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近来颇有些不顺，坏心情跟着坏消息接踵而至，还未从上次抑郁的情绪中走出来，又加入新的悲伤和失落。看着膝盖上暗红的结痂尚未脱落，手指上的关节又肿胀不已，更莫提拿常年折磨着我的支气管炎了。一次又一次，我陷入不可自拔的沉思：面对生活我是如此的虔诚，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唯恐一丝一缕的过错会让我无力面对那无可奈何的日复一日。我开始抱怨生活，抱怨它像剪刀一般将我支离破碎，使我四处飘零，让我一无是处。我无处可逃，像一只受伤的老虎受到一群骨瘦如柴的鬣狗围攻，誓要将我置之死地。终究我还是败下阵来，屈服于生活的柴米油盐；屈服于生活的蝇营狗苟；屈服于生活的尔虞我诈，活成了曾经无比讨厌的样子。哎~无声的哀鸣，算作对曾经自己的告别，长叹一声，算是对将来还抱有美好的期许吧。</p><p class="ql-block"> 梦想，一个坚持了很久却是很久以前才愿提及的华丽辞藻。曾经多么激情高昂地鼓舞着我奋勇直前，使我无数次地披荆斩棘，通过幽暗的山谷和迷雾重重的深林。我始终无法忘记还是放牛娃的自己第一次对着崖壁大声呼喊，那是我对梦想的真情流露，倾述于群山环绕的大自然——生我养我的家乡。而今，却像一个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孩子，突然告诉深爱着自己的母亲，他要永远的离开，远离故土，远离家乡，山谷中的呐喊声犹在脑海里回响如同山脊上的阵阵松涛，我曾坚定地认为它会响彻我的余生。</p><p class="ql-block"> 当深浅不一的纹理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我的眉梢，并不那么显眼的银丝偷偷摸摸混迹于我的黑发里，心底的那点儿坚持就像门前的小溪流水，悄悄地离我远去，消失在云雾渐生的山脚下，只有那潺潺的“叮咚”声在不时地提醒我，那消逝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我儿时的梦。人到中年对自己最大的和解莫过于放下曾经自以为是、不切实际的理想，学着放下不甘和高尚去慢慢接受人生的平凡。</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开始讨厌无比欢喜的砾石，曾经喜欢它的棱角分明，喜欢它的格格不入，喜欢它独树一帜的奇特造型，甚至是不合常理的与孤独为伍。如今，它却像烧红的烙铁烙在我的身上一样，我痛恨着它却也对温润的鹅卵石产生不了什么好感，就似周边相处过的八面玲珑的人物一般，明知道他们的聪明绝顶可以做到人前说人话，遇鬼聊鬼天，给人以成熟稳重的印象，从而免去生活中不少的麻烦。可是与我而言还是有很远的距离，我知道这自相矛盾的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刻意保持的，另一部分则是源自于骨髓里的不屑，像一对平行线，毗邻为伍却永不相交。所以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泥泞的道路上，这条路还会很长很长；所以我会走的很慢很慢，走得很久很久，久到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观赏沿途风景和嗤之以鼻的肮脏。我且享受着这小心翼翼的独自前行，就像开会时选择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自知领会不了领导的讲话意图就不必去理会，却能看清楚那群领会了会议精神，把掌声拍得最响的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收获呢？</p><p class="ql-block"> 我执烟火以谋生，且走且停且随风。年龄越大愈发觉得生活的无力感浓厚，一腹才情只能赋予寂寥的空巷，满腔热血只能在漫漫的岁月中消磨殆尽，上天给了我一双眼睛，让我发现了光明，也让我看到了更多的黑暗，哪些永远无法等待到黎明前的黑暗。我放下曾经扬起过的食指，那是嫉恶如仇的食指，是敢于直面迎击揭露不公的勇气，是悲天悯人的最后善良和正义。我尝试着放下很多，唯有心底的执念是一直不舍的，那是我对生活最后的憧憬和活下去的理由。罗素在《我为什么而活着》里写下了这样的答案“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的同情心，这三种纯洁而无比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这三种激情，就像飓风一样在深深的苦海上，肆意地把我吹来吹去，吹到濒临绝望的边缘”。人的一生无不是从完美主义开始，对周边、对世界、对未来抱着美好的幻想一身扎进生活的泥潭里，历经喜悦、幸福、快乐或者磨难、艰辛、困苦，从而回归至悲观的现实主义，在得与失、爱与恨之间寻找某种平衡，坚守着所剩无几的初衷去迎击波澜的社会，以求达到内心的平静而已。</p><p class="ql-block"> 远离故土，不能说时常怀念故乡的山河，却能时常在梦里梦见守在村口大松树下的慈祥老人，因为长久的等待，他们凹陷的眼眸暗淡无光；因为长久的等待，他们安详的面容带着一丝丝的焦虑和不安，终究在长久的等待中带着遗憾离世。不敢说未能与相爱的人朝夕相处是一件多么痛彻心扉的事情，却能让你体会到思念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疾病，无药可医。我时常感觉自己就像一粒尘埃，漂浮在一年四季里，附过花开盛浓的春天，浅听过鸟鸣虫吟的夏夜，路过绵绵细雨的秋天，与枯黄的落叶一同奔赴寒冬里的皑皑白雪，唯独在妻子儿女的身上停留的时间太短太短，即错过了太多儿女成长的快乐，也不能分享我旅途中的历程，更不能与妻子养育儿女的压力分担，愧疚感随着年岁的积累而增强，这是心底无法抹去的伤，注定会成为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时的遗憾，这是横在我和妻子儿女、我也生活之间的鸿沟，我们都无法逾越。</p><p class="ql-block"> 生活在已经生活了许些年的城市，大部分的人、大部分的物、大部分的事都是陌生的，他们给不了我需要的温暖，给不了我认为很重要的安全感、归宿感。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故乡，故乡是回不去了的，那只是梦里和儿时很美好的地方。我且享受着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是自由的，可以不受牵绊、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比如一个人枯坐河畔，迎着风，扬起杆，管他鱼儿上不上钩，管他世事无常；可以在失眠的深夜，随手翻开枕边随意摆放的书籍，在几千年来用血和泪堆积而成的文字故事里徜徉，莫管那些不公，莫提那些黑暗，自古以来又有谁躲得了上天的审判；可以逆着溪流的方向找寻水的源头，走进山谷或是爬上山顶，那里会有熟悉的鸟语，那里会有熟悉的花香，找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躺下，看着天际的流云，大有闲看花开花落，漫观云卷云舒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之境界······可是一个人也是孤独的，害怕下班回到空荡荡的房间，迷茫地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满脑子是一家人的样子；街上的霓虹灯光、车水马龙、拥拥攘攘与自己毫无相关；最怕走进无人空巷，竟会觉得与自己最相契合。</p><p class="ql-block"> 何时，我可以回到梦开始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何地,才是梦开始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我竟也忘了。</p><p class="ql-block"> 2023年12月22日晚</p><p class="ql-block"> 古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