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黑土地

路边

新冦病毒把我原来的旅游计划打乱，一场天灾突如其然地降临到我们这个世界上。病毒是怎么来的，最后又是如何走的，真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能活到今天，还是很幸运的，感谢我们的国家。

三年没有出去走走了，也憋得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到我曾经插队落户的北大荒去看看。因为那里有我走过岁月的足迹，洒下了我青春的汗水。那里有蓝天白云下辽阔的大草原，肥得流油的黑土地，有让我魂牵梦绕美丽的白桦林，有夏日里如歌如诉川流不息的嫩江水，有冬日里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还有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达斡尔族老乡。

本来也想约上几个当年的知青一起北上，但却没有人响应。想想也是，到了这把年纪，不是自己有病，就是家里人身体欠佳，没有几个能够走出门的。再说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咱也担当不起。另外我也喜欢独来独往，天马行空的感觉，说走就走的旅行确实很爽。

出门旅行总是那么地让人愉悦与轻松，每当豋上那有着浓浓历史感的绿皮火车，一种浪漫的感觉油然而生。是探索未知的喜悦？还是对自己青春的怀念与追忆？好像都有一点，但又不准确。

2023年7月19日，我䂿上了开往哈尔滨的K522直次达快车，这么远的距离，坐高铁有点累，坐飞机在这旅游旺季又特别贵，还是坐卧铺车比较好。经济也舒服，我这个人还有个特点，在车上睡得比家里还香。

还是老式的绿皮列车，只是机车已经不是当年那一开震天动地，浓烟滚滚，一鸣汽笛就嘶声列肺威震八方的老式蒸汽机了。是开起来温文而雅款款而来的电气机车。车箱变化不大，但比以前干净了些，卧铺车箱比以前多而硬座车箱少。

车里年轻人不多，大部分是老年人。年轻人都坐飞机坐高铁去了，只有我们这些不在乎时间又在乎钱的老头老太太。列车是哈尔滨乗务组的，加上不少返回东北探亲的老乡，上车就听到了我熟悉的东北乡音，倍感亲切。

列车缓缓的开动了，每次出门旅行，总会给我带来无比的轻松和喜悦，好像还有一点期待？是厌烦了每天千遍一律的生活？

这几年的安捡特别严，上车带不了白酒，好在是东北的列车，车上还有小瓶装的白酒卖。挺人性化的，让我有了消磨时间的好伴侣。

一组卧铺就6个人，一对青年情侣在上铺，上车就玩手机和睡觉，和我们不是一个频道的。另外有一对老夫老妻，外加一个东北老太太，记得东北人称老娘们。

东北人天生特别能唠嗑，没一会儿我们就混熟了。这对老夫妻，随儿子南下快十年，对城市的生活已经适应和熟悉，非常喜欢南方富裕的物质生活，虽然也抱怨南方的冬天是那么地湿冷，夏天也热。但欢喜之情总是溢于言表，是打死也不回东北的那种。这次说是多年没回老家了，趁着孙子放假，回去走走亲戚，呆几天就回南方。另外一个老太太，正好和这夫妻俩相反。她告诉我们说，她到女儿家才2个月就逃了。女儿不让回，自己买的火车票，自己走的。她女儿也是读书出来的，嫁了个南方的老公，有了二个孩子，因此也想让她给帮蹭着看看家。可老太太对城市生活是一顿的埋汰，说是南方的天气热的蝎虎，没有东北的凉快和舒服。住的高楼虽然说有电挮，要是着火咋整？而且左邻右舍又说不上话，没有人唠嗑。给女儿干家务，人家还没有好脸色，咸了淡了遭人嫌。自己一生节简，看女儿花钱大手大脚也不是个味。自己在女儿家啥也不是，是客人不像客人，没有人招待你。是主人不像主人，说话又没有人听。是佣人要干活，没有工资还要贴钱。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于是就逃之夭夭。想想这老太太说的也不无道理，要是抛开亲情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我劝她说，你女儿出息了，在大城市里住高楼，有高收入所以才能有高消费，现代人有现代人的节奏和观念。做父母的对孩子要多些包容，不过子女对父母亲也要多一点理解。父母亲能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帮你，完全是对孩子的爱。中国人总是这样，为了儿女的幸福，忘我地牺牲自己。养育子女是父母亲的责任，爷爷奶奶是没有责任和义务的。让我这么一说，这老太太也傻傻地笑了。侃侃大山喝点小酒，随着火车轻微的颠簸进入了梦乡，一夜无话很快到哈尔滨站了。

一到哈尔滨才知道，这车到的是哈尔滨西站，换车还得到哈尔滨站。现在城市发展了，哪个城市都有几个火车站。于是匆匆忙忙赶往另外一个火车站。

原来联票上订的列车要晚点6个多小时，就改签了另一趟直达嫩江的K7103次，从哈尔滨到嫩江也就6个多小时，就没有要卧铺票，出门在外，能省则省，咱们这代人就是这样子了。

列车在松嫩平原上风驰电掣地骋驰，如翡翠般敞亮纯净的蓝天下，飘浮着洁白如玉的云朵，由于高纬度的原因，这里的阳光不再像南方那么肆无忌惮的炽热，是明媚而又温情地洒向大地。一望无际墨绿墨绿的苞米地，大片大片的黄豆地，不断地从车窗前闪过。苞米已长得一人多高，有的已经抽蕙杨花，一派丰收在即的景象。世界仅有三块黑土带，东北平原是我国唯一的一块黑土地。想当年我们也曾经在这里洒下过辛勤的汗水，那年月我们开垦了沉睡千年的处女地，都不知道种地还要施肥和打农药，种出的是纯天然无公害食品。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不过这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自己已经从一个青涩的年轻小伙变成了古稀之年的白发老头。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无情地流走，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话一点也不假。

当车窗外闪过一台台矗立着的磕头机也就是抽油机时，我知道列车已经进入大庆油田。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这些抽油机经过几十年的风霜雨雪的考验，怎么还能不紧不慢地转动？而地底下的原油怎么还没有抽完？大庆，一个在我们国家，在我们这代人心中的位置是何等的重要。当年全国人民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铁人王进喜更是工人阶级的标杆人物。

美丽富饶的东北平原，历来盛产优质的大豆，玉米，小麦，大米以前还有高梁。是我国最重要的的粮食产出基地。东北的工业是共和国的长子，这里有机械制造厂，汽车制造厂，造船厂，炼钢厂，有大片的原始森林，有各种各样的矿产，有大庆油田。毫不夸张的说，东北挣起了新中国工业的半壁江山。只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东北却渐渐落伍了。这里有各方面的原因，有自然环境的原因，人材大量流出的原因，也有深层次的，我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是政治家，不敢妄加评论。但东北人应该到东南沿海去看看，去学学。总是希望东北能重振昔日的辉煌，再现往日的雄风。

列车到大庆站时上来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我的对面，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儿不很高，不像东北人那么的壮实。长方脸上有一双机灵又和善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下是一张健谈的嘴。可能是经常在野外活动人有点黑，牙齿却显得白了。穿着也很平常，一个自然熟的那种人，有亲和力，有气场也有行政人员的气质。

闲聊中他说是刚从大庆他自己的养牛场回来，养着几百头牛，由于近二年进口牛肉多所以牛肉价格上不来，一直都在亏钱。大庆这一带是盐碱地，不能种庄稼，办养牛场确实是很不错的选择。这是一个有头脑也有能力的人，但我看他的气质又是上班族，因此问他你不上班了吗？他告诉我他已经退休7年了，是在52岁时办的早退。想想也是，有能力的人也不一定要在单位混，出来展现一下自我，发点小财也很好。他说早年赶上了大垦荒，自己开了上百响地，后来卖了，也就有了第一桶金。只是他现在后悔卖早了，据说现在好地都能卖十多万一响。他是嫩江人，经常从黑河到俄罗斯那边去做生意。

不一回看他打电话给他老婆，让妻子去接放学的女儿回家。我就有点纳闷了，快60的人了，还有要接放学的女儿？我好奇地问他你女儿上几年级？他说还是幼儿园，我更垞异了，我也就说那你肯定是第二个老婆生的吧？不想他却一口回绝说，不是第二个老婆生的，是第五个老婆生的。他说的是那样的平静与自然，没有一点自豪感，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我再问他，那你有几个孩子呢，他说有5个孩子，一个老婆生一个。大儿子和姑娘都已经结婚，我早就当爷爷和姥爷了，我真的让他给惊掉了下巴。这个社会喜新厌旧不奇怪，老夫嫩妻也平常。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还在呼女人吗？但有这样多的老婆就有些让人意外了。完了我问他那给你去接女儿的这个是第五个老婆吧，不想他却说，这个是第六个老婆，她还没有小孩。我准备明年让她去俄罗斯再生一个孩子，在那里生就是俄罗斯公民。这样的话，我在俄罗斯开垦的荒地就能报到这个孩子名下，俄罗斯公民会有很多的优惠政策可以享受。他还在手机里翻出了现任妻子的照片，确实是个年轻漂亮的大美女。

出门旅行，碰到这种老夫少妻的也不少。当然男的必须有很多很多钱，但是能娶这么多个媳妇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多彩的世界，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俗话说有钱就任性，但这也太任性了吧？人与人之间，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感情？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了，是有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但人性不能变，责任不能变啊。有人说婚姻是承诺，是碶约，是责任，是一辈子的守护。这可能是保守的说法，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但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自由，也有自己的活法，这是别人不能干涉的。

是社会的进步还是倒退？我说不上，但这就是现实。只要是合法的，就是社会承认的，最多也就是不合理不合情而已。走自己的路，让人家说去吧！

不知不觉火车驶进了嫩江火车站。嫩江站不大，还是几十年前的老站没有多大变化。一出站很远就看到了从屯子里赶来接我的二任书记和我们屯子里维一的一户汉族老乡，我几年前来过一次所以我们都熟悉。大家热情相拥，亲切感油然而生。我们插队时的书记早已去世，我们离开农村后的二任书记全来接我，让我特别地感动。在这让我刻骨铭心的嫩江火车站前我们一起留下了珍贵的合影。想当年，这火车侯车室里总是是人头攒动，挤满了急切盼望着回家探亲的知青。那个年代嫩江火车站前的大道二旁，全是部队农场和军垦农场的办事处，满大街都是穿黄衣服的军人和知青。现在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景象，显得有些落漠与冷清。

热情的书记随后在嫩江饭店为我接风洗尘。精美的菜肴，浓烈的白酒，热情的主人，良朋共聚，把酒言欢，一诉衷肠。我们一起追忆往事，互相介绍各自的变化。书记是一直希望全部当年的知青都能回去看看的，我只能将具体每个人的情况给以了说明，大部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而且不管是我们还是屯子里的老乡，不少已经离开了人世，物是人非，往事如烟。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看今日小康社会喜事多啊！我们为再次重逢举杯，为历史的相遇而畅饮，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没有毛泽东主席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们又如何能共同在一片蓝天白云下生活，在同一块黑土地上战天斗地呢？那可是饱经风霜考验，几千个漫长又艰难的岁月啊。

酒足饭饱后，我们驱车前往我此行目的地，当年下乡的内蒙古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腾克公社宜斯坎大队。因为内蒙和黑龙江只是一条嫩江之隔，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嫩江上下火车的。以前没有桥过江很不方便，现在有了浮桥来回就方便也近了不少。

我发觉书记开的车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奥迪，而是一台本田越野。所以我说你是不是换车啦？他告诉我原来的奥迪留在莫旗，在乡下还是越野车好使。现代化的节奏无处不在，想当年我们农村连耕地都是牛拉马跑的，整个屯子也就几辆自行车，路又不好，碰到下雨天，别说骑车就是走道都是难上加难的。记得有一次，我们从屯子到嫩江整整走了一天，累得精疲力尽二脚起泡。

由于已经是深夜，车窗外的景色也很难看到，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世界在改变，一切都在变，人们的生活在变好，我们在变老，这是自然的规律谁也无法改变。我们下乡时的书记早已离世，第二任书记是我们的同龄人也让贤多年，而现任书记也就是我们在屯子里时的小孩，他告诉我明年也该交班啦。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看屯子，江山也不过如此。

书记姓敖，名玉柱。高高的个子，铁塔一样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肩宽腰圆，一张坚毅的脸上有一双和善的眼睛，挺拔的鼻子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嘴。书记是个60后，我们下乡时他还是个孩子，但也已经记得我们的一些往事。书记不善言辞，是个有远见有魄力干实事的人。在他担任书记的十多年里，为屯子办了不少的好事，实事，在屯子里拥有很高的威信。他曾经在2019年我们下乡50周年时，率领着屯子里的三十多位乡亲，千里迢迢来到浙江慰问和看望我们，这让我们无比地感动与感激。敖姓是达斡尔族中的一个大姓，宜斯坎除一户汉人姓张外，也就敖与杜二个姓。

到了宜斯坎后，在书记家住下。现在的房子已经不是当年的茅草土坯房，是里外装饰一新的砖瓦房。明亮的玻璃窗，吕合金的门框，磁砖铺的地面，墙纸贴的墙。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煤气灶也一应俱全。东北夏天不需要空调所以装的是地暖，以前的大坑也变成了床，和城市没两样。

东北的夏天，天亮的特别早，我不到3点钟就起床了。怀着激动的心想去看看屯子里有些什么样的变化。这时淡青色的天上还挂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蒙上了一层轻纱。虽然说是盛夏时节，但北大荒的清晨也有几分凉意，路边的小草野花沾满了露珠，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野花的清香。我借着晨曦的余光爬上了屯子边的一座小山岗上。这时东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鱼肚白，天也渐渐的发亮。朝霞渐渐的染红了整个东方，山岚沫上了一道金边，把原野映红照亮。我在小山岗上远眺，一个崭新的宜斯坎屯展现在我的眼前，屯子並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四百多人口。但整齐划一白墙绿瓦的砖瓦房代替了以前的土坯茅草房，家家户户在前后左右留有着几百平米的大院子，种着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停着每家每户的小汽车，和农机具。屯子里整齐划一的水泥路边还留有人行道並安装了太阳能路灯。一条由东向西的大马路从屯子里通过，走上十多公里就能上高速通向祖国的四面八方。我也去了不少的地方和国家，知道从人们的住房，道路，交通工具，就能看到这个地方的富裕与贫困，从人们的衣着笑脸和卫生环境就能知道这里的人民的幸福指数。改革开放确实让中国人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时一轮红日从遙远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万道霞光喷薄而出把大地照亮。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玉米已经丰收在望，成群结队的牛马在野甸子里安静地吃草闲逛，早起的村民已经在院子里忙活，偶尔也传来几声鸡鹅的叫呜声，汽车的喇叭声，一种安祥静谧的农村生活，一派风和日丽的田园风光，一幅和谐优美的油画展现在我的面前，让我羡慕不已也让我感慨万分。

早餐过后，书记领着我到屯子里走街串巷，上门看望屯子里的乡里乡亲。第一家去的是我们下乡时的村花金荣家，当年她是冰肌玉骨，貌美如花，青春靓丽的姑娘一个。是我们屯子书记的大女儿，后来到学校当老师，现在退休。也是屯子里为数不多我们的同一代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一个妹妹嫁给了我们知青，也到过我们南方。因此我们就有很多可聊的话题。只是她的丈夫已去世多年，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好在有退休工资，自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这次是来屯子里看看儿子，在他家住几天。她告诉我她的儿子都已经当上了爷爷了，还真让我惊喜，早婚早育和晚婚晚育要相差一代人。她另外一个儿子是现在屯子里的村长，听书记说有可能是下一任的书记。她也就是整天打打麻将，生活无忧无虑。少数民族一直没有计划生育，她有5女6男共11个兄弟姐妹，是个热闹的大家庭。兄弟姐妹也都有出息，现在就一最小的弟弟留在屯子里外，其余的都已经出去工作。应该是幸福的一家人，遗憾的是她的11个兄弟姐妹现在仍健在的只有7人，3兄弟1妹妹已经早早离开了人世。而更不可思议的是现在她们4姐妹全部都是单身，实在是让人既同情也无奈。不知道是水土还是气候的原因，是生活习惯和医疗条件的问题，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除了同情也真的无以言对，连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更让人同情的是她最小的妹妹也才40左右岁，去年丈夫病故，还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儿子，我想这样生活会很艰难的，但好在她妹妹有18响地，这样的话地租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生活还是无忧的，但却是残缺的。人生在世，十全十美的确实是少至又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怎么说呢，知足常乐吧！

中午是老书记请我到他家吃饭，老书记是屯子里的返乡知青，和我们年龄相仿，话不多，是个纯朴实在的人。他们家杀鸡宰鹅忙活了大半天，也请了很多乡里乡亲的，因为屯子不大，远近都能扯上亲戚。但来的大多是女客，这年月我也尽量少喝酒，但看屯子里的女人却都能喝，老书记的妻子可是能说会道的女强人，也能喝酒，我已不胜酒力，再说也没有多少可聊的话题，就早早退场，让她们女客尽情发挥好了。老书记明天要外出，所以他特地在今天请我到他家吃饭，这满满的真情确实让我感动。

下午到我们屯子里维一的一户汉人张有富家，他们家其实是和我们同一年到宜斯坎的。只不过我们是插队落户，而他们家原来是辽宁农村的。那年月，在极度贫困的农村，为了能改变命运有的就会把女儿往富裕的地方嫁，完了举家投奔女婿而去，到女婿的地方安家落户。老张家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到我们屯子的。北大荒地广人稀土地肥沃确实是个养人地方。他父亲是个木匠，高高的个子可惜是个罗锅，但人很能干是个标准的庄稼汉。有富当年也就十六七岁，高个子，黑皮肤，国字脸，大眼睛，已经是一个帅帅的小伙子了。不但人长得精神，干活也地道。他今年快70，二个孩子都在身边，娶了屯子里房前屋后的姑娘当媳妇，一起盖了七间房，另外在县城都有自己的房子，冬天就在城里住。大院里停着不少的农业机械，有耕地的，有播种的，有除草施肥的，有联合收割机。光农机具的固定资产少说也在100万以上。他告诉我现在已经是全部实现了机械化种地，不但效率高经济效益也好。他们一家就种有一百来响地，我记得我7年前到屯子里来时，他告诉我种的是80多响地，现在怎么又变成一百来响了呢？他说是有的人搬迁走了，就把地卖给了他，所以这些年又增加了20多响地。我知道现在光把土地出租每响地每年的租金就有一万元，他们自己种的收入肯定是在一万元以上，具体多少我也没有打听，中国人都怕露富，自己发挥一下想像空间就好了。当然有富家是屯子里数一数二的种粮大户，他是一个䂿䂿实实的农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庄稼汉，是农村标准的勤劳致富的能手，也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想当年我们整个屯子累死累活牛拉马拽的一共也就种了七八十响地，打下的粮食都不够自己吃。改革开放不但大力地解放和发展了生产力，人民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正真实现了全民奔小康。

唠完嗑，我让有富和我一起到当年我们知青在屯子北边开垦的那块20多响地去看看，因为有十多公里远，他儿子开车过来带着我们一起前往。

不一会儿就到了地头，我走在松软又肥沃的黑土地上，一种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这是一块承载着我们知青心血的黑土地，是一块没花生产队和国家一分钱，完全靠我们自己能力开垦的处女地。20响地现在看着是不多，但当年整个生产队一共也就七八十响地，这就显得重要了。更重要的是当年这里全是荒无人烟未开垦的处女地，改革开放后的大开垦中，是因为有这块地才守护住了大片土地没有让别的农场所开垦，这块地就成了地标性的一块地。从这点来说，宜斯坎的乡亲是怀念与感激我们。我们也这茫茫的原野里刻下了我们下乡的印记，为屯子作出了一点有用的贡献。

一望无边的黄豆地，黄豆有的已经结出了成串的豆角，有的还在开花灌浆。一陈微风吹过，豆叶微微发响，大豆随风起舞，成了一片绿色海洋。在我眼前展现了一派丰收在即的喜人景象。

在与黑土地亲密接触与合影留念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开，在返回的路上，看到野甸子里有成群结队的牛马在放牧。深绿色的草原，枣红色的马群，黄白花的牛群，在蓝天白云映衬下格外显眼与美丽。以前生产队的时候也养有牛马，那是出于对小数民族的照顾，达斡尔族老乡每户可以养一头奶牛以供喝奶所用。但我前次来宜斯坎时整个屯子却没有一匹马一头牛，让我十分的失望与沮丧。我问有富这些牛马是谁养的怎么没有人放牧时，有富告诉我这些都是他不久前刚买回来的，共一百多匹马和牛。因为现在每头牛马的身上都按上了卫星定位系统，所以丢不了，在家一打开电脑就能清楚的知道每匹马的行踪与位置。只是为了不让牛马到庄稼地祸害庄稼，在草甸子边上拉上了电网，而电网上的电又靠太阳能电板自行供电，供的是低压电，对人畜都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赶紧下车来到了牛马群边上，看到一匹匹健壮的俊马在草甸子里欢快的奔驰，一头头憨厚的老牛在悠闲自在得地吃着草。我陷入了深思，上一次回来我就为整个屯子没有养一匹马一头牛纳闷与惋惜，因为草甸子在小河二边，一下雨就遭淹所以不能种庄稼，但却是大片优质的草地，是放牛牧马的好场所。现在正好把浪费的资源充分的利用，为社会增产了物质，为村民增加了财富，是何等的好事啊！

晚饭在有富家吃到了久违的苞米大楂子粥，大葱蘸大酱，不但好吃，还有历史的味道，满满的都是回忆。

第二天一早书记领我去村委会和村支部参观，宽敞的大院，，整齐划一十多间房，有书记办公室，村委会主任办公室，财务办公室，有一个大会议室，一个食堂，食堂是给村农业合作社的工人管饭用的。广场中央国旗在高高矗的旗杆上迎风飘扬。一派庄严和繁荣的景象。

村委会的边上，是村农业合作社的大院。因为是农闲时节，让人眼花撩乱体型具大的现代化农业机械，像阅兵场上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排列着的战车，极为壮观。以前的东方红履带拖拉机现在已经淘汰，用的全是动力强大的四轮拖拉机，也没有以前的五铧犁，用的是耙地机，还有许多型状怪异的割草机，和我不认识的各种各样的农机具。我只认识几台进口的联合收割机，这收割机无论是收割小麦，玉米，黄豆全是边收割边分离，一次出成品直接在地里就装车运走，和电视上看到美国大农场的一样。要知道以前收割小麦黄豆可真的累死人的活，回想起来都害怕。现在不但彻底解放了劳动力，也极大的提高了效益。据说这台收割机进价就要一百多万元，但一年也能产生百万元的效益。还有吸引我的是一架有手扶拖拉机那么大的无人机，说是施肥和撒农药用的，我是头一次眼见这样大的无人机。我也不知道这些农机械的固定资产是多少，我估计没有上亿的话几千万是肯定有的。真的是长了见识和开了眼界，出门走走，总是有收获的。农业的出路在于机械化，这话一点也不假。

据书记介绍，因为现代化的种地投入巨大，一二十响地的小户农民又投资不了，而且投入了光一家也没有效益，因此把小农户组织起来成立了农业合作社，小农户把土地投入合股，人到合作社上班，有了土地经营的分红又有了上班的工资，确实是一种很好的选择。但有能力自己种的，还是自己种，像有富等一些种地大户就自己干。

村委会在离我们屯子十多公里外的额尔河民族文化村，设宴款待我这离别多年的老乡。我们屯去了五六台车，男男女女有二十多人。虽是盛夏，天下着雨真的有些凉，大家都穿上了外套，让我再次领略到什么叫北大荒。虽然天是凉凉的，雨是绵绵的，但我们的心却是热热的，情是暖暖的，酒是烈烈的，菜是多样的。虽然说有不少的人我都不认识更叫不上名，但因为我们曾经共同在这片黑土地上生活与奋斗，也就有了很多共同的语言。我们互相敬酒，把酒言欢，开心地欢聚一堂。我们拍照合影留念，记下这难忘的美好时光。

清晨书记和我一起前往莫旗，从我们屯到旗里有120多公里路。出屯子十多公里就上了高速，这里高速路地平路宽车流又少，书记一个劲地逛飙，好像这里没有交警也不限速，车速都在150迈以上，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了旗里。想想以前我们屯到莫旗不通汽车，到莫旗都要从嫩江绕着走，没有一天都到不了，现在的交通确实是方便又快捷。

我们下乡时的莫旗，全是矮矮的一层土房。东西南北二条土路又宽又长，车老板扬鞭催马赶着大车，大轱辘牛车吱吱嘎嘎响。十字街头有供销社和商业局的二个商店，别的只有几个饭店和车马店的大坑。北风一吹满大街尘土漫天飞扬，几分凄凉几分粗旷。现在已经不见了昔日的景像，笔直平整的泊油路面宽又广，虽没有很高的楼，但有民族特色的现代化建筑，整齐划一有模有样。公交车，小汽车，摩托车，电瓶车，车水马龙一样繁忙。

我抽空赶紧到浴室去冲了个澡，宜斯坎的各家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卫生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解决个人卫生的。

原来宜斯坎老书记儿子兴珠知道我们到莫旗后，非得让我们上他家。他们兄弟姐妹多在莫旗。中午请我们在海底捞又欢聚在了一起，我们虽然不沾亲带故，但我们有着真挚的友情，有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觉。

下午到了昔日的十字街农贸市场逛逛，满街的鲜果蔬菜和从前没有二样。昔日的嫩江渡口现在已经修了大桥，我站在桥上远眺着尼尔基电站那巨龙般的的水埧。难忘的尼尔族中学，现在已经大变样。这几个记忆犹新的地方，虽说时过境迁，旧貌换新颜，但处处都留下我刻骨铭心的记忆，昔日的往事件件，让我浮想联翩。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我们依依惜别了莫旗，驱车回家。

下乡插队时的宜斯坎，是个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小山村。我们返城后，国家修建尼尔基水电站蓄水库，屯子淹入到水库中。现在虽然说屯子是新建的，面貌一新，但由于远离江边，总觉得风景大不如前，缺少灵气，好像没有灵魂。

书记也理解我的心情，知道我的心愿，决定带我去江边，在江边宰羊喝酒，开开心心，潇潇洒洒地玩一天，让我是既激动又感动。

第二天一早，书记也不知道在哪里整来的一只大肥羊，和村长以及几个老乡开车前往嫩江边。

由于在嫩江上筑了水埧，原来的嫩江变成了一个长上百公里宽也有几公里的人工湖。

到江边时，一轮红日从延绵不断的群山后冉冉升起，万道霞光染红了整个东方。弥漫在一望无际湖面上薄薄的水雾，正在渐渐退去。湖水在朝霞照映下波光粼粼，熠熠生辉。远处的几只水鸟在水中欢快地嬉戏，江边上有一座小木屋和几条捕鱼的小船。山水一色让人如梦如幻，水的灵动与飘逸，山的沉稳与厚重，山水的无逢对接构成了一幅大气磅礴，精美绝轮的山水画卷。

村长和其他几个小伙子在忙着烧水宰羊，我们也插不上手，书记决定带我们趁快艇到湖中的孤岛上去逛一逛。这可让我的心里乐开了花，因为这个孤岛在建水库前就是嫩江江中心的一小岛，岛上有我们一起下乡的知青点，那时我们也常到那里去玩，昔日点点滴滴的往事，仍然留在我的记忆中，有故地重游的感觉。

一条能坐五六个人的铁壳小船，一个雅马哈摩托车发动机改装的动力，这是江边船老大捕鱼的小船。船老大是舵手，书记，有富和我一共四个人上了搖搖晃晃的小船。说实在话，我是有些担心的，这样宽的湖面，这么深的水，要是碰到点风浪那会是必死无疑的。而船老大又连个救生圈也没让带，真的让我胆战心惊。但我又不好意思说，想想他们都比我年轻，他们都不怕死，我也就只能是死挣着了，双手死死地拉着船舷，心紧紧地悬在半空中，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

小船缓缓的开动，好在这时没有风所以浪不大，我悬着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不过刚一会儿小船就开始加速了，小船越来越快，船头不停地拍打着迎头的波浪，溅起了珍珠般的水珠洒到我们的身上，船的后面拖着二道洁白的浪花，小船象离弦之箭，乘风破浪，直奔前方。

此时的我反而没有了害怕，开心地享受速度和跳跃带来冲击的快感。小船随着波浪起㐲而上下颠簸跌宕，时而推向顶峰时而跌入谷底，有如骏马在草原骋驰，又如越野车在赛道上狂飙。快艇䂿浪惊险刺激，有如我在泰国参加的一次海上䂿浪。我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个把小时的行程后，小船靠岸我们豋上了现在的无人岛。

很快豋上了小岛的山顶，我们头顶蓝天白云，极目远眺，小岛美丽却荒芜，原来屯子已经没了痕迹，原来的耕地也淹没在湖底，现在只是一荒无人烟的小岛。岛上绿草如茵，野花遍地，在不高的小树上有星星点点的鸟巢。远处的山是浩渺荡漾湖水的边，山脚下有成群的牛马在湖边饮水，而岛的四周却是水天一色，波光粼粼，湿润的江风扑面而来，给我们送来了凉爽。我们釆摘了鲜艳的野花，在岛上欢呼雀跃，欢呼我们的胜利豋岛！

我去过浙江千岛湖，去过长江三峡，到过台湾的日月潭，虽然他们名杨天下，但他们都没有这嫩江湖的水面广。我想这是由于地势地形决定的，嫩江水库由于地形平缓，整个湖就像是一口大盘子，是面大而水浅。别的水库由于地势险峻，水库就成了一只碗，面窄而水深。我们依依惜别了美丽的小岛，在返回的路上再也没有命悬一线的感觉，很快我们就回到了岸上。

这时村长已经烤好了香气扑鼻羊排，煮好了大块大块手把肉，灌好的精美的血肠。书记拿出了珍藏的八十年代莫旗酒厂生产的“老山头”酒。在这空旷又原始，美丽又纯洁的大自然中，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里，我们欢聚一堂。我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们回忆往事，展现未来。我深深感受到书记对于我们知青的关爱，感觉到了宜斯坎老乡对于我们的思念，我们的感情真挚又亲切。年轻的村长在敬酒时对我说的，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朴实无华的语言着实让我感动的热泪盈眶。相聚总是短暂的，但记忆却是一辈子的。

东北夜晚，天气是那么凉爽，野外显得宁静与安祥，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野花的芳香，此时月亮还没有上来，天空中繁星点点。这里没有了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也没有城市的华灯初上。虽然也有着点点的路灯，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独自漫步在宜斯坎的大道上，回想着在这片黑土地上的经历点点，曾经的欢乐与悲伤。看到今天农村的大变样，从心底里羡慕和赞扬。

想不到这么几年，宜斯坎能有这么大的变化。种地全部机械化，和美国的大农场没二样。放牧卫星定位自动化，以前想都没有想。

宜斯坎现在有可耕地面积5000余响，整个屯子也就400多人，平均每个人应有土地10多响。如果按照每响地一万元的地租收入，那人均收入在10万元以上。这样的收入在全国都是一等一的，能赶上浙沪杭。

在漫步时，我发现屯子里有一半以上的房子里没有灯光，白天也看到不少种蔬菜的院子已经荒废，这是没有人居住的迹象。听老乡说，现在农闲不少村民都在城里居住，到农忙时再回来一趟。而有的自己不种全租给人家，就更没有必要回来。农民的生产生活已经大变样，这可是改革开放以来的普遍现象，城市化的进程把农村的的劳动力不断解放。

农业增产农民增收，是天大的好事。但由于连年的耕种土地肥力下降，种地施化肥洒农药已经是普遍现象。昔日鲜花盛开的草原变成了大片的黄豆玉米地，天也没有以前的蓝，清沏奔流的嫩江变成了平静湖水在荡漾。昔日漫山遍野的野鸡，狍子，野猪已很少能见到，当年我们在嫩江边散步就能脚踩甲鱼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有一得必有一失也就是这个道理。

按照每个人每年能有10万元以上的队入，生活质量应该是非常上档次的了。但我发觉其实变化不大，最主要的是村民的卫生条件没有根本改变，厕所还是在院子里一个简单的坑，我都不知道他们如何洗澡，虽说屯里自来水免费供应，但看他们用水还是那样的节约，洗衣机也很少用。另外屯子里也是女多男少，我都不好意思问，她们的男人去了哪？收入增加了，钱多了是好事，但关键是要把生活质量提高才是最根本的。但不管怎么样，比起以前宜斯坎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发展是硬道理，只要发展了，问题也会有解决的方法。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块热土地，我衷心地祝福宜斯坎不断繁荣昌盛。福愿宜斯坎的达斡尔族人民生活幸福美满。

黑河，旧名爱輝，一个我在小学历史课上就知道的地方，一个中华民族屈辱史的发生地。在这里是清政府与沙俄签订了卖国的《爱輝条约》。

我一直想去看看那里的风光，也想看那条真正意义上的黑龙江。书记知道我的想法后，决定亲自送我到黑河，让我意外的感动。

达斡尔族是个勤劳善良骁勇善战的民族。达斡尔族原来生活在黑龙江北边，现今俄罗斯远东的土地上。是当年的沙俄政府把那片美丽富饶的土地占领后，把他们赶到了现在的地方。达斡尔族也曾经是满清八旗中的一旗，有一部分为清政府出征新疆后，至今生活在新疆。据DNA考证，达斡尔族是历史上威名远扬却突然消声灭迹契单人的后裔，这让人佩服和敬仰。

200多公里的行程走了差不多半天，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从嫩江到黑河没有高速公路。

黑河並不大，远远不及我的想像。一家俄罗斯商品的商场和另外一条俄罗斯商业街让我逛了逛。俄罗斯的大列巴和酒精度百分之九十五的㐲特加，让我难忘。

在黑龙江江边上，我遙眺俄罗斯的土地上，高高飘扬的俄罗斯国旗，看着缓缓流动的黑龙江黑色的江水，本想请书记一起趁游轮畅游黑龙江，但书记不答应我也只好作罢。原来还想从黑河到俄罗斯逛逛，但听说迁证要几天的时间又要几千元的费用，想想也算了吧。我已经去过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不管如何也比这俄罗斯的远东强。

走在黑河的海关前，也没有见到几个俄罗斯的姑娘。就是在俄罗斯商场和俄罗斯商业街也很少有俄罗斯人在场。看来战斗民族确实不一样。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没有不散的宴席，只等重逢的等待。在黑河火车站我和特意开车200多公里来送我的书记依依惜别，我们除互道珍重，愿我们还能再次重逢外。好像没有再多的语言能表达我们的心情。祝福吧，祝愿朋友身体健康事业发达，祝福宜斯坎风调雨顺丰收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