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哥侃红楼7

鴻哥

　　本篇书画作者：鸿哥

这幅画像是根据《红楼梦》五回，警幻仙姑出示的“正册”中关于凤姐的画面说明文字所作：“后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人像参考了87版红楼梦电视连续剧中王熙凤的剧照，特此说明。

贪财不算“太聪明”

——王熙凤的致命缺点

侃了黛玉和宝钗，俺最想侃的人是王熙凤。

《红楼梦》中的王熙凤，是个知名度很高的人，专家和普通百姓都挺关注她。著名美学家王朝闻先生，就专为她写了一本书 《论凤姐》。在当代社会中，其大名可谓家喻户晓，其名气不小于黛玉、宝钗等人。我的一个朋友，对黛玉、宝钗不熟悉，可是对王煕凤挺感兴趣。他不喜欢某个女人，就说那女人是个“王煕凤”。可见，人们主要是把凤姐当成一个心狠手辣、两面三刀、老奸巨滑的的反面典型来看的。

但是，我今天却想从她的优点谈起。

用辩证法的观点看，一个人有其正反两个方面：有优点，也有缺点。凤姐有让人喜爱的“聪明”之处。《红楼梦》写她出场时，用两句对联式的话语简介她：“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3回）。这可说是对她性格特征与日常表现的准确描绘。第一句是讲她是个美女，平时满面春色，不露威颜 ；第二句是说她未开口，就能先听到她的笑声。请看小说中王煕凤的出场：黛玉初进贾府，拜过贾母，见在场众人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忽听有人在外笑喊一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3回）此人就是凤姐。这未见其人的一声喊叫，如同名演员登场，赢得一个“碰头彩”，被许多专家和读者赞了一遍又一遍。

凤姐挺会用甜言蜜语讨好长辈，敢肆意与贾母开玩笑。老太太额头有个小窝，本是小时候玩耍时不小心碰破头留下的伤痕，而凤姐却说那是用来装福寿的“福寿窝”。说寿星老人头上原也有个窝，因福寿装得太多了，便反倒凸起了一个包。贾母听后“笑软了”。（38回）凤姐不但让贾母喜欢，宝钗、黛玉等众小姐也喜欢她。尤其是宝玉，更可说与她十分亲近，两人常黏在一起。从这些表现中，可见凤姐的“情商”颇高。

她有理家才能，是荣国府的当家少奶奶，荣府的执行CEO。宁国府秦可卿去世，杂事繁多忙得不可开交，于是特邀她去临时兼管家务，她去后，立下规矩，施展权威，众下人对她伏伏贴贴，她同时把两府管理得井井有条，深受众人钦佩、好评。

她有时也能顾全大局，不无善心，必要时能做“好事”，为荣府撑门面。刘姥姥初进荣国府，她能以礼相待，并颇为大方地给了那个前来揩油的“穷亲戚”二十两银子。这是她一生做的一件最重要的善事，日后因此得到善报。此事先点到为止，容以后再聊。

先粗略地讲了凤姐的优点后，下面归入正题 ，讲她的缺点。并抓重点，讲她最主要的缺点，最值得人们思考和应吸取教训之处。那么，凤姐最值得人们思考、引以为戒的问题是什么呢？

《红楼梦》中的警幻仙姑，让仙女们演唱暗示王熙凤命运的曲子时，有一句唱词：“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5回）。可以说，这句唱词准确地抓住了凤姐最本质的特点，或曰抓住了她最致命的缺点。

“机关算尽”，即费尽心机，也就是想方设法达到某一目的。考察凤姐其人，让她费尽心机的事主要有两类：其一是不让任何女人碰她的老公，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其二是尽量多地敛聚钱财。

前者最突出的表现，是把她丈夫的“二奶”——尤二姐骗进大观园，然后施以毒计，步步紧逼，将其活活整死。此事虽可算一种“维权”行为，只是不免太过于心狠手辣。至于她毒设相思局，将对她有歪心思的贾瑞整死，此事也可说是维护尊严之举，但同样是心狠手辣，此处亦不细谈，留待后述。

至于王熙凤机关算尽干的另一类坏事：敛财，则不只一件。她捞钱的方式可谓多种多样：敲诈、勒索、受贿、贪污、盜窃，推迟发放月钱用于放高利贷（干此事时她连贾母和王夫人的月钱都不放过），等等，真可谓手段高超，胆大妄为。她敛财的行为也卓有成效。在贾府“公帐”严重亏空的情况下，她个人的“私钱”却多达数万两。

而王熙凤为了敛财做的最令人痛恨的一件事是：在为秦可卿治丧留宿铁槛寺期间，应净虚老尼之请，为了三千两银子，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网“摆平”了一桩婚姻纠葛，其结果是拆散了一对年轻恋人，迫使他俩双双自尽。在这件事中，王熙凤说了一句很“唯物”的话：“我是不信阴司报应的”。此话的前提须为之补充三个字：为了钱! 这就表明，只要能捞到钱，她可以毫无顾忌、为所欲为，不怕下地狱。这使我们想起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引用的一段名言：“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冒绞首的危险”，即不怕下地狱，也就是王熙凤说的“不信阴司报应”。可见，为了非法攫取钱财，其大胆性、疯狂性，古今中外，概莫例外！

　王熙凤敛财的结果又怎么样呢？贾府当家人犯事，皇帝一声令下“抄家”，她苦心经营多年积下的钱财，顿时化为乌有！

　 前面说了，凤姐并非一无是处。她貌美，有口才，管理经验丰富，治家能力强，“情商”高，得到老祖宗和宝玉、黛、钗等年轻人的喜爱。但她没文化，也没啥“业余爱好”，就爱“敛财”这一壶。可以说，她“穷”得只剩下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而一旦没了银子，不但没法顾及独女日后的命运，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故她的“聪明”到了“太”的地步，则物极必反，走向反面，“不信阴司报应”，但“阴司”最终没放过她！

　王熙凤的行为使我想起了当代贪官。那些人也是“机关算尽”地敛呀贪的，积下的钱财百万、千万、亿万。各种名贵物品数不胜数，到后来，连墙壁间、马桶里、地毯下也塞的是钱。结果又怎样呢？贪来的不义之财，最终化成正义的子弹，射向那“高贵”“聪明”的头颅！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和王熙凤一样，那些人也非一无是处，其中大多数人也曾获得过众人的种种称赞，头上有不少光环，但只要沾上这一“爱好”，最终也是走向自己的反面，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解脱。这个“太聪明”，实在是太不聪明，太愚蠢！

　　王熙凤这个形象，具有警世意义，值得人们深思！

　　太虚幻境里仙女们演唱的关于王熙凤的曲子：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作者简介：刘宏彬，网名鸿哥，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退休教授。《红楼梦》、书画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