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微笑

静若幽兰

　　那是1978年初春的时节，也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二个年头。记得我所在单位在成都承办了全国性的物资调剂会，会议地址设在空八军招待所。只因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单位领导安排我在会务组负责报名登记工作。因此我所在的会务组提前两天开始了前期工作任务。由于第一天到会的人不多，因此我们中午就直接安排去餐厅就餐。因为是空军招待所，所以餐厅里大部分都是军人。我坐在餐桌旁不经意的一台头刚好与对面桌上的一个年轻的军人的眼光相遇，很显然他正专注的注视着我，在我与他目光相遇时的那一刻，他向我露出了友好的微笑。此时的我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迅速的低下了头，一种羞涩的感觉油然而生，顿时感到脸上火烧火辣。我明显感觉他的眼光依然停留在我身上，而我却再不敢抬头，心里像跑进了一只小兔子一样七上八下。那顿午餐我也是囫囵吞枣一般，都不知道吃了些什么，直到我的余光见他离开后我方才回复了正常。

虽然我与他从未蒙面，不知道为什么仅一次眼光的碰撞却令我情乱意迷？我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默默期盼着晚餐能再次遇到他。想到此我情不自禁的暗暗地笑自己，简直有点花痴的感觉呢。我使劲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把中午的那一幕忘记吧，那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而别人的微笑不过是一种礼貌的表示而已，是我想的太多自作多情了。我很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在忙碌工作中也将中午的奇缘抛在脑后。

晚餐时那种希望能见到他的念头突然又冒了出来，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了餐厅，迈进大门我情不自禁的台头向四周望去，就在这一瞬间我再次与他目光重合，他依然对我微笑着。这一刻我的心里顿时乱作一团，我立马将头低下此时我完全能感觉到脸上热血沸腾。我不是希望见到他吗？可见到他后我又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呢？第二次眼光的接触让我既兴奋又羞涩更多的是难为情，我在心里默默的说这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看来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的缘分吧。巧的是他吃饭坐的位置正好与我正对着，我利用夹菜时用余光偷偷的瞄了几次，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他看我的眼光是那么的直接，而我看他时却只敢用余光。

也就在这第二次眼神的碰撞使我的心里被他的身影填得满满的，我自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我连他姓氏名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只知道他是个军人且很帅气，笑起来很甜，我对他的了解仅此而已，为什么就那么一瞬间竟然让我对他难以忘怀。记得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浮现着他甜甜的笑容令我无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我正准备向餐厅走去时，突然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我旁边，他的出现让我不知所措，脸红到了极致。他大方的对我说：你好，而我却既兴奋又害怕。我赶紧向四周望去，真怕被同事们发现了，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这时他继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此时此刻少女的羞涩早已让我魂飞魄散那还有心绪回答他的问题，我鬼使神差的立马掉头向住的客房跑去。

从第一偶然的相遇（我以为）到后来我知道他是有意就餐时选择与我面对面的位置（虽然我们没在同一张桌），每次当我吃完离开餐厅时他都会不约而同地与我一起离开餐厅。总之在宾馆里只要是公共场所我到之处总能见到他，我心里清楚他是有意而为之。一天我抱了很多会议资料，穿梭在两栋大楼之间准备发放给各代表领队，正当我吃力的迈着蹒跚步子走着时，突然见他小跑步的来到我面前不由分说的将我手里抱着的资料全部拿了过去，然后对我说：我和你一起去分发。话音一落，一股淡淡暖流涌入心间。那一刻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有过幸福和甜蜜，我用微笑的眼神看着他后对他微微的点点头。他带着甜甜的笑容深情的说：你同意了我好高兴。也就从那天开始我每天中午都会去宾馆大院里练自行车（其实我早就会了），而他总是在他房间的阳台陪着我（他的房间在一楼，因我不让他在院子里来怕同事看见），渐渐的我们彼此之间也越来越熟悉了，他告诉我他是东北人，出生于军人家庭，他是后门兵，他所在部队地属哈尔滨，这次来成都出差是陪领导一起招新兵……。会议期间晚上都会有文艺节目表演，因为我负责发送观看节目票，所以我每次都会给他留一张位置好点的票，而我给自己的票都是在最边上，不过我会选择与他保持一排，我注意到每次看演出时他总喜欢把头转向我坐的地方。一次他对我说：你能不能给我的票也靠边上？最好与你一起。我说不可以，我怕被单位同事发现了。他马上问我“发现什么”？我脸一下红了。接着他又说：那这样演出结束了你不要急着马上离开，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虽然当时我没有说什么，但是当天晚上我就按他说的做了，演出结束后我故意磨磨蹭蹭的在原地等着他，随后我们再一起回宾馆，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如一对情侣一般（只是那时候都比较保守手都不敢牵）伴着月色安静的夜晚，迈着小碎步我们把脚步放的很慢很慢走向宾馆，快到驻地时他对我说：我真希望宾馆的位置能再远一点，我看着他会心一笑，因为他的想法也是我所希望的。我又何尝不希望我们能一起走到天亮呢，回到宾馆我们有些依依不舍的各自回到了房间。

会议进行到第六天就结束了，作为工作人员领导要求推迟一天离开，领导让我第七天午餐后最后离开。得知这一消息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立即告诉他，而因为时间太晚我根本无法找到他，我只能期盼能在早餐告诉他。可是非常遗憾的是早餐时他竟然没有来，我猜想他是否今天睡懒觉了呢？饭后我来到他房间外我使劲向房内望去只见窗帘完全打开，床铺已经收拾妥当，很显然房间没有人，难道他现在去食堂了吗？我又马不停蹄的向食堂走去。因为会议结束了食堂吃饭的人已是寥寥无几。一眼看去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我的心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难道他已经离开成都了吗？为什么他在离开时不提前告诉我呢？为什么他会突然消失了呢？难道他这几天对我的“热情”都是装出来的吗？难道是我想的太多了吗？难道……。我将信将疑的带着如同注满了铅的双腿再次来他房间前，透过窗户掂着脚尖往里望去。床上折叠好的军大衣令我欣喜若狂，随之我的心放下了。

会议虽然结束了但还有一些琐碎结尾工作要处理，在忙碌中已是中午就餐时间了。我的心里又开始泛起了涟漪，有激动、有担心。带着忐忑不安进入了餐厅，我情不自禁的极速向四周望去，那硕大的餐厅里食客们却寥寥无几。我又没见到他的身影，我带着有些失望又有些期盼的心情找了一个面朝餐厅门口的位置坐下，我边吃边不停的抬头望着门口。那来来去去的人里却唯独没有他的出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渐渐的只有离开的人而不再有进来的人，此时此刻一种难言的失落、失望、向我袭来我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潸然而下。如果不是同事提醒我可能我会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哭泣，我心里空空荡荡的，有总失魂落魄的感觉。看见同事们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时，我才清醒自己也该与大家一起离开这里了。幸运的是我是骑自行车来的，因此可以不用与他们一起乘单位的车离开，也就是说我还可以再继续等等他。因为房间已经退了，我不可能继续留在那里，而我又想在宾馆呆一会，因此我找了一块布，蹲在大厅门口给自行车做卫生，我三心二意的做着卫生，眼睛却不时的向他住的那栋楼门口张望。我就这样心不在焉、六神无主的等他的出现。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我的车也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擦拭了好几遍，依然在希望中迎来新的失望，我无奈的只能慢悠悠的推着车走向回家的路上。心里的失落感让我都快窒息，可我却找不到任何理由继续等下去了。我依然不死心的两步一回头三步一停留的磨磨蹭蹭离开了“难舍难分”的宾馆。就在我沮丧的准备骑上自行的那一瞬间，突然见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使劲的摇晃了下头，而此时他已经三步并两步带着小跑的来到我面前。而我却故作镇定的笑着说“是你呀”，他着急的问我：你这是要回家了吗？我笑笑答：我的工作完成了准备回家，他自言自语地说幸亏我赶回来的及时，否则将见不到你。接着他对我说：他们的招兵工作已接近尾声，这几日的工作就是对所有准备录用的新兵进行审查，所以这两天比较忙，都是早出晚归的，本来想给你打个招呼的可是又不知道你住那个房间，……听到他的解释后我心里的所有疑问顷刻间都统统烟消云散。随即我也脱口而出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消失了，以为见不到你了，还好幸亏你赶回来了，我可以当面给你说声再见了。我看见他带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对我说：你可以不急着回家吗？我轻轻的遥遥头，他急着又说那我送送你可以吧，我对他笑笑说：可以。我推着自行车他走在我身边，我既感到幸福又有一种侥幸，心想幸亏同事都提前离开了，否则这一幕被同事看见那可了得。这是我第二次与他并肩同行，感觉是那么的美好，真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我们就这么慢慢的走着，彼此都有种难舍难分的默契，走了大概有一站多路，我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看着自行车手把对他说：你别送了回去吧，我也该回家。话音刚落只见他用手按住了自行车的龙头，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对我说：我明天哪里都不去我会在宾馆一直等你，你答应我你一定来好吗？我感到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颤抖、无力。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要求，其实我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心里对他有一万个好舍，可是我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此刻的感受。我只能以沉默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无助。因此我没有给予他任何答复，便准备骑车而去。而这时他可能忘记自己是个军人身份，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带着祈求的眼神不停的说答应我好吗？而我只轻轻的说：你把我弄疼了，他突然如梦初醒般的立刻放开了抓住我的手，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见他那样我感到了一丝心痛和愧疚我用深情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争取把，他马上抢过话说：不是争取而是一定，我点了点头，急忙骑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二我能感觉到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我远去的背影。

当天下午我特意去找到了我以为比我成熟很多而信的过的朋友，我将我的秘密奇缘分享给她，并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好的建议。可当她听完我的叙述后竟然毫不犹豫的说：你绝对不能去见他，这个人可能没安好心，你太单纯了，你如果去见了他你会后悔莫及的……。听她说了一大堆危言耸听的话我开始怀疑甚至有点害怕，虽然我的心一千遍一万遍的对自己说他不是坏人，他不会害我，但是朋友的点拨、提醒、警告又让我望而却步。夜幕降临了，人们也都进入了梦乡，而我却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着、纠结着，这晚我第一次品尝到了失眠的滋味。一晚上无眠令我面容憔悴不堪，我想，他过不了几天将会回到距离我千里之外的东北，也就意味着我与他迟早会以分别而告终，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就此放弃吧，加之朋友的话也或多或少的在心里产生了一些影响，于是我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不去与他见面的决定，我不敢想象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希望、期盼和失望中备受煎熬的，我更不敢去想因我带给他的伤害和痛苦有多深？我知道我错过了我一生中经历的一见钟情！虽然时间早已过去了数十年，而我早已不再年轻、不再青涩。伴随着时光荏苒，无论蹉跎光阴如何变迁，都淡漠不了留在心里的那段美好记忆时光。而这段经历也将会深深烙在我的记忆深处。那短短数日的美好瞬间将永远挥之不去。那充满着青春气息甜甜的微笑，也早已留在我深藏心底记忆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