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今年的年终总结，还未构思先已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 2023年1月29日，妈妈走了。四个月后，96岁的姥姥也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先后过世，这一年我经受了有生以来最锥心蚀骨、最漫长无尽的悲痛。</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一、 母殇</span></p><p class="ql-block"> 妈妈行将尽头的最后一个月是在医院ICU里度过的，因为药物的原因，这一个月，妈妈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未睁开过眼睛，更未说过一句话。看着身体每况愈下的妈妈，那种无力感、焦灼感让我在几近崩溃的边缘每天以泪洗面。1月28日下午，妈妈的血氧降到了86，当我们万念俱灰的时候，晚上又升到了90多， 这一天是阴历正月初七，妹妹的生日，妈妈没有忍心在这一天离开。</p><p class="ql-block"> 1月29日下午，妈妈的血氧又降到了80多，但情况跟前一天差不多，我下午照例给妈妈擦洗完身体后，打算回家拿两件御寒的衣物，准备第二天一早再回，当我们行驶在高速上时，妹妹打来电话“姐，你今晚回来吧，咱妈不太好！”我到家匆忙收拾一下，赶紧赶回医院，这时医院的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亲戚，我的心顿时恐慌起来，感觉双腿松软、浑身颤抖。走入病房，看到妈妈病床旁边的血氧降到了76，我哽咽着不停喊“妈！妈！”，妹妹指着血氧仪说：“姐，咱妈在等你回来，你看，她听到你来了！”，这时血氧仪上的数字瞬间降到了60多，我急忙抓住妈妈的手哭着说：“妈，不怕，咱还能见面呢！”</p><p class="ql-block"> 这时医生过来拆呼吸机了，准备送妈妈回家，我哭着对妈妈说：“妈，咱回家呀！”救护车上，我一直拉着妈妈的手，唯恐一松手妈妈就走了。到家门口时，我说“妈，咱到家了”，大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妈妈紧闭的眼睛里流出一行泪，我想妈妈知道她到家了，瞬间的心疼让我心如刀割，以至于后来，我每每想到妈妈的那行泪都会忍不住失声痛哭。</p><p class="ql-block"> 亲戚们把妈妈抬到床上，我一直握着妈妈的手，希望给她些力量，让她能睁开眼睛说两句话，哪怕最后再看一眼他的孩子和亲人们，但我眼看着妈妈艰难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脸也一点点没了血色，变成蜡黄，妹妹拉开我抚摸妈妈的手说：“姐，放手吧，咱妈走了！”。我的心脏好像瞬间被抽空，瘫软在妈妈床边失声痛哭，哭与妈妈来不及告别的遗憾！哭与妈妈一世母女情缘的不舍！哭与妈妈自此天人永隔，回报无从的愧恨！哭一切都已来不及……</p><p class="ql-block"> 从2010年妈妈罹患肺癌开始，之后又经历了2012年的结肠癌、2014年的脑癌三次大手术，13年间，我们一次次从死神手中把妈妈拉回来，但今年的新冠，我们怎们就把妈妈给弄丢了呢？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都说“子女即便十分孝，难报父母一世恩”，往事历历，妈妈的离开，让我深陷自责、愧疚和遗憾之中！</p><p class="ql-block"> 按照老家的规矩，老人离世，举丧三天，三天里，我和妹妹披麻戴孝守在妈妈身旁，白烛泣泪，青香哀绕，泪水长流，不停的有亲友过来吊唁送别妈妈最后一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一切场景都是悲伤的黑白色。</p><p class="ql-block"> 出殡那天早晨，天空灰暗，万物凄零，寒风裹挟着无尽的痛苦和哀愁侵蚀着我的身体，我在长辈们的指挥和亲人们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着孝女送葬的所有流程，冰棺前给妈妈净面、灵柩前为妈妈摔盆、殡仪馆里给妈妈挑选骨灰盒，回乡的路上为妈妈扶灵，老家的坟地上为妈妈的棺木里铺陈衣物，随着棺木入土，脑际一片空白，顿觉天旋地转，一种落寞、悲凉的感觉袭满全身，我跪在妈妈坟前，本能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哀声恸哭，好似看到妈妈孑孓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冬日邃远的苍穹，而我，从此再也没有妈妈了！</p><p class="ql-block">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妈妈的离开，让我惊觉：原来死亡竟离我这么近！妈妈在的时候，我看到的都是岁月静好、来日方长，失去了妈妈的庇护，我才真正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和短暂。</p><p class="ql-block"> 妈妈走后，每次回家都看到爸爸坐在妈妈生前经常坐的那个圈椅上，看着妈妈生前最爱看的河南豫剧。抬头看到墙上挂的、电视柜上摆放的那些陪妈妈出去旅行的照片，总会忍不住潸然泪下，但又赶紧低头拭去，唯恐爸爸看到。</p><p class="ql-block"> 一直以为：人至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总有费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的累。如今才明白，妈妈在，才是福！多想再受受妈妈的“累”，多想再费费妈妈的心，多想回到家再喊一声“妈，我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二、 姥姥的家</span></p><p class="ql-block"> 姥姥是6月1日晚上走的，享年96岁。</p><p class="ql-block"> 我想姥姥长寿的原因应该和她乐观温暖的性格有关。姥姥大概在一年多以前就基本认不清自己的孩子们了，只认得侍奉在自己身边的舅舅，我每周回去都会去舅舅家看看姥姥，陪姥姥说会儿话。姥姥虽然已叫不出我的名字，但都会一直拉着我的手说：“我知道你，一看就是咱家人！”。姥姥一辈子不说难听话，谈起谁都是“好好好！”，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姥姥近几年几次住院，我们问姥姥“你这是在哪儿呀？”，她都是说“在家呢！”。姥姥的幸福指数很高，因为姥姥虽然脑子糊涂了，但她的意识却从未离开过她的孩子们和家，我想她的“家”里一定还有早已过世的姥爷和大舅。</p><p class="ql-block"> 妈妈去世的消息舅舅没有跟姥姥说，不是怕姥姥知道了会痛苦，是因为姥姥早就记不起妈妈了，可能姥姥大脑退化的连死亡是什么都不一定知道。但妈妈走后的第二天，姥姥突然跟舅舅说：“彦青（我妈妈）来了！”，舅舅很惊奇：“大姐来了？她在哪儿呢？”姥姥很平常的说：“在门口站了会儿就走了。”那说话的感觉就和妈妈在世时来看姥姥一样。</p><p class="ql-block"> 5月27日，姥姥因感染新冠住院，当天下午去看姥姥，姥姥拉着我的手高兴的说：“你有材料！你有材料！（“材料”是方言，夸孩子懂事儿的意思。）”，看着姥姥在病床上被各种监测仪器的电线缠绕着，显得越发残瘦如材的样子，我心疼的忍不住泪如雨下，我问姥姥“姥姥，你这是在哪儿呢？”姥姥依然是：“我在家呢！”，我想眼睛里永远在家的姥姥即使身受病痛折磨，也会一直有风和日喧、温暖相伴的，那一刻我乐观的以为，姥姥有可能挺过这一关。可没想到，姥姥在医院住了五天便溘然长逝，那次见面竟成了永别。😭😭😭</p><p class="ql-block"> 姥姥一辈子有四个家，年幼时父母搭建的家，那里有贫瘠年代里六个兄弟姐妹一起成长的豆蔻年华；年轻时和姥爷共同建造的家，那里有他们含辛茹苦生养四个子女的酸甜苦辣；年老时跟随我妈妈养老的家，那里有二十多年老有所依的冬温夏清；姥姥生命最后这几年住的舅舅家，那里有人子床前尽孝的菽水承欢。佛说：“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怨憎是苦，爱别离是苦，求不得是苦。”婆娑世界每一苦都逃不掉，从民国时期走过来的姥姥，历经了世间所有痛苦到最后不觉苦，一定不会是姥姥老的糊涂了，更因为她的心里永远都亮着家的灯光，安抚和慰籍了姥姥一生所有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倦鸟归林，帆船远去，如今姥姥又和姥爷在一起了，在他们灵魂栖息的那个永恒的家。</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三、 疗伤</span></p><p class="ql-block">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妈妈的离开，让我顿觉自己老了，“半朽临风树，多情立马人。开源一株柳，长庆二年春。”草木如此，人何以堪？</p><p class="ql-block"> 朋友对我说：妈妈走后最难过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起她的每一刻。这一年，我看到购物软件里还在推送的适合妈妈的衣服会落泪、去超市里看到妈妈喜欢的食物会落泪、看到微信好友发来了国外的旅游宣传会落泪、每一个团圆的节日里会落泪……，总之，看到有关妈妈曾经的一切都会落泪。妈妈走后，我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妈妈，然后痛哭不止，为了疗伤，这一年我读了几本有关妈妈离世的书，霍普金斯的《我离开之后》、张洁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余光中的《守夜人》，最能共情的是余光中的《今生今世》：“我的一生最忘情的哭声有两次，一次是在我生命的开始，一次是在你生命的告终，第一次我不会记得，是听你说的，第二次你不会晓得，我说也没用，但两次哭声的中间，有无穷无尽的笑声，一遍又一遍回荡了整整三十年，你都晓得，我都记得。”</p><p class="ql-block"> 妈妈走后，树爹为抚我心伤，陪我去过一些地方，我们观瀚海戈壁，眺千年雪山，枕空中草原，驻赛里湖畔，品古兰丹姆，饮葡萄酒甘，漫行独库画卷，探秘无人区亿年雅丹；我们望大漠孤烟直，追明月出天山，仰醉卧沙场君莫笑，听长风吹度玉门关，挽千里黄云白日曛，叹秦时明月汉时关。驰骋天地之间，仿佛山川湖泊都在阐释轻舟 已过万重山的人生奥义，和宏伟的天地相比，我们的生命如蜉蝣朝暮，是如此的短暂和渺小，“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生，目遇之而成色”，我想这些就是生命向死而生的意义。</p> <p class="ql-block">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今天是2023的最后一天，新年愿望：</p><p class="ql-block"> 愿天上的妈妈和姥姥一切安好！</p><p class="ql-block"> 愿亲友们无疾病侵扰，无岁月白头，愿梦想皆如愿，愿新年，胜旧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12月3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