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1978

于向国

要是有人问我：过去45年里那一年最值得我回望？我毫不犹豫地回答：1978年！

回望1978年要先从1977的下半年开始。1977年秋季，邓小平第三次复出后做的第一个重要决策就是恢复高考。

1977年12月中旬，全国几百万考生走进了高考考场，一时间洛阳纸贵，据说印毛选五卷的纸都被考卷挪用了。

正是邓小平在1977年的这个决策，才有了1978年全新的开端：1978初春，20多万大学新生们走进了全国各地的大学校门。

这批大新生比较特殊，背景也很复杂。从年龄上看，有40后，50后和60后的。从身份上看，有工人，农民，士兵，知青，教师，无业游民等等。

有些人当过红卫兵，有些人当过红小兵，还有些人是黑五类的子女和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有些人已经结婚生子了，还有很多人情窦未开。有些人带着工资上大学，属于新生中的大款。还有不少人属于扶贫对象，需要学校的补助。

1978年春天，这群人身份统一了：77级的大学生！

我也是在1978年的春天走进大学校门的，我即不是大款也不是扶贫对象。

1978年春天，全社会有了一个共识：大学的门都打开了，还有什么门不能打开？

1978年3月全国科学技术大会在北京召开。邓小平在大会上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让刚刚从十年动乱中走出来的我们惊呆了！邓小平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听惯了“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口号，我们一下子很不习惯把科技放在这么高的位置上。

如果科技是第一生产力，1978年的中国在第一生产力上就太弱了。怎么办？1978年的全国科学技术大会结束时达成了一个共识：对外开放，向西方学习科技！

这个共识形成后，下一个共识就顺理成章了：要学英语，不学俄语。1978年，全国各个角落里一下子冒出来了好多英语之角，唯独没有俄语之角。

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也是在1978年初发表的，其阅读量远远超过了毛选第五卷。文章的主人公是数学家陈景润，他身上既没有英雄的气概也没有浪漫的气质，但是他的故事成了1978年最打动人的故事，《哥德巴赫猜想》让社会各阶层形成了一个共识：多读书，少捣蛋！

每次看到这个图书馆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陈景润的身影。就是因为他，我和很多人的大量的青春时光都花在图书馆里了。尽管我没有像他那样成为科学家，但是我和他一样戴上了近视眼镜。

当年的共识：把时间花在读书上！

如今的共识：把时间花在掼蛋上！

这些法国梧桐树是一群从上海来的师生们在50年代栽下的。这些师生是随交通大学从上海西迁到西安的。这些梧桐树见证这些西迁师生们艰辛和磨难。

每当我走在这些梧桐树下的时候，最深刻的印象不是茂盛的树木，而是1978年在梧桐大道上匆匆走过的师生们。从他们匆忙的脚步中你能感受到一个共识：把失去的时间赶回来！

1978年夏天，全国各大报刊发表了一篇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从文章的标题看，这是一个简单的哲学问题，但是却引发了全社会的大讨论和大争论。

我不记得全社会是否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如果没有达成共识也是正常的，人类什么时候在哲学，宗教和信仰问题上达成过共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议题也不例外。但是这场大讨论却为全社会在其它方面达成共识打下了基础。

1978年底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领导层在这次全会上达成了共识：拨乱反正，改革开放！

1978年12月底，我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听到中美决定建交的消息，感觉很惊喜！社会各界都对此持积极的态度。1978年不仅让全社会在国内很多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也让大家在中美关系上形成了高度共识。

每次看到这块石碑的时候我总是想到邓小平他老人家。

邓小平在1977年复出后并没有大权在握，也没有统揽全局，而是把突破口放在社会共识上。他老人家很明白：如果没有社会共识，再好的顶层设计都不灵。

从结果看，1978年中国达成了社会共识！

从历史看，1978年的社会共识是罕见的！

从阶层看，1978年的社会共识是全面的！

1978年的社会共识是自下而上形成的，年初从社会基层开始形成共识，到年底中央上层也达成了共识。这种自下而上的社会共识为中国后来几十年的高速发展打下了社会基础。

回望1978年，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共识！

回忆1978年，我最怀念的人物是：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