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改变命运

马丽

“旧社会”我外公家庭出身属于工商业兼地主（农村有土地，城市有商铺）。外公与外婆养育了两男四女6个子女。老大老二都是女孩，也就是我的大姨妈与二姨妈。大姨妈出生于上个世纪1915年，二姨妈比她小两岁，但两姐妹的性格却截然不同。大姨妈憨厚老实，而二姨妈却聪明顽皮。小时候她们都送去学府读书，大姨妈很笨不爱学习，二姨妈爱读书，学业优秀，还考进了当地有名的凤阳府读女中。从此姐妹俩各自走向不同的生命旅程。

大姨妈在我侄女婚礼留影

先说说大姨妈吧。大姨妈自小虽然不喜欢读书，但家庭生活条件优越，因此对婚姻也很挑剔，20出头还没找婆家。1937年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打到了我们老家安徽宿州。当时在市中心小隅口，我们家有一个2层楼的商铺，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给轰炸了，为了生存外公带着全家老小逃到了农村老家。当时我的大姨妈正值芳龄，年轻貌美，全家人为她担心。外公急切的为她在邻村找到一家大户做了填房。大姨妈始终为这段婚姻不满。

大姨妈的一生都很悲惨。解放后被规划化成富农，生活在政府的管制下。1960年闹饥荒，大姨父去我妈那里讨粮食，妈妈给他带了一口袋，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了音信。事后妈妈说可能在路上被人打劫害死了。没多久，大姨妈的婆婆和大女儿相继饿死，最惨的是大女儿死后埋在荒野，却被邻居的一个女人挖出来煮了吃，我大姨妈发现了，愤恨的骂她，这是大姨妈亲口给我说的。幸亏外婆和小姨妈听到消息，跑到农村把她与儿子、小女儿接到城里。66年文化大革命，城里的无业人员被返退回农村，他们娘仨又回到了乡下老家。戴着富农成分帽子的她们在农村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大姨妈一生所遭受的都可以写一本苦难史，但要控诉谁呢？

二姨妈。

现在说说二姨妈。大姨妈还未出嫁之前，外公把二姨妈许配给农村一地主之家的儿子。二姨妈坚决不同意，临出嫁前她出逃了。当年正是抗日战争时期，许多年轻有为的学生，为了保卫国家弃学从戎，参加了军队。有胆识有智慧的二姨妈也毅然加入了抗战的队伍（属于国民党的军队）。在军队里也吃了不少苦。最痛苦的是家人对她的排斥。自古有一句俗语"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一个比较有地位的家庭，其女儿逃婚外出当兵，这是对家族莫大的耻辱。当远在军队的二姨妈听说家里的楼房被飞机轰炸，夷为平地，骑着马带着两位士兵返家探望，外公与家人避而不见，外公更是不承认有这个女儿。二姨妈未进家门伤心而去（小时候外婆经常给我讲她的故事）。二姨妈在四川部队里给家里来信（那时她已有了家庭），诉说思念家乡之苦，外公是从不回复的。1949年国民党逃到台湾，二姨妈也随着家人去了台湾。外公与外婆至死也未能见到二姨妈。

1988年台湾、大陆正式开放，许多台湾同胞返家探亲。74岁的二姨妈于1991年从美国回到了祖国（家人都已移民美国）。大姨妈与二姨妈相见抱头痛哭，那种场面让人凄然泪下。正是：

我梳白发添新恨，

君扫青蛾减旧容。

应被傍人怪惆怅，

少年离别老相逢。

一 一白居易诗

我与大姨妈二姨妈的合影。

当年二姨妈出走时，我妈妈才几岁，对二姨妈没多少印象。二姨妈与大姨妈、舅舅在一起生活过，感情挺深。二姨妈讲述她在外几十年曲折的生活经历。她的先生是浙江人，国民党空军。他们有五个子女，二男三女，现都在美国，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相对而言大姨妈可谓是命运多舛。亲人的离别，生活的艰辛。好在她还有一双儿女，生活虽然清贫，但儿孙都很孝敬，晚年也是幸福了。试想当年大姨妈也与二姨妈一样，爱学习，有知识、有智慧，她的未来由自己选择，那将会有另一个不同的人生。同样，二姨妈当年如果委曲求全，遵守父母的意愿嫁给那家地主，她的命运也会同大姨妈一样，屈辱贫困一生。知识给了二姨妈一双翅膀，拥有自己的蓝天自由飞翔。人生路相同，不同的人，走出不一样的风景。愿大姨妈二姨妈在天堂里一切安好！

二姨妈、姨父和女儿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