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足 情

江南雨

照片：长 江



我和我妹

拖地的时候，客厅的地板上一张小卡片特别显眼，以为是女儿的，拾起来随手放在桌上。女儿下班回来，把卡片翻到写有字的地方，递给正在厨房忙着的我，看日期才知道是两年前我妹写给我的生日贺卡。

迟来的贺卡，小小的惊讶，一丝淡淡的暖意涌上心头，拍下照片发给妹看，问她这卡片怎么就到了我家，我从没见过也没听妹提起过，都两年多了，又怎会出现在我家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妹也茫然，她说肯定是她写的，她也不记得这是怎么回事了，都三年未见妹了，有些神奇。

妹说从小到大就崇拜姐，视姐为偶像，打从童年有了记忆，姐就有着母亲一样的担当，其实我比妹才大六岁，妹常叫我娘，这样叫，我很不习惯，总觉得把我叫老了。我在家排第三，上有一姐一哥，没想到老三也会成为那个天选的负责弟弟妹妹的人。

从初二退学以来，母亲就把大弟小弟和妹妹的学费全归到了我头上，如果只是负责他们仨的学费那还不算什么，难的是他们三人读书时所有未知的费用都没人管。比如弟弟妹妹的笔没了，本子没了，比如妹妹在校不小心打碎了同学的眼镜，被堵在校外不赔不让回家，比如妹妹的后背突然长出拳头大一个包，没钱做手术，比如妹妹结婚怀了孕，本该是由母亲为外孙准备的各种尿布和月宝宝穿的衣服，也是我一针一线缝制并做过消毒的，再比如在大雪纷飞的半夜，背着妹的儿子去看医生……



我和我的小弟

小弟的出生没有自带口粮，是我每天用小瓦罐给弟熬粥一口一口喂大的，抱不动弟就背，一起摔地上是常事，那次弟从我肩上倒栽下来，一颗牙镶进了弟的下嘴唇，弟嘴唇上那道疤痕终身都在，关于那道疤痕，我曾对弟说，因为不想弄丢你，姐就给你做了个记号。

我在县城工作，一个夏天的傍晚，才八岁的小弟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惊呆了，问弟怎么来的，弟说想姐姐了，没钱搭车，天没亮就开始走路，走了十几个小时就到了，那个时候的孩子真是天照应，从来没有出过小镇的小弟，迷路走丢了怎么办，遇上坏人怎么办，想想都后怕。我蹲下身子，抱着又饿又累的弟弟，心疼的眼泪哗哗啦啦的掉下来。

小弟是我们家六个孩子中最帅，最有口才，最具凝聚力的文艺青年，可惜弟弟英年早逝，小弟已经远去五年，什么时候想起，心都会绞着痛，脑海里常常会浮现与小弟朝夕相伴的最后三年，与弟一起抗癌的日子，也忘不了小弟生前写的《小身躯大担当的姐姐》的文章，引起过家人的共情，让我特别感动……



我和大弟

弟弟妹妹三人中最让我牵肠挂肚的还是我的大弟。因为大弟尿床的毛病折磨他好多年，每天晚上父亲掐着时间叫弟起来上厕所，可每次还是尿在了床上，一顿皮肉之苦后，父亲都会给弟换掉湿了的床单和被子，无数次的看着被睡梦中叫醒的弟弟赤身裸体，低着头站在床前等着父亲把床单被子换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寒冬腊月更是让人心疼，尽管父亲每次都给弟换了床单被子，但哪有那么及时呢，弟弟不知睡过多少湿的地方，给弟的身体和心理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跟弟一起辛苦的还有我敬爱的父亲。

18岁那年的夏天，我送学费回家，正要升高三的大弟跟我说：姐，高考我想考差一点。我问为什么？弟说因为他尿床既便是考起了大学也不敢去读，弟的话让我特别心酸，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弟都16岁了，尿床的问题不解决，不要说上大学，就是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成问题，我与弟都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无助。

我也不敢要求母亲带弟去看医生。我把想给弟治病的想法告诉了我姐，姐说她认识一位中医可以给弟治病，但那个医生的药很贵，姐不想出这个钱，我说钱我来出，只求姐带我去找那个医生。



姐带着我去见了那个医生，医生根据我对弟病情的叙述，开了四副中药，医生说没见到本人不敢下重药，要弟吃完四副药再来，四副药吃完，弟三天没有尿床，第四天又开始尿床，我与弟如同落入大海中捞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总算是看到了一丝丝曙光。

高三抓的紧，挑了个周日把弟带到县城，经过医生给弟拿脉听诊，再次给弟开了四副中药，四副药吃完，折磨了弟16年的病奇迹般的好了，药费是有些贵，但它值，太值了！因为它拯救了我弟，改变了我弟的命运，钱是我出的，出的心甘情愿！

后来弟就成为了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我很乐意的为弟出了几年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只是有些遗憾没能早一点把弟的病治好，不然弟是可以上更高级的大学，我比弟大两岁，我常想，如果我再早出生几年就好了，弟就可以少受一些煎熬，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有的只是认命。

“姐姐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如果谁对姐姐不尊重，我就跟谁翻脸”这是大弟当着家里人说的，没有当着我的面说。

何其有幸，遇见我的弟弟妹妹，在陪伴他们成长的路上，能够无怨无悔尽全力去照顾他们，辛苦是肯定的，幸福也是成倍的，他们就是我甜蜜的负担。

我们只有今生，没有来世，愿我的弟弟妹妹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遇上困难，都会一如以往的说一声“我有姐”，因为这世上有一种爱叫手足情，叫血浓于水，有一种陪伴叫一起长大，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