象放电影似的,将重新排版好的毛主席手写体《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小样,投放到了诗词碑上,经过上下左右大小的不断调整,幻灯机终于在大家的一声“好”中停了下来,于是大家搬来梯子、凳子,爬在碑上,用铅笔将一个个字沿轮廓清晰地描摹了下来。描好每个字的轮廓后,首先刘老师一人戴着橡胶手套和小竹片上去用水泥制作出了第一个凸形立体样板“山”字,然后大家才分批次上去制作。</p><p class="ql-block"> 别小看了用水泥制字这件事,其中的麻烦多着呢?水泥有高度的腐蚀性,不一会,橡胶手套的食指和拇指就磨破了,再过一会儿,食指和大拇指的皮也磨破了,并很快露出了红肉。还有,水泥稀了站不住,干了又不好修,堆厚了不好看,堆薄了又没立体感。还有,字体要有弧形,但又不能太圆。我当时上去试作了一个字,但字未完成,不仅手套破了,食指和大拇指的皮也磨得露出了肉,疼得我直叫,于是只得下来。整个晚上,大多数人和我一样,没有多少成果,只得第二天再干。</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改变了方法,没有搞大家都上的人海战术,只叫了杨浪萍、李琪应、孙楚新、杜玉堂几个有经验的人上,其他人在一旁观摩和做辅助工作,累了再换人。果然,人少了效果反而高了,又由于是白天,看得清楚,观摩的人也多,稍有缺陷,马上就有人指点更正重来,所以速度又快又好。就这样,不到2天功夫,立体的毛主席手书就基本弄成了。</p><p class="ql-block"> 接着,又给底面涂上暗红色的油漆,每个字涂上银粉,于是,银光锃亮的毛主席手书《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在暗色底子的衬托下,好象一下子跳了出来,显得格外的耀眼,大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一座宽约5米,高4米多,暗红底色银字,磨砂边框和底座的毛主席诗词碑,就这样巍然耸立在通用大门路旁了,过往的行人和上下班的工人都说漂亮,许多人还将其作为通用的一个标志景观和亮点,纷纷在此驻留和拍照留念。为纪念这一成绩,我们雕刻室全体成员在诗词碑落成后,也在这里留下唯一的一张合影。</p><p class="ql-block"> 我们雕刻室,不光替厂里做事,有时在雨天不能室外工作时,也搞点“小副业”,如有人画国画,有人画油画,还让木模工的杨浪萍为每人制作了一个漂亮的画箱,专门放置配发给我们的一套画笔和颜料等工具。还有几次下雨无事时,在刘老师的策划下,他们有几个人还仿照印刷厂套色印刷的方式,想心思雕刻制作了几个模板,成功地用普通油印机印制出了《喜儿》、《扎红头绳》等套色版画,只不过由于没有彩色油墨,只能用普通的水粉颜料替代,但色彩、画面和工艺依然堪称经典。我们的书写小组也因此正式挂牌命名为雕刻室。</p><p class="ql-block"> 后来,军代表进厂,我们雕刻室在军代表的领导下,又办起了一个《阶级教育展览》。于是,画的画,写的写,雕刻室的每个人都发挥了最大的潜力和作用,我还参与了解说词前期的编写工作。但自这次工程完成后,雕刻室便解散了,各人回到原单位,从此,存在了约2年多的雕刻室便不再存在了。</p><p class="ql-block"> 刘仁焕老师是江苏常州人,有着知识分子的特有毛病,那就是不喜欢交朋结友,常常独来独往,落落寡合。但他对人却极友善极好,从未见他与人有过争执和吵闹,也极富同情心,极肯帮助人。</p><p class="ql-block"> 他爱好体育锻炼,特别是举重和单杠。我经常看到他清晨在铸造车间后面,极偏远僻静的计量所前,一个人在举重,练杠铃,玩单杠,我曾经向他请教怎样才能象他一样结实,他于是教我举重,要我每天将举重杆不挂重量,每天举30¬——50次。习惯后,再两边慢慢加挂重量。我遵他所教,先举杠子,再慢慢两边加重,但在一次咬着牙拼命向上举时,身子突然倒地,差点压着了腿和腰,自此,我再也不敢学举重、他也再不敢教我了,他说我人太高,腰太细,不适合练举重,但可以练哑铃。他教我用翻砂之便自己制作一对哑铃作扩胸或举重练习。后来我还真做了一对,不过,没多久就发现放在房里的哑铃不翼而飞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我也懒得再去做了。</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还爱好音乐。他住在24排最后一排最东北角上,每天傍晚,常会见到他一个人座在小凳上对着空旷的田野拉手风琴。有天我突发奇想,想借用他的手风琴拉拉,于是跑到他身边,先装模作样的听了半天,说他拉得不错,然后向他提出,想借他的手风琴玩二天,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把手风琴借给我了。</p><p class="ql-block"> 我如获至宝地拿回寝室,便日夜不停,只要一有空闲就练了起来,妄想练好几个曲子好进厂宣传队。刘老师的手风琴虽然不大,但却保养得很好,红色的油漆锃光发亮,琴键一尘不染,就象刚买的一样。看得出来他一定平时省吃俭用,才好不容易积攒下钱来买来的。</p><p class="ql-block"> 大约过了四、五天,刘老师突然来到我的寝室,笑眯眯地问我道:“小赵,玩得怎么样?还喜欢吧?”看到刘老师的到来,我立即涨红了脸,我知道他是来讨要手风琴的,立即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本来早就想还给您的,只不过…不过…”不过了半天,我理屈词穷了,于是赶紧将他心爱的手风琴放入琴盒,递给了他,一边说道:“对不起,刘老师,还要您来拿!”刘老师接过琴,仍笑眯眯地道:“你这么喜欢乐器,我那有个小提琴,你要喜欢,你去拿来拉好了!”这真是天上掉馅饼,意外之喜呵!我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忙不迭地答道:“喜欢喜欢!我就是想拉小提琴!”于是跟着刘老师,来到他的家里,拿到了他的小提琴,也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马上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想道,刘老师真有钱,也真舍得,买了小提琴还要买手风琴。你一个人俩样乐器,玩得过来吗?</p><p class="ql-block"> 不用说得,刘老师的这件乐器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就如成了我的私人财产样,也象成了我的最好伙伴,只要一有空闲,我就会天南地北、上下五千年的乱拉一气,直到我熟悉的知道的所有曲调统统拉完为止,完全忘记了这琴是刘老师的,还要还给他。</p><p class="ql-block"> 大约一个多月后,刘老师又来到了我的寝室,我以为他是来拿琴的,立刻将琴装了起来,准备还给他。但他不是来拿琴的,是来给我送书的。他送给了我一本“怎样拉小提琴”的书,说是他当年买的,看我真心喜欢拉小提琴,所以特地找了出来送给我,希望能对我有所帮助。这真是雪中送炭!</p><p class="ql-block"> 我拉琴除了初中时周明驼老师教给我简单的二胡知识外,拉小提琴完全是驴子拉磨——瞎转。我于是象得到了《九阴真经》的秘笈一样,每天象着了魔似的对着它翻阅研究起来,还在自认为是重点的地方划了一道又一道的横杠杠。</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真的进了厂宣传队,并在仓库中发现了一把价值连城的《东方红》牌小提琴,此时,我才将小提琴送还给刘仁焕老师。在我的鼓捣下,我的这把《东方红》牌小提琴音量很快就盖过了京胡,惹得拉京胡的小丁常找我打官司。</p><p class="ql-block"> 在后来的样板戏的排练和演出中,我常常得益于刘仁焕老师给我的小提琴书中说的“食指定位法”和“高把切位法”,并将这些理论与实践给合,运用到了伴奏中,较好地解决了戏曲演奏中高把位快弓碎弓多的难题,在没有找到提琴老师前,为我的小提琴适应样板戏戏曲伴奏,立下了汗马功劳。</p><p class="ql-block"> 刘仁焕老师好长间在厂里仍是独来独往,孤身一人,大约象厂里大多数上海人一样,想调回家乡吧?不过后来大约是觉得回乡的路实在太遥远,终于在别人的介绍下,谈起了恋爱。女方带副眼镜,和他差不多高矮,在鄂城街上一个单位工作,颇有点知识分子的气质,我们都为他高兴。后来,我离开了通用,再后来,听说他退休后住到了外地儿子那里,再也很少回通用了。</p><p class="ql-block"> 白云苍狗,许多年过去了,许多事忘记了,但向刘仁焕老师借琴之事却一直铭刻在我心中。当年年少不黯世事的我,莽撞轻率地夺人所爱和刘老师宽容大度成人之美的事一直让我汗颜和羞愧,不知刘仁焕老师现在还好吗?那珍爱的手风琴和小提琴还在不?</p> <p class="ql-block">  (通用小区的宣传壁画)</p> <p class="ql-block"><b> 九 、“杨烟斗”杨回春</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杨烟斗叫杨回春,是我们的老师,学校的教导主任。瘦瘦的个儿,走路慢慢吞吞,象怕踩死蚂蚁似的,一付病怏怏的样子。说起话来,轻言细语,有气无力,好象怕冷似的,夏天也穿着厚厚的衣服。指间永远夹着一根烟,从你身边走过,立刻有一阵烟味飘过。他抽烟与别人不同,特别节约,没有浪费可言,一是一根火柴可以用一天,二是从来没有烟屁股丢弃,他是一根接着一根,当前一根烟快要抽完了时,他会立刻掏出第二根烟来,快速而又熟练地将一头捏捏,又将前一根烟用小指捅捅,留出半公分的空隙,然后将两根烟联接在一起,又接着吸了起来,整个过程,只要几秒钟即可完成,其熟稔程度,比车间里成天做标准件的操作工还要快,笔者曾多次有幸碰见,直看得我目瞪口呆,这才是真正的“炉子不熄火”。因此,同学们背后都叫他“杨烟斗”。曾经有人戏说:“你永远也别想捡到他的烟屁股头”。</p><p class="ql-block"> 通用厂的干部工人,一般办事走路都是风风火火,说话都是粗门大嗓,脾气火爆,象个火药桶,一点就着,象杨回春这种平时无精打采,说话轻言小语、从不吵架脸红,半天磨子压不出屁来的人,在通用厂简直就是个另类。</p><p class="ql-block"> 我们学校的校长是由厂党委书记刘勇兼任的,因此,学校的大小事务基本就由杨主任一人独揽了,一切大小事务都是他说了算。别看他平时不愠不火,从不发脾气,但几件事情下来,却让全校师生对他刮目相看。</p><p class="ql-block"> 第一件事是“交心”,由于办校仓促,我们学校的学生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即有刚毕业的十几岁的初中生,也有20多岁在社会上混迹了多年的社会青年,还有应届高中生以及来自其他方面的成员。可以说,这批学生成份相当复杂。为了弄清这批学生的底细,老杨和学校想了个办法,就是让学生“交心”。即将这些来自各地各行业各个年龄层的学生们分为许多个小组,每组十多人,进行面对面地“学习”。</p><p class="ql-block"> 内容除了学习有关文件外就是向学校和组织“交心”,即将你入校前所有的经历和思想状况如实向老师和同学们讲清楚,特别是要讲自己的阴暗面,犯过什么错误,作过什么坏事错事,思想深处有什么错误想法,家庭有什么复杂背景和社会关系,要通通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地讲出来,不好当众讲的可以私下向老师或学校领导讲,只要你如实讲了出来,学校和组织可以既往不咎,替你保密。否则,以后查了出来就会严加处理。这就是谓之向党和组织“交心”。</p><p class="ql-block"> 这种“交心”会大约开了上十天,每人必讲,讲了写,写了再讲,讲了又写,写了又讲,每讲完一次后,让大家和老师评判,哪些地方没讲到,没讲清楚,是否讲得彻底,每人最少讲三四遍,每个人都要触及灵魂和思想深处,缺点和错误,挖得越深,讲得越多越好,否则,不能过关。据年长的同学埋怨,简直象“整风”和反右前期的“交心”一样!</p><p class="ql-block"> 如我这样的初中刚毕业的十几岁的懵懂少年,也是讲了一遍又一遍,写了一次又一次,从我所了解的家庭复杂背景和社会关系,父亲的问题,舅母的问题等等,到我自己从小就想成名成家,出人头地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思想,还有从我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成绩优异却没考取高中后的思想状况,还有和人打过架,有过自杀的想法等等统统讲了出来,写了出来,并进行了无情的批判。</p><p class="ql-block"> 事无巨细,无一遗漏,就是漏了,听了别人讲的有所启发后,第二天再讲,反正是觉得将自己说得越坏越好,否则便难以过关。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直到老师和大家认为你实在再没有什么可讲的可隐瞒的了,才会一致同意你过关。</p><p class="ql-block"> 以至于后来偶然在组织部发现自己的档案厚厚的一大袋,比常人要多出几倍的数量,原来里面居然保留有那时完整的“交心”材料时,这时才突然对自己职务升迁的缓慢有所释然。也明白了《长江文艺》(当时改名为《湖北文艺》)之所以慧眼识珠,选中我当评法批儒的马前卒时的用心,因为我十几岁就会写批判文章了。</p><p class="ql-block"> “交心”的最后结果,是在全校进行了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思想的大批判,从而提高了全校同学的思想认识和觉悟。</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事就是劳动。本来我们就是半工半读学校,劳动并不希罕。但在未分班未下车间前的劳动却是公益劳动,那就是挑土填塘修路。</p><p class="ql-block"> 大多数人都非常地喜欢在枯燥和思想斗争激烈的“交心”间隙之余去劳动,特别是年长的同学,他们将其视作一种“放松”,如范实迁、王北渝、徐磊明等,何况挑担子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回事。只是苦了我这样从小娇生惯养,力气小又很少参加劳动的人。看到他们热火朝天打起呵伙的干得欢,我常常为挑不动而苦恼。</p><p class="ql-block"> 老杨自己也带头劳动,经常看到他挑个担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大伙儿一起走,从来没见他停下来歇息,也没见他流汗,更没见他找借口开溜。</p><p class="ql-block">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大伙看到年龄这么大,瘦不拉饥,一副病态的大烟鬼杨主任都没叫苦,都在带头劳动,干劲自然就更大了。说老实话,我好几次都因肩膀疼,挑不动,想找借口撂挑子走人,但当一看到老杨在坚持挑土,就好象增添了无穷力量似的,肩膀也不疼了,力气也大了,也不好意思开溜了。一路咬着牙硬着头皮一直干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时间长了,就觉得有点奇怪与不解,老杨和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出汗,挑起土来好象都很轻松,唯独我挑起担子走起路来却踉踉呛呛,常常汗流颊背,还要被有些同学叽笑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后来,才在某些好心的年长同学指点下,纠正了挑担和走路的姿式,才变得稍微轻松些。</p><p class="ql-block"> 为了鼓舞士气,杨主任将修水利时的宣传工作经验搬到学校来了,组织了几个学生干部办活动墙报,每天登载同学们劳动进度,劳动场面或好人好事,或精短小诗歌、散文等鼓动大家干劲的小文章。记得当时的学生会宣传部长叶远胜,即是团员,又是浠水一中高三的高材生,自然,这负责办墙报的事就落在了他身上。因而常见他亲自上阵,既负责墙报的编辑又负责抄写,我也常在一旁围观,并惊叹他的隶书字写得好。(当时由于刚入校,同学们彼此都不太了解,杨浪萍、陈茂林这样的写字画画高手还不为人所知,而他们自己也未毛遂自荐,所以叶远胜只好亲自披挂上阵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当我知道杨烟斗曾经有过学潮运动,南下工作队的经历后,才愰然明白:难怪他搞“交心”、“劳动”这些事这么的得心应手!</p><p class="ql-block"> 别看老杨平时一副烟鬼像,不爱说话,死气沉沉的。哪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他竟曾是个有着铁血豪情、神通广大、爱好广泛的“文艺范儿”。</p><p class="ql-block"> 有年寒假,大家都回家去了,只有我没地方去,留在了厂里。白天可以去厂俱乐部看书,和老师傅们下棋,但到了晚上却无处可去,除了看书,写日记,就是缩在被子里发抖。有一天实在冷得不行,我就出来转,看到校办公室有灯光,一缕白烟从窗户上的烟囱中徐徐冒出,我知道里面有人,而且生了炉子,于是便推门走了进去,原来是杨主任一人在围着炉子烤火。</p><p class="ql-block"> 杨主任很热情地招呼我和他一起烤火,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是南方人,也特别怕冷,更何况他还是著名的“杨烟斗”,常年抽烟,体质差,自然更煨冷,于是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杨主任很亲切地对我问这问那,当得知我在黄冈中学读过书时,就更亲切了,说道,那我还是你的老师,虽然没有教过你班。接着又听我说是因家庭原因没有考上高中,而背有很重的思想包袱时,他立即现身说法道:“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我的家也是小地主,但我在河南开封师范学院读书时,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学生运动,闹学潮,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从此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小,未来的路还长得很,我们党一向重在表现,只要你努力,好好干,肯学习,将来你做什么那都不好说的。你看,我不也是出身不好,还不是当了领导?</p> <p class="ql-block">  接着又与我讲起了他的经历和故事。</p><p class="ql-block"> 他说他从小就爱音乐,有天放牛时,看到别人打死了一条蛇,于是他就将蛇皮剥了下来,蒙在一个竹筒上,用竹子作了一把琴,没有马尾,就用松树枝当马尾,再配上两根弦,居然还拉出了声音。稍大点上学后,他又跟着一个瞎子学拉戏,拉民间小调,正是这段经历,为他以后的音乐创作积累了很多很好的原始素材。</p><p class="ql-block"> 河南解放后,他跟随部队南下回到了他的家乡江西,正是这个时候,他利用小时候跟随瞎子学到的大量民间音乐素材,配合当时运动,创作了不少具有江西地方特色的文艺作品,于是当组建江西省文工团时,就将他调了去,专门搞创作。</p><p class="ql-block"> 这期间,他写了不少歌曲,也得了不少稿费,有了钱,就买烟抽,他的烟隐,就是这时候染上的。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珍藏的十几本象《解放军歌曲》那样的薄薄的小册子,那是江西省音乐家协会编印的公开出版的刊物《江西民歌》,我一翻,每本里面都有他写作的歌曲,都赫然印着“杨回春词曲”的大名。我立即对他肃然起敬起来,真想不到,我面前这个平时不声不吭的大烟鬼竟然是一名作曲家,而且是在江西省级刊物上发表了许许多多作品的音乐家,从他发表了这么多的作品来看,他当时在江西文艺界应该是小有名气了,至少也应该是一位成功的青年作曲家。</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想,如果我写的东西能在通用厂传唱或黄冈报上登载,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更何惶能上省级刊物?而且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此时的杨烟杆,一变而为我心中的大神形象,不仅对其崇拜得五体投地,而且可以说得上是顶礼膜拜了。我知道,音乐创作,是需要激情与豪气的,面对我身边坐着的小老头,一脸的暮气,与我想象中的那种豪气万丈的作曲家却怎么也联系不起来!但人不可貌相,也许,表面上一潭死水的杨烟杆,心底却藏着万倾波涛、万丈豪情呢?对于他的这些成就,我唯有羡慕和佩服而已!</p><p class="ql-block"> 至于以后他为什么放弃了当一个专业作曲家转而到了黄冈教书,这已经不是我关心的事了,我只关心怎样作曲,怎样才能才成为一个作曲家!因为我自小就有一个想当音乐家的梦想!我记得当时问他最多的问题就是:怎样作曲,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作曲家?这些,杨主任均不厌其烦地告诉了我。毫无保留地向我传授了这方面的知识和秘芨。根据我当时的日记记录,归纳起来有如下几点:</p><p class="ql-block"> 第一要有扎实的文学功底和对音乐的爱好。作曲和写文章一样,文学好,作曲也就容易些。第二,要有较深的音乐基础知识,要会识调。比如大调小调,第三要有中心思想,有低潮有高潮。第四要有感情和自己独特的风格。第五要懂得节奏,一首歌要有节奏感,如2/4,4/4,3/4这些节拍的强弱关系。第六要研究歌词中每个字词的结构和四声。第七要根据歌词的抑扬顿挫来谱曲,第八要定好调,要根据音的高低来确定调名。如一般来说低音3—中音5为C调,C调的4等于F调的1,平时一般人所唱的调多是F,C,E调,第九,写好了曲子要先自己唱一唱,在钢琴或风琴上面弹一弹,细细地品味品味,最好给别人看一看,唱一唱,听听别人的意见如何,再发表。</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问过他,作曲是不是很难,他听了笑一笑道,也容易,也不容易。放牛伢随口唱支山歌,将其记录下来,定上调,就是一首歌曲,但不一定是好的歌曲,要写一首好的歌曲,还是很难的。曾经有人开玩笑说,将1、2、3、4、5、6、7这几个音符剪成卡片,往天上一抛,然后根据它们的排列,在下面加上下划线连起来就是一首歌,把作曲说得象打卦样容易,作曲虽然不很难,但也不会这么容易,特别是一首好的歌曲,那是要经过千锤百炼,是要有一定的作曲技巧的。</p><p class="ql-block"> 记得初三时,曾因心血来潮,写了一首《校园晨曲》,写好后,信心满满地拿给高中一位搞乐器的校友看,谁知他看了后将我挖苦得无地自容,又听说我不会玩乐器时,更是鄙得我一钱不值,自此便没了信心,想这作曲是高雅的事情,等我学会了一门乐器再说吧。听了杨主任的一番话后,我信心倍增,我想,将来我一定要当一个工人作曲家。后来我果然写了不少歌曲,成为了厂宣传队的主力。</p><p class="ql-block"> 杨主任不光会作曲,还会下围棋,我的围棋就是他教会的。寒假时,由于没地方去,又看到杨主任待人亲切,没有架子,于是我就常往办公室跑,杨主任看我天天往那跑,于是有天他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副围棋,教我下围棋。围棋是个特别易学的棋类,这一学不打紧,一入门就作了迷。于是我没事就天天钻研,杨主任看我兴趣大,又将他珍藏的一些围棋书籍借我看,什么《黑布局》、《白布局》、《吴清源全集》等等。搞得我每天作梦也是白子黑子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又教会了本班同学官金元,谁知,他也和我一样,就象吃鸦片烟似的,一沾就上隐,一上隐就难戒。天天要我找杨主任借棋切磋。</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与他俩人干脆去冷作车间将冲出的小颗粒圆铁,拣了一大堆,又叫喷油漆的师傅喷上白的黑的颜色,自己制作了一副铁围棋。一下课或一休息,我就与他大干了起来。谁知铁棋重不说,还易生锈,我们每次下完棋,手上都是黑糊糊的,弄得要常去洗手,且半天还洗不干净,肥皂都不知浪费了多少。</p><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后,官金元调去了浠水,有次我去浠水出差,路上巧遇他,他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我去他家下棋,说要看看我出息了没?棋艺长进了没?我只得硬着头皮和他如当年样干了起来,谁知他的棋艺却没有长进,我稍稍用计,就三下五除二的,很快吃了他一条大龙,他却不服气,非要拉我再战,以决雌雄,我因有事,执意要走,气得他追着我大骂:“得了便宜就走,以后再也不和你下棋了,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至今,他的骂声犹在耳边,也从此再也没见到过他了。</p><p class="ql-block"> 杨主任教会了我作曲和下围棋,可惜我以后却极少见到他了。</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后的某天,我因事来通用,看到远远的一个墙边,一位老人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椅子上在那晒太阳,那位老人认出了我,轻轻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正欲走上前去,忽然同伴叫我,说要集体行动了,于是我只得朝老人挥了挥手,示意我会转来看他的,便匆匆地追赶人群去了,老人摇了摇头,仍闭上眼睛安静地去晒他的太阳。谁知,这竟是我与杨主任的最后一次见面,不久,他就去世了。而他在墙壁下晒太阳时,轻轻唤我的画面,却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也成为我一生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我曾想,如果杨主任没有改行,凭他解放初期的成就,继续呆在江西省文工团,继续在作曲专业这条路走下去,我想,他一定成了江西省文艺界的权威或著名作曲家了。也许是无休止的政治斗争和运动寒了他那颗原本火热的心,也许是多年的办公室工作磨蚀了他的才气和斗志,所以他才放弃了心爱的音乐,来到湖北黄冈中学当了一名地理老师,而后又天差地设,将其派来了通用,当了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也正是因为到了通用,他才在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得到了保护。</p><p class="ql-block"> 在通用厂的文革中,我们技校老师差不多都受到了冲击,有俩个老师还差点被打成了“黑帮”分子。唯独杨主任没有被触及,连大字报也少见,这不能不说和他平时胆小谨慎,不显山露水,待人亲切和蔼,关心同学有关。试想,如果他被斗挨整,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能禁得起暴风骤雨的折腾么?试想,如果他仍活跃在江西文艺界,那他在文革中一定是难逃一劫的。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在通用这多年的隐山瞒水,低调作人,也是他的一大幸事。</p> <p class="ql-block">  (2018年,技校部分同学于黄州合影)</p> <p class="ql-block"><b> 十、我们的学校、同学与老师</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学校,大名为《黄冈专署半工半读中等专业技术工人学校》,校徽上简称《黄专技校》,在通用与外界,又被大家习惯地简称为技校。</p><p class="ql-block"> 1964年,中央提出要在全国兴办半工半读学校的意见。教育部发文明确规定:半工半读学校将与全日制和业余学习的学校并列为全国三类主要学校。后来,毛泽东主席又发出了著名的“五七”指示,指出:“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全国各地争相响应,纷纷办起了半工半读学校。江西率先办起了半工半读的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武汉大学也在麻城浮桥河办起了半工半读试验班,黄冈自然不甘落后,也决定办一所半工半读的中专学校。校名全称为《黄冈专署半工半读中等专业技术工人学校》。学校办在黄冈最大的企业——鄂城通用机械厂内,由厂党委书记刘勇兼校长,杨回春任教导主任。师资从黄冈各地抽调,定于10月份开学。由于当时社会上中考已经结束,高中生已于9月就开始入校,因此,首届学生只能面向社会招收,于是,许多象我一样由于家庭或其他原因未能进入高中的漏网应届毕业生和社会青年就成了首选。于是我也第一次走进了这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型学校。</p><p class="ql-block"> 第一届学生招了200多人,分为铸造、锻造、加工、钳工4个班级,成员来自黄冈各县及外地。学生除了一部分象我一样是没有考上高中的初中应届毕业生外,还有许多没有考上大学的应届高中毕业生、下马的师范学校学生、民办学校的老师、不满意现工作的在职员工、以及在社会上闯荡了多年的社会青年。记得当时的几十位高中生们,曾强烈要求单独成立一个班,学更高深的大专课程,但学校几经研究还是没有同意。校方的意思很明白,学校即冠以中等专业和技术工人名,那么每个学生将来都有机会成为技术员或工人,如果将高中生们单独成班,只是高中生班学生出来是技术员,这是对所有学生的不公,特别是大龄初中生的不公,学生毕业后的动向,应该以每个学生的学业成绩和实践中的表现来进行分配。</p><p class="ql-block"> 同学中的叶远胜、范自强、徐磊明、刘越原、姜保山、王北渝、程裕民、贺新栋等等都是应届高中生中的佼佼者,有的还是学霸,如姜保山就是黄高的数学学霸,可惜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与大学失之交臂。还有魏萍等师范生,由于学校下马停办而来,也有少数是通过关系而来的,如大连人宫润洲等。</p><p class="ql-block"> 当时有个叫范实迁的同学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范是新洲人,原在新洲一个学校教书,大概没有正式编制,所以才来此校。属于“大龄青年”。他身材高大、肤色白晰、说话不紧不慢,一身夫子气。但其劳动积极,常挑着满满泥土的担子健步如飞。其最大的特点是爱好文学,特别是爱好格律诗词,有时挑着挑着担子,他会突然停下来,掏出随身带的钢笔在手上或扁担上写下一行行蚂蚁似的字句。因为好奇,也因为同为爱好文学,我曾经想接近他,看他手臂上,手掌上写满了字,还有被子上也是写得到处都是字,便问缘由。他说他要出集子,写在手上的是平时走路或劳动中的偶得,写在被子上的诗词是睡梦中的偶得,怕忘了,所以才半夜记在被子上的,凑近前看,原来都是一首一首的七律和长短句诗词。</p><p class="ql-block"> 我虽也爱好文学,但看那艰深古奥的诗句,有如天书一般,一句也看不懂,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陈奂生进城样,只得自愧弗如,知难而退了。当时在心中连连感叹:想不到同学中还有如此奇人!记得他曾问过我许多奇怪的问题,问得我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于是他便颇有点瞧不起我的味道。我只好将其当成书呆子对待,心中哼哼道:不过是一位孔乙己而已。</p><p class="ql-block"> 然而他的劳动和其他都非常优秀,又是共青团员,还被学校指定为干部,连叶远胜、范自强、徐磊明、刘越原、王北渝都对他五体投地,语文老师夏仕原也很看好他,可见他并没有脱离时代和远离政治,只是我不懂不明白而已。正当我想以后还是要向他好好学习和请教时,可惜他在入校不久后却突发疾病,贸然去世了!这也许是我们学校的一个损失,也许他以后真的能成为诗词大家或文学家。</p><p class="ql-block"> 另外浠水的同学也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除了叶远胜、徐磊明、刘越原、贺新栋等一批高中生文学较好外,还有一批浠水初中生也爱好文学和喜欢钻研马克思列宁主义,如汪希武,奚涌泉,谢金标等。汪希武,奚涌泉后来是校刊《江山》的编委和负责人,汪与谢后来又深研哲学和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黑格尔、考茨基、普列汉诺夫等,扬言要批判修正主义。文革中还组织了读书会。可惜谢金标和读书会的大多数人一样,被抓了起来,汪希武虽没被抓,但被放逐到了罗田林场劳动,他们后来虽都得到平反诏雪,但还是影响了一生的命运,弄得好多同学都不敢与他们来往了。</p><p class="ql-block"> 谢金标“出来”后我曾见过他,还是那么的壮志凌云,那么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头头是道地谈他的哲学和马克思列宁主义,可惜很少有人有耐心去聆听他的布道,也可能他真有本事,也可能他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如果他能去学校教书就好了,可惜他没能走上大学的讲坛,连中学讲坛也未登上过。反倒是比他低调的叶远胜,在恢复高考后考取了研究生,登上了大学讲坛,成了著名教授,还当了校长。此是后话不表。</p><p class="ql-block"> 这批同学中还有一批有特长的人,如能写会画的杨浪萍、陈茂林,会吹笛子的李友元、胡贤仁,会唱歌的陈小阳、徐季莲等等。</p><p class="ql-block"> 学校学制为四年半,两年学习两年劳动,半年去各地实习,学生自第一年起每月给予13元的津贴,以后每年增加1元。这笔钱,对于家庭困难和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是一个大大的诱惑和福利,它保障了每个学生的基本生活费用,除了伙食费外还有盈余,象我就是这样。</p><p class="ql-block"> 通用厂人多,本来住宿条件就差,一下子涌进这么多的学生,住房就更紧张了。于是只得将礼堂后面隔开,辟为住所,一律高低床,密密麻麻的住了七八十人,住了大半年后,突然有一天一位上级领导在刘勇的陪同下,来视察我们的大寝室(当时通用经常有上级领导来蹲点,劳动,不象现在领导下工厂只是打个转),过不了几天,大寝室就撤了,人员也疏散到了各处,据说上级大领导发了话,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夏天马上到了,得了传染病怎么办?人的生命重于一切,更何况,已经有一个万实迁得病去世了!于是才终于解散了这个原先被誉为解决住宿难题经验的“大寝室”。</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挑土劳动,终于到了下车间的时候。由于是半工半读,因此,我们学习与下车间时间对半,学习一周后再劳动一周,互相轮换。刚开始下车间时,大家积极性都很高。</p><p class="ql-block"> 由于通用是制造厂,各种工艺及生产模式都已定型,因此我们分到铸造车间特别是造型组的同学除了工模具组外,大部分都是一天到晚,一年到头只做那一个产品,好比操作工一样,又如大家所言和砖瓦厂“印砖”及搬运工差不多。主要靠的是体力劳动和熟练程度,且在规定模式和规定动作下,已经形成只讲求数量,没有多少技术可言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一些同学为了学技术,就晚上来加班,找一些平时没做过的技术含量高的活儿干,但又怕被人发现,被批判是单纯技术观点,所以还只能偷偷地来。虽然我白天干不动,累得哭,但为了学技术,有时也咬牙参与了进来。这与文革时我们铸工班发起和成立“工种翻案委员会”时的思想真是两重天!想起当初的单纯热情和举动,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后来铸工班同学还是大都改了行,放弃了铸造专业,连我也是因为可以不再干翻砂的事,才主动离开通用的。不过“小男孩”张新尧和马金生(后改名马向阳)等还是坚持了下来,成为铸造方面的技术人员。</p><p class="ql-block"> 由于翻砂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同学们戏称自己是“砂苕”, 而“砂苕”们也大多都是天生的乐天派,是敢想敢说、敢作敢为之人。 </p><p class="ql-block"> 他们常常苦中寻乐,胆大妄为,最喜欢用恶作剧来逗乐子。比如在门上放盆水,让门半开,当你推门时,就会被水兜头泼下,淋个透湿,然后引得所有人大笑,你若发毛,旁观者就大笑,越发毛,旁观者便越大笑,直到你要动手与每个人打一架才罢休。</p><p class="ql-block"> 还有就是设圈套,叫你上当。如让你蹲下,双手从两腿外向中间伸出,再将双手捆住,给个铁槌让你去砸手表,如砸中,另赔一支表给你。当时实诚的官金元同学为了得到表,就决定一试,结果手刚一被捆上,立即有人将地上的表拿走,还将他象滚皮球似的在车间里滚来滚去,直到大家笑够了,乐够了,才放了他。</p><p class="ql-block"> 还有的同学将恶作剧玩到了老师傅和车间领导头上。如有一回忠厚的“廖八级”正蹲在地下和人说话,一位同学突然走到他身后将他整个身子抱了起来,一边抱一边还如抱小儿撒尿似的,口中咻咻个不停,自然,引得了周围所有人的哄堂大笑,后来,他又将此法对车间一位副主任如法泡制,惹得这位副主任被全车间的人笑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们这班“砂苕”最喜欢、做得最多的还是给人取外号,特别是那些回味无穷让人喷饭的外号。</p><p class="ql-block"> 我们班差不多每人都有一个外号,什么“解放死人”、“家属”、“二十四把夜壶”、“哈巴”、“半哈巴”、“柴油机”、“黑马”、“余腮”、“汽泡鱼”、“团长”、“苕货”、“机械人”、“小队会计”、“矮脚虎”、“四九”、“马儿”、“瘦狗”、“猫子”、“刮猪屎的”等等,还有给其他班同学取的如“四吨半”、“M”、“一斫”、“苕粑”等等。这自然拜托我班那群喜欢搞恶作剧的的人,其中更得力于“欢喜陀”。</p><p class="ql-block"> “欢喜陀”叫汪自振,人极聪明,就是爱调皮捣蛋,他很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他取的外号最容易被大家认可和流传。常常能用很精僻或夸张的语言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使大家在繁重的劳动之余轻松不少。</p><p class="ql-block"> 比如某同学有严重鼻炎,鼻孔常吼吼的,于是他就给取名为“柴油机”,因为柴油机发动后常“突突突”的;又比如有位女同学说话常轻言细语,有气无力,毫无生气,他给取名为“解放死人”,意思是比死人稍强;还有一位女同学,明明长得漂亮,光彩照人,他却偏偏给取了个“刮猪屎的”外号,意思就是农村中一拣猪粪的;有位同学常爱翘嘴巴,他就给取了个“二十四把夜壶”的外号,意思是其嘴巴上挂得住二十四把夜壶;有位同学因举止行为象电影《梁山泊与祝英台》中的书僮四九,于是便有了“四九”的雅号;至于“家属”、 “四吨半”那更是与外形结合得太紧密了!还有,物理上有个质量代名词M,于是他就给一个大块头取了“M”这个外号,意思是质量可观。如果那位同学出现了,他往往会来一句:大“M”来了,立即就会引来一阵哄堂大笑。由于他常能给大家带来欢乐,因此,大家也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欢喜陀”。</p><p class="ql-block"> “欢喜陀”还不是我班最会说笑话的,最会说笑话的要算“马儿”李超亚了,每当“马儿”打饭回来,他的旁边立即就会围了一大圈人,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说笑话,许多人常常听得喷饭,而他却仍是一本正经地不动声色的静静地一口一口地吃着他的饭。这才是说话高手中的高手,将别人逗笑了,自己却不动声色,无动于衷,好象一点儿也不好笑一样。</p><p class="ql-block"> 后来,“马儿”调走了,调皮捣蛋的“欢喜陀”当了车间主任,再后来,“欢喜陀”当了通用厂的最后一任厂长。</p><p class="ql-block"> 如今,“欢喜陀”虽然不在了,但他所取的那些令人捧腹的外号,却深深地铭刻在同学们的脑海中,许多外号现在一想起来,还是让人忍俊不禁。</p> <p class="ql-block">  (1968年3月,技校铸工班部分同学及老师毕业分配前合影)</p> <p class="ql-block">   技校后来还招生了二届,66届因文革原因又被退回,65届只招收了加工与钳工两个班,其学员除了黄冈本地人外,还招收了大量全国各地的学生,特别是各种关系而来的学生,如上海,安徽,江西,孝感等地。其中不乏如周庆忠这样的蓝球体育明星,也不乏张润德,查振德这样后来的政界人物以及童吉山、商树荣、朱厚普、朱丽华这样的企业家和程功海,贺银安这样的商界成功者。65届的人虽少,但成功人士却比64届的要多。也许,“后发者势大”吧!当然,64届的也不错,许多人后来都成了各县工业挑大梁的人,如范自强,王泳生,蔡祖庚,岑旺春,程裕民,张柱云,李立旺、刘越原、奚涌泉等等。</p><p class="ql-block"> 文革爆发时,学校出现了许多针对老师的大字报,还成立了以范自强为首的文革委员会和“红卫兵”,我因家庭问题,被一些“根正苗红”的同学提了许多尖锐意见,拒之“红卫兵”门外,在批判语文老师夏仕原的大字报中,将我也带上,说是被培养的走白专道路、只专不红的修正主义的苗子。自此,我便开始头痛,睡不着觉,只有将两手按住太阳穴才能入睡,问医生,说是神经衰弱症。</p><p class="ql-block"> 幸亏不久毛主席他老人家发出了大串联的号召,我在走南闯北中,游览了许多风景名胜,见识了许多大好河山,也目睹了许多激烈的政治斗争,从而开阔了眼界,解放了思想,舒畅了心情,我的神经衰弱症也不治而愈了,不过现在仍养成了将手臂压在额头上睡觉的习惯。</p><p class="ql-block"> 学校在得到可以串联的消息时,同学们兴奋异常,第二天就背上被子,带上脸盆和牙膏牙刷及衣物等大包小包,排着整齐的队伍有秩序地坐着火车去了北京,并在11月3日这天,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回来后,便大造学校与厂党委的反,自发成立了各式各样的红卫兵组织。还有一些同学遵从林副主席的指示,开始了步行串连,他们从鄂城步行到了韶山,还有的步行去了井冈山,我和王北渝俩人,则步行去了林家大湾。</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同学中的一些人搭乘毛主席“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东风,成了工宣队中的一员,进驻了学校,报社,医院等单位,如叶远胜进了鄂州日报,张杏芳进了黄冈日报。工厂中,我的师傅赵全喜进了鄂城医院,喻本义师傅进了地区文工团,周树堃师傅进了黄冈师范学院,都成为了那些单位的领导。他们托毛主席的福,彻底过了一把工人阶级可以领导一切的隐,但他们都很珍惜工人阶级的荣誉,没有乱来,很好地把握了政策和策略,正确地对待了所在单位的干部和知识分子,并蠃得了他们的好感。张杏芳同学后来还进了黄冈日报工作直至退休。</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们也造了不少乱子,文革中,技校的“刺刀见红”就曾威震鄂黄两地。不知为何事,黄冈卫校惹翻了“刺刀见红”的头头,当时,正是造反组织“刺刀见红”在学校掌权时期。于是全校紧急集合,“刺刀见红”全体成员个个头带钢盔,身披子弹带,手握冲锋枪和步枪,没有枪的也手握寒光闪闪的刺刀,腰别手榴弹,全副武装,并裹挟全体同学,排着整齐的队伍,口里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歌曲和喊着“刺刀见红,老子今日就死在战场上了”的林副主席语录和“踏平卫校,捉拿凶手”的口号,杀气腾腾地直奔西山脚下的黄冈卫校,一路上鸡飞狗跳,行人回避,店铺关门,幸亏卫校的男女们跑得快,早早地跑到西山上躲了起来,才没有酿成大祸,才没有发生武斗,否则,一场流血冲突在所难免。</p><p class="ql-block"> 战果据说是砸了一些东西,捉回了一名留守学校的头头,当时,正当午饭时间,我们的一个同学端着一碗红烧肉走到他跟前,敲着碗沿在他面前显摆道:“你看我们吃的什么?你们吃得到么?还想跟我们作对?你们这是鸡蛋碰石头!”不过,在许多人的劝说下,冲动的“刺刀见红”头头还是将这名卫校的俘虏放了回去。后来,“刺刀见红”又组织了在黄州城区的武装游行,从而在鄂黄两地名声大噪。不过,总算没有闹出大事来。</p><p class="ql-block"> 说完了学生,再来说说老师。由于是一所新型学校,因此,黄冈也给予了充分重视,除了从黄冈中学抽调了杨回春、夏仕原、汪腊生三位老师,还从各地调来了不少精兵强将,这其中有参加过《高等数学》编辑的编委叶茂勋,有来自《八一农学院》的老师高渊,还有据说懂几国外语的刘久源以及老教师邱子兰,青年教师陈元林、吴华珍、吴国桢和徐老师(教语文)等。还有厂技术科派来讲授专业课和兼职的老师,如武汉工学院毕业的后来当了黄冈专署副专员的陈秀泓,哈工大毕业的袁福民以及刘仁焕、仇鸿根等等。所任老师基本都是大学本科生及华师毕业。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给我们发津贴的会计王家乐,后来他为了跟上当时改名的潮流,改为王共乐了,意思是不能只顾自家快乐,还要与大家一起快乐。</p><p class="ql-block"> 首先说说我的恩师夏仕原老师,说他是我的恩师一点也不过份,虽然他只教了我不到一年的语文课(后来由徐老师和吴华珍老师接替),但在高中生林立,社会青年众多,各人均施展才华,人人想崭露头角的情况下,夏能看中我,确实令我意外。我一没有象范实迁那么多看得懂或看不懂的作品,二没有浠水同学特别是巴河同学的那种口若悬河,能将稻草说成金条的口才,我天生笨拙,表达能力极差,但这些还是没能挡住夏老师的慧眼,他不仅将我的作文在班上朗读,借《萌芽》杂志给我看,将我拉入学校文学团体,还让我担任校刊《江风》的编委,并时时鼓励我,要我向胡万春,黄声孝等工人作家学习,将来也当一个工人作家,写出好的作品来。</p><p class="ql-block"> 他原本是黄冈中学教高三毕业班的老师,调来技校后,却能安于现状,全身心投入教学;这和某些认为是被原单位抛弃,因此上课吊儿郎当,将怨气撒在学生头上的老师成了鲜明对照。</p><p class="ql-block"> 他热爱他的工作和学生,对同学们的问题是有问必答,努力发现和培养喜爱文学的学生,并帮助同学们组建文学团体,指导出刊。但这后来在文革中却成了他的罪状,连带我也被说成了是他培养的白专典型。</p><p class="ql-block"> 他被打成黑帮分子的另一条罪状是在毛主席挂像两边写了“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对联,殊不知这联抄自毛主席著作中。</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条罪状是他在家里桌子上的玻璃板下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的像旁留有“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几个字。</p><p class="ql-block"> 这些罪状,害得他文革中吃了不少亏,挨了不少斗。后来他调往他的家乡浠水任教,据说当了校长,还据说当时他学校有2个骨干教师因上面拨的高级职称职数不够,不能评上高级职称时,他立马写了封信给时任县长的他的学生张润德,要求帮助解决。张润德看了后说,我来浠水后夏老师从未因私事来找过我,他为学校老师鼓与呼,理当支持。于是立马在上面写了批示,着人想法解决。</p><p class="ql-block"> 问题得到解决后,学校俩老师要来谢张县长,却被夏校长挡住了:“谢什么,当官的为老百姓办事解难,理所当然!不要坏了风气!”据说夏老师现已退休赋闲,但自这次写信后,夏老师再也没有麻烦过当县长的学生。</p><p class="ql-block"> 刘久源老师是湖南人,即是我的老乡也是我的班主任,不过却从没关照过我。据说他懂几国语言,但也从没听他说过;给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他上物理课时,说要搞新式教学,改变老在教室上课的呆板模式,于是将我们同学全部拉到江边,然后叫大家一个一个从船上往岸上跳,说是体会物体的重力和自由落体,不过除了仅引得一阵阵的笑声外,却没有哪个人觉悟到了物理反映。</p><p class="ql-block"> 袁福民老师是东北人,但他和技术科大多数东北人一样,却只有豪爽的性格,没有虎背熊腰、彪形大汉的外形,一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样子(一楼那个据说在大学数学特好的锡伯族工程师老韩也是瞎眼驼背,身高不过1米7的样子;连号称入选过辽足青年二队的余得富除了个子稍高,也是瘦长形)。</p><p class="ql-block"> 袁老师喜欢音乐,买了个手摇留声机和一些好唱片,没事时就放,遇到好听的歌和曲子,他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放,还会将房门打开,让美妙的音乐与大家共赏。</p><p class="ql-block"> 记得他有张吕文科演唱的《走上高高的兴安岭》的唱片,吕文科这首歌唱得千转百回,跌宕起伏,悠扬动听,真是小声时如切切私语,好象在悄悄诉说心中情事。大声时如浪涛汹涌,一泄千里!慢速时似静水行船,悠悠荡漾,急速时却似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我当时是听得是如醉如痴,荡气回肠,如着了魔一般。常常在经过他的房间时,端着碗站在远处,听了一遍又一遍。后来他搬到了我住的筒子楼一楼,筒子楼的音响特好,共鸣更大,于是每到他放这张片子时,我就从楼上来到楼下,并在他隔壁附近房间找了个位置靠在墙上闭着眼睛静静地聆听和欣赏。</p><p class="ql-block"> 当时正是我人生路上的低潮时期,繁重的翻砂工作,压得我瘦弱的肩膀直不起腰来,不满意又无可奈何,又由于家庭问题,处处受排挤,受压制,对今后的前途和未来看不到希望,充满了悲观甚至绝望,能听到这么一首徐徐向上,激情澎湃的好歌,真是难得!那悠扬的旋律,如一阵阵和煦的春风,抚摸着我的伤口,宽慰着我的心情,净化着我的灵魂,激起着我的共鸣,使我的思想在歌声中得到了升华。如果说有什么心灵鸡汤的话,这就是我的心灵鸡汤!如果说音乐是最好的药品,那么,吕文科唱的《走上高高的兴安岭》就是最适合我的良药。以后虽听过程志,郁均剑等多位歌唱家再唱此歌,却是索然无味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袁老师看我特别喜欢这首歌,就将这张唱片送给了我。如今,这张唱片还被我象宝贝似的珍藏着。</p><p class="ql-block"> 虽说学制是四年半,但由于文革的到来,中断了学业,于是一些大龄同学急于要出去挣钱找媳妇,吵着要毕业,于是1968年3月,64届同学开始毕业分配工作,一半同学分配到了黄冈各县,一半留在了通用。接着,65届同学也于8月毕业离校,也有的留在了厂内。学校老师也被重新按排了工作。自此,创立了4年的《黄冈专署半工半读中等专业技术工人学校》终于寿终正寝,走完了它的历史历程。这所新型的半工半读学校,虽然只存在了短短4年,但它的作用却不容小觑,它培养的学生,由于理论与实践都行,因此,在各地都非常受欢迎和吃香,并都成为了黄冈各地的骨干和挑大梁的人物。还有的成为了黄冈各行业的干部和领导,如查正德担任了黄冈市工业局长,张润德担任了黄冈市委副书记,后来又成为省委巡视组组长。</p><p class="ql-block"> 可以自豪地说,技校的同学们,为黄冈地区的建设和发展,特别是工业战线的建设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p><p class="ql-block"> 2023.6.21.于黄州.</p> <p class="ql-block">  (夏仕原老师(右4)偕夫人和小孩回通用探望时与原技校老师、学生合影)</p> <p class="ql-block"><b> 十一 、心系通用的王树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3月24日,一辆小车在路过通用时,在通用宿舍区大门前停了下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下车,径直朝里面走去,他沿着宿舍区大道独自一人慢慢地向前走着,老人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陌生的楼房和休闲广场,陌生的人群和面孔,一切都是那么的生疏。他顺着大道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希望能见到一二个熟人,可惜一个也没有,只有几个小孩朝他笑笑,偶尔从他的身边跑过,这真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觉了。</p><p class="ql-block"> 老人在一处墙壁前停了下来,雪白的墙上画满了通用过去生产生活的画面,生动的画面引起了老人的兴趣,也勾起了老人的回忆,他仔细地一张一张地看着,并用手机将画面一张张地拍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一本著名的书里曾写道:一个幽灵在欧洲徘徊,如今这位老人也象幽灵样在通用厂区徘徊,后来,老人看到实在一个熟人也没见到,才恋恋不舍满怀遗憾地离开了通用。这位老人是政协湖北省原秘书长王树华,也是原三车间临修组钳工王树华,他寻访故地来了。 </p><p class="ql-block"> 他其实当天有急事要赶回武汉,在路过通用时看到标有“通用宿舍区”字样的标牌,特意下来看看的,老人与通用的许多人都保持着联系,为了不打扰熟人,所以只在厂区内转了会就又走了。</p><p class="ql-block"> 1970年的夏天,一位16岁的少年背着被子,带着脸盆等生活用具,从黄梅来到了当时黄冈最大的企业——鄂城通用机械厂。他是从黄梅知青招工进来的。</p><p class="ql-block"> 宽阔的厂区,明亮的厂房,飞旋的机床,从未见过的各种各样的机器,来自全国各地口音的师傅和工友,这一切,都引起了这位从未走出过黄梅的少年的热情和好奇,所有一切,他都觉得新鲜!他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太喜欢这里了,也深深地爱上了这里,他下定了决心,要在这个厂里干一辈子,当一个好工人,给家里增光。</p><p class="ql-block"> 16岁,正是花季的年龄,是长知识学本领的时候,也是从少年进入青年的人生转折期,此时的人生,正犹如一张白纸,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他所见到的通用厂里的一切,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也对他以后的人生,起了决定性和奠基性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正如他日后所说的:“虽然我在三车间临修组当修理钳工只有两年半时间(于1970年7月进厂,于1972年11月离厂),但那是我走上社会的第一站。我有幸在产业工人的氛围中生活,使我终身受益。”</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一边拼命的学习和吸收新的知识,一边将所有的精力和热情投入到了厂里的生产和工作中去。他虽然年纪小,但样样工作积极,不甘人后,加之他言语少,脑子灵活,手脚勤快,生来的热心快肠的性格,师傅们和他一起进厂的青工们,有事都叫他,他也随和听话,随叫随到,很快,大家就都喜欢上了他。</p><p class="ql-block"> 别看他人小不爱说话,但在同一批进厂的年青人中,他的技术却超越了许多人,如在大练基本功的锉六角镙帽比武大赛中,他就取得了很好的成绩,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崭露了头角,从而引起了车间师傅们和领导的表扬和注意。别小看了这件小事,当时全厂一下子进了几百名青年工人,光他们三车间,就有几十人,能在这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十人中引起大家的注目,那还是不简单的事情,特别是他的年龄又最小。这也为他事后更大的发展埋下了伏笔。</p><p class="ql-block"> 因此,他很快就羸得了大家的好感和注意。很快,他就被选为了车间团支部的宣传委员,自此,他工作与生产更加积极了。他带领团员青年积极参加各种活动,批林整风、参观樊口大闸,办墙报壁报,大会小会积极发言,他还被选为车间和全厂青工代表,在灯光球场召开的全厂大会上发了言,他的文章,还登上了《黄冈日报》。</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他曾深情地回忆道:</p><p class="ql-block"> “在当时那个历史背景下在通用所经历的事,包括‘为支援二汽建设举行焠火机床大会战’、‘为国庆献礼举行东方红拖拉机大会战’、‘张体学省长突然视察通用厂并在露天空地上高处对工人讲话’、‘传达中央关于林彪叛逃事件文件和全厂开展批林整风运动’、 ‘在青工中开展学技术竞赛’、‘通用厂在南湖办五七农场安排工人分批参加农业生产’、‘通用厂为备战而动员职工参加罗田三里畈办分厂’、‘生产柴油机和大批生产脱谷机并遍布全厂’、‘盛夏夜晚经常在宿舍楼顶灯下召开车间学习会、在灯光球场召开全厂大会’、 ‘在古楼街电影院首次看宽银幕电影朝鲜故事片《卖花姑娘》’、‘批评有的青工散布黄牛十八、水牛十八嫌青工不分初中高中而一样工资的错误思想’、‘民兵打靶训练’……等等这些,都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清晰地记得,也投入了他的全部热情和心血,这些,在他人生的第一站写下了绚丽的一笔,也为他以后浓墨重彩的人生涂抹了一层良好的基调,为他以后的开挂铺好了阳光大道。</p><p class="ql-block"> 1972年深秋的一天,俩个干部模样的人来到了通用厂,他们是省委办公厅派来挑选干部的。时任三车间书记的赵冬梅得知消息后,立即向她的爱人厂党委书记刘勇推荐了她车间的几个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俩位干部立即来到三车间跟班劳动,就近考察选择人才。经过近一天的考察,他们最终选定了在通用不为人知也不出名的王树华。此结果,当时令许多人大感意外。多年后,有人问起王树华,为什么选中了你?他笑着说道:“我只是运气好!”这事看似意外和偶然,其实,偶然中藏着必然。</p><p class="ql-block"> 他出身好,社会关系简单清白,他性格随和憨厚,很少发脾气,,他诚实低调,细心近人,他寡言少语,嘴稳,从不乱说和议论人,但他在全厂大会上的发言却有条有理。他头脑灵活,接受力强,技术活儿不落人后,比武得过优秀;他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写的文章上了报纸;还有,他生长于小县城的黄梅,有着更广泛的群众基础,他当过农民和工人,了解更多的社情民意,他五官周正,身材高大,一表人材。他年青有为,组织能力强,担任宣传委员,办的墙报有模有样,他还只有18岁,是所有候选人中最年青的,可塑性很大。</p><p class="ql-block"> 总之,妥妥的一个适合在领导身边工作的人,而来的省委办公厅这俩人,就是专程来为领导挑选身边工作人员的。如果将他们换成我,我也会选中王树华的。</p><p class="ql-block"> 1972年11月,王树华从一个普通工人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从此,他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p><p class="ql-block"> 他先给华煜卿副省长当兼职秘书2年多,接着,又调去为省委第二书记、省长、中顾委委员、省人大常委会主任韩宁夫同志担任了6年的秘书,再后又为省委副书记、省长郭树言同志担任秘书一年。不用说得,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他经历了许多别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见识了许多别人没有见识过的东西,也学到了许多人难已学到的经验和知识。</p><p class="ql-block"> 结束秘书工作后, 1992年12月开始担任省政府办公厅外事外经处处长,时年39岁。1996年5月调至鄂西北,先后任襄樊市副市长、市委常委、组织部长,2001年7月调十堰市任市委副书记, 2003年5月调任省委党史研究室主任,2006年1月起任省政协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2013年调任省委巡视组,任第一组组长。2017年退休后担任省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副主任至今。</p> <p class="ql-block">  (三车间职工欢送王树华&lt;中排右3&gt;离厂赴省工作合影)</p> <p class="ql-block">  几十年来,王树华从一个青涩少年,成长为一名领导干部,虽然工作变了,职务变了,地位变了,但他对通用的那份情意,那颗初心却始终没变,他与通用人的联系也始终没有变。2010年,通用人在汉阳举行纪念进厂40周年聚会,他欣然前往,在讲话中,他公布了他的电话,并承诺说,此电话是他的真实电话,大家如果有什么事需帮助的,他一定尽力而为。有人不相信,以为他撒谎,当场按号码拨了过去,果然他的手机响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通用的一位老工人因子女工作问题,还真的打电话找了他,他当时已调往省政协,他听了老师傅的述说后,立即拿起电话,给刚从鄂州市委副书记的任上调来接他班的省委党史研究室龚主任打起了电话,请她在鄂州帮忙解决一下这位老工人子女的工作问题。那天正巧,我正在省委党史研究室与几位好友聊天,他们随即与我说起了这事,并评论道:王主任真是热心快肠,安排工作的事是最伤脑筋最麻烦的事,一个工厂师傅给他打个电话,他还当真了,这事要换谁也就搪塞过去了!弄得龚主任没办法,只好到处求人。</p><p class="ql-block"> 就是这样一件普通的事,在他的催促和龚主任的多方奔走下,还总算办成功了,此事在通用至今还在传为美谈。他就是这么一位童心未泯,热心快肠,乐于肋人的人。</p><p class="ql-block"> 对于曾经为他的人生助了大力的贵人赵冬梅书记,他更是不曾忘记。他多次邀约通用老同事一起去看望过她,也曾在武汉接待过她,退休后,他还带着他的儿子、外孙专程从武汉去黄冈探望。他虽身居高位,但却一直和通用老同事有着联系,他在通用三车间微信群里,也一直是个活跃分子。</p><p class="ql-block"> 今年,在英山召开关心下一代工作会议期间,我有幸见到了这位德高望重的王主任,他一点领导者的架子也没有,和我一见如故,立即将他的电话告知我,还加了我微信,要我与他多多联系。他真诚地对我说道:“我们俩是有些缘分的。同在黄冈地区鄂城通用机械厂当工人,后来又同在党史研究系统工作,在这次黄冈市关工委培训班上再次见面,在晚年继续共同从事关心下一代工作,这种共同的经历在通用厂恐怕没有第二个了。”</p><p class="ql-block"> 会后,他还给我写了两封他的关于通用情结的长信,深情地回忆了当时厂里的情景,现将其摘录如后。</p><p class="ql-block"> 他说: “鄂城通用是我人生转折的第一站 ,我忘记不了鄂城通用的领导、师傅、青工、厂友……</p><p class="ql-block"> 一车间是翻砂车间,二车间是锻造车间,三车间是修理车间,四车间是冷作车间,五、六、七这3个车间连成一体,是加工车间。通用分三个区,即:生产区,生活区,办公区。生产区的大门口是汽车队,汽车队对面是负责生产活动的调度科和统计科,厂区大道中间段的右侧是烧结场,三车间隔壁是材料室,靠江边围墙处矗立的水塔是通用厂标志性的建筑,还有冷作车间旁边的镀铬房,还有一栋尚未完工的车间框架,等等。生活区有数栋宿舍楼和数排宿舍平房,有食堂、锅炉房、澡堂、灯光球场、修理店、军代表住房、大礼堂,还有每天都按时响起了军号大喇叭的高架铁塔,还有上夜班都能按时夜宵吃到的大馒头、喝到的可口‘神仙汤’……。办公区就是厂门口对面的办公楼。”</p><p class="ql-block"> 信中,他还写下了一大串令人难以忘记的曾与他一起并肩工作的工人师傅的名单: </p><p class="ql-block"> “团支部书记是蔡明雄,委员有付培林、陈汉生、杨运华……还有叶远胜、付菊安、徐磊明、盛道佑、李继英等厂技校的师傅, 我还保存了付菊安、李继英两位师傅在当年我离厂时送给我的两个笔记本子。我所在的三车间的赵冬梅书记、黄金满连长(后为车间主任)等等车间领导,还有刘勇书记、干鸪军代表、苏代表、仝副书记等等厂领导,仿佛仍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还有我所在的三车间的周明清、刘李、冯才兴、张家林、盛道佑、付菊安、叶远胜、徐磊明、黄祖华、周庆忠、胡志腾、李明富、贺银安、刘大年等临修小组和三车间的等等诸位师傅,还有蔡明雄、付培林、杨运华、熊继明、王精华、吕炎生、陶毓辉、刘仁义、周东生、周文斌、陈红印、胡平安、赵永廉、杨雪玉、彭慈芳、陈汉生、陈贻桢、王仁川、王仁才、胡松莲、汤春桢、李远君、江明星、蔡淑明、胡康成、王梦涛、刘楚平、唐长银、张友新、胡美莲、武凤英等等青工朋友,仿佛就在身边。</p><p class="ql-block"> 还有包括您在内的当时在通用青工中早就有名气的张润德、路策、张福来、徐世铎、朱端炎、阮和平、罗尔信等等‘青工名星’,至今令人倾慕。</p><p class="ql-block"> 还有当年一同到通用的黄梅藉老乡,包括:吴焱松、朱志峰、吴印新、陈雪明、夏重光、杨红慧、杨红安、闵红霞、梅玲霞、邓秋泉、杨顶芳、帅解栋、桂琼华、张小烽、熊继明、王精华、周普选、周亚芳、廖大为、汤援朝、余求保,吕柴和、曹国利、孙大雄、曹水珍等等,也都生灵活现。</p><p class="ql-block"> 我们车间的童先林书记,李继英师傅,磨工王师傅(女,鄂城人),磨工唐师傅(女,上海人),电工班王师傅(武汉人),立式刨床汪师傅(新洲人,技校生),立式铣床姜师傅(鄂城人、技校生),模具工刘师傅(技校生),我们临修小组还有曾在黄冈军分区修械所帮助修理枪械的黄师傅,还有经常和我在一起的张师傅以及他的徒弟周文斌,还有刘李师傅的徒弟,还有镀铬的张师傅,还有一位来自上海的沈师傅、还有后来调到黄冈地区工业局担任副局长的王局长,还有厂医务室的王医生,还有当年进厂的黄梅藉的青工计27人和一批从黄梅招工的武汉知青……等等,他们中的的许多人的形象都在我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虽然他在通用厂只呆了短短的二年多,但他却记下了那么多的人与事!拳拳之心,溢于言表!</p><p class="ql-block"> 读到他的信,我惶惑了,我在通用呆了整整12年,却记不了他说的这些人与事,我感到一阵阵的脸红。将心比心,我有愧于通用。</p><p class="ql-block"> 五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他又一次来到通用,虽已白发苍苍,但归来仍是少年,只是可惜没有见到一个认识这位“少年”的熟人和长者。</p><p class="ql-block"> 在通用厂二年多的时间,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只不过是一小块基石和一朵小浪花而已,但老人却把它看得很重很长很大,因为在老人的基因中,已深深烙下了工人阶级的印记,老人对通用的情意与留恋,是花朵对根的情意与留恋,是对他少年时代的情意与留恋,是他对社会基层群众的情意与留恋,也是对通用师傅们和厂友们的情意与留恋,还是对整个工人阶级的情意与留恋,更是他不忘根本的情意与留恋,这就是他的初心!愿在通用呆过的人永远保持这颗初心!愿每个人永保初心!</p><p class="ql-block"> 2023年7月10日于黄州</p> &lt;p class="ql-block">  (2024年5月18日,王树华&lt;左2>回通用看望老师傅与工友)&lt;/p> <p class="ql-block"><b>  十二、有志者事竟成的叶远胜</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叶远胜考取了研究生,叶远胜的的确确考取了研究生。</p><p class="ql-block"> 这消息象春风一样吹遍了鄂城通用机城厂,全厂上下,无不为之兴奋和激动。一个没进过大学门的普通工人考上了研究生,这确实是件稀罕事。作为分别多年的老同学,我去采访了他。</p><p class="ql-block"> 他笑看对我说:“在接到湖北财经学院工业经济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后,许多人都来问我是怎样考取的,用的什么方法,我告诉他们,除了流汗,还是流汗。只有汗水才能换得丰收。”。</p><p class="ql-block"> 是的,叶远胜为考研究生付出了许多辛勤的汗水。这我完全想象得出来。但是却万万不曾想到竟有这么多! </p><p class="ql-block"> 叶远胜出生于一个普通职员的家庭,家庭虽然贫穷,但父母却十分重视教育,鼓励孩子勤奋学习。因而叶远胜兄妹几人,个个成绩优异。叶远胜是浠水一中老三届高中毕业生,是学校当年的学霸,他文化基础扎实,自学能力强,又谦虚好学,恢复高考后,机会来了,于是他义无反顾的抓住,终于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梦想。</p><p class="ql-block"> 他报考时的197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第二年,也是国家正式恢复被文革停止十多年高考制度的第二年,其时他是鄂城通用机械厂工修车间一名模具钳工,时年31岁,是二个孩子的爸爸,小的还不满周岁。</p><p class="ql-block"> 叶远胜报考研究生,是经过了长期的思想准备的。爱因斯坦说过:“爱好是最好的老师”。他从小就对文学,哲学和历史书有着特殊的爱好,还在小小的年龄时,就被人称为“小哲学家”,在那史无前例的日子里,多少人浪费了宝贵的青春,但他的年华却没有虚度,他托人在省图书馆办了借书证,几年来他阅读了大量中外名著,和一些马列著作,特别是“矛盾论”“实践论”和艾思奇的“大众哲学”,薛暮桥的《政治经济学讲话》被他当成宝贝似的翻了又翻, 光笔记就记了好几本;同时,他还用大量的时间阅读了《史记》、“中国文学史”唐宋诗词,西方哲学,《国富论》,以及范文澜编写的《中国通史》,并对中国封建社会和奴隶社会的分期问题提出了独到的見解。平时,他最爱说的话是:“将在谋而不在勇,读书在精而不在多!”正因为他平时精读了这么些书,积累了丰富的知识,为日后的考研作了必要的准备。所以能在4月份报名,9月考试的短短5个月中,自学完专业考试的主要书籍 。</p><p class="ql-block"> 这5个月,他的时间表是这样按排的,早上4点半起床,冷水冲头后就开始晨读,6点半准时到食堂买饭。6点三刻、当上班的第一遍汽笛拉响时,就拿上两个镘头往车间里走。一边走一边吃,一边背外语单词。馒头吃完了,车间也到了。中午打个盹就起来看书。下午下班吃完饭后散一刻钟步,然后就在书桌前正襟危坐,一直到12点,瞌睡来了,就跑到水管子底下用冷水冲一冲。平均起来,每天的睡眠不超过5小时。</p><p class="ql-block"> 我问他在复习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他笑了笑说道: </p><p class="ql-block"> “热,你知道,我住的房子是个三面不透亮,只有一面有窗户的黑平房,三伏天,房里象蒸笼一样,我本身就胖,怕热,尽管只穿一条短裤,打个赤膊,可仍然汗流如注,不要多大功夫,地下就是一滩水。好几次都热得熬不住了,但我一想到上甘岭的艰苦,就挺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又问他,在复习中最不顺心的事是什么?他不加思索的答道:“买饭!”他看我不解地瞪大了眼睛,解释道:“因为爱人下班要喂奶,所以每次买饭都是我。由于人多,每次买饭都要站上一刻钟至二十分钟的队,一天就要浪贵一个小时!这么多宝贵的时间被白白浪费掉,真是比什么还要叫人难受”。我知道,他有一句名言:“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他还在他寝室的门上贴了一张纸条:“闲谈莫入”。</p><p class="ql-block"> 这5个月,他没有看过一次电影。5个月内,他的体重从65公斤降到了52公斤, 一下子瘦掉了26斤!</p><p class="ql-block">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初试合格了。几天以后,他满怀着喜悦的心情到武汉去参加复试。两天之后,他从武汉回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听他说,“这次工经专业共招8名研究生,参加复试(口试)几十人是从300多名考生中筛选出来的。而他考试总分是靠前的,教授们对他很感兴趣,详细地问了他许多问题,总的来说,口试还令他们满意。他也认为自己必定稳操胜卷,有点“其乐淘淘”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但是,事物的发展偏偏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最终录取通知书中竟没有他。虽然他成绩优异,口试效果不错,没有被录取原因是最明显不过的,是他的学历证书问题,因为他没上过大学,没有那张普通高等学校的文凭!就是这么一张薄纸,它象一堵高墙,挡住了多少有志青年的前进道路,它又摧折了多少才气横溢青年的美好理想!</p><p class="ql-block"> 面对失利,他痛苦和无奈,今后何去何从?朋友们劝他,你家中两个孩子小,爱人也要上班,家中困难大,不要再考了,何必自找苦吃了。怎么办?他思想斗争激烈,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思考。</p><p class="ql-block"> 他想起中学时就熟背的格言,在科学的道路上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的,只有在那崎岖小道上不畏攀登的人才能达到光辉的顶点。他深深感到自己在崎岖小道上的攀登失败了,但是,人生能有几回搏?怎能轻言放弃?叶远胜是个自强不息的人,他没有被挫折所压倒,他舔尽身上的伤口,又顽强地站了起来。如果将第一次考研比喻为爬雪山过草地,那无非是再爬一次雪山,再过一次草地!他要抓住机遇,争取命运的转折!在爱人的坚定支持下,他迅速调整好心态,重振旗鼓,做好了第二次考研的准备,他决心要打破这堵高墙!</p> <p class="ql-block">  (叶远胜参观华为)</p> <p class="ql-block">  第二年,他又毅然报考了湖北财经学院经济学专业的研究生。这个专业全国只招收5名研究生,考试科目一共5门:政治,外语,高等数学,资本论,经济学说史。</p><p class="ql-block"> 时间紧,难度大。怎么办?他就象一个攀登珠峰失败的登山运动员准备重登珠峰一样,重又鼓起勇气,重又艰难地一切从头做起。他回顾了第一次考研复习的全过程,总结了经验,疏理了思路,决定在时间和效率这两个关键点上下功夫。</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驾轻就熟,将去年复习的时间如法泡制,只是安排得更科学更灵活了。</p><p class="ql-block"> 首先他杜门谢客。每天5点起床,晚上12点休息,雷打不动。那时工厂节约用电,晚上11点就停电了,他买了几箱蜡烛,停电后继续挑灯夜战,继续着没有节假日,没有看演出和电影的日子。同时在房间墙上写了一副对联(望崦嵫而勿迫,恐鹈鴂之先鸣)用离骚的名句来时刻提醒自己时光流逝很快,稍纵即逝。</p><p class="ql-block"> 为了更灵活巧妙的利用时间。他还做了很多随身携带的卡片,上面记满外语单词和数学公式。有空就拿出来看看。让碎片时间也能得到充分利用。他经常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一样,只要你愿意挤,总是会有的。</p><p class="ql-block"> 其次,他在学习方法和提高学习效率上面动了不少脑子,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从宏观上了解每门科目的体系结构,明确重点,有针对性的各个击破。</p><p class="ql-block"> 没有书籍和复习资料,为了避免购买带来额外的经济负担,他就利用周未休息时间,带上几个馒头和一壶开水,搭乘工厂凌晨去汉阳拖钢材的平板车,去大学图书馆查询抄录,饿了,啃上几口冷馒头,渴了,喝几口冷水,晚上,再搭便车回来。</p><p class="ql-block"> 备考《资本论》是一大难关,这部宏篇巨著不少学者啃了一辈子还在继续努力。如果从头翻看,可能一年时间都不能读完学好,何况他还要上班和干家务,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宽裕的时间!于是他采取结合原著查阅辅导学习材料和拜访名师的办法进行,经常风雪无阻地去專家老师家门等候求教,老师感动对他说,你真是“立雪程门“呀!</p><p class="ql-block"> 经过近一年的刻苦钻研,他终于抓住了《资本论》整个理论体系的核心,最后考试取得了较好成绩。</p><p class="ql-block"> 他用同样的办法。 把经济学说史这门课的理论体系,从宏观上进行梳理。围绕经济学生产交换分配三大基本问题,对经济学史上的理论流派进行粗线条的分析比较。从纷呈的理论流派中抓住其影响较大的新古典主义和凯恩斯主义进行深入学习钻研,抓住其重点。考试也取得了较好成绩。</p><p class="ql-block"> 高等数学这门课的考试是文科类学生的栏路虎,没有捷径可寻,必须下硬工夫,离不开题海战术。他把重点聚焦在微积分和线性代数上。每天规定自己必须做完 20道题。有多少不眠之夜,常常梦中惊醒。真是“夜阑卧听风吹雨,秉烛披衣做难题。”不到一年,他做的练习题本足足装滿了三大抽屉。</p><p class="ql-block"> 外语也是颇费功夫的考试,他学的俄语荒废得只认识几个字母了。只得从头复习字母开始。每天早上5点开始复习单词和课文,他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封闭的学习语言环境。家里四壁贴满了单词语法,录音机播放学习音频,眼耳手联动,强化了记忆力。经过一年来的努力,终于恢复到高中时的水平。此时他已身心俱疲,体重下降了十多公斤,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p><p class="ql-block"> 功夫不负有心人,靠着辛勤的汗水,他研究生五门考试终于取得了好成绩,被正式彔取为该校首届经济学专业研究生。</p><p class="ql-block"> 当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此时的他由于工作出色,已调往黄冈地区工交办公室工作,成了一名干部。领导和同志们都劝他放弃读研,继续在工交办工作,告诉他此工作非常重要且前途无量,但他还是拒绝了这些好心的劝告和诱惑,坚定地义无反顾地向着自己的理想走去。</p><p class="ql-block"> 当他满怀希望踏进校园不久,工厂突然通知他被停发工资了,原因是对脱产学习的职工要作离职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猝不及防。没有工资怎么养活一家人,在面临生存考验面前,他没有气馁后退,他坚信,国家政策不会让他辍学,他多次找有关部门反映,最终上级部门让工厂落实了有关政策,补发了他的工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生道路的坎坷。</p><p class="ql-block"> 考取了研究生,实现了他人生梦想的第一步,但他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p><p class="ql-block"> 三年研究生期间他依旧没有节假日,没有看过一场电影。 他一边刻苦学习理论,一边紧密联系实际,他认为经济学的学习和研究的目的在于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不能仅仅停留在书本上,而应该服务经济建设的主战场,针对当时企业普遍存在的产业升级问题,他运用经济学理论,撰写出了"世界新技术革命与我国工业技术改造的对策"长篇论文,发表在全国经济学核心杂志《经济研究》上,获得好评。</p><p class="ql-block"> 他在中南财经大学学习期间,由于表现优秀,先后被提拔为校科研处长和教务长,被评为副教授、教授,硕士生导师和博士生指导组成员。长期参与领导全校的教学和科研工作。 </p><p class="ql-block"> 他多次获教学科研优秀奖,先后在国内外发表40多篇学术论文,出版10部著作,主持和参加了三项国家级课题和11项省部级课题。其中6项课题:“中国财经教育大趋势”,"中国经济改革理论比较研究","中国经济改革理论流派"国家市场企业运行机制研究"。"湖北省工业技术改造问题研究","技术改造经济学"。分别获省部级科学进步奖和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其重点成果在《人民日报》和俄罗斯《远东经济》杂志上重点介绍。</p><p class="ql-block"> 2008年他调任省属高校院长、兼任国家经贸委武汉经理学院院长,率先与国外学校合作办学,带领企业高管赴美考察进修。率先迈出了中外合作办学的新路。二000年他被授于湖北省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国家人事部专家顾问委员,国家教委高教司教学评估专家,中国企业联合会与中国企业家协会全国职业经理人资格认证委员会执行委员。湖北省企业职业经理人资格认证指导委员会副主任。湖北省企业家联合会副会长。《当代经济》杂志主编。</p><p class="ql-block"> 无情白发催寒暑,成似容易却艰辛,而今他已年愈古稀。半个世纪前的往事他乃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谈起人生感悟时说:</p><p class="ql-block"> “人生应该怎样的度过?应该像保尔•柯察金说的那样,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在奋斗的年龄,不要贪图享受,虚度年华,珍惜光阴就不会留下遗憾!”</p><p class="ql-block"> “同时个人的奋斗也不必执着于一定成功,因为成功要有天命,要有机遇和环境,要随缘而行。人生不过是时间的过客,既要学会争取也要学会放下,才能享受人生的旅程。”</p><p class="ql-block"> 他办公室贴着教育家陶行知的名言“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他始终秉承这个教育理念,教书育人,培养学生求真务实,追求真理的人生观。作为院长,他生活简朴低调,平易近人,从不搞特殊化。处处体现了工人的本色。他十分怀念通用厂这个让他锻炼成长的大熔炉,怀念这里的战斗岁 月,怀念这里的人和事。</p><p class="ql-block"> 初稿于1982年4月,定稿2023年7月16日</p> <p class="ql-block">  (与法国签约后留影,中为叶远胜)</p> <p class="ql-block"><b>  十三、历经坎坷、砥砺奋进的胡增虔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兰天白云,艳阳高照的日子,在原通用水塔遗址、现为长江社区阅览室的宽敞的大厅里,我见到了“老通用”胡增虔。胡增虔今年85岁了,仍然身板硬朗,精神矍铄,看起来和六十多岁差不多,是目前通用厂内健在的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通用人之一。</p><p class="ql-block"> 他和厂里大多数上海人一样,本份老实,不多事,不惹事,不爱张扬,不喜欢出头露面,不会吹牛拍马,不会阿媚奉承,也不会仗势欺人。由于知识分子的原由,比一般上海人更多了一层特点,清高,不善结交,不喜结交,寡言寡语,无论打击委曲,还是开心快乐,他都会埋于心底,从不失魂落魄或喜形于色,也常常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自樽自酹,埋首在个人的那个小天地里。属于那种“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冬夏与春秋”的人物。</p><p class="ql-block"> 但就是这种惟恐天上掉下树叶,砸中脑袋的谨小慎微,于世无争的人,却偏偏遭遇了无端的飞来之祸。</p><p class="ql-block"> 1969年的一天,在全厂大会上,他突然被揪上了台,被宣布为“里通外国的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还被挂上了黑牌子,被划入了牛鬼蛇神的队伍,打入了“另册”。罪状是:出身大资本家大官僚家庭,其父是香港反动报纸《文汇报》的编辑。随后,便被隔离审查,送进了“五不准”的“学习班”半年之久。</p><p class="ql-block"> 他被揪出来的当时,我们全厂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轻言细语,和蔼可亲的人竟会“里通外国”?还有一个爸爸在香港!不过《文汇报》倒不是主持人所说的反动报纸,自打创办起,它就是有名的左派报纸呢?不知道是不是这群识字不多的人,怕出身不好罪名不够,故加顶“里通外国”的帽子,在乱扣帽子借故整人?虽说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惟有同情而已。</p><p class="ql-block"> 自此,胡增虔及他全家的日子就如坐上了过山车样,一下子跌入了底谷,不仅他本人象厂里牛鬼蛇神一样,走路低着头,他全家人也跟着他一样,在人前都矮人一截,抬不起头来,就连他那长得虎头虎脑,活泼可爱的儿子,也变得了沉默寡言,见了人也是低着头或将头扭向了一边。再也看不到平时那种活泼好动的样子了。</p><p class="ql-block"> 胡增虔出身于一个显赫的家庭,祖藉江苏松江府宝山县人(现上海高桥),为当地的大官僚大地主。他的祖父胡礽泰在上海南洋公学(交大前身)读书时,被校长何嗣焜相中,招为乘龙快婿。后被清政府派往日本留学,学业未完又被派往美国留学,回国后,先后担任过驻日本长崎领事和国民政府的交通部航政司司长,资政院议员等职。他的父亲胡褒在家中排行最小,于上海沪江大学读书时结识了同在大学读书的他的母亲,他母亲出身名门望族,是清末著名史学家,大学者沈曾植的孙女,沈曾植为光绪进士,曾任过总理衙门章京、安徽布政使等职。</p><p class="ql-block"> 胡增虔的父亲在大学学的是经济金融,解放前曾任过甘肃省中央银行副总经理。后随二姑父去了香港,在进出口公司工作,将奶奶和他们母子4人留在了上海,从此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他的父亲在香港找了个继母,又有了弟弟妹妹,就更少联系了。</p><p class="ql-block"> 胡增虔母亲曾报名支边,去到了内蒙教书,可怜她一个长期在大城市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又是大官僚资本家出身的金枝玉叶小姐,哪里吃过这等苦,过得惯这样的艰苦生活,刚开始还凭热情,咬着牙忍受了下来,时间一长,生活方面的各种不习惯,自然偶有牢骚,于是在1957年被打成了右派,开除了公职,于1958年回到了上海,因为是右派身份,上海哪个单位也不敢要,可怜她一个沪江大学的高材生,只得赋闲在家,成了家庭妇女,间或靠出卖劳力在街道工厂干点体力活。直到文革结束后,学校才给她平反,并补发了所有工资。</p><p class="ql-block"> 胡增虔体谅家里困难,初中毕业不敢继续上高中,去考了中专——上海船舶制造学校,学船机制造。因为学校每月有15元的津贴,可以解决除他一个人的吃住等生活问题外,还有零用钱。 </p><p class="ql-block"> 1957年毕业时,本应分配工作,但却将他选送到了东北《大连外国语专科学校》继续学习,准备下一步送去苏联深造或给苏联专家当翻译。因为当时正值中苏蜜月期,我国在苏联的帮助下,投资兴建了许多项目,正是国家用人之际。</p><p class="ql-block"> 《大连外国语专科学校》直属一机部,条件很好,每人每月发放助学金16元,他在那里专门学习俄语(学校当时只有德语和俄语两个系)。孰料天有不测风云,胡增虔在《大连外国语专科学校》学习俄语还不到一年,中苏关系突然恶化,苏联专家撤走,他的翻译梦也随之破碎。随之,他被一机部分配到了湖北省工业厅,过起了每天打水扫地看报的悠闲生活。</p><p class="ql-block"> 他当时是一个十几岁的年青人,学的又是技术专业,自然过不惯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也不愿荒废自已的专业,于是就主动申请要下基层,到工厂去。厅长当即表扬了他,说年青人有志气,到工厂去大有作为。并问他想去哪个厂?他说想去上海人多的单位,因为他是上海人。当时正好几个上海小厂搬来鄂城,组建鄂城通用机械厂,特别需要人才,于是就将他分到了由上海搬来鄂城的通用机械厂。</p><p class="ql-block"> 其时通用机械厂虽行政上属黄冈专署管辖,但业务技术等方面却属省工业厅管,且是省厅的长期和重点蹲点单位。在此之前,已经分派去了王树炳等一批来自东北、山西、上海等地的省厅年青骨干,胡增虔属于第二批。此后,省工业厅郝副厅长在通用蹲点时,发现通用都是些年青的技术人员在挑大梁,没有正儿八经的经验丰富的工程师,于是又从武汉锅炉厂将王浩然和薛某某这两位留日资深高级工程师调去了通用。</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造反派去武汉王浩然家抄家,拖来了满满一卡车的书籍,除了各种专业图书外,还有不少中外文学名著,当卡车一到通用单身楼时,书籍立即被人抢了个精光,可惜当时我不知道消息,不然,我这位文学爱好者也一定会去顺手拿几本回来看看的。</p><p class="ql-block"> 说起王浩然这位上海前辈时,胡增虔还给我讲了个“放大镜煮鸭蛋的故事”:“文革时,王浩然被下放到厂办农场,农场的人看他年纪大,一介书生,还是近视眼,也没有为难他,安排他每天放牧鸭子。那时都吃不饱,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吃,都要计划和票证。有天我去看他,问他平时吃什么?长得这么红光满面?他说每天吃鸭蛋,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听了大吃一惊,心想农场的鸭蛋怎么能随便吃?被发现了岂不又要挨整?他笑了笑对我说道,这鸭子到处下蛋,多一个少一个是没有定数的,我又不生火,躲着吃个蛋还不容易,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放大镜,又从附近的草丛中摸出了一个鸭蛋,他熟练地将鸭蛋放在地上,用放大镜对着太阳,将焦点聚集在蛋上,果然,只一会儿功夫,他就将熟鸭蛋递给了我,我真是佩服王工的聪明和学以致用!”</p><p class="ql-block"> 后来,王工用“放大镜煮鸭蛋的故事”,传遍了通用,成为了通用的一大笑谈。</p><p class="ql-block"> 通用虽是国营企业,也是黄冈最大的工厂,但由于是上海几家私营企业搬迁而来,因此,对这些随厂内迁的资本家们都很优待照顾,每月还给他们发放利息,有的还让他们担任重要职务,如有一位就曾担任过技术科长,只是由于他后来自己不争气,恶习不改,在上海本有夫人,却又在外乱认“表妹”,并将其带回通用,所以才将其撤换。不过这几个资本家都有技术,也与工人们一起按时上下班,干起活来也都不含糊。所以,文革中,他们也没有受皮肉之苦,哪派组织也没有批斗他们。</p><p class="ql-block"> 这几个资本家有的还将子女从上海带来通用厂里工作,子女们也一个个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干着普通工人一样的活。如蒋文启的大儿子,虽然长得白白净净、高高大大、斯斯文文的,却在我们铸造车间干着最累最脏的清砂工的活,不仅毫无怨言,好象还喜欢这个工作。我常爱找他闲聊,大概因为父亲是厂里资本家的原因,他觉得低人一等,有着天生的自悲。平时不爱说话,属于那种问一句答一句,有问必答的人。因为他年纪比我大许多,我喊他老蒋。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干清砂工,这可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纯出体力的活?他笑着说道,这工作时间短,又多是夜班,没人管,自由得很,只要4-5个小时就可干完,干完就可回家,可以有许多时间看书。不用象其他工作,非得干满8小时才能下班。</p><p class="ql-block"> 这里顺带介绍下我工作过的铸造车间,铸造车间是通用最大的车间,有200多人,有木模组、造型一组、造型二组、造型三组、工模具组、泥芯组、三八班、浇注组、清砂组、配砂组、毛刺组、炉工组、维修组等十几个生产小组,其中工模具组专门负责接收外来加工作业和制作铜铝等稀有金属零件以及部分零件的热处理工作;三八班则全由1970年进厂的青女工组成,清一色的“娘子军”。 </p><p class="ql-block"> 炉工组负责装料,进料,出铁水,其中当时黄冈专署主管工业的副专员顾万才的亲哥哥,就在此组专门负责焦炭的筛选工作,六十岁的人了,每天打个赤膊在大炉后面的煤场,用铁锹一锹锹地往钢筛里送焦炭,风雨无阻。老头很亲切,我有空常到他那聊天,也常盯着他满脸皱纹上一颗颗晶莹的汗珠发呆。</p><p class="ql-block"> 维修组是全车间最快活的组,它由车、钳、刨、电和天车工等诸多工种组成,后来大名鼎鼎的陈裕立也分到了这个组。我在造型二组。老蒋是清砂组的主管,带领着一群家属和临时工,每天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日本兵戴的那种有披肩的帽子,口上带着防化兵用的厚口罩,还有飞行员用的遮风眼镜,如鬼子进村般似的。不过,老蒋他们好多人穿不惯这全套的防护用具,他和大多数人一样,除了口罩,头上连帽子都不戴,我问他为什么不戴,他说反正下班要洗澡洗头,戴着碍事。</p><p class="ql-block"> 老蒋快40岁的人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谈对象。他对人和蔼可亲,从未发过脾气,也从未与人脸红过。在车间里除了忙上忙下地埋头干活外,从不多话,也不爱结交人,顶多匆匆忙忙地和好奇心重的我答两句腔,答完就干活,干完就回家。</p><p class="ql-block"> 许久后,有一次在黄州的一辆公交车上,我突然看到了他,还是那么年青,我兴奋地喊他,但他却一脸的茫然,最后他告诉我,他是老蒋的弟弟小蒋,他们兄弟相貌差不多,许多人常常将他们搞错。小蒋后来也从上海来了通用,在七车间工作,小蒋说我认识的是他的大哥,大哥多年前已经去世,他一生未婚未娶。我问小蒋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小蒋说是矽肺,我马上明白,这是职业病所致。由于老蒋长年搞清砂工作,每天与大量粉尘为伴,虽然带着防化兵似的厚口罩,但时间长了,还是无济于事,我们铸造车间许多造型老师傅就有人得这种病,何况清砂工!我得知老蒋去世的消息后,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怜而又苦命的老蒋!</p><p class="ql-block"> 老蒋其实也是有心思的人,只是平时不动声色而已。记得有次省长张体学来铸造车间视察,老蒋在远处看见,立马将震动落砂机开动了,立时车间粉尘弥漫,犹如发生了沙暴一般,唬得车间领导连忙跑去,老蒋却装聋作哑,装作没听见一样。张体学同志不愧是人民群众的好领导,他见漫车间的灰尘,当即批评厂领导,工人在这么大的粉尘环境中工作,那还能保证健康?让厂领导一定要想法改善生产条件!后来厂里只得忍痛拿出大笔资金,搞了个湿法清砂,即在震动落砂机工作时自动加水。从而大大减少了车间的粉尘。事后,车间的工人们都对老蒋竖起了大拇指,夸他有办法,为大家的健康立了一大功。</p><p class="ql-block"> 我们车间工人出身的支部书记周龙生,当时是为数不多的中共黄冈地委委员之一,常夹着个包过江去开会。有天,在车间的砂地上,接受了一位重量级著名人物的“批判”和“检讨”,那人拄着拐杖,戴着鸭舌帽,留着小胡子,颇有风度,据说他是“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之一、参加过"八七会议"会务工作的老资格革命家王盛荣。这都是闲话,暂且按下不表。</p> <p class="ql-block">  (86岁时的胡增虔)</p> <p class="ql-block">  却说胡增虔来通用厂后,分配到技术科,他的工作与生活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不久,他在厂里也收获了爱情,一位来自武汉的漂亮姑娘爱上了他,结婚后,为他生下了一对聪明活泼,漂亮可爱的儿女。</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来,他在厂里经历了许多事,也设计和搞过了许多产品,刚来时,正逢大跃进,他与技术科的年青人一起,设计了小高炉,轮流值班,日夜不停歇地炼焦炼铁,后来又搞热风炉,制造鼓风机装置,先是搞苏式脱粒机,接着又搞半复式脱粒机、简易脱粒机、柴油机、拖拉机、印刷机、组合机床、淬火机床、推土机,改革开放后,又搞起了纺织机和制鞋机,液化气自动灌装线、面包生产线等等。从通用创建到垮台卖掉,生产了小到铁锅、饲料粉碎机,大到农用汽车、推土机,成百上千种机器和产品,多得数也数不清,从他手中经过的各种产品及零件的图纸,也多得数也数不清,经他本人设计的产品和工艺装置更是多得数也数不清。通用产品的更新换代,通用的兴衰荣辱,他全都经历过。他个人的经历,就是一部通用的活历史,活辞典。</p><p class="ql-block"> 在当技术员时,当时厂里准备制造推土机,其中有一个难啃的骨头:锥底花键。当时此零件只有咸宁工程机械厂能够生产,全国的许多厂家都在那里排队等着购买,等到轮着通用,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当时推土机正在试制阶段,急等着要,因此,全厂上下都为此着急。这时胡增虔大胆提出,不靠别人,改造通用现有设备,我们自己搞!此想法立刻得到了厂领导的支持,于是他日夜奋战,将厂里的进口滚齿机进行改装,改造成了可以加工锥底花键的机器,解决了推土机制造上的一大难题,全厂上下都很高兴。消息传出去后,全国许多厂家都来到通用,或定货或取经,还抢了咸宁工程机械厂不少的生意。</p><p class="ql-block"> 一炮打响后,胡增虔又接受了第二个任务:设计加工弧齿锥齿轮的工艺装置。弧齿锥齿轮是推土机的核心零件,它相当于推土机的心脏,就如现在的蕊片样,农用汽车也要用到它。胡增虔很快在铣床上设计出了一套工装,粗铣出来了,但由于零件太大和精密而无法进一步加工,于是只好去找可以加工的西安黄河工程机械厂,请其帮忙代加工。胡增虔只身带着零件跑到陕西,找到了时任陕西省委副书记的姜一,姜一曾在黄冈当过地委书记,也多次来过通用。听说后立马派人与黄河工程机械厂联系,厂里也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但是,却要求提供加工参数。因为加工时需要不断调试,要靠人去计算,因此要大量的参数,这是个很麻烦很费时间也很棘手的事,帮忙加工的单位自然将球踢给了来找他们麻烦的胡增虔。</p><p class="ql-block"> 胡增虔自然只有接受了下来。那个年代即没有计算机,也没有电脑,手边连个计算尺也没有,全靠人工手算,成百上千的数据,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零件就要报废,前功尽弃。胡增虔于是咬紧牙关,在招待所里关起门来,每天日夜不停地对着图纸计算,天天工作到凌晨才休息,连着夜以继日地算了好几天,终于将所有数据算好。他的这种吃苦精神,感动了黄河厂的工人师傅,他们主动将自己原来加工的产品停了下来,转而替胡增虔加工弧齿锥齿轮,他们按照胡增虔计算的数据一点点加工,果然分毫不差,一次成功!黄河厂的工人师傅们个个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一致称赞他了不起!</p><p class="ql-block"> 象这种由于本厂条件限制,而采取与外单位合作,生产自已需要的产品和设备的例子还有许多,如后来胡增虔负责造数控龙门铣床时,硬件都是自己制造的,但其中的电气设备,数控软件等都是南京的,就如手机,除了芯片,其他都是自己制造的一样。</p><p class="ql-block"> 在布机生产准备办公室任上,胡增虔也是从头到尾,一手一脚地负责了布机生产的全部,虽说何福林是生产准备办公室的负责人,但何福林由于是副厂长,事多忙不过来,所以布机生产的一切试制工作均交给了胡增虔。</p><p class="ql-block"> 当时厂里准备生产织布机时,组织了许多人去上海织机总厂参观学习,谁知实地看了后,许多人都怕了,因为人家的各方面条件太好了,而通用的条件太差了,设备技术等等各方面都比人家差一大截,许多人顿时没了信心,打起了退堂鼓,认为通用厂造不出来织机!</p><p class="ql-block"> 胡增虔看到这种情况和苗头后,立即向厂主要领导和大家提议,不能照搬照抄人家的工艺和经验,要根据我们通用的具体条件和实际情况走自已的路,“不要贪大求洋,要土法上马,土洋结合”,用我们自已现有的设备和条件来造织机,来解决生产中的一切难题。他的想法,得到了厂主要领导的赞许和支持。</p><p class="ql-block"> 曲轴的制造加工,就是当时的一大难题,上海织机总厂是投资50 万,用专机一次成型造出来的,50万在当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是一笔大钱,通用厂肯定拿不出来!在攻关会上,锻造车间的李立旺提出,是否可以用锻造加热再压制的办法解决,胡增虔听了,立马拍板支持,并和大家一起研究,将这一想法进一步具体细化后,马上部署,督促实行。此方法是先将曲轴毛坏烧红加热,然后再用专用模具在冷作车间油压机上压制,后来一试,果然成功了!而且效果很好,是一次成型!土法上马成功了!全厂上下都轰动了,连上海织机总厂的人也大吃一惊,说鄂城通用了不起,他们用了50万,买了专机才解决,而鄂城通用只用了千把元,做了个模具就解决了!后来这个土办法还被许多厂家学了去,在许多中小厂推广开来。这就是当时“土法上马,土洋结合”最好的例子。</p><p class="ql-block"> 在总工艺师任上,厂里准备上平板印刷机,印刷机的许多细长的拉秆,是车工最害怕的。长2米多,却只有25毫米粗细,即不好夹也不好车,很不好加工,一刀子下去,立马成了废品。这是每个车工面前的拦路虎,谁见了谁头疼。胡增虔看到后,立马叫停,准备换成冷拉,但厂里当时没有这个设备,于是他吸取曲轴加工的经验,动手设计了个土冷拉机,先将毛坏锻打基本成形,然后用模具夹住,放在土冷拉机上拉,一次就成功了,解决了车工加工的一个大难题,车工们也不再为此事头疼,而是个个笑哈哈了。</p><p class="ql-block"> 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就是抓全厂的平面管理和平面管理的升级工作。作为总工艺师的胡增虔,当时下了很大的力气来抓这件事,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多工人,天生懒散惯了,成品,半成品随堆随放惯了,要他们一下子改过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不断的督促检查下,终于扭转了许多人的陋习,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通用厂的平面管理还成了全省的样板。一机部的一位卢副部长专门来厂察看,看了后很满意,还对他们进行了表扬。</p><p class="ql-block"> 1999年,胡增虔光荣退休,退休后,别人又邀请他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几个人合伙办企业,生产注塑机和他设计的洗车机,他一下子从一个技术人员变成了一个民营企业的小老板。此企业虽小,但由于质量过硬,产品供不应求,很受沿海客户欢迎。后来因厂址搬迁,加上年纪大了,他才退了出来回家赋闲养老。</p><p class="ql-block"> 虽说赋闲在家,却也有企业不时找上门来,请他帮忙解决一些技术问题,他也乐此不疲,不计报酬,概然前往。在我见到他的前一天,他就去了一家企业才回。</p><p class="ql-block"> 胡增虔多次感慨地对我说道,这几年我国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改革开放初,他回上海探亲,见到了他的来自香港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看他(她)们手里拿着砖头大小的大哥大,穿着打扮得洋气,住的高档宾馆,出入动辙的士,听他们说家里用的是什么微波炉,彩色电视机,洗衣机,煤气灶,还有什么音响,而自已一件也没有,当时对他们们羡慕得不得了,觉得他们是阔佬,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就是一穷人。</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后,再和弟妹见面时却倒过来了,发现他(她)们租的房住,也没汽车,而自己住的房子比他们要宽大得多,各种家用电气设备也不比他们差。现如今,弟妹们在他面前好象成了穷人,自己好象倒成了阔佬。而大陆老百姓现今的生活水平比过去也不知提高了多少倍!过去是仰视他(她)们,现在,至少是平视了,起码也是扬眉吐气了!所以,胡增虔感叹道,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我胡增虔的今天,更没有今天的好生活!</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来,他无论是搞技术员,还是管理人员,还是当总工艺师,都是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作人,就象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搬到哪里,无论逆境顺境,无论岗位地位,无论在那个荒诞的年代还是春风吹来的改革开放时期,他都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毫无怨言,竞竞业业,尽心尽力、仔仔细细地不讲条件,不计名誉地位,把工作做到最好,唯恐有半点疏忽,给国家和集体造成损失。这就是胡增虔,这就是通用老一辈知识分子的缩影,也是通用上海人的缩影。</p><p class="ql-block"> 2023年7月27日于黄州</p> <p class="ql-block">  (后排左起:陈方荣、胡增虔、张映平、市经委饶金春、查正德、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张用长、陈汉生、商树荣、市委组织部干部、汪玉明,前排左起李华清、童杰、何淑珍、汪自掁、朱丽平、魏盛章)</p> <p class="ql-block"><b> 十四、名噪鄂黄的厂宣传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有一支活跃在鄂城黄冈两地的文艺宣传队,它无论是乌兰牧骑式的歌舞小节目,还是《沙家浜》、《智取威虎山》这样的样板戏全场大节目,都受到两地群众的热烈欢迎,它就是鄂城通用机械厂文艺宣传队。它的风头,不仅盖过了鄂钢、鄂城水泥厂这些省属大型企业,就是在黄冈专区和鄂城所有的业余剧团和文艺宣传队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佼佼者。甚至与许多专业剧团也有得一比。只要一说起通用宣传队,当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是通用人的宠儿与骄傲。</p><p class="ql-block"> 这些,都得益于她强大的创作力量和演出队伍,因为,在通用宣传队里,可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呀。</p><p class="ql-block"> 1972年,鄂城文化馆的杨萍老师告诉我,我创作的小歌舞《板手舞》已被鄂城广播电台录制成节目,每天在全县广播。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极了,在那个还没有产生电视,唯有广播电台是唯一的空中传播方式的年代,能被电台到处传播,无疑是最大的表彰了。</p><p class="ql-block"> 这年,还真是我的幸运年,早几个月,湖北艺术学院音乐系(即后来的武汉音乐学院)来黄冈招生工农兵学员,几位熟人邀我去黄州大礼堂前的招待所见招生老师,但她是一位招器乐的老师,只招十几岁的少年。得知我想考作曲专业时,即要我留下作品和地址,说帮我转交作曲老师。果然不久,一位名叫陈国传的老师专门来到我厂,点名要见铸造车间的我,因为我在送交作品(一首歌曲)的地址上注明了铸造车间。但不知为何,厂政治处却没有推荐我,而是将同为我车间的不懂音乐的另一人推荐给了陈老师,结果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不过六车间的方明善虽然不懂音乐,也不会唱歌,但我从他平时讲话时听出他声音富有磁性,力荐他去考,他先是不敢去,在我的再三鼓动与催促下,终于去了鄂城招待所并找到了招生的老师,回来高兴地对我说,声乐老师对他很满意,并带来作曲系陈国传老师的口信,要方明善陪同我一定去见见他,可惜当时我因家庭问题思想包袱太重,心想既然厂里不推荐,就是找去了也是白搭,哪怕录取了,最后政审不合格涮下来更没面子,我小时候的好友“犟霸爷”的悲惨下场不就是例子么(“犟霸爷”考取了邵阳市歌舞剧院,但在政审时却因家庭问题被涮,最后他跳塔而亡)?所以,我坚持咬紧牙关不去,从而错失了一次机会。</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能够进入音乐学院深造,也许我的人生将会翻开新的一页,也许中国又会多了一位作曲家。我自信不会差于那届的王原平、姚峰,因为我不仅音乐基础比他们扎实,还有着丰富的湖南音乐的基因和深厚的文化知识素养。 </p><p class="ql-block"> 大约也是在这年,我们排演样板戏《沙家浜》时去鄂城京剧团学习,京剧团的乐队队长拉京胡的老师(姓师,大冶人)多次对我说,他们剧团需要我这样拉小提琴的人,要我加入他们乐队,我说你们不是有俩个拉小提琴的么,他说他们赶不上淌,我笑了笑,没有同意。因为当时厂宣传队基本就是全脱产,和他们剧团差不多,何况,当时专业剧团名声没有工人阶级响亮。还有我的小提琴老师隋星桥就曾要我去他们文工团(黄冈专区文工团)拉中提琴,如去京剧团还不如去隋老师那?</p><p class="ql-block"> 也是这年,6090部队文工团来通用厂演出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文工团主管业务的副团长在看我拉了《打虎上山》和《滑雪》音乐的前奏后,很郑重地找我谈了三次话,力劝我加入他们部队文工团。最后一次谈话时,他很郑重时问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不想加入他们文工团?要我将我的真实想法和顾虑告诉他,他去与驻厂的军代表疏通,其实,我做梦都想参军,更想加入部队文工团,只是一个连红卫兵和民兵都不让我加入的有“家庭问题”的人,部队敢收不?普通战士都没资格当更何况部队文工团?所以我只是一口咬定不想去!真是鸭子死了嘴巴硬!后来他们走后,有人悄悄告诉我:部队文艺兵是特招,可以不讲家庭出身的,此时我才后悔不迭。</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在通用宣传队只不过是一位草根和年青的后起之秀,如果将通用宣传队比喻为一个池塘,那么,在这个池塘里,大鱼多的是,我不过是一条爱翻浪花的小鱼而已!比我强的老师和前辈们多的去了,通用宣传队科班出身的也多了去了!</p><p class="ql-block"> 且不说杨回春这种老资格的不屑于厂宣传队的江西省文工团的老作曲家,还有曾在湖北省实验歌舞剧院呆过的熊嘎巴(熊盛文),有曾是浠水杂技团乐队的主力李友元,有从鄂城京剧团出来的陈幼团和潘菊英,有后来成为专业乐手加入鄂城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后改为鄂城歌舞团)的胡贤仁,更有黄冈专区文工团的两大台柱,曾任过业务副团长的刘益先和舞蹈队队长的胡爱宝。正是有这样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将座镇,在他(她)们的提携和培养下,在他(她)们这样一批又一批敬业而又专业骨干的带领和熏陶下,一批又一批年青人才能很快地成长壮大起来,接过他们的接力棒,将通用宣传队搞得红红火火,响遍鄂黄两地,想不搞好,降低标准都难。</p> <p class="ql-block">  (当年四车间宣传队在车间演出)</p> <p class="ql-block">  还有,通用宣传队搞得好是有深厚的群众基础的。每逢十一五一节庆日,厂里都会举行以车间科室为单位的文艺汇演活动,每当这时,各车间科室就会投入极大的热情和精力,不甘人后,会想方设法,搜罗人才,集中编排一二个精彩节目,以与其他单位一争雌雄。而各车间科室的节目也是百花齐放,精彩纷呈。有舞蹈,有三句半,有对口词群口词,有独唱合唱二重唱 ,有小话剧,有器乐独奏,也有样板戏选段,真是八仙过海,各逞其能。</p><p class="ql-block"> 记得熊盛文和高渊就曾上台拉过京胡。我们车间我写了个湖北道情,还有一次是我与罗尔信来了个《红色娘子军》小提琴二重奏,当时光我们车间拉小提琴的就有4人,丁传胜、梁启荣、罗尔信和我。另一次我写了个《我为革命浇铸忙》的歌曲,然后请胡爱宝帮忙排演成男生小歌舞,叫钟景文在幕后伴唱,弄得钟景文以后老在我面前摆弄浇铸动作,说那动作是泼大粪,我写的是泼大粪的歌。印象深刻的是当时四车间搞了个《女电焊工》小歌舞,拉上大堆人帮着伴奏,指挥的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不点袁和平,而且曲子就是他写的!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一个不会乐器,从来没与音乐打过交道的小不点竟然还会作曲!不过我认为还是写得不错。</p><p class="ql-block"> 除了方明善被武汉音乐学院相中带走,后来我还听说,子弟学校的一位小学生也被中央舞蹈学院附中相中带走了!能被中央舞蹈学院看中,可谓千里万里挑一,可见通用真是不简单,确实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文艺人才层出不穷呵!</p><p class="ql-block"> 说通用宣传队,就不能不提刘益先,他不仅是通用宣传队的元老也是通用宣传队的台柱和灵魂,还是将我招入宣传队的引路人。他吹拉弹唱各种乐器无所不能,表演,导演,创作均为上乘。尤其擅长板胡和小号。堪称文艺全才,有他在,通用的宣传队自然用不着操太多的心,也自然演出的节目和水平不一般。</p><p class="ql-block"> 认识刘益先是从听他拉琴开始的。有天我打晚饭时,突然听到从锅炉房那边传来一阵优美的琴声,我遁着声音找去,原来是一个人独自坐在舞台外的台阶上拉板胡,声音悠扬,高吭嘹亮,我一时听入了迷,竟呆在那好久没挪步。一打听,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刘益先。</p><p class="ql-block"> 刘益先不仅是文艺全才,在体育方面也是姣姣者。兰球、排球无所不能,特别是游泳,自由泳、蛙泳样样都行,他常常一人游至长江中流,然后又以优美的自由泳抢滩回来,有一年,时兴游泳,差不多通用所有年青人都泡在了洋澜湖里,许多人都找他学习游泳,我也是其中之一,多次向他请教过蛙泳的姿势。</p><p class="ql-block"> 他游泳中最历害的当属跳水了,记得通用当时江边有一专属码头,码头上有一趸船,许多游泳爱好者都喜欢爬到船顶去跳水,但大多数人跳的姿式都不好看,只有刘益先跳水的姿式最好,他能跳“镰刀”,即将身体在空中弯成镰刀状,再伸展开去,象只燕子样入水。这令只能跳“冰棍”姿式的我羡慕不已。</p> <p class="ql-block">  (1973年10月12日,通用趸船职工刘国安、汪裕维在通用码头捕捞上来的白鳍豚,重约100公斤,长2.2米。)</p> <p class="ql-block">  说到码头,还发生过一件大事,那就是船工刘师傅打捞上来了一条长近2米,重五六十斤,浑身灰白,象头鲸鱼似的,但头上长了一根长刺的怪鱼。因为通用码头下游有一小山包伸入江中。所以这里是一个回水湾,经常有江猪出没,但这次刘师傅用网打捞的怪鱼大家谁也没见过,特别是头部长了一根长长的象长矛一样的长刺,那刺足足有半米长,刘师傅好不容易将其网上船,再将其用板车拖到食堂,希望能给全厂职工打个牙祭。 </p><p class="ql-block"> 食堂师傅将其放在案板上,给它开了肚,正准备再下刀时,突然有人说,这会不会是“河豚精”?这话一下子将所有人都吓住了,常言道:“拼死吃河豚”, 河豚是剧毒鱼类,如果没有内行的烹饪师,那是谁也不敢随便动手烹饪的?要是吃死了人可是天大的事!于是将此事上报军代表,军代表不敢造次,立即让人与鄂城有关部门联系,于是鄂城又与咸宁联系(当时鄂城划归咸宁),正好咸宁文化局有一生物专家,于是厂里又派专车将怪鱼送往咸宁,经鉴定,原来是濒危鱼类、有水中熊猫之称的国家一级保护鱼类——白鳍豚,这是我国建国来在长江流域的首次发现,很快,湖北日报,人民日报相继报导了这一发现。并由此揭开了长江水生生物研究所的专项保护与研究。可以说,白鳍豚的研究育种就是从此开始的。</p><p class="ql-block"> 我后来得知,刘益先是钟祥人,1957年湖北省工业学校毕业后分到通用,因有文艺天赋,1960年黄冈专区文工团成立时,将他调去,担任管业务的副团长,后来文工团的几位骨干如龚伯送、张厚群、李莉等都是他一个一个招来的。后因通用厂缺乏技术人才,文工团又经常下乡演出,厂里要他回来,于是他要求回厂,才又重回了通用。自此,通用宣传队在他的经营和“打磨”下,也越来越出彩,越来越有名气。</p><p class="ql-block"> 1964年,技校办起来后,宣传队又增添了一批生力军,从乐队到演员,招进了不少有特长的学生,如吹笛子的李友元、胡贤仁,拉二胡的贺新栋、余开文、杨季云,女演员徐金莲、付淑兰、魏萍,喻春容,男演员喻都希、齐崇禧、汪文博等等,特别是有歌唱天赋的陈小阳,徐季莲等人,他(她)们为厂宣传队增色不少,在文革初期,他(她)们就跑遍了黄冈各县区,让人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而我则是在他们这批同学毕业离校后才进厂宣传队的。我进宣传队还颇费了一番周折。我的动机很简单,一是羡慕宣传队员可以外出演出到处玩,二是可以逃避车间繁重的劳动,三是宣传队漂亮女孩多,说不定可以从中找个对象(只是可惜宣传队自始至终都没有哪位女孩看上我)。于是在我认识刘益先后,就跟他提出想加入厂宣传队乐队,他当时问我是不是学校宣传队的,我说不是,学校宣传队乐队当时被年龄稍大的一批同学把持着,而我又不会唱歌跳舞,只会拉点二胡和小提琴,所以学校宣传队没有我的份。刘又问我还会不会其他乐器,我说不会。刘笑了笑说,我们是民乐队,不需小提琴,二胡目前也不缺,不过厂宣传队以后肯定还要进一批好学上进爱好文艺的年青人,你等机会吧。</p> <p class="ql-block">  (原通用宣传队部分老队员于2024年5月18日重聚合影)</p> <p class="ql-block">  1968年3月,技校同学毕业了,技校宣传队里大部分同学都分往了外地,少有留在通用的。据说分往阳逻的宣传队同学当时借走了厂宣传队的大小管乐,在阳逻游街示众,威震了小小的阳逻全镇。</p><p class="ql-block"> 我看到机会来了,于是又向刘益先提出要加入宣传队乐队的要求。此时也正好厂宣传队由于大批原技校学生毕业走了,正处于青黄不接时期,正要准备进新人。刘益先看我态度坚决诚恳,于是答应了我,问我想搞什么?我说二胡,他说已经有两把二胡,没有位置了,要我搞低音大底胡,我一看,那个低音大底胡太大太重,只能弹不能拉,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我不愿意,于是向他推荐了我的好友大个子王北渝,而王北渝也愿意。</p><p class="ql-block"> 此时在一旁弹大三弦兼演员的王纯清师傅听到了,他说他马上要调往黄冈,可以让我接替他的位置,还说我的手长,适合弹三弦。于是刘益先才要我弹大三弦,改由大个子王北渝负责底胡。其实那个大三弦也是个大块头,足有一米五的长度,下面也好重,放到腿上弹不一会儿就手也酸了,人也累了,还真是个体力活!虽然不乐意,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不过,刘益先还要求搞弦乐的兼学一门管乐,他负责教。王北渝学小号,我学拉管。这才算是正式定下来进入了厂宣传队。当然,由于我没弹过三弦,于是刘益先又让我先学打节拍,弹重音,等熟悉了把位后再弹旋律。记得当时厂乐队有板胡兼小号(刘益先)、笛子兼二胡(李友元)、笛子(胡贤仁)、二胡(熊盛文,邓发奎)、月琴兼黑管(王德华)、三弦兼长号(赵祝萱)、手风琴(演员陈敬樵)、底胡兼小号(王伯渝),低音号(演员韩杰)等上十件乐器。</p><p class="ql-block"> 记得进宣传队后的第一次演出是去林家大塆。我们是厂里大卡车将我们送去,演出后第二天走到团风,坐船回厂的。林家大塆当时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来参观朝拜的人潮,塆前的空地上正在赶建纪念碑,上面准备画上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的巨副油画,就如鄂城正在建设的三面像样。但当时林副主席旧居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架织布机和几件农具,更不用说林育南和林育英的旧居了!这里吃的住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座在一张桌子后面,桌上有个小牌子,上书接待站几个字,登记后,他便会安排你去回龙山镇上吃住。据说黄冈县抽调了大批人员,长驻这里,正抓紧各方各面的建设。</p><p class="ql-block"> 大约是刘益先名气大的原因,我们刚一座下休息,就有人找他来了。不一会,刘将那人引至我跟前,并对我说道,这是黄冈县文工团的王老师,是弹三弦的,你可要好好地向他学习。这位王老师也不客气,一把从我手里拿过三弦,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指甲套,马上爱不释手地弹了起来,立时,一首首美妙的歌曲从他的指尖下流出,马上周围就围满了人群。他边弹边说,好琴好琴,比我们的琴好多了!刘益先在一旁说:我们小赵还不愿意弹呢,当时我们在汉口花了80多元买的,要知道,一把京胡才2元,好点的二胡也不过十几元呢?王老师连忙对我说道:“这么好的琴,你不学可惜了!在我见到的三弦中,这是最好的一把!”我说:“太重了”,他说:“就是重才好,说明稳定性好,不象有的琴,轻飘飘的,搁不住。你看,多好的莽皮,多沉的柚木,多好的声音,清脆,厚实,声音脆崩崩的,传得多远!我用的那琴比你这把差多了!”说着,他又教我如何用手指拨、挑、弹,说用指套比弹片好,还说我的手长,适合弹三弦,以后要我去县文工团去找他。看样子,他是要收下我这个徒弟了。打这后,我虽也苦练过指法,不过,我一次也没有去找过他,因为不久,我从舞台左边的仓库里翻出了一把破旧的东方红牌小提琴,请木模组的胡春芳师傅修好后,就一门心思放在小提琴上了。再后来,一大批下乡知青进厂,我就找到江明星当我的“替死鬼”,将三弦甩给了他,专心拉起了我的小提琴。</p><p class="ql-block"> 宣传队本是极难管理的单位,个个都是性情中人。但由于有刘益先在,极少有争执吵架之现象发生,因为他无论在管理、导演、表演以及乐器演奏等等各方面,都比所有人高出一筹,他可说是宣传队里绝对的权威,宣传队中一切事务,都是他说了算,毕竟,他当过专业文工团的业务团长。还有,他性格随和,平易近人,大家有什么事都喜欢对他倾诉,因而,大 家也都非常尊重他,也都听他的话。</p><p class="ql-block"> 不过,他也有小孩子脾性贪玩的一面。记得有回我们宣传队正在排练时,突然一位身材苗条秀气的女子站在了他身旁,于是大家都停了下来,却只有刘益先仍在不慌不忙地在试敲着刚买的扬琴,虽然那女子站在他身边良久,他仍装作未看见样,仍在敲打着扬琴。直到那女的不耐烦了,将脚一顿,大吼一声:“你吃不吃饭,没米了你知道不?”一句话,说得我们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但刘益先还是不慌不忙地敲着扬琴,头也不抬地说:“没米买就是了!”仍没起身的意思,女的怒不可竭,一把夺过刘益先手中的竹签摔得远远的,直到这时刘益先才笑着跟她走了。原来,这位女子是刘益先的夫人,在阳新采茶剧团工作,刘益先早年在文工团时结识相恋而结婚成家的,只因夫人是阳新剧团的台柱,那边不放人,而刘益先又不喜欢找人求人,所以才过着牛郎织女似的生活。而厂里甚至宣传队的大多数人都以为刘是单身未成家呢?</p><p class="ql-block"> 跟着刘益先,大家也不用着急发愁,有受人欢迎的节目,也有他亲手教会你的各种动作和队形,还有各地的热情邀请。记得当年跟着他,我们去了黄冈不少地方,鄂城各公社几乎跑了个遍。有一次一个渔场革委会成立,请我们去演出,中午吃饭时鸡鸭鱼肉豆腐等各种菜肴都有,摆了满满一桌,吃到口里才知道全都是鱼类制作的,大家都说,这是平生第一次吃了一回鱼类全席。</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去涂镇演出,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船,没想到梁子湖真大,一眼望不到边。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含义;记得当时有几位胆大的演员背靠背座在船头,欣赏着湖光水色,还真有“小妹妹座船头”的那种画面感。几十年后,这个画面仍定格在我的记忆中。</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下午到达的,吃过晚饭,就从广播里传来了九大召开的消息,于是我们宣传队管乐齐呜,上街游行,恰好对面来了两位年青人,他们从没见过这阵仗,面对着洋鼓洋号的队伍,吓得连连往后退,谁知一下退到路边粪坑里去了,闹了个大笑话。</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回,我们在黄州演出,晚上就住在大礼堂前面的招待所里,由于天气热,又由于我们是集体行动人多势众,所以晚上睡觉时不论男生女生,都未关门睡觉。谁知睡到半夜,大家突然被一阵尖叫声惊醒,原来是有人闯进女生房间去了,等我们大家起来追赶,人早已没了影踪,大伙只好安慰受惊的女生,那人可能是晚上起夜走错了房间。因为当年招待所的房间里是没有卫生间的,全所也只有一个公共卫生间。</p><p class="ql-block"> 我们有时也打“野食”。韩杰的弟弟是鄂城一中67届初中生,在他们下乡前要演出一组文艺节目,以示向社会告别,但没有乐队,于是找到了他哥哥韩杰,韩杰又找到了我与陈敬樵,要我们去帮忙,我们欣然答应。于是每天晚上,韩杰就领着我与陈敬樵来到鄂一中,为学生们的排练配伴奏。</p><p class="ql-block"> 一把小提琴,一个手风琴,有时加上韩杰的一只低音号,当时我将小提琴改造得声音很响,几乎压过了手风琴,所以听起来也并不单调,也还象模象样。除了为他们的歌舞,合唱伴奏,我还担负了为一位女同学清唱的《红灯记》选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伴奏,本来应是京胡,但没有,只得让我上阵,一试,效果也还不错。于是,我就成了那位鄂城京剧团团长潘少楼的千金、潘菊菊的专门伴奏员了。 后来,除了在学校演出外,还在鄂城街上进行了演出,直到他们下乡解散为止。</p><p class="ql-block"> 虽然与这些学生们合作时间不长,但他(她)们的干练质朴还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石达红、王丽、潘菊菊,可惜演出完了后就再没有联系,也不知她们后来如何了。</p><p class="ql-block"> 大约是1970年的深秋,我们去鄂城燕矶演出,这大约是新工人进厂,宣传队招进了一批新鲜血液后的第一次演出吧。陈敬樵因为是车间核算员,有事,所以没有与大部队一起坐车出发,准备办完事后骑自行车出发,为了不孤单,特意拉上我,叫我和他一起出发。当时在宣传队里,他、我与韩杰,自替韩杰弟弟学校帮忙后,就经常在一起,算得上是“三人帮”了,于是我只得答应,也借了部自行车,等他办完事后,就将小提琴捆在后架上,跟在他的后面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从通用到燕矶约20华里路,虽不是那种田园泥巴小路,但也不是柏油沥青路,而是那种弯弯曲曲,时上时下的土路,按陈敬樵的话说,不过半个小时就会骑到,因此,他背着手风琴在前面骑得风快,很快就将我甩得远远的,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我由于从来没骑过远路,更没有骑过乡村路,因此骑得较慢,弄得他常常要在岔路口等我,怕我骑迷了方向。</p><p class="ql-block"> 深秋的天气,虽略有凉意,骑在车上也有风吹过,但还是骑得一身的汗,他嘲笑我象小脚女人,我则争辩道,我的小提琴不象你那手风琴,扣好了背在背上就不会动,我的小提琴可娇贵了,路稍不平它就会震动,会在琴盒里跳起来,它一跳,轻则弦松了要重新调音,重则弦会崩断,你看,这种碎石路,一路又是上坡下坡的,我怎么快得起来?当初就不该答应陪你骑车来的!我们一路就是这样争争吵吵,走走停停,骑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了燕矶。</p><p class="ql-block"> 吃晚饭的时候,我看到有两个二三岁的小孩,赤身裸体地睡在青石板上,立即好心与房东说,天凉了,小孩子光身子睡石板要生病的!房东笑一笑说,不碍事,农村的孩子没那娇贵,我们这里都这样,孩子们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看到房东谈定的回答,我当时真是惊掉了下巴,我都穿秋装了,小家伙却一丝不挂也不觉冷,不光不觉冷,还光身睡在冰凉的石板上,即没有发烧流鼻涕,连咳嗽打喷嚏的现象也没有,让你不得不佩服农村小孩的体质强壮,也让我第一次感觉到虽同在一城,却想不到农村和城市的差距竟有这么大,城郊的小孩子连衣服都穷得舍不得穿。</p><p class="ql-block"> 还未正式演出,台下就挤满了人,特别是来了不少武汉知青。于是宣传队里的武汉伢就与他(她)们打得了火热。特别是“麻子”黄应春、毛达他们与台下几位漂亮姑娘的对话尤为得热闹:“好亮的枪哟!”“好孑的杆哟!”“六渡桥的杆一向孑!”“汉阳门的枪从来就亮”, “麦子不错嘞!”“条子好唦”“对麦子唦”“熟麦子啰” “你个弯管子?”“你个闹眼子?”“天皇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橘子丢得蛮清爽的勒!”“拿筐子接撒!” “黄花菜的隔壁——木耳唦”</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节目演得如何,一个也不记得了,唯有麻子他们的黑话,倒一直萤绕在我的耳边。</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后再经过燕矶时,那里正在变成一个大工地,准备建亚洲最大的货运飞机场,后来去新机场参观,就象变戏法似的,整个燕矶都不见了,所有的老房子老村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机场、楼房和高速公路。变化真大呀!也不知当年光身的小孩现在怎么样了?</p> <p class="ql-block">  印象最深的还是去沉湖农场慰问解放军。沉湖农场大约在汉川、天门、沔阳那一块,离鄂城有好几百公里,我厂的军代表苏超群就是这个部队出来的。所以,在排好了《沙家浜》后,他就急急忙忙领着我们去慰问他的部队去了。当时是冬天,天气很冷,汽车颠簸了四五个小时才到达。部队干部战士对我们很热情,吃饭时拿出了最好的烟和茅台酒,听说是毛主席都抽这种牌子的烟,连不抽烟的我也抽了一支,师长和政委都亲自给我们一个个敬酒,别看都是瘦个子,酒量可不小,一喝就是一大杯。</p><p class="ql-block"> 我们队里的官金元等浠水人,还在这里认了个老乡,他们互相交换了毛主席像章。虽是战士,却是当天的值勤负责人,哪个看戏时不按规定座在划定区域,他照样不客气,记得有一当官的拿着个小马扎座在过道上,他当即端着枪不客气地将其吼走了。</p><p class="ql-block"> 虽然是冬天,出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到了这江汉平原才真正感觉到了冷,北风呼呼的吹,刮得脸上生疼,牙齿直打磕磕,手指都冻麻木了。接待我们的吴参谋告诉我们,这里的气温是零下6度,明天更冷,会达到零下9度。吴参谋怕我们冻着,在舞台后台准备了两个大火盆和几件军大衣,我们虽是围着火盆轮流加热,但我的手指却还是麻木的,怎么也活动不开来。看看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秩序井然,一个连队一个方队,每个方队前后左右均留有过道,除了此起彼落的歌声外,没有喧哗,也没有人站立,一人一个小马扎,整齐而肃静。阵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却没有一人喊冷与不安。吴参谋告诉我们,其实台下不光是部队战士,还有一大部分是来自各地的大学生,将他们编成连队,来这里接受锻炼。</p><p class="ql-block"> 我们宣传队员也不含糊,看到战士们在刺骨的寒风中纪律严明,秩序良好,也受到了感染。《沙家浜》是反映新四军战士在芦荡中战斗生活的夏季戏,全部是单衣单裤。先前还有队员怕冻怕冷,想里面穿夹衣上场,此时也顾不得了,大家全部都着戏服原装,特别是饰演沙四龙的徐兴华,因要下水摸鱼,只能背心短裤上场。好个沙四龙,轮到他上场时,将外面的军大衣一脱,立刻光剩下背心短裤,但见他接过吴参谋递给他的一瓶酒,呷了一大口,驱了寒壮了胆,大踏步地上场了,沙四龙的出场,立即引来了全场的喝彩和热烈的掌声,连我们也都被他的英勇壮举感动了,演员们的动作和唱腔在北风中也没有丝毫颤抖和变形的现象。特别是后面越墙翻跟斗的戏,夹带在我们中的战士小吴的弟弟(来探亲的,自小练过功)接连七八个原地打转的精彩小翻,又一次博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此时,我们乐队也仿佛不觉得冷了,我的手指好象也不麻木了,只是被动地和着节拍,机械地按着琴弦。</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问沙四龙:“冷不冷?”他回答道:“刚脱衣时有点冷,真正上场了,倒没什么了,听到大家的鼓掌,更不觉得冷了!”都说宣传队唱戏好玩,这次才真正领略到了“好玩”的含义,唱戏也确实不容易。</p><p class="ql-block"> 后来,刘益先调走了,宣传队一下子群龙无首,乱了套。宣传队个个聪明能干,也个个有个性。由于没了权威,演员们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演老节目还好,外甥打灯笼——照舅(旧),但排新节目时,则往往叽叽喳喳,争论不休。</p><p class="ql-block"> 乐队也是这样,熊盛文、李友元这两位资历老、业务强的队员总为定调、音准、音高一些小事争论不休,有时甚至搞得面红耳赤。由于他们俩人急起来说话都有点结巴,所以大家就给他俩送了个外号:熊嘎巴和李嘎巴。我们也往往喜欢看热闹,巴不得事情闹大,喜欢在一旁扇风点火。</p><p class="ql-block"> 先是俩人都想将在乐队占据中心位置的扬琴据为己有,由于俩人一个吹笛子,一个拉二胡,均是乐队主力,大家自然不同意。为了让他们俩人安于现状,不知何人,推荐了我车间端庄漂亮的涂艳霞来敲扬琴。这下更热闹了,因扬琴常要调弦,涂的音乐基础又较差,俩人于是又争着要当她的老师,为她调琴。其时,宣传队里大多都是二十岁左右未谈恋爱的小青年,而熊盛文、李友元却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在宣传队里是显眼的“大龄青年”, 涂艳霞也待字闺中,宣传队里好事者也多,也爱起哄和调侃,他(她)们三人自然就成了大家取乐的对象,这个说:“老熊真能调情(琴)嘞!”那个喊:“老李也是调情(琴)的老手哟!”最后,在大家的调笑下,脸薄的涂艳霞只好退出了宣传队。</p><p class="ql-block"> 其实,熊盛文和李友元都是极不错的人。</p><p class="ql-block"> 熊盛文长得浓眉大眼,高额凹眼,高高的个子,聪明能干,只是有时不拘小节,说话办事随心所欲,心直口快,好随便骂人。他少年时进入湖北省实验歌舞剧团,可惜不久便遭遇下放风潮,于是他又去工程兵当了一个基层文艺兵,复员后来到通用,在三车间当计划员。他会拉二胡,能作曲,文笔也不错。他往往写词作曲一肩挑,他们车间参加汇演的节目大多出自他手,他写的歌曲或表演唱都朗朗上口,优美动听,给人印象深刻。他很好学,宿舍里买有不少音乐方面的书籍。</p><p class="ql-block"> 记得当时我的好友、后来成了著名评论家的正明在当知青时,曾给我写过一封求助信,说他参加了邵阳知青宣传队,正在努力学键盘乐器,学作曲,但却苦于没有这方面的老师和书籍,他“正在失去最好的学习年华”,希望我能帮他在湖北找找有关音乐基础理论和作曲方面的书籍。</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去熊盛文宿舍,正好他人不在,门却开着,我一眼便看到桌子上堆放着《作曲法》、《配器法》、《音乐理论基础研究》这三本书,我稍翻了下,相当的艰难晦涩。应该是音乐学院作曲专业才能看得懂的书。我知道,如果当面找他借,他不一定借我,于是,我扯下一张纸,写了个借条,并注明2个月后归还,只是落款没写名字,怕他找我扯皮。随后将三本书寄往了湖南。</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正明给我寄了回来,说他已将三本书中的重要部分全部抄录完成。于是,我又不声不响地将这三本书放回到老熊的桌子上。老熊能拥有此三本书,不管其看与未看,都证明他是有着较深的音乐理论基础的,起码,也称得上是一个资深作曲爱好者吧!可惜他过早地离开了宣传队,也可惜他没有在音乐这条道上一直走下去。也许他工作忙,也许他因年纪大急于成家,后来就再没见到他写的歌曲了。不过厂里群众都说他是抓生产的一把好手。</p><p class="ql-block"> 李友元是我们技校加工班的同学,比我大几岁,人长得高挑清瘦,也很老实,话不多,也不会说客套话,原来在浠水杂技团吹笛子,后杂技团解散,才来了技校。既然在专业剧团吹了几年笛子,当了几年乐队的主力,笛子自然吹得不错,乐感节奏感也把握得到位,自然是我们乐队当然的领军人物,有时还上台来个《扬鞭催马送粮忙》独奏。只是他自尊心极强,在音乐业务上认死理,从不让步。在车间里,他也是一把好手,曾革新过刀具,磨得一手好刀。他与我一样,都是纳于言敏于行,不善表达而又个性极强不肯服输的人。所以,我与他也常爱磕磕碰碰的。李友元后来回浠水成了家,当了浠水一家著名工厂的副厂长。</p><p class="ql-block"> 直到胡爱宝来了后,有了新的权威,宣传队才安静了许多,一切听她的。不过乐队仍时有争吵。</p><p class="ql-block"> 胡爱宝的到来,受到了宣传队全体人员的欢迎,曾在黄冈专区文工团摸爬滚打了上十年,且长年担任文工团舞蹈队队长的她,编排导样样精通,编演些小歌舞小演唱等小节目,自然是小菜一碟。宣传队里那些平时自命不凡的哥儿姐儿们,与她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在她面前也只能服服贴贴,噤若寒蝉了。</p><p class="ql-block"> 而乐队也都欢迎她的到来,乐队会作曲的人不少,却常常为将写在纸上的歌曲变成由大家喜闻乐见的节目而苦恼,胡爱宝的出现,彻底地改变了将理论变为实践,将纸上的东西变成大家喜欢的节目扫除了障碍。她的加盟,真是通用宣传队的一场“及时雨”,也为通用宣传队形形色色优秀小节目的演出开创了新的局面,将一批自编自创的小节目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如脍炙人口的《板手舞》、《农机小队下乡来》等等优秀节目,就是在她来后创作编排出来的。她后来还带出了个徒弟彭维俊,让他专门负责男生舞蹈的编排。</p><p class="ql-block"> 胡爱宝不仅业务精,而且性格随和,平易近人,平时也爱嘻嘻哈哈地和我们这些小青年打成一片,丝毫没有架子,虽然她拖家带口的年龄比我们大,却有着一颗童心,成天象个大小孩似的,象我们一样的说说笑笑快乐无忧,我们也常在她面前没大没小的开玩笑,叫她“胡老涉”她也不恼,还答应来着。“涉”(去声)是鄂城当地的土话,意思是贪玩、舍得作。宣传队流传歌谣:“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要舍得涉”!意思就是当演员不吃不喝可以,但要舍得厚着脸皮去跳去唱去做动作。</p><p class="ql-block"> 胡爱宝最让我佩服的还不是她能跳能唱能编能导,而是她卓越的视唱能力。当我拿着呕心沥血好不容易写好的歌曲,送到她面前时,她却能一拿到歌谱,就能一边看曲一边将歌词唱了出来,且不差分毫。这种视唱能力,确实让我大吃了一惊,一拿到歌谱,就能一边看曲一边看词马上唱出来的人,没有深厚的音乐功底,没有多年的历练,是不可能作到的。这样的人在音乐创作人才中也不多,何况她一个搞舞蹈的。</p><p class="ql-block"> 另一个让我开眼界的是,我的曲子还未写就,她的舞蹈却已经在开始排练了。我问她怎么能搞无米之炊?她振振有词地说,你将主要意思告诉了我,大致节奏也告诉了我,那我就可以象做广播操样,按几个八拍大致排下再说,到时再与音乐配,大不了再增加或删减几个节拍。原来她这是按专业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这种音乐舞蹈分离法排练的,这也免去了舞蹈队离不开乐队的问题,过去宣传队每排歌舞,总是要乐队陪着伴奏,自胡爱宝来后,将歌舞与乐队分开排练,各自排练得差不多时再配乐合成。</p><p class="ql-block"> 这种方法,解放了乐队,让乐队成员大大的舒了口气,大家可以在演员排练时做其他的事情了,因为我们每个乐队成员基本都能即时配乐,何况我们拉的弹的都并非复杂的交响乐,只是简单的齐奏合奏罢了。</p><p class="ql-block"> 如果以刘益先的去留来划分宣传队的话,那么,他在通用宣传队时主要是以编演小节目为主,他调走后则是以演样板戏为主,他走后,我们接连排演了《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两场全本大戏。也让通用宣传队达到了自成立来最鼎盛、最辉煌的时期。虽然,那么多的优秀演艺人才一个一个地离开了通用,但通用的文艺宣传队不仅没有衰败,反而越来越兴旺了,就象韮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一茬又一茬的文艺新人不断成长了起来,好比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比前浪更强劲更有生命力,真个是“通用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又几年”。</p> <p class="ql-block">  通用宣传队为什么能长盛不衰? </p><p class="ql-block"> 首先,这是与厂领导的重视分不开的。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时间给时间。为排《沙家浜》,厂里派了政治处干部张润德、张怀璧来队当领导,在全厂挑选人才,去鄂城京剧团跟班学习一个多月,更主要的,宣传队全脱产一二年,不是排戏学戏,就是演出。几乎成了专业性质,和专业的专区文工团、鄂城京剧团并无二致,甚至还让这些专业剧团钦羡不止,因为,当时这些剧团人员都在接受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我们则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呵!</p><p class="ql-block"> 其次,通用厂里里也真是人才济济。通过排《沙家浜》,挖掘出了陈幼团、佘映霞、张桂芳、李琪应等等文艺人才,让这些过去在厂里舞台上从未露过脸的人,一下子成了通用名人。还有后来拉得一手好京胡的丁传胜,也是被挖掘和推举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宣传队不仅出文艺人才,还出政治人才和领导干部。张润德、张振二后来就是正厅级干部,前者曾当过黄冈市委副书记和省委巡视组组长,后者曾任省外经外贸厅长和省委巡视组组长。</p><p class="ql-block"> 小丁被推上乐队主力也并非一帆顺。当时熊盛文要拉京胡,但“智多星”王德华却力推拉小提琴的丁传胜,理由是小丁年青,记性好,潜力大,二是小赵一把小提琴已经吵得不得了,没必要要两把。三是熊事多,年纪大,总是“拉琴看唱本”,不能背谱,大家都认为有道理,于是让小丁上京胡,气得熊盛文后来借口车间忙,退出不来了。熊的退出,从创作方面来说,是宣传队的一大损失,于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凡作曲方面只好叫我顶上了。</p><p class="ql-block"> 弹月琴的王德华是老师傅,能团结人,有凝聚力,在队里特别是年青人中威信高。他年纪大,见识广,社会经验丰富,主意特别多,一眨眼一个主意,堪称“智多星”,是宣传队里 “摇鹅毛扇”的人物。他也爱发表意见,不怕得罪人,大多均被采用。因此,自刘益先走后,他就是能左右宣传队风向的人物。如排戏,选角等等大事基本都是以他的意见为主。</p><p class="ql-block"> 通过排样板戏,不仅锻炼了乐队,还培养出了不少文艺人才。如饰演郭建光的陈幼团、饰演阿青嫂的佘映霞、饰演沙奶奶的张桂芳、饰演刁德一的李琪应、饰演胡传葵的徐磊明、乐队拉京胡的丁传胜、弹月琴的王德华等等一大批人才。</p><p class="ql-block"> 特别是饰演刁德一的李琪应,将一个阴冷狡猾的参谋长演活了,此角色有的人说,比专业剧团演得还要好。李琪应,是我们技校钳工班的同学,人极聪明,会画画,曾与我在雕刻室共过事;比我大几岁,高挑瘦长的个,平时清高,性格有点阴阳怪气,不好接近。有人说,他本身的性格就有如刁德一,扮像不错。加上他自幼喜爱京剧,唱功也不错,因此,在京剧团学了一个多月后,真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刁德一,他是《沙家浜》剧组里角色演得最成功的演员。后来又饰演了《智取威虎山》中的少剑波,虽然唱得不错,但形象却不如刁德一那样入神和活灵活现了。</p><p class="ql-block"> 另一个成名的是饰演郭建光的陈幼团,陈幼团本是京剧团里出身,但却从未在通用宣传队里露过脸,直到他出演《沙家浜》中的主角郭建光时,大家才吃了一惊,想不到他还是“科班”出身!是的,由于他本身有一定基础,又与剧团人熟悉,自然一招一式都有“京戏味”,他扮演的郭建光也有英雄气概,唱功也不错,就是音低了点,只好比样板戏降了2度,由E调降成了C调。后来,陈幼团的戏越演越好,在《智取威虎山》剧中又扮演了杨子荣,杨子荣的形象演得比郭建光还要好,特别是打虎上山那场,出场的舞蹈,博得了许多人的掌声,唯一不足的是高音唱不上去,当唱到“气冲霄汉”的高亢之音时,幕后的群众只好都加入了进来,替他帮腔,成了合唱,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挥着马鞭出来的英雄形象。</p><p class="ql-block"> 还有从未上过台演过戏的佘映霞,首次上台举手抬足,端茶送水还真有点阿青嫂的样味,无论是智斗唱段还是大段的慢板“风声紧……”都唱得有板有眼,高亢回转,韵味十足。</p><p class="ql-block"> 在排演《智取威虎山》一戏时,增加了小常宝马钧莲,她的声音高亢嘹亮,于是又让其兼任报幕员,她激情澎湃的朗诵和随之而起的雄壮的管乐,为开场增添了不少气势。</p><p class="ql-block"> 宣传队里还有俩位幕后英雄,廖凤兰和王北渝。廖师傅虽然从未上过台,但却是一位出色的后勤部长,也是一位善于作思想工作的长者。所有的服装道具,都在她手里管理得井井有条,随叫随有,从未有过丢失、缺损破漏的现象发生。哪位演员有了思想情绪,俏了气,也常常是她去苦口婆心地作工作,动员其重返舞台,哪位不遵守纪律,迟到早退,也是她大胆地提出批评。她是大家公认的宣传队的好管家。</p><p class="ql-block"> 王北渝是乐队成员,在音乐和文学方面有较高的休养,但却象一头老黄牛,每次装台、拆台都是他领头干,凡出力的重活累活脏活都少不了他。他还刻得一手好钢板,凡宣传队的演出所需资料材料,均由他一人先刻好蜡纸钢板,再在油印机上印刷出来,再装订而成发给大家,我所写的一些歌舞话剧就都是由他一人刻制印刷而成的,所以才能留存至今。</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大家排完了节目去休息的时候,他却一人在家里默默地刻写着蜡纸,然后又是印刷又是装订,这该耗费了他多少休息时间呵!现在想起来,真得好好感谢他。还有“编外队员”木模工杨浪萍,从《沙家浜》到《智取威虎山》,两场大戏所有的背景和大多数道具,都是他一手一脚画成和制作而成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宣传队,正是有了象廖凤兰、王北渝、杨浪萍这样的无名英雄,幕后英雄,才得以在各方面有条不紊地顺利地进行。</p><p class="ql-block"> 说起样榜戏伴奏,自然离不开三大件:京胡、京二胡和月琴。拉京胡的丁传胜,原是我车间拉小提琴的,后因排样板戏才在王德华的力荐下改拉京胡,并专门去鄂城京剧团找拉京胡的老师(姓师)学了个把月,老师是鄂城京剧团乐队队长,拉了几十年的京胡,他的京胡在湖北很有名气。小丁是武汉伢,人很聪明,记性也好,在名师的传授下,他抓紧一切时间日夜苦练,很快就克服了由小提琴转为京胡的技术障碍,功夫不负有心人,眼见得技艺突飞猛进,不但很快就掌握了导板、散板、慢板,摇板、碰板、快板、流水、二黄、西皮等各种板腔调式,同时也很快将全本《沙家浜》背了下来,能够不要本子,看着演员拉了,因而也很快受到了演员们的欢迎和青睐。</p><p class="ql-block">  小丁的京胡后来越拉越好,到排《智取威虎山》时,他已经能独担大任,运用自如,再不用去老师那里学习了。</p><p class="ql-block"> 小丁用的京胡虽声音清晰,但不宏亮,为此,我常与他干仗。他说我的提琴太响,压住了他的京胡,老跟他的京胡“打架”,我则说他没拉出声音来。我劝他换一把声音大点的,他不肯,说大了声音沙哑不好听,他就喜欢这把声音清晰没有杂音的京胡,并要我将小提琴声音压低点,不要抢了他的音。为此事,陈幼团还在大会上批评过我,说京剧伴奏要以三大件为主,其余都是配角,说我配角不要抢主角的风头。最后,还是我妥协了,唱段轻拉或不拉,过门与前奏才放手拉。唉,真没办法,谁叫我是配角呢!</p><p class="ql-block"> 拉京二胡的邓发奎,纳言老实,从不多言,他是技术科的,事多,本不想来,但由于没人愿拉京二胡,所以他才来凑数。他的心思自然就不在这里,只是勉强配合着小丁。</p><p class="ql-block"> 弹月琴的“智多星”王德华,虽然基础底子薄,但肯学习,在一个多月里,他在京剧团里跟着弹月琴的师傅手把手地学,眼见得如小丁样,如变戏法似的,象换了一把琴样,提高得飞快。记得他原来是用两根或三根钓鱼用的塑料琴弦,跟师学了后马上改成了一根很粗的独弦,原来总是弹断了弦,现在一根粗麻弦怎么也弹不断,原来声音小而闷,现在声音亮而响,隔老远就听得如炒豆子一般。</p><p class="ql-block"> 我问他一根弦怎么弹,他说是老配少,意思是过去弹的是实音高低,而现在是将低音翻高,高音变低了。鄂城京剧团弹月琴的老师就是这样,一根麻弦音乐脆崩宏亮,传播悠远,压倒了琵琶、阮等所有弹拨乐器。我们的王德华,从京剧团学成归来后,也琴声大振,压倒了乐队所有乐器,从此,王德华一把月琴不仅和小丁的京胡撑住了我们的《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俩个样板戏,还名噪鄂黄两地。大家都知晓通用有一位弹独弦琴的王德华。</p><p class="ql-block"> 还有打鼓的周光华,从一个“没有文艺细胞”的白板,到最后拿下《沙家浜》、《智能取威虎山》两场大戏的所有鼓板,不知道这中间经历了多少磨难、下了多少苦功才终于能照着本子跟上了趟呢。</p> <p class="ql-block">  作为配角的小提琴,后来也得到了应有的慰藉和肯定:多年后,在汉口六渡桥偶遇罗尔信,他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他之所以要学小提琴,就是因为他当时站在厂礼堂最后一排看《沙家浜》演出时,听到了我的清晰而又优美的小提琴声,他说,想不到小提琴声音这么好听,传播得这么远,作用那么大,所以他才下决心要学小提琴。</p><p class="ql-block"> 说起我用的小提琴来,它当时可是我的唯一的情人,也是我须臾不离的好朋友。我用的这把小提琴是东北营口小提琴厂制造的著名品牌《东方红》,不愧是百年老厂生产的,深色的虎皮背板会在没有月光的夜晚闪闪发亮,就象情人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在那个压抑的年代,有家庭问题的我,每当遇到困难、惶惑、委曲、不幸时,它就是我唯一也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它给了我多少安慰和快乐,多少次抚平了我那颗年青的饱受创伤的心。</p><p class="ql-block"> 每天下班后,只要一有空,我就象见恋人样,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小提琴。没事时我也一天到晚将它抱在怀中。</p><p class="ql-block"> 但这把小提琴刚到我手里时,却象一位满身尘垢的灰姑娘,全身上下布满蛛网灰尘、琴身四处开裂,音柱倒塌、也没有琴码、琴弦、琴弓,总之,就如一件丢在垃圾箱的垃圾样,是一件不能用的废弃品。我于是将它上下擦洗干净,又找木模胡春芳师傅请他将其用卡子固定修好粘好,掉漆的地方刷上阳干漆;又去汉口星火文具店买来琴弦、琴码,松香和校音器,还花了27元挑了一支富有弹性的弧形琴弓,将小提琴上应有的配件全部一一配齐配好。</p><p class="ql-block"> 将小提琴配件全部装配好后,一有空,我就日夜不停歇地盘弄,一遍又一遍地调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终于让它回归成了乐器,慢慢地在焕发出它应有的光彩,同时也发现了它音质好,音色亮的特色。</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又从我的小提琴老师隋星桥那里知得了音柱调整的方法,于是又一天到晚地调音柱,调声音,终于将提琴的声音调到了最大。再后来又去湖北艺术学院(现武汉音乐学院)商店买到了最好的蜜蜂牌银弦、最好的琴码、最好的小提琴松香。根据我人长颈长的特点,我还自己设计,请胡师傅帮我制作了一个漂亮而又实用的垫肩。</p><p class="ql-block"> 都说,琴是拉出来的,此话一点不假,在我每天不少于2小时的练习和不断调弄下,琴腔终于被彻底打开,声音回归了正常,音质也越来越好,声音也越来越宏亮,满身尘垢的灰姑娘终于出落成了花容月貌的美小姐了。</p><p class="ql-block"> 我最喜欢在我们筒子楼二楼中间的过道拉琴,四面封闭的墙壁和长长的过道,犹如一个巨大的音箱,混声音响似的回音和共鸣常让我激动不已,琴声响彻了整栋楼房,也通过过道穿透到另一栋筒子楼的每个角落。不过也常惹得三楼睡觉的夜班师傅对我有意见。</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又接连在舞台边的仓库中翻出了2把小提琴和一把中提琴,可惜2把小提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其中一把的头还断了,不过我还是将其带到木模组请胡师傅将其逐一修好如新,但一修好后,这2把同样是《东方红》牌的小提琴却很快不翼而飞了。中提琴声音很浑厚,有点象大提琴的声音,后来被武大分来的大学生周雁南看中,他还参加过我们的乐队合奏。</p><p class="ql-block"> 我用的那把《东方红》牌小提琴在通用陪伴我度过了8年多风雨岁月,与我结下了深厚感情。后来我调往黄冈,因为舍不下,也将其带走,可惜没过多久,还是被通用一位铁面无私的工会干部要走了。从此,我就象失恋似的,失魂落魄,成天打不起精神,再也不拉小提琴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识云。”以后虽遇到过几万元的名琴,但我仍觉得远远不如我的《东方红》琴好。不知道现在我的这位老朋友命运如何?它流落在何处?希望新主人能珍惜它、善待它。</p><p class="ql-block"> 在演出样板戏之余,我们也常结合节假日和形势,编排些小节目在厂内和各地演出,如援越抗美、歌唱雷锋、庆七一等。为庆祝越南人民的胜利,宣传队就曾编演了一个活报剧节目,曲子是我根据越南独弦琴乐曲改编的,富有异域风味。李友元根据厂农机小队下乡服务的事还专门编写了一个《农机小队下乡来》的小歌舞,情节、内容和曲调都不错,胡爱宝专门编排了舞蹈,演出时得到了厂领导的肯定和表扬。我当时甚感惊讶,很少见李友元写过曲子,想不到他一出手就写得这么好,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p><p class="ql-block"> 也有让人哭笑不得的时候。一次,彭维俊主持排一个舞蹈,让我谱曲,当我写好后,他却向我提出,当他跳跃到最高峰时,要音乐中响起“东方红”的乐曲,但当时的曲子却是与东方红丝毫也扯不上边的,硬生生的加上去势必会破坏整个曲子的调性和结构,为止,曾与他大吵了起来,好在他接受得快,在大家的干预下,他才终于放弃了他的“正确”主张。</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我写了一个3/4和6/8 的节拍为一个舞蹈谱曲,打鼓的周光华,却要说是靡靡之音,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进行批判,吓得我差点要下跪。幸亏宣传队里多是见过世面的人,有识之士不少,也没有对我进行查三代上纲上线批判,大家只不过将这当成笑话罢了,不过为了尊重他的意见,此曲最后还是没有采用。</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还写过一个《新来的采购员》话剧,先后找鄂城京剧团的名演员秦少林和黄冈文工团的吴导导演过,吴导只会口说,交待大的背景环境和人物心理活动,这对于没演过话剧的非科班出身的通用演员来说,他们往往不得要领,帮助不大。而秦少林不仅有理论还有实践,不仅能从大的环境等方面帮助演员分析感受,还能手把手地教动作,因而大受演员欢迎。可惜他很忙,只来通用教了两天就再没来了。</p><p class="ql-block"> 鄂城京剧团当时之所以有名气,因为它有不少出类拔萃的演员,如参加过捷克世界青年联欢节并得过奖的秦少林、刘兰秋夫妇以及潘少楼、胡志刚、胡志强兄弟等名角。作为名演员,秦少林没有架子,既能演也能导,既有理论也有实践,文化水平也不错,还能编剧创作,是文艺界不可多得的全才。我当时将剧本写出后,给胡爱宝、王德华看过,他们都说不错,可以排,但胡爱宝说她没排过戏,不能当导演,她推荐了秦少林。我当时问:秦是演京戏的,能导话剧,胡肯定地说,他作为名演员,应该可以,不过名演员一般都有架子,不好请。我于是说,我去试试。</p><p class="ql-block"> 我说此话,并非夸海口,因为我认识京剧团搞创作的肖成旭,那是他在他复员后当贫宣队员,进驻鄂城一中时,为他们学校歌舞伴奏而结下的友谊。通过老肖的介绍,我找到秦少林,并将剧本留给了他,他答应看过剧本后再说。</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再去找秦时,他很高兴地对我说,剧本写得不错,我明天下午去你们厂,帮你们排戏!就这样,第二天我陪同他来到我厂,先去他的老朋友胡爱宝家小坐了会,然后一起去礼堂帮我们排了一下午的戏,言传身教,让大家都很感动。第三天上午,他又来帮大家将整部戏排完,然后又自己步行回家。记得当时,他说得口干舌燥,我们既没有给他准备茶水,也没有请他吃饭,来去都是他自己步行,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歉意,这和现今的一些所谓大腕比起来,真是不可思义,也不可类比。</p><p class="ql-block"> 可惜,不知什么原因,话剧正准备上演时,厂宣传队却突然被解散了。此后《新来的采购员》这部话剧就再也没有演出过。如今,它仍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柜里。</p><p class="ql-block"> 白云苍狗,几十年过去了,宣传队的伙伴们如今已星散各方,好些人已不在人世,宣传队也早已如通用厂一样,烟销云散,灰飞烟灭。每当我夜静独坐,翻看保留的残存创作草稿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宣传队员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和在《沙家浜》、《智取威虎山》里一群群生龙活虎的形象,我们在一起时虽然争过吵过,打过闹过,但我们仍然是一个快乐的团结的整体,我们这些拿板手的手,摇机床的手,翻砂的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和爱好,走到一起来了,在有限的工余时间里,我们写出了、唱出了、跳出了、演出了那个时代的赞歌,创造了许多许多的难忘的形象,也将我们的热情和智慧,年华和青春,奋斗和爱情,倾撒在这个临时集体和舞台上。</p><p class="ql-block"> 我们自信,我们的每一个节目都是为工农兵讴歌,为工农兵服务,我们用业余剧团的名义,演出了专业剧团的质量,因而大受欢迎,各地争相邀请。</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足迹,遍布鄂城各区、社,也遍布黄冈专区各县和厂矿企业,每次演出,从未收过任何报酬也从未想过报酬的事,都是无偿服务。但每场演出,我们都竞竞业业、认认真真,力求作到最好。我们用我们的汗水和辛劳为宣传队蠃得了名气,也为通用争得了光荣。</p><p class="ql-block"> 我们无愧于青春、无愧于我们的爱,也无愧通用全厂职工对我们的殷殷期望!</p><p class="ql-block"> 往事如烟,但通用宣传队的这段历史、这些经历、这些辉煌,应该永远铭记在每个宣传队员心中,也铭记在每个通用人心中。</p> <p class="ql-block">  (赵祝萱当年创作的部分手稿)</p> <p class="ql-block"><b>  十五、工人画家杨浪萍</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杨浪萍,著名工人画家、工艺美术家兼收藏家。武穴梅川人,通用技校64届铸工班学生,看名字一般人多以为是一位温婉女性,但其实却是一位性情梗直、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鬼不怕的彪悍男子,他与我既是同学,也是与我同房七八年的室友。</p><p class="ql-block"> 杨浪萍在通用厂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著名人物。从1964年进入通用技校,他就以写字画画而闻名于通用了。特别是易芝雅走了后,他在整个通用厂里,更可以说是独占鳌头了。</p><p class="ql-block"> 通用厂的墙报壁报和节日专刊,那真是当年的一大盛事。可以说在全鄂城甚至黄冈地区也是数一数二,没有哪一个单位能办得如此之好如此之热闹生动。每到节假日,特别是国庆节,每个车间和科室都会争先恐后地在厂内最醒目最抢眼的地方贴出各单位精心编排的庆祝专刊。</p><p class="ql-block"> 当节日临近时,各单位就如互相约好要摆擂台似的,早早就调动了本部门的人力物力,提前筹备,暗中较劲,都想到时一亮身手,展示本部门的风采.。当时每个单位也确实是人才济济,写的画的都有,一车间有杨浪萍、陈茂林,二车间有孙楚新、陶林裕,三车间有叶远胜,四车间有杜玉堂、五车间有李楷,六车间有李琪应,供应科有张炳炎等等,他们都是能写会画之人,更何况各单位还有不少秀才和笔杆子。因此,各单位都是铆足了劲,使出了浑身解数,以求从内容到形式,压倒对方,为本单位争光。</p><p class="ql-block"> 当各单位的专刊贴出来时,那真个是丰富多采,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百家争鸣。通用厂国庆前后那几天,就如元宵看灯一样热闹,到处是专刊壁报,到处是红红绿绿的海洋,到处姹叱焉红一片,十几个单位和部门,十几块专刊壁报,凡厂内醒目之处的墙壁均贴满了,让人有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瞭乱,看也看不过来,也不知从何看起了。</p><p class="ql-block"> 不过,孙悟还是斗不过如来佛,其他部门和单位办得再好,也还是不如我们一车间的漂亮,只要一车间的庆祝专刊一贴出,立马这里就成了全厂最热闹的集中处,专刊前总是围满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大家无不为精美的插图、漂亮的文字和激情扬溢的诗词文章叫好,那精美的插图就是杨浪萍所为,漂亮的文字是陈茂林和刘越原所抄写。</p><p class="ql-block"> 可惜当时由于条件所限,没能将每个单位专刊的文章精华收集或拍摄下来,如果当时纪录了,一定可以编一本很有意义的通用诗歌散文集或是拍一部很有成就感的纪录短片。</p><p class="ql-block"> 一车间的专刊出名了,杨浪萍的画自然跟着出名了,从此,厂里凡有绘画、写标语等宣传方面的事宜,都来找他,久而久之,就非他莫属了。杨浪萍绘画的特点:一是快,办墙报壁报或是写大副标语三下五除二,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拿出来,二是想象丰富,画什么象什么,随手即来,三是好,无论画画写大标语,都能让人有眼睛一亮的感觉。 </p><p class="ql-block"> 杨浪萍还善于创新。如办春节专刊时,正临冬季雪花飞舞,他就会在专刊的四周围上一圈赭色花边,然后用笔沾上白色的颜料往赭色花边上随意挥洒,于是,一朵朵的飘洒的雪花就形成了,好看极了,有时,他还要画上一两枝虬劲的梅枝,寓意着梅花欢喜漫天雪,更是蠃得不少人的赞赏。后来,连我也学会了这种“雪花装饰”法,即将一张大白纸裁成3张并排铺在地上,将它们全部涂成暗红色,然后将几枝大小不一的排笔,沾满白色的广告颜料,尽情地将颜料甩在暗红色纸上,于是一条条大小不一的雪花飞舞的“花边纸”就这样制成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到处时兴画毛主席像,于是杨浪萍成了通用画像的不二人选。再后来,鄂城在交通要道建起了一座巨大的三面体建筑,要在每一面都画上毛主席画像,于是他又被选拔成了画三面像的人之一。</p><p class="ql-block"> 当厂里为适应“红海洋”风潮,在厂区到处修最高指示语录牌而广罗书画人才成立雕刻室时,他又成了雕刻室的主力,凡有关绘画美术的事,都是由他担当,而在制作通用大门前的毛主席诗词碑时,也是他冲锋在前,担当主力。后来,厂部让雕刻室办阶级斗争教育展览,短短一个月时间,一百多块展板,就布满了池塘边的4间教室,所有的布局设计和美术图案也全部都是以他为主而完成的。当时的摄影技术还不是很发达,全厂也没有一部照相机,因此,许多画面多是手绘而成,就如画连环画一样。虽然雕刻室当时聚集了许多全厂绘画高手,但大多数配图均是由杨浪萍绘制而成。因为,一幅图画,别人要画三四天,而他凭着过硬的基本功,三下五除二,往往一般不到一二天甚至半天功夫就圆满完成,且画得又快又好。当然,为了赶时间,所有插图以外的配文写字,则全由我们这些不擅绘画的人包了。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拿出了一个象模象样的展览,得到了全厂职工和军代表的好评。</p><p class="ql-block"> 有了这次办展览的名声和经验,以后多家单位又慕名来厂借用他,杨浪萍又先后被鄂城、黄冈等单位借去办展览搞宣传。如黄冈地区的“收租院展览”,东风商店的广告宣传等。据我所知,当时黄冈地区宣传部要在博物馆办一个“收租院泥塑展览”,就将他抽调去了一二个月。而厂对面的东风商店也常常请他去画广告与装饰布置等工作。这期间,他还曾有画被人带到日本,作为礼品赠送给日本友人。</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宣传队排演样板戏《沙家浜》与《智取威虎山》时,他自然成了这两场大戏的美工与道具的不二人选。要知道,为保障样板戏的崇高与神圣,当时,对它的演出和道具都有着严格的规定,有着一定的程式和模板。杨浪萍在参考了鄂城京剧团的布景道具后,因陋就简,很快就制作完成了《沙家浜》与《智取威虎山》的布景和道具。他制作的树、芦苇、茶馆、小船、山、石、小院、划雪板等等道具、一件件都是维妙维肖、即简单节约,又美观实用,同时又轻巧灵活,搬运方便。要知道,工厂的业余剧团不同于专业剧团之处是,它没有专门的经费,也不可能为了演一场戏而批给大量资金,那可怜的经费都是从工会的经费中“抠”出来的,因此,除了必要的服装等费用得到保障外,其余都得“自力更生”了。 好在杨浪萍本身是木模工,在木模小组的支持下,在没有给他一分钱经费的情况下,他利用制作模型的边角废料,硬是一点点拼凑成了一件件小船、房屋、树林等等道具和布景。再用他那支生花妙笔,将它们变得了栩栩如生。一般专业剧团的布景道具都是一个组,多则上十人,少则也有三五人,而我们的道具布景,却只有杨浪萍一人,也就是说,他一人顶替了几人的工作。如果说,我们的厂宣传队是“业余中的专业”队伍,那么,他就是“业余中的业余”队伍了。因为,他平时是木模工,做完了道具布景,仍然要回到他的木模小组去干他的模型活,连跟我们一起外出的机会都没有。也多亏了杨浪萍,我们的俩场样板戏在几乎没有什么财力投入的情况下,仍然能演得象模象样,有声有色。</p> <p class="ql-block">  (在杨浪萍所拍历史图片前留影。左起杨浪萍、张炳炎、赵祝萱)</p> <p class="ql-block">  1976年,杨浪萍终于脱离了生产岗位,调到了厂工会,成了一位全脱产的全职工会干部。</p><p class="ql-block"> 杨浪萍在担任工会干部后,分管宣传、图书和文化方面的工作,因此,通用的文化宣传工作变得了更加丰富多彩,精彩粉呈。每年,他都要组织厂宣传队的演出,并将宣传队改名为通用艺术团。每年,他都要组织职工绘画、摄影、书法展览,粗粗算上来,至少已经办了上十届职工书画摄影展览,甚至有时还将展览办到鄂州市里去了,让全鄂州的人民群众也为之一振。都称赞通用有人才。</p><p class="ql-block"> 每年春节,他还要亲自扎龙灯和彩莲船,带领庞大的通用管乐队和龙灯彩莲船队伍,过江去给黄冈人民拜年。由于鄂城的龙头、龙身、龙尾要比黄冈的大,又由于他的要求高,别人扎的他看不上,所以每年的龙灯都是他亲自动手扎的。因此,通用的龙也特别的出名,黄冈人民也特别的喜爱和欢迎,每年都来人专门接通用龙灯过江。</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除了带领和推广通用厂的书画摄影创作外,杨浪萍自己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在文革时,他就有一幅画被送到了阿尔巴尼亚去展览,画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电焊工站在高高的塔上进行电焊,背景是初升的太阳,标题就叫着《蒸蒸日上》。还有次他参加了湖北省电影系统组织的广告宣传画的创作,他创作的《导弹部队》获得了三等奖。他的作品曾多次被邀参加鄂城组织的绘画展览,其中一次就拿了三个奖,一个一等,一个二等,一个三等。还参加了多次武汉城市圈“8十1”城市展览,从首届起,每届均有作品入展,并被邀请出席开幕式。湖北省总工会每次组织职工画展时,杨浪萍每次都有作品入展,还当了一届省《工人画廊》的评委。</p><p class="ql-block"> 1986年,应鄂州市总工会的邀请,杨浪萍在鄂州主办了他个人的书画工艺美术摄影展览,展出了绘画,书法、摄影、剪纸、篆刻等各种作品120余幅,参观的人不少,不少名家也来了,如著名书画家陈立言就是来宾之一,这年,他也成为了中国书法美术家协会会员,其作品被收入湖北省老龄委与湖北省老年书画研究会编印出版的《湖北省百名老年优秀书画家作品集》一书。</p><p class="ql-block"> 通用解体后,他在我的建议下,开办了少儿绘画训练班,从简笔画入手,专门培养通用厂少儿子弟的绘画兴趣,为通用下一代的成长发挥了余热。后来,通用厂变成了长江社区,他又被选为了支部宣传委员,在社区办墙报壁报,将原通用厂的生产生活状态画成壁画,留给职工及后代满满的回忆,为社区精神文明建设作出了贡献。</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来,杨浪萍共创作美术作品1500余幅,有人物、花鸟、山水、动物与工农业题材等。2011年,荣获《湖北老年优秀书画家》牌匾。</p> <p class="ql-block">  (杨浪萍的剪纸作品)</p> <p class="ql-block">  杨浪萍不仅会画会写还是一位优秀的工艺美术家。他分到铸造车间木模组后,更是如鱼得水,在工艺方面展示出了更大的天赋和才能。</p><p class="ql-block"> 他的本职工作是木模工,钻刨挫锯雕样样精通,因此,他动手能力极强,不管是什么材料,到了他手里,几经鼓捣,就成为了一件艺术品。一段朽木,经他之手,马上就变成了一个荷锄老头,几块竹片,经他修整组合,就成了一个个免、马、羊等活泼可爱的小动物;一个烂树蔸,他几经清理整治,刷上油漆颜料,就成了一座假山,再弄上几个亭子和小桥,捡几块青苔和小树枝插上,再修条栈道,还真象蓬莱仙境和孙悟空的花果山。这座花果山就一直摆在我们寝室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和脚步,曾经有许多人想把它拿走,都被杨浪萍拒绝了,但上面的亭子和小桥却常常不翼而飞,不过老杨又很快做一个补上了。</p><p class="ql-block"> 他的模仿能力极强。有回我从家乡邵阳带回几件笔筒、茶叶盒等精致的竹艺品。家乡的竹艺品很有名,曾在巴拿马博览会上得过金奖。杨浪萍看了后,立刻仿做了几个,也在上面刻了精美的松竹山水和诗句,与我的一比,竟差不了多少,活灵活现象极了!要知道,我带来的工艺品可是家乡几代竹器艺人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独门手艺呵!</p><p class="ql-block"> 他的手很巧,哪怕是几片好看的碎花布,经他的手一拼剪,就立刻成了一位美丽的阿诗玛肖像。还有别人废弃的蛋壳、蚌壳一到了他的手,就都成了宝贝,他将它们清洗干净,画上图案,马上就变成了人见人爱的艺术品,只是这些东西,往往摆不了几天,就被人“抢”走了。还有制作套色版画,也是他的行家里手。记得在雕刻室时,就以他为主,刻制了“喜儿扎红头绳”等好几幅套色纸版画,给了每人一套,留作纪念。自然,他刻的印章也不少,他是鄂州松风印社成员,刻有各种印章近百枚。我的刻印技术,就是“瞄”着他刻印时学会的。</p><p class="ql-block"> 由于他是工会宣传干部,因此,摄影也是他的本行,几十年来,他自冲自印自洗,留下了数以千计的反映通用厂生产生活的极其珍贵的摄影作品,如各车间工人的生产风貌,文体比赛镜头,文艺演出图片,通用厂全貌等等,这些,都是用多少钱也买不到的珍贵资料。</p><p class="ql-block"> 不过,他在工艺美术方面下的功夫最多、作品最多、成就最大的应该是剪纸了。之所以如此,是和当地政府及民间的重视有关。</p><p class="ql-block"> 鄂州剪纸,曾先后被列入市级、省级、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9年又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剪纸,在鄂州自古就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传统。据《武昌县志》(旧时鄂州为武昌县)就有清光绪年间花样剪纸的记载。1885年本地开始形成带徒学艺、专事花样制作出售的行业。1935年成立了鄂城花样剪纸工会,有会员150人,艺人活动范围涉及周边五省。建国前,花样剪纸艺人身背花样箱,手摇货郎鼓,走村串户,出售"花样"。艺人们用一把自制雕刀在蜡盘上一次雕刻数十张,所以,又称“雕花剪纸”或“花样剪纸”。花样剪纸形式有帽花、鞋花、拖鞋花、袜底花、扣带花、背心花、兜花、围涎花、枕头花、帐沿花等。解放后,人称"花样窝子"的燕矶、华容、临江、杜沟、周铺、新庙等地相应成立了花样互助组,花样品种累计2000余种。鄂城花样剪纸构图匀称,刀剪俱用,其风格细腻、流畅、传神,集实用性与装饰性为一体。现在,鄂州花样剪纸已成为新时代鄂州地域文化的符号和标志。</p><p class="ql-block"> 在当地文化部门的热情相邀与鼓励下,杨浪萍在参观考察了当地艺人的作品后,也参与了剪纸创作,并渐渐爱上了雕花剪纸。遂成为鄂城和全国著名的“剪纸大师”,并担任了鄂州市雕花剪纸研究会艺术顾问、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华民族文化促进会剪纸艺术委员会成员,被省文联文学艺术院、省美术家协会、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省博物馆授予了《湖北省民间工艺美术家(剪纸•三级)》称号。</p><p class="ql-block">   多年来,他创作了雕花剪纸作品5000余幅,其中有毛泽东肖像,人物、花鸟、鱼龙、竹子、荷花以及廉政勤政方面,工农业题材方面等等。仅毛泽东各个时期头像,他就创作了56种,各个版式几百幅,每式样5份,其中红色2份,洋红、兰、黑各一份。后来,鄂州将全市剪纸艺人历年来的优秀雕花剪纸代表作汇集成了《鄂州雕花剪纸艺术》一书,杨浪萍有不少作品被选入其中,此书后来获第三十一届“金牛杯”优秀美术图书奖铜奖,系湖北省优秀美术图书类唯一获奖图书。</p><p class="ql-block"> 杨浪萍除了喜爱画画、摄影、制作工艺品及剪纸,还爱好收藏。他在技校读书时,就喜欢收藏邮票,后因经济条件和邮品来源有限,他又改而收藏烟标。他常常跑集会场所和废品收购站,去捡拾别人丢弃的烟盒,捡回来后,一张张洗净慰平晒干,然后象宝贝似的收藏起来。</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来日积月累,从最早的五十年代的《潼关》、《大公鸡》、《白金龙》、《老刀》、《哈德门》到如今的《黄鹤楼》、《大中华》、《红双喜》等品牌,从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到湖南倒闭的新邵小烟厂,真是应有尽有,竟有25000幅之多,装了他满满的俩个柜子。在他的带动下,创建了鄂州市烟标协会,并担任了首届会长。他还将一些废烟盒制作成剪贴画,将它们变成了一件件精致的艺术品。连同鄂州烟标协会的标友一起,在鄂州市办了好几届展览。蠃得了许多人的好评。</p><p class="ql-block"> 杨浪萍不仅书画美术方面牛,脾气也牛。他性格刚烈,脾气爆燥,不善交际应酬,也不会交际应酬,更不会吹牛拍马、阿弥奉承、认准的理往往一条道走到黑,几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特别是说话不会转弯,也从不会转弯与随风转舵的直筒子。你如果惹恼了他,他可以与你吵个三天三夜,不赢绝不罢休。同学们背地里有句口头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杨浪萍来吵架”。因此,大家都怕他,背地里喊他“杨彪”或“机械人”。意思是象机械人样输入了指令就停不下来。为这脾气,他差点在文革中吃了大亏。</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我们班分成了两派,我们几个思想保守,胆小怕事,同情和支持厂领导刘勇的同学,成立了一个群众组织,我取了个名叫“狂飙游击队”,大家公推杨浪萍为头领,理由是他胆子大,敢出头露面,他也不推辞,当起了我们的游击队长。凡辩论、刷标语、贴大字报都是他出面,造反派同学也都知道他的脾气,都怕他,凡他出面争论或辩论时,也都避开他,不想与他展开正面冲突。</p><p class="ql-block"> 在相安无事之际,我们“狂飙游击队”决定印制一本歌颂毛主席的歌曲专集。由于没有办公场所,于是就占用了厂礼堂的舞台作为办公地点,也作为我们“狂飙游击队”的聚集场所。杨浪萍和陈茂林等人就在这里刻钢板,印蜡纸,其他人则帮忙搜集凡能搜集到的歌颂毛主席的歌曲,准备最后将其装钉成一本厚厚的毛泽东歌曲大全,赠送给所有喜欢唱歌的人。我们搬了几张课桌和凳子到舞台,我与张新尧又找了张高低床搬到了舞台,我除了帮忙裁纸印刷外,平时就在舞台上看书学习和写日记。中午就在高低床上休息。</p><p class="ql-block"> 突然有天,礼堂门前贴出了学校造反派组织《刺刀见红》的一张告示,勒令我们搬出舞台,否则后果自负。杨浪萍看了后对大家说:“岂有此理,这舞台又不是他们家的,凭什么要我们搬走?我们偏不走,看他们能把我们怎样?”我们大家也都说不搬,看他们能把我们么样!不过,细心的陈茂林,晚上还是将刻好的蜡纸和一些重要资料转移走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上午,突然听到礼堂外人声嘈杂,几扇大门被撞开,几路人马打着《刺刀见红》和其他造反派组织的旗帜,手挽着手,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歌曲,高喊着“打倒保皇派”的口号,踏着步子,排成几路纵队,气势汹汹地向舞台上冲来,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群跟了上来,至少有百十来人。看来,《刺刀见红》是早有准备,并且得到了厂造反派的支持,而我们狂飙游击队充其量不过是八九人,在现场的又只有五六人,其中还有两位女生。 </p><p class="ql-block"> 这些人毫不讲理,一上来就掀桌子摔凳子,对我们推推搡搡,大家都没见过这吓人的火药味阵仗,为避免硬碰硬,两位女生拉着我与张新尧就往舞台后门口撤退,陈茂林、刘少斌见状也跟了出来,只有杨浪萍一人还在坚守阵地,并对这些人大声呵斥着,要他们退出舞台,但这些人却全然不顾,他们将杨浪萍团团围住,老杨却仍豪无惧色,眼见得杨浪萍被他们的人群越围越多,越围越密,他们也不搭理老杨,只是将性格暴燥的老杨推来搡去,眼见得老杨要吃大亏,我们都替他着急,站在远处喊他出来,但老杨仍在那里岿然不动,还在那大声地与那些人争吵,据理力争,于是陈茂林不得不跑进人群,死拽硬拉地将他拖了出来,但老杨仍气鼓鼓地边走边骂,不肯善罢甘休,仍要返回与那些人一争高下。幸亏当时还未开始武斗,造反派还未撕下文明的嘴脸,否则那么多人如果对老杨拳脚相加,定要吃大亏的。此次造反派冲击,我们“狂飙游击队”除了损失了一些纸张、钢板和蜡纸外,并无大碍,而我却损失了几天的饭菜票和一本日记本。</p><p class="ql-block"> 为了不想见这些反目成仇的昔日熟悉的同学的面,也为了怕他们还要找我的麻烦,我决定外出避难,去上海表哥那里躲躲,当天下午,我就与张新尧坐汉九班轮船去了小池他家,并在他家和吴崇旺家住了段时间,因无船往上海,后又去了南昌等地,此为我在文革中的“逃难”一事,且按下不表。</p><p class="ql-block">   往事如烟,现在通用虽然没了,但杨浪萍仍在,他的名气仍在,他指导画的那些“抓革命促生产”的宣传画也仍在,在新冠病毒最危急的时刻,他还担当了志愿者,他虽已年近古稀,但仍精神矍烁,还在值守着通用小区的大门,人们只要一见到他,一看到他画的那些画,就会想到通用,就会想起那个年代。</p> <p class="ql-block"><b>  十六、敢想敢闯的巾帼翘楚赵斯重</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1年初秋的一天,在鄂城通用机械厂一万平米高大宽敞明亮的厂房里,五车间钻刨组的一群工人,正围在一台由龙门刨改成的土镗床前讨论着什么,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摇头晃脑地议论着。</p><p class="ql-block"> 原来是操作者在给孔径1米的轴承座镗孔时,不小心将孔镗大了,由于零件太大,传统的镶套法也没法解决。这么大的一个零件如果报废,不仅可惜,操作者还得承担一定的责任,还要连带小组挨批评,所以大伙正为此事愁眉不展,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想办法,献计策,无奈都没有万全之策,正着急着呢!</p><p class="ql-block"> 此时人群里站起了一位身材修长的小姑娘,她看了大家一眼后,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师傅们,不要着急,我有办法解决!”她,就是刚进厂不久的学徒工赵斯重!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就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深浅、冒冒失失地“闯关”了。</p><p class="ql-block"> 赵斯重出身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武大电机系毕业,是既济水电公司(现武汉市供电局)的工程师,母亲是南开大学毕业,是一机部武汉材料研究所的工程师。母亲生她时难产,她出生时有八磅,父亲说这孩子这么重,所以取名斯重。</p><p class="ql-block"> 赵斯重是武汉市十九女中66届初中毕业生,从小成绩优异,中学时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1968年插队落户到黄梅小池刘佐八一大队,原本是想等过了元旦下乡的,但毛泽东主席12月26日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那里是大有可为的”最新指示,于是她们就在两天后的28日赶紧敲锣打鼓地坐着汽车被送下了乡。</p><p class="ql-block"> 由于赵斯重身高(1.69米)力大,一般的农活也都能对付,不觉得太累和吃力,但挑秧却留给了她深刻印象,80斤的担子,挑着去20里外的湖田,全身都湿透了,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她有一个好习惯,每天即使再累,仍坚持在煤油灯下写日记,记录着在农村成长的一切。因此,当地干部群众都对她印象不错,招工指标一来,她第一个就被推荐来了鄂城通用机械厂。</p><p class="ql-block"> 到了通用后却大跌眼镜,住在10人一间的平房里,又矮又潮湿,比黄梅农村还不如。但她对厂房和工作条件却很满意,硬件软件都不错,高大的现代化的厂房,10000平方米的宽敞的大车间,还有透气窗,领导也是一身正气,连省长张体学也几次来厂视察。虽然生活条件苦点,但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厂。</p><p class="ql-block"> 来通用后,她被分到了五车间钻磨组,组长杨先高成了她的师傅,刚来时,杨师傅常领着她与另一男徒弟林国进满车间转,杨师傅个子矮小走在前面,她与林高大,走在后面,常常引得车间师傅们一阵窃笑,他们开玩笑说:“杨师傅,你现在有了保镖,再没人敢欺负你了?”</p><p class="ql-block"> 赵斯重本来想上机床,但杨师傅却将她分到革新组,革新组实际上是以杨师傅为核心的技改小组,专门小打小闹,搞技术革新,赵斯重因此受用不少,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些小改小革也为她后来大学时学习和研究内燃机打下了基础,因为她接触了机械行业车、钳、刨、钻、铣、镗等各工种的工作,对机械的性能和特点都有所了解,而且还有实践经验。所以,搞起内燃机来可以说是驾轻就熟,脑洞大开,因为,机械的工作原理都是触内旁通的。</p><p class="ql-block"> 当时她们钻磨组加工的轴承座,是个直径高达一米的大件,是个棘手的活,加工它需要精密的座标镗床,但当时厂里没有,于是杨师傅就在一个长平板上,装了两个动力头,一个刀杆,土法上马,搞了个土镗床来加工轴承座。</p><p class="ql-block"> 让我们再回到文章开头的那一幕。</p><p class="ql-block"> 话说赵斯重夸下海口后,立即引起了周围师傅们的兴趣,大家立时将目光投向了她,想听听这位小姑娘的葫芦里到底有没有灵丹妙药?</p><p class="ql-block"> 其实,赵斯重在说这话前是经过了一番思考的,她想轴承座是要和轴承盖一起配对使用,最后是要由上下两个盖合而成的,现在下面的轴承座的孔径镗大了,直径超出了要求,如果把上面轴承盖和下面轴承座两个将要接触合成的端面,也就是它们各自的底平面,各刨去一定的厚度,那么那个镗大了孔即将报废的轴承座的直径就成了弦长,它不就比原来的直径小了么?那轴承座孔径要求的尺寸不就可以“借”过来了么?不就可以达到图纸要求的尺寸了么?</p><p class="ql-block"> 于是她将这个想法跟大家和杨师傅一说,大家都认为她讲得有道理,都很支持和赞同。但是,加工时到底应该“借”多少?也就是底座平面刨多少?才能保障在安全系数之内?多了影响强度,要报废,少了又“借”不出来,还有,是上下两个底座刨一样多,还是镗大了孔的轴承座多刨些?轴承盖少刨些?由于师傅们文化程度都不高,因此大家心里都没底,又一次打起了鼓来。</p><p class="ql-block"> 好一个赵斯重,她再次自告奋勇,说由她来计算,要用数学中的勾股弦定理的方法将这安全系数精准地计算出来!不愧是 19中的学霸,车间条件差,连纸笔都没有,她随身在工具柜上拿了一支粉笔,就在地上画了起来,又是乘方又是开方的,大家也都围了上来,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在地上一笔一划地计算着,周围除了机器的轰鸣,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在屏声静气地等着她的结果,仿佛她就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似的。</p><p class="ql-block"> 好在她平时是数学课代表,功底扎实,不一会,就计算出来了!大家一阵欢呼,果然,轴承座送刨床加工后“借”出了返工所需余量,送镗床返工时,镗床师傅小心谨慎地进刀,取得一次性成功,终于将要报废的直径1米的轴承座这件大产品变得合格了!从而避免了一次重大质量事故的发生!</p><p class="ql-block"> 学徒工赵斯重初露锋芒,一炮打响,此举不仅赢得了小组和车间师傅们的一致好评和尊重,也为她日后被推荐上大学打下了良好的基础。</p><p class="ql-block"> 不过技术革新有时也潜伏着危险,有一次她与杨先高师傅在研究一部废弃的皮带车床,想变废为宝,废物再用时,因这部车床太旧,连皮带的防护罩都没有,不小心动了开关,而当时她的手正挨着皮带,结果手被飞速旋转的皮带打了,立马被撕下一块白生生的肉来,好半天不见流血,也不知道痛,幸好厂医务室不远,很快得到包扎,医生说,虽然撕掉了一块肉,但幸好没伤着骨头,问题不大,但为了保险,还是送她去了黄冈最好的医院检查疹治。</p><p class="ql-block"> 赵斯重虽进厂时间不长,但她各方面却很活跃。积极参加车间和小组的各项活动,整天都在忙上忙下,比如,替小组写质量检查分析报告,积极参加大小批判会的发言和写各种学习心得,还有办墙报壁报等等,她也乐于助人,经常替师傅们代写批判会上的发言稿,帮人抄写文章等等,随叫随到,从无怨言。师傅们都喜欢她,都夸她是青工中能文能武,又红又专的代表。</p><p class="ql-block"> 1973年,社会上传来了大学要招收工农兵学员的消息,厂里分得了8个名额。原则是“自愿报名,群众推荐,考试定夺”。她从小就有上大学的梦想,这次机会来了,自然不愿轻易放过。</p><p class="ql-block"> 于是她一边报名,一边抓紧时间复习过去学过的课程,虽然她是班上的学霸,是数学课代表,但她毕竟只有初中的底子,没上过高中,于是她想法借了不少的书来自学高中课程,准备恶补高中的数学。</p><p class="ql-block"> 在得知本车间的朱少泉是武汉市一中66届高中高材生后,她立即将朱少泉当成老师,一有难题和“拦路虎”时,就向他学习和请教高中数学方面的问题,而朱少泉也是毫无保留,毫无隐瞒地倾力相助,给予回答,为她自学高中课程助力不少。这份厚情,多年了,一直埋藏在赵斯重的心底,也成为她心中一直未解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当时通用有不少人想上大学,厂里决定组织考试择优录取,考场就设在通用子弟学校,只考语文和数学两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考得相当理想,数学得了满分,语文作文题目是《一件难忘的事》,她写的是她的革新小分队积极参加五车间大会战的事情,此内容贴近现实,贴近生活,自然为她蠃分不少。不久,厂部在厂大门前张榜了录取结果,五车间只录取了她一人。</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后,当她得知我要写关于朱少泉的文章,立即给我写来了有关朱少泉乐于助人的一封长信,以表达对朱少泉的无私相助的感激。她在信中写道:</p><p class="ql-block"> “我的九牛二虎之力得到了贵人相助,他是武汉一中六六届高中毕业生,学霸,与我同一车间。一次路过他寝室,偶然发现他书架上有一高中物理教材,当时我正在偷偷复习,看到教材一惊,心想他也在……得到的回答是,书本一直在身边,下农村时也从未离身。</p><p class="ql-block"> 听说考试时要考高中课目,我于是找朱少泉借来课本自学,遇到问题时也大方的找他解答,他也热心尽心的辅导我,而在此之前,我们从没有说过一句话呢?有一次他上晚班,我拿着本子和书,去车间找他请教解析几何、三角函数这些高中课程,他就在车床边的地上,用粉笔给我解题,想不到后来考试的两道高中数学题就在我请教朱少泉的题目中,还真都给我蒙对了,亏了朱少泉,这主要是他的功劳。</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得知,朱少泉当时也报了名,而我们车间只有一个名额,我是他的竞争对手之一。但他不仅没有将我当成对手,还无私倾力相帮,一笔一划地教我,可见朱少泉的无私和崇高,真是难能可贵得不可思议。</p><p class="ql-block"> 事隔四十年后,我再问他,为什么当时要帮我,他竟然平淡的说,他对谁都是这样一视同仁,包括后来77年高考时,厂里同事们复习备考找他请教,虽然他也要高考,但他还是热心地帮助他们。当得知那年他高中状元,考上大学后,我联系了他,送给他一个笔记本,以表示我当年的感激之情和心意!”</p><p class="ql-block"> 可惜当时我接到赵斯重的信时,所写关于朱少泉的文章已经发表,未能将她的信录入其中,殊为遗憾。现将这段文字载入此文,以表追思之情。</p> <p class="ql-block">  (赵斯重与通用女友在黄州赤壁)</p> <p class="ql-block">  1973年9月,赵斯重进入武汉工学院学习,成了一名光荣的工农兵学员。由于成绩优异,被选为化学课代表。三年后,被留校。此时文革结束,留校的教师被要求“回炉”,于是她又在武汉工学院教师进修班学习了2年,2年后分配到内燃机教研室,又被送往上海机械学院学习1年,继续进修深造。</p><p class="ql-block"> 1979年回来后,给一个老教师当助教,后来,她也站上了讲台,并在1987被评上了讲师职称。其间,她还参加了南京汽车研究所的伊维柯汽车课题研究,主持了柴油机活塞材料耐温和活塞温度场动态测试的研究。为南京引进的伊维柯汽车作出了贡献。</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初,中国兴起了摩托车热,于是她与几个年青教师从内燃机专业出来,创立了摩托车教研室,她担任研究室副主任,还被推选为全国摩托车标准委员会委员。</p><p class="ql-block"> 赵斯重不仅胆大敢为,她还敢于革故鼎新。她们学校在编教材的时候,老教师们都是循规蹈矩,抄录前人的,生怕改动一个字,但赵斯重不同,她由于参加了课题研究和测试,即有亲身体验又有理论数据,她就在编教材时,在教材中大胆地加入了她的一些看法和意见。</p><p class="ql-block"> 在一机部摩托车行业办和摩托车企业的支持下,她在教学期间,还出版了《内燃机测试技术》和《摩托车测试技术》2本教材,算是她在多年专业研究方面的成绩和结晶。</p><p class="ql-block">   1993年,新大洲摩托公司向她伸出了橄榄枝,鉴于学校在评副教授职称中严重的论资排辈现象,在一些搞摩托车研究的老前辈老朋友们的撺掇带动下,在新大洲摩托公司优厚条件诱惑下,与同在一校的爱人一起下海,去了海南新大洲摩托公司。</p><p class="ql-block"> 作为被引进的特需人才,公司给了她一套房及安家费,让她担任总工程师办公室主任职务。后又调到质量部,当副部长,专门抓试验室的建设,在她的主持下,引进了日本设备,专门建立了底盘和发动机2个试验室,对每辆出厂的摩托车进行把关测试,不合格者不准出厂。1998年,她评上了高级工程师,海南省人事厅发给了她证书。</p><p class="ql-block">   2000年,我国加入了WTO,新大洲摩托公司为了尽快与国际社会接轨,达到国际标准,又将其调到论证部,担任副部长。并将其派往南昌国家注册审核员培训班,学习国际标准认证,在众多学员中,她脱颖而出,顺利通过了考试。</p><p class="ql-block"> 谁知刚回厂不久又接到了通知,要她去北京参加面试。当时总经理对她说,要是能拿到证书,公司可以报销来回一切费用,如果没考上,费用则要自理。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去参加了面试,但抽签时却抽到了最后,要等到第三天才能面试,而她返程机票却在第二天。于是她找到第一个要面试的名叫朱金梅的同行,经商量,她们互换了位置和时间,她也因此与朱成了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赵斯重于是第一个参加面试,由于她深厚的理论和丰富的实践,得到了评委们的一致认可,很快,她就获得了国家注册质量体系审核员职业资格证书。</p><p class="ql-block"> 别小看了这一纸证书,它即是国家认可的审核员,也是目前我国管理方面最高层次的证书,还是ISO9000国际标准委员会认可的审核员证书。</p><p class="ql-block"> ISO9000是一套世界公认的质量管理体系,它是由国际标准委员会制定的,它涵盖了产品从设计、材料、投产、管理、检验、出厂的方方面面,拥有ISO9000体系认证证书,才能被国际社会承认,才能进入国际市场,它是企业走向国际市场必不可少的通行证。</p><p class="ql-block"> 因此,凡有出口产品的企业,均希望建立与国际接轨,采用实施国际标准的ISO9000质量管理体系,拥有ISO9000体系认证证书。但证书的颁发不是由产品生产企业说了算的,它需要经过第三方的审核才能有效,这第三方就是能代表ISO9000,持有国家注册审核员资格证书的审核员,只有经过审核员严格仔细的现场检查,点头签字认可后才能获取。</p><p class="ql-block"> 国家注册审核员都是经过严格考试和筛选出来的,赵斯重就是其中之一。她既有多年大学讲师的深厚理论基础,又有高级工程师长期的实践历练,是一个实践与理论兼具的不可多得的人才。</p><p class="ql-block"> 当时新大洲公司好几个基地,1万多员工,是国内最著名最大的摩托车企业,但也只有她一人拥有这个证书。于是,新大洲摩托车公司专门因她成立了培训中心,由她担任主任,专门负责培训公司干部和员工。</p><p class="ql-block">   2001年公司搬到了上海,与日本本田公司组成合资公司,她仍担任培训中心主任。</p><p class="ql-block">   2005年,她年满55岁,光荣退休。由于她拥有国际标准委员会认可的审核员证书,凡出口产品均需得到她这样的“审核员”的点头认可,因此,退休后,她成了香饽饽,许多企业都请她去讲课、审核、挑毛病,上海市质量监督审核中心就是她退休后的挂靠单位,凡有出口任务企业的审核,中心均请她出面和参加。后来,经熟人介绍,她又被美国BNB汽车有限公司上海必安必汽车配件公司请去了,专门帮其搞管理工作。再后来,她因思乡回到武汉。</p><p class="ql-block">   谁知一到武汉,就被负责武汉地区审核工作的好朋友朱金梅聘为了武汉审核中心的审核员,东风本田,神龙二汽,襄樊汽车零部厂等等重点企业和单位,都留下了她的足迹。</p><p class="ql-block"> 2013年,由于儿子儿媳在厦门,需要她去帮忙照看孙女,于是只得去了厦门,但仍在一些咨询公司兼职,搞项目,如厦门汉墨管理公司、成长世纪管理咨询公司等等,有时还在线上为一些老主顾帮忙,如那家美国公司等等。目前,她继续在厦门公私兼顾地发挥着余热,过着忙碌而又快乐的老年生活。</p><p class="ql-block">  赵斯重对笔者深情地说道:几十年来,她虽然在许多单位工作过,也去过国内国外许多著名企业,如日本本田,美国微软,波音,德国大众,但仍没有通用在她心中的印象深刻和重要,她虽然在通用只呆了短短3年,但她最美好的年华在此度过,那时风华正茂,正当青春,正是激情燃烧的时候,通用给了她太多的营养和动力,几十年过去了,那么多的人与事都淡忘了,但通用的师傅和同事却永远在她的记忆中…… </p><p class="ql-block"> 2023年8月5日于黄州</p> <p class="ql-block">  (赵斯重近照)</p> <p class="ql-block"><b>  十七、我的室友卢传模</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听到卢传模因病去世的消息,我大吃了一惊,真是有点不敢相信,那么样一个体格强健,朝气蓬勃,从不生病的人,二十来岁的年纪,正当青春年少,还没尝过爱情的滋味,竟会被病魔夺去了生命?</p><p class="ql-block"> 在通用厂大门的马路旁边,有两栋连在一起的单身职工宿舍楼,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间挨一间的房间,两楼之间的连接处是洗漱处,四条长长的水泥平台上排列着十几个水龙头。大楼的第二层是铸锻冷作工的宿舍,一楼是科室和杂务人员,三楼住的是机械加工车间的职工。</p><p class="ql-block"> 我们铸工车间(一车间)属体力劳动者,被照顾住在二楼,每间宿舍住2—3人,我的宿舍除了我与杨浪萍外,还有一位室友,是木模组的模型工,名叫卢传模,长得身高体大,是通用青年兰球队队员,也就是通用兰球队二线队员。</p><p class="ql-block"> 通用青年兰球队队员都是1970年进厂的青工,多是20岁以下,身高1米75以上,弹跳力好,体力好、身手敏捷的年青人,是活跃在球场一线主力队员的替补和接班人。和卢传模一起入选的还有张映平、宋小平、王勤生、冯建国等人。他们平时也与主力队员一起训练,有时吴竹意教练和冯财兴、陈裕立等主力队员也会对他们1+1的进行培训,每逢比赛时他们也会出现在球队队员的大名单上,开场前也会热身上兰,只是正式比赛时就往往成了板凳队员。虽然只是坐板凳的二线队员,却也常常令我羡慕不已,因为他们同样可以脱产不用上班。</p><p class="ql-block"> 这里顺带说下通用兰球队,那可是与通用宣传队一样,是通用人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它曾横扫黄冈地区各县,也曾与鄂钢、水泥厂、程潮铁矿这些中央省级大型企业一争雌雄。还当过湖北省女子兰球队的陪练,在鄂黄两地可谓是大名鼎鼎。其中陈裕立的勾手球、翻身上兰以及众多的假动作,曾令多少人拍案叫绝;而周庆忠未过中线却常常一投中的,又令多少对手大惊失色;冯财兴的座镇中锋,运筹帷幄,指东打西常令对手应接不暇;还有朱细亮的左右穿插快速突破和蔡长子的盖帽曾引来多少人的喝彩叫好;这些通用兰球明星曾给通用人带来了多少快乐和激动,他们也在通用人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后来,通用厂还成立了女子兰球队,在鄂黄两地也风糜过一时,其中一位还被选入了省队。此事按下不表。</p><p class="ql-block"> 卢传模是武汉一中66届初中生,文革时是武汉一中大名鼎鼎的《金猴战斗队》成员,通用武汉一中学生虽多,可《金猴战斗队》的却只有他与七车间的森林俩人,森林曾被《金猴》派往武汉大专院校造反派组建的《专揪王任重战斗队》,专门去海南将中南地区最大的当权派弄回武汉批斗,(后来通用厂传达《七一三事件》文件时,森林与六车间曾当过“新华工”广播员的林光明一起被限制参加)。卢传模虽不象森林那样在通用厂出名,但在一中的同学眼中却仍是个人物。他平时有点少年老成,不爱显山露水,颇为清高,骨子里有一种来自武汉一中的优越感,除了与一中的同学来往,很少与其他学校毕业的武汉人交往,更不要说其他人了,要不是与我一个寝室,我想他也是不会与我交往和说话的。</p><p class="ql-block"> 他平时与我聊得最多的,除了文学方面就是他的母校武汉一中了,从他的嘴里我慢慢知道了一中为什么在武汉出名,因为一中象黄冈中学那样,是从全武汉市的考生中掐尖子录取的,且全部是男生,没有女生。所以一中的学生个个自命不凡,与众不同,个个都有远大抱负和理想,个个都有种不屑与其他学校学生来往的自负感。听他这么一吹,我才慢慢注意到,一中的学生确实个个爱学习肯上进,一般都有“俩刷子”,所以后来我在厂里交了不少一中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卢传模家住江汉路,家庭条件优越,父亲是武汉师范学院(后改为湖北大学)中文系教授,因此从小便有着良好的文学素养和基础,看的文学书籍也较多,点子也多,在同学中有如摇鹅毛扇的“智多星”。他不仅能拿主意,还有勇有谋,有着文革中造反派的那种冲劲,有点象《水游传》中智勇双全的“玉麒麟”卢俊义,他也自号“玉麒麟”。许多人有事常与他商量,找“他拿主意”。加上他为人大方、讲义气、人缘好,结交广,因此, 在武汉一中初中生中有一定的凝聚力和号召力。武汉一中66、67、68届的初中生们常与他来往,大家都喊他“老贾”, 他也有如这些人的“拐子”。因此,我们寝室就成了他们这帮人的聚集点。</p><p class="ql-block"> 我们寝室3人各有各的习惯,各有各的爱好,老杨吃了晚饭后,一般是画画或做工艺品直至半夜,我则是晚饭后外出散会步,然后回来拉琴或看书至9点半,最多10点即睡觉就寝,卢传模则是晚饭后他的一中同学来此聚会或聊天或打扑克。</p><p class="ql-block"> 虽说我们相处不错,但牙齿也有打架的时候,我们有时也免不了钉钉磕磕。</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有早睡的习惯,所以,每到9点半后,我便会不客气地对他们这些客人下逐客令,让他们离开,因为我第二天要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没有休息好第二天体力就会跟不上。所以每天9点半至10点是雷打不动一定要睡觉的。而卢在大多时候也能理解、尊重我的要求。所以每当过了9点半,我故意咳嗽提醒他们时,他就会笑着对他的同学们说:“老赵要睡觉了,我们出去谈吧!”而当他们无视我的要求时,我就会不客气的拿出我的“杀手锏”:将小提琴拉起来,还故意将声音搞得大大的,吵得他们无法交谈,于是他们只好一个个无趣地离去。对于我的恶作剧,卢传模一般也没有表示特别的反感,只是笑一笑了事。有时,他们中有个别人对我不尊重,甚至有出格的举动时,他也是笑笑,劝劝,待那人走后,他再对我说:“不要和他一样见识,他就是那种人”,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我。但其实,他对我的这种无理举动却记在了心里,无时不在找机会报复。</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他从当教授的父亲那儿借来一本脂砚斋批注的《石头记》在我面前显摆,爱看书的我马上被吸引了过去,并向他借了过来。谁知才看了不到两星期,他就找我要,我说还没看完呢,他好象故意要气我似的,一脸不屑地说道,你看看里面的图画不就得了,难道还要研究不成?我说我就是想要研究研究。他马上象瞧怪物似的瞪大了眼看着我:“你研究《红楼梦》?不是说胡话吧?我爸是教授都没研究,我爸大学那么多著名教授都不敢说研究?你个翻砂的却说要研究,不会是发烧吹牛说梦话吧?”说完就把书拿走了。拿走了不说,他还要在他的那些自栩为“文学爱好者们”的武汉一中的同学中间广为传播我要研究《红楼梦》的讯息,弄得我成了许多人的谈资和笑柄。他的这些作为,直气得我七窍生烟,难怪都叫他“老贾”,原来,他的心深着呢,你要得罪了他,他一定会千方百计找机会“挖”你一锄头的。</p><p class="ql-block"> 为了和他睹气,也为了在他的那些“文学爱好者们”面前挺起腰杆,我借来了一部《红楼梦》和几本参考书,下班后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车间后面的技术室里潜心研究起来。天太热就开电扇吹,蚊子多就将双腿泡在装满水的桶里,一个月后,终于写成了一篇评论《红楼梦》的文章,寄给了当时湖北唯一的文学刊物《湖北文艺》。几经修改,文章得以发表。当我将此消息告诉卢传模时,他却要我请客,我回敬他道,你不是说我一个翻砂的研究《红楼梦》是发烧说梦话?他立即嘻皮笑脸地冲我笑道,我那是激将法,没有我的那一激,你哪来的文章发表,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是的,确实应该感谢他,如果没有他的那一番话,生性庸懒的我真的是不会有这人生的第一步的,这也是我人生中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其时正是文革时期的批林批孔、评法批儒阶段,也是伟大领袖发出读点《红楼梦》号召不久。也正是因为这篇文章,被评论组看中,后来在《湖北文艺》的组织下,我又陆续写了几篇评法批儒方面的文章。现在看来,这些文章的立场和观点均失之偏颇。不过也因为这些文章的发表,后来被著名评论家、黄冈地委宣传部副部长丁永淮看中,推荐我进了机关。此是后话,且按下不表。</p><p class="ql-block"> 看到我发表了评《红楼梦》的文章,卢传模与我聊起了他父亲学校的一位老师,叫冯天瑜,是教生物的,但因文革停课,冯便改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文学,每天泡在学校图书馆里,在大家都在批判孔子时,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写出了一本有关孔子教育思想的小册子吹捧孔子。就在大家都不以为然准备批判他看他笑话时,谁知此小册子竟传到了伟大领袖那里,并被批示,此书值得一看。从此冯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年青助教一炮而红!他笑着调侃道,老赵也可以学习学习他,找些旁门左道的冷门偏门研究研究,说不定哪天也会与冯天瑜一样,时来运转,一炮而红呢?不知他是真心还是挖苦,但这话却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卢传模虽然清高,爱好文学,看的书也不少,但毕竟只读过初中,比起象我这样从小在图书馆打过滚的人来说,自然要稍逊一筹,他也知道在这方面斗不过我,为了表示他的谦意,于是向我引荐了他们一中高中部饱读诗书的朱端炎,以一决雌雄。自此,我便常往朱端炎寝室跑,并与他成了志同道合的文学好友。</p><p class="ql-block"> 其实,卢传模自己的文字水平也是不错的,只是平时深藏未露。我调走后,听杨浪萍说,有回车间办专刊,从不写东西的卢传模突然写了首一百多行关于电影《高山下花环》观后的长诗,写得感情充沛、文辞优美,此诗一贴出来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兴。许多人看后都赞不绝口,说真想不到卢传模还能写诗,且写得这么好!据杨浪萍说,此诗是当年专刊中写得最好的文章,为那期专刊增色不少!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卢传模从而在大家面前也从一位兰球运动员变成了秀才和笔杆子。</p><p class="ql-block"> 当我听说了此事后,还真有点意外,难怪他平时老挖苦我,瞧不起我,原来还真有点墨水,想不到他还真是三十斤的鳊鱼——被看扁了,过去我还真是门缝里看人呀。后来,有人告诉我他写的一首情诗:“宁静的天空有几颗星星/小路上伴随着他们的身影/夜静而心不平啊/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对她吐倾……”从此诗看来,卢传模还真有点诗人气质和文人情怀。</p><p class="ql-block"> 卢传模有个习惯,只要一有假,就往武汉跑,有时甚至星期六坐晚班车回汉 ,第二天又坐晚班车回厂。每次回来,不是带一二本通过内部途径搞到的“书”,就是给围在他身边的小伙伴们讲武汉的新闻和听到的笑话。如内部版的苏联小说《落角》、电影剧本《一个人的遭遇》等就是他带来的。又如后来在通用流传甚广的公交车上关于跛子、独眼龙和麻子的笑话,也是他从武汉听到带回来的。他的那些小伙伴们也是如此,不论哪个从武汉回来,都要讲一讲武汉最新发生的事或听到的各种传闻。总之,武汉,是他们心中再也回不去的城市与故乡,只有在传说和梦中来回味和欣赏了。</p> <p class="ql-block">  (右起:通用男蓝队员卢传模、宋小平、周华钢)</p> <p class="ql-block">  在与卢传模来往的众多小伙伴中,有一位神秘的来客,他个子不高,五官端正,举止斯文,说话轻声细语,慢条斯理,每次来时都轻手轻脚,谈话也是神秘兮兮,吞吞吐吐,好象生怕别人听见似的。他叫黄端平,是卢传模的同班同学,原在车间里工作,后因身体原因调往了通用子弟学校教书,黄端平经常来他这里小坐聊天,且一座就是大半天,有天他突然来向卢传模告辞,说他要调回武汉了,厂里已同意放他走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喜事,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想要调出本单位那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除非你有后台,或与厂领导有特殊关系,否则,除了找人对调外,再也别无他路,可又有谁愿意从上海、武汉这样的大城市调来鄂城这个小地方?因此,想要调走,那无异是异想天开!厂里有多少职工象牛郎织女似的年年跑“单帮”,坚持着一年一度的“鹊桥会”,天天数着日子作着回乡梦,许多人都是从年青小伙子直熬到头发胡子白了,直到退休时才得以回乡和老婆孩子亲人们团聚。我们车间木模组的检验工“方眼镜”为了想回上海,拒绝了多少漂亮女孩的追求,最后宁愿在上海郊区找个菜农,也要熬过这几十年,希望在退休时回到上海,而在通用,象这样跑“单帮”等到退休回家乡的何止“方眼镜”一个!还有言羽、韩恒立、罗既章、金某某等等,我们整个单身楼和全厂比比皆是!</p><p class="ql-block"> 由于找人对调太难,实在没办法,有的就只好用“换亲”这种残酷的方法来解决。如四车间钟晓辉的妹妹,为了实现哥哥回汉的愿望,只得牺牲个人利益,从大武汉调来通用,以换取哥哥回汉的心愿。象这种例子,在通用还有好几例。都是姐姐换弟弟或妹妹换哥哥的。否则你想调走? 那是一万个“没门!”</p><p class="ql-block"> 想当年我好不容易在家乡邵阳找了位志同道合爱好相同的女朋友,但其母亲给我开出的条件是:调回邵阳!可怜我找了多少对调的人和单位,又对通用厂领导说了多少好话,就是不行,于是一对志同道合的人儿最后只好劳燕分飞,分道扬镳!这事给我留下了一生的创伤。</p><p class="ql-block"> 由于找人对调太难,于是就有人打起了病退回乡的主意,黄端平就是其中的一个。</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多次追问下,卢传模终于慢慢地断断续续地向我透露了王端平调回武汉的内幕,原来竟是他处心积滤、精心筹划的一个“大计谋”!为了调回武汉,黄端平在其他办法行不通后,最后才决定采用病退可以回乡这一方法。但在执行这一方案时,王端平也是几经周折,动了一番脑子的。</p><p class="ql-block"> 因为一般年青人个个都是健康正常,要想弄一张长期病休的证明何其难也?伤腿伤胳膊自残代价太大,心脏及肺部有毛病要经过透视和拍片,但在贤脏上作文章相对而言却要容易些,因为医生一般只查尿,但贤脏有毛病同样可以病退,可以因不能工作而让厂里放人。</p><p class="ql-block">   为了让尿里蛋白超标,他告诉卢传模一个“绝招”,带根针,在手指上刺一下,往检查的尿液里滴点血,检查起来就会有几个+号,就可以达到病休标准。</p><p class="ql-block"> 不过,查尿一次二次是不能得出结论的,起码要查一二个月,多次查验才能确疹。刚开始滴血的办法还行,弄个半个月一个月短期病休没问题,但想长期病休以达到离厂目的时,医生却要他进行验血等进一步的检查,结果一验血就露了馅,弄得前功尽弃。</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听说黄冈有一学校老师能制作一种象“牛屎粑”样的中草药,是专治贤病的。于是他找去了,并详细询问了此药有无副作用,在得知没有副作用后,他试着买了二付,回来吃了一点,一查,蛋白+号升上去了,其他各项指标也超标,完全符合肾病标准。于是,他隔三差五就往黄冈跑,每次检查前就用吃“牛屎粑”这种方法,保持了+号和各种指标的持续超标,从而得到了长期病休,达到了“有病不能胜任现有工作”的目的。他先是从车间调到子弟学校,但在学校他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继续病休,厂里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得同意他办理了病退手术调回了武汉!</p><p class="ql-block"> 我满脸疑惑,药怎能随便乱吃,万一中毒了怎么办?卢传模笑了笑告诉我,王端平说了,他问过医生,此药没有副作用,还有,一般中草药毒性不强也不长,不然,神农怎能尝百草!他先试着吃了几副,发觉对身体无碍,再说,我们年青力壮,身体抵抗力强,就是有副作用,有点毒,又怕什么?挺挺不就过去了?黄端平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和计谋终于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故乡武汉。</p><p class="ql-block"> 对于黄端平的回汉,卢传模的眼光里是满满的羡慕!他再三嘱咐我,此事不要对他人讲,要绝对保密,因为,他也准备如法泡制了。其时,厂里正有一位喜欢他的小姑娘常来我们寝室与他聊天,我问他是否对此女孩有意,他摇了摇头,说,虽然她人很聪明,但我一心要回武汉,肯定不会在通用考虑个人问题。</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二年时间的努力和磨难,吃了不少“牛屎粑”,卢传模果然在我调走后不久,如愿以偿地调回了武汉,去到武钢上班了。后来,我们车间的“机灵鬼”、宣传队里拉京胡的丁传胜,也用这种方法,也吃了不少“牛屎粑”后,也调回武汉了! </p><p class="ql-block"> 就在大家庆幸之际,不久,就传来了王端平因肾病去世的消息,当时觉得殊为可惜,还没调回武汉两年,怎么就去世了?接着,又听到了卢传模也因肾病去世的消息,此时我的心不禁格登了一下,卢传模的身体那么强健,而他的肾病也是子虚乌有,怎么倒弄假成真了?再接着,又听到了丁传胜也因贤病去世的消息?此时,我的心紧缩了,突然有一种莫明其妙的疼痛,怎么如此的巧合?3个因“肾病”回汉的小伙子为什么都“没了”?是他们真的有贤病?还是吃了“牛屎粑”草药的缘故?为什么他们的结果都是如此一致?二十多岁的年龄就一个个离开了这个灿烂的世界? </p><p class="ql-block"> 如果不是因为疾病,家学渊源、聪明好学而又有着文学功底的卢传模;记忆超群,能熟背全本《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只用看演员口型就能将京胡拉得满场响的丁传胜;满腹心机、临大事有静气的王端平;这三位,凭他们的聪明才智,我相信他们将来一定会有一个灿烂的未来和与别人不一样的人生,可惜他们都英年早逝了!</p><p class="ql-block"> 造成这样的悲剧怪谁?怪黄冈的庸医?谁叫你三番五次地主动上门去找他?怪厂里?当时大形势下计划经济吃大锅饭时都是如此,哪个单位都嫌人少,哪个单位都不愿放人!怪自己?是的,只能怪自己,为了回家,谁让你作出这样不惜伤害身体健康的荒唐举动!</p><p class="ql-block"> 想回家乡是人之常情,但却绝想不到回乡之路竟是如此的艰辛和悲伤!代价是如此之大!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也是那个年代的悲剧!由于僵死的户籍制度和人口流动制度,象这样的悲剧何止他们几个?他们不过是其中的代表而已!如果再晚几年,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下,人员可以自由流动,工作可以自愿寻找,又哪里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又哪来这些花季的年青人偷偷摸摸地神秘地搞地下工作似的用尽心机想方设法去弄病休!然后“曲线回乡”?</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人都忘记了,但卢传模、丁传胜、王端平他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幅幅洋溢着青春热血的面孔,却常常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很难忘记他们,也不容易忘记他们,只要我一闭上眼,立刻就会浮现出卢传模与我谈书论道的笑脸,就会浮现出丁传胜在宣传队里与我钉钉磕磕的争吵。还有王端平那摄手摄脚小心谨慎的“猫步”。今写此文,谨以祭奠他们年青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2023年12月17日于黄州</p> <p class="ql-block">  (通用女蓝队员右起:王梦平、高宏、王汉民、曾宪平、乔敏、林樱桃)</p> <p class="ql-block"><b>  十八、鞋模骄子</b></p><p class="ql-block"> ——记鄂城通用机器集团公司鞋模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长江中下游的大江南岸,与武汉接界,有一座风景秀丽、历史悠久的吴都古城。当年,赫赫有名的吴王孙权于赤壁之战后,曾移都于此 ,取名武昌,意为“以武而昌”。这就是今日的鄂州市。</p><p class="ql-block"> 宋代著名文学家苏轼被贬黄州,曾多次与苏辙、黄庭坚、张耒等著名文人骚客来到这里,浪迹吴都山水。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散文《九曲亭记》和“忆从樊口载春酒,步上西山寻野梅”等著名诗句。更使鄂州名噪天下。</p><p class="ql-block"> 如今,在鄂州市的东郊,国家二级企业鄂城通用机器集团公司内的偏僻一角,一个小小的单位又引起了世人的瞩目。</p><p class="ql-block"> 尽管它座落于通用公司宿舍区内的深处,尽管它没有显赫的招牌,尽管它只是一个区区80人的小企业;但山不在高,水不在深 。每天慕名而来的全国各地客商摩肩接踵,冠盖云集。简陋的办公室里,天南海北的口音,使你仿佛置身于“联合国”的迎客厅内。它,就是鄂城通用机器集团公司鞋模厂。</p><p class="ql-block"> <b> (一)、胡忠强,受命挑重担</b></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衣、食、住、行是人类须臾不可或缺的四大要索,那么制鞋业就占了其中的一项-一行。不论是谁,都离不开鞋。所以,现今生产鞋子的厂家之多,所产各类鞋子数量之巨,恐怕在各行各业中要算得是出类拔萃的了。但不论是何种类型,何种式样的鞋子,不论是布鞋、胶鞋、拖鞋、凉鞋、棉鞋、皮鞋还是旅游鞋,也不论是单色、双色或是多色鞋,都离不开鞋模。</p><p class="ql-block"> 鞋模,顾名思义,就是生产鞋子的模具。它是厂家大规模生产同类型鞋子的“母鸡”,有了这只“母鸡”,就可以生下无数的“蛋”来。所以高质量的鞋模,犹如下“蛋”多的“母鸡”,特别受到鞋商们的青睐。</p><p class="ql-block"> 鄂城通用机器集团公司的前身为鄂城通用机械厂,其鞋模分厂就是这样一个特别受到鞋商青睐的厂家,它是通用的一只“金母鸡 "。鞋模分厂作为通用的“ 金母鸡 ”,虽然每年仍在下“蛋”,但由于没有生产经营自主权,总厂统得过死,干预与制约太多,分厂被捆住了手脚,职工仍是吃的大锅饭,因而严重地挫伤了鞋模分厂干部职工的积极性,干部职工人心浮动,不少人“跳槽”和往东南沿海“飞”,“金母鸡”面临着奄奄一息的危险,鞋模厂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p><p class="ql-block"> 总厂领导很快觉察到了这些,为了走出困境,摆脱危机,挽救鞋模分厂,毅然决定:把鞋模分厂作为转换全厂内部经营机制的试点,把“权、责、利”充分下放,让鞋模分厂率先打破大锅饭,对其实行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独立核算,利税包干。放手让其自主经营,自由发展。从而使鞋模分厂具有独立法人资格,能够直接面向社会,面向市场。</p><p class="ql-block"> 1993年2月,在这新旧变革交替的历史性的时刻,46岁的胡忠强,临危受命,毅然挑起了变革鞋模分厂的重任,也担起了带领鞋模分厂干部职工在市场经济海洋中搏击风浪的风险。</p><p class="ql-block"> 胡忠强,这位16岁进厂的中专生,当过钳工,干过组长、车间主任和机械员,参与过通用5种重要产品的试制,其中就有鞋模的开创开发。三十年来,他一心扑在事业上,为振兴通用流过血、流过汗,出过力。三十年来,他目睹了通用的兴衰变化,有甜酸苦辣的切身体验。这位老“鞋模根子”对经营体制弊端给鞋模分厂带来的影响,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常常企盼着改革春风的到来。现在,他终于在改革大潮中走马上任了。</p><p class="ql-block"> 著名数学家阿基米德说过这样一句名言:“给我一根杠杆,我就可以撬起地球 。”现在总厂给了胡忠强一根自主经营的杠杆,他要用这根杠杆撬动鞋模分厂这个“地球”。</p><p class="ql-block"> <b>( 二)、抓质量,产品上台阶</b></p><p class="ql-block"> 质量是企业的生命,一个企业如果产品质量不过硬,在市场上是没有竞争力的,这个企业就难以生存。基于这种认识,胡厂长上任伊始,决心争创全国一流的产品。在质量管理上,他狠抓了三件</p><p class="ql-block">大事。</p><p class="ql-block"> 第一件大事,报废了30万元不合格模具。为了全面整顿产品质量、增强全厂职工的质量意识,剔除不合格模具和次品模具,提高鞋模的质量档次。胡厂长动员全厂职工对全厂所有的模具来了一次全面的大清理和大检查,并将清理和检查出来的不合格模具和次品模具集中起来,当众予以报废销毁。这批价值达30多万元模具的销毁,在全厂干部职工中敲起了警钟,也给外来客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大事,全厂实行以用户的需求为依据的“逆导机制”。即从销售开始往后逆推,上道工序对下道工序负责,下道工序是上道工序的用户。这样做的好处是使每个人既是生产者,又是用户,既加强了主人翁意识,又增强了每一个人的用户意识和质量意识,从而把用户的需求贯彻到了每一道工序;从设计到原材料进厂到生产中的每一道工序一直到用户满意,形成了层层有关卡,道道工序有检查监督的一环扣一环的严格管理的检查制度。真正做到了不合格的材料不加工,不合格的零件不转入下道工序,不合格的产品不出厂,最大限度地满足用户的需求。</p><p class="ql-block"> 第三件大事,制定了严格的《质量管理条例》,对生产不合格产品者施以“联坐法”式的经济制裁。鞋模分厂是个年轻的厂,90%职工都是20岁左右的从中专、技校毕业的年轻人,他们虽然在校期间都学过钳工,并且有过几年的实践,但为了进一步培养和提高他们的技术,每个生产小组都配有一位技术精湛、经验丰富的老工人,这些老工人既是检验工,又是技术指导,既负责这组的产品质量,又负责教这组年轻人的技术;按照《质量管理条例》规定 :生产工人出了质量事故,按产品的工时价值1:1予以罚款,即1小时扣1小时工资,100小时扣100小时工资,捡验工则按1∶0.4的比 例予以扣除,这条“联坐法”虽然有点近乎冷酷无情,但却加强了老工人的责任心和主动性,使得他们也如履薄冰,逼得他们除了加速向年青人传授技术外,还对生产工人的操作过程也实行了频繁的监督和检查,从而最大限度地把事故消灭在了萌芽状态之中。“联坐法”也提高了青年工人学技术、练基本功的积极性和上进心,逼得青年工人加速向老工人虚心请教技术。从而在全厂上下形成了一股年轻人自觉攀比学技术,苦练基本功的风气,使全厂的整体技术水平很快有了较大的提高。同时还很好地把住了质量关,自此法实施以来,很少有质量事故的出现。</p><p class="ql-block"> 胡厂长的三件大事抓下去后,鞋模的质量有了明显的提高,从外观到内部结构均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当客商拿到合格的鞋模时,无不交口称赞其精湛的技艺,纷纷伸出大拇指:“鄂通鞋模,堪称一流!”</p> <p class="ql-block">  <b>(三)、抓销售,服务创一流</b></p><p class="ql-block"> 鞋模,由于它的形状复杂和特殊,一般的机械设备难以制造,就是仿形铣床也只能进行一般的加工,其最后的精加工部分还是要用手工完成,它是一项既耗体力又要技术的细致、精密的工作,鞋模工人如果没有三、四年模具钳工的基础,是很难胜任这一工作的。鉴于其机械加工少、手工劳动多、利润厚的特点,许多乡镇企业和个体经营者纷纷上马制鞋模。于是,从北方到南方,从黄河到沿海,生产鞋模的厂家一时如雨后春笋,少说也有几千家。因此,鞋模市场竞争之激烈,抢夺顾主手段之翻新,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p><p class="ql-block"> 面对如此激烈的竞争,为了在市场上站稳脚根,赢得用户的信任,在狠抓质量的前提下,胡厂长决定把销售作为全厂工作的重点,并亲自来抓。</p><p class="ql-block"> 首先,在占领市场,推销产品方面,他制定了灵活的销售策略。即在销售对象上,抓销售大户,抓大厂;在抓大厂时,先抓大厂周围的小厂,“先易后难,先小后大,先外围后攻坚”。如他们瞄准广东某地一家全国著名鞋厂,但却没有先惊动它,原因是这个大厂门禁森严,机构层迭,要想打进去很不容易。于是他们先不去叩这个大厂的门,而是集中力量先抓这个大厂周围的小厂,对这些小厂实行优质模具、优质服务、优惠价格的“三优”政策。</p><p class="ql-block"> 不久,这些小厂就全被他们吸引了过去。由于大厂周围的这些小厂和大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当这个大厂几种最新式样的鞋子还在开发的时候,当地的鞋市就已经上市了这个大厂还未正式投产的最新式样的鞋,且做工精巧规范,令大厂自叹弗如。他们一打听,原来是和他们常来往的乡镇小厂生产的,再一细问,原来是湖北鄂城通用机械厂提供的模具。大厂这才如梦方醒,厂长二话不说,急令一位副厂长亲自带队来到鄂通鞋模分厂,一下子定购了十多万元的模具。</p><p class="ql-block"> 用这种方法,鄂通鞋摸厂先后和北京六一、“上海利嘉、顺德大晚、东莞勤力等全国著名鞋厂建立了业务关系。</p><p class="ql-block"> 其次,在全厂上下确立“用户第一、优质服务”的观念,全心全意为用户着想。为了增进与用户的密切联系,加深与用户间的感情和友谊,他们和用户不仅是建立简单的“你买我卖”、“实行三包”的这一“做生意”的关系,而是对用户加以扶持与培植。对不懂行或刚做制鞋生意的用户,他们实行“从鞋模出门到鞋子出厂”一包到底,不仅把用户"扶上马",还要“送一程”;对略懂行的用户,则从用户的具体实际情况出发,提出合理的建议,让用户少花钱 ,多办事 ,并尽可能地满足用户的需求,使用户放心满意。</p><p class="ql-block"> 胡厂长大度地说:“我们从不做一锤子买卖,只有用户发达了,我们才有生意。”因此,不论何种用户,他们均实行从产品出厂到安装调试到用户投产的全过程优质服务,这中间有定点服务,定时服务,节假日工厂停产时上门服务等免费服务。用户在生产过程中,如果出现故障,只要来个电话或电报,鞋模分厂就立即派人上门解决。</p><p class="ql-block"> 另外,他们还千方百计为用户排忧解难,尽量满足用户的一些特殊需要。如广东某用户定做4付鞋模,由于有出口任务,要求鞋模厂半个月内交货,按照正常的生产周期,起码得要25天后才能交货,但他们急用户之所急,组织力量日夜加班,仅12天就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p><p class="ql-block"> 他们这样做,不仅赢得了用户的高度信任和赞扬,提高了用户的“回头率”,而且由于老用户的宣传,新用户也纷纷自动找上门来。据初步统计,凡在这里做成了第一笔生意的客户,以后都成了这里的常客,如湖南华容鞋厂来过一次后,不仅他们常来,通过他们的宣传,还引来了湖南其他各地数十家鞋厂。</p><p class="ql-block"> 这真是:“栽好梧桐树,自有凤凰来。"</p><p class="ql-block"> 对厂里几位经销员,胡厂长除了让他们“划片包干”,"任务包干”,“费用包干”外,还要求他们身兼数职,既是业务员,又是调试员,还是技术员和信息员。每次外出归来,胡厂长都要亲自听取他们关于市场调查情况和有关信息的情况汇报,并对有突出贡献的给予重奖。同时,对全厂职工不论是谁,凡利用工余、节假日或出差之机为厂里推销产品者,均给予奖励,从而在全厂形成了“千斤重担众人挑”的局面。</p><p class="ql-block"> 现在,走进鞋模厂经销部,犹如走进了鞋类展览会,高高的货架上,一层一层摆满了各式各样、各色各类,各种尺码的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用户如果看上了哪种式样,只须指一指其中的一双,根据你提供的尺寸大小,很快就可以做出鞋模来。你如果带有样鞋,那更好办,你只要将样鞋放在这里,经过一番测绘放样,20多天的功夫,就能拿到你需要的鞋模。顾客来到这里,除了受到盛情的接待外,在整个生意合作过程中,均感受到了极大的便利与满足,无不赞誉他们:“鞋模质量好,服务质量更好!”。</p> <p class="ql-block">  (右1为胡忠强,右2韩世勤,右3苏胜利)</p> <p class="ql-block"><b>  (四)、抓工改,调动积极性</b></p><p class="ql-block"> 企业旧有的工资级别制度,既缺乏竞争机制和激励机制,又没有很好地体现按劳取酬、多劳多得的原则,很难调动职工的生产积极性。</p><p class="ql-block"> 胡忠强上任后,为了打破“大锅饭”,调动广大职工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拉开职工收入档次,让多劳者多得利,开创“干部能上下,人员能进出,岗位靠竞争,收入靠贡献”的新局面,他果断地对原有的工资制度实行了彻底地改革。</p><p class="ql-block"> 具体作法为:废止原有工资制度,把原有工资作为档案工资封存,实行新的计时工资制和非计时工资制。计时工以每月200工时为界限,差扣超奖,完成200工时的每月发给工资140元,超过200工时以上的部分按每小时1元计奖,辅助工超过部分每小时计奖0.7元,不足200工时者,则要扣除所差部分;上不封顶,下不保底。 </p><p class="ql-block"> 非计时工,包括管理、检验、维修、技术人员等按劳动态度、责任大小、技术高低实行封闭性的“模糊工资”,工资收入随全厂总的经济效益上下浮动。新的工资分配制度,重点向一线倾斜,向生产、管理、技术和销售骨干倾斜,同时对老师傅和辅助人员给予一定的优惠,使他们的工资在原有基础上略有增加。</p><p class="ql-block"> 由于新的工资制度体现了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因而极大地调动了职工的生产积极性,促进了生产的发展。有的平时每月只能做五副鞋模的,一下子提高到了十副、十几副或者更多。</p><p class="ql-block"> 实行新的工作制的头一个月,就完成产值15.8万元,是1992年同期的1.3倍,4个月后,完成产值57.8万元,比92年同期增长86.7%;计时工中,收入最高的月工资拿到1500元,最低的只有几十元,人平工资达到400元左右,较改革前的人平工资增加了200元。由于整体效益的提高,一般管理人员和非计时人员的月工资也有所提高,平均达到300元以上。同时,凡国家规定的休假以及政策性休假(如女工每月一天的休假),以及病假等,厂里照例发给相应的档案工资。</p><p class="ql-block"> 实行新的工资制的结果,表面上看是职工收入增加,经济效益大幅度增长,主要经济技术指标均创历史最高水平。往更深点层次看是人的变化和人的思想观念的变化:迟到、早退的现象没有了,劳动纪律得到了加强;扯皮、懒惰、不负责任的现象少了,找事干,抢事干,自觉加班加点的多了;生产管理,计划调度也顺畅多了。更重要的是职工头脑中多了用户意识、质量意识和任务意识。把每一个职工都推到了市场经济面前,客户的多少,市场的得失直接联系到了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因此,职工人心稳定,爱厂爱岗蔚然成风,许多平时不上一线的工人纷纷要求去一线干计时工,连那些原先想去沿海赚大钱的人也铁下心来不走了,原先东南“飞”的人,如今也还了“ 巢 ”。正如职工所说,"近在咫尺有芳章,何必天涯觅娇枝,只要好好干,工资不比下海少。”</p><p class="ql-block"><b> (五)、好厂长,一心为职工</b></p><p class="ql-block"> 笔者随厂长到车间里转了一圈,发现除少数几个老工人外,职工几乎全是一色“娃娃兵”。听厂长介绍,全厂职工平均年龄不到30岁,除7个老职工外,其余全是20多岁的年轻人 ,有的还是刚出校门的学生,最小的只有十几岁。但这却又是一支文化水准较高的队伍,职工中有不少大专生、中专生和技校生,最起码也是初中生,且许多精兵强将都是胡厂长亲自挑选来的。用胡厂长的话说,鞋模是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相结合的难度较高的技术活,挑选的工人都要求是文化素质高、头脑灵活身体结实的年轻人,交由经验丰富的老工人带一段时期后才上岗。实践证明,有文化的年轻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后,很快就能顶上去。笔者在车间里看到:"娃娃兵"们有的在老师傅的指导下苦练技术,有的在对着图纸划线挖眼,有的在操作机床,更多的是拿着一把电动枪在埋头苦干;没有人聊天,更没有人闲逛和无所事事,全都是那么认认真真、兢兢业业,秩序井然。</p><p class="ql-block"> 厂风好,一是工资改革带来的变化,一是厂里加强思想教育,特别是领导干部和老工人以身作则对年轻人影响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铸造组老工人赵先永,平时精打细算,勤俭节约,一块铝渣、一颗铁钉也要捡起来,仅一季度就节约铝材和焦炭价值1万多元。在他的影响下,年轻人也养成了节约的习惯。副厂长肖锋,一心扑在工作上,每天吃了饭就往车间跑,星期天也不例外。就连退居二线的老厂长朱柏松每天晚饭后也要到车间转一圈。看一看后才回家。</p><p class="ql-block"> 厂长胡忠强,更是工作狂,每天早晨7点半离家,一直到晚上快11点才回家,家里几乎成了他的旅社,女儿和他开玩笑,要他</p><p class="ql-block"> 每天交“住宿费”。去年他家房屋翻修,墙壁粉刷,厨房改造,家俱油漆,全由他爱人操持。一次,他爱人病倒在床上,女儿发脾气叫他回去,他只是歉意地一笑,说道:“我家再大事也只有4个人,鞋模厂却有80人,我当然只能顾多不顾少了。”仍然很晚才回家。每次回到家里,都是倒头便睡,由于思想太投入,晚上说梦话也是“鞋模”。</p><p class="ql-block"> 去年底,胡厂长多年未曾见面的父亲病危,老家发来电报,说病中的父亲想见他一面,叫他回去一趟。当时厂里生产正忙,身为长子的他将电报揣在怀里,含着眼泪照常上班。父亲后来喊着他的名字去世了,他才赶回老家去奔丧。他愧疚地对笔者说:“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我要做一个好干部、好厂长,如果我得了'军功章’,那里面就有他们的一半功劳。”</p><p class="ql-block"> 胡厂长对家庭如此“淡薄”,对职工却是关怀备至,他说:“作为一个企业领导,不但要抓生产抓效益,还要关心职工的生活和思想。”因此,职工的子女安置问题,户口问题,他都尽量帮助解决,职工中凡遇有生老病死等红白喜事,他都要亲自登门看望。</p><p class="ql-block"> 技术员舒有国,在“下海潮”中,曾一度心动,想到沿海去闯世界。胡厂长找他谈心,帮他解决困难。他原来租民房,每月房租100多元,爱人工作单位不景气,连工资也发不出。胡厂长将厂办公室腾出一部分给他家住,还将他爱人调来鞋模厂,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小舒非常感激厂里对他的照顾,在厂里夜以继日的干,甚至连爱人生小孩,他也是白天上医院,晚上搞设计。由于表现突出,后提拔为厂长助理。</p><p class="ql-block"> 青年工人胡勇,父亲早年去世,母亲改嫁,从小与妹妹和祖父相依为命。现在虽然参加了工作,但工资不高,还要供养祖父和妹妹,因此经济上较困难。胡厂长知道后,将其列为厂里困难户,年底给予了一定的补助。小胡的祖父去世,胡厂长知道他有困难,叫财务科暂借200元给他作安葬费用。小胡非常感激厂里对他的照顾,一个多月的假,只用了三天就回来上班了。</p><p class="ql-block"> 老工人陈栋材儿子就业问题一直没有解决,胡厂长出面将其儿子安排进本厂,使他能安心地搞工作。</p><p class="ql-block"> 象这样的例子还很多很多……</p><p class="ql-block"> 厂里的年轻人说:“领导这样关心我们,我们能不拼命干活?”</p><p class="ql-block"> 1993年,对鞋模分厂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胡忠强运用总厂给予的自主经营的杠杆,终于把鞋模厂这个“地球”撬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鞋模分厂生产了各种鞋用模具16大系列800多副,年产值153万元,比1992年增长11.7%;上交利税79万元,比1992年增长41%;全员劳动生产率达到1.9万元,比1992年增长36.8%;职工月收入由1992年的203元增加到408元,增长77.4%;其各项经济指标均创下了鞋模分厂有史来最好纪录,职工生活福利待遇也创下了通用厂最好记录。</p><p class="ql-block"> 随着通用厂更名为通用机器集团公司,鞋模分厂更名为鞋模厂,这个厂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兴旺局面。</p><p class="ql-block"> 现在,这个厂的鞋模产品已经俏销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以及新加坡、尼日利亚、也门、巴基斯坦、朝鲜、俄罗斯、澳大利亚、香港等十几个国家和地区。他们的经销人员现在不用出门,就坐在家里接待着来自国内外的客商。</p><p class="ql-block"> 因此,鞋模厂被评为通用机器集团公司的先进单位,胡忠强也成了公司的新闻人物。</p><p class="ql-block"> 今天,全国生产鞋模的专业厂家虽然不下数千家,但真正具有一定实力的国营厂家却是凤毛麟角,而通用鞋模厂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它特别受到国内外制鞋业商的青睐和骄宠。因此,通用鞋模厂在全国的鞋模制造行业中,可以称得上是“鞋模骄子”了。这不仅仅表现在他们的一流质量,一流服务,一流技术上,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支充满希望的一流队伍。这些平均年龄在20多岁的“娃娃兵”,平均技术却达到了5级,他们在“娃娃头”厂长胡忠强的带领下,正在走向全国,走向世界。他们不仅是通用厂的希望,也是中国鞋模事业的希望,他们,才是真正的“鞋模骄子”!</p><p class="ql-block">  (载《自强之路》中国社会出版社1994.5.)</p> <p class="ql-block">  (2024年5月18日,来自全国各地的工友在通用小区合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