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蒲团.白薯粥.羊油汤……</b><b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张淑英</b></p><p class="ql-block"><b> ——久远的记忆 《下乡二三事》</b></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忘性就会越来越大!但是,越是从前的事儿,反而越发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这不,提起这些,也都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 </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秋后,学校组织我们学生下乡劳动。我们班的目的地,是怀柔县城关公社城关大队。大家吃住都在老乡家。出发与回城,还都乘坐了火车。至于那时的火车票是咋办的,如今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虽说那里离北京不太远,但是一到当地,明显感觉,当地人还是有点口音的,总觉得他们在说话时,有人有点儿像大舌头一样。</p><p class="ql-block"> 那天午后,社员领着我们一起到场院里剥老玉米皮,搓老玉米粒儿。只见老乡们一到那里,每人三下五除二,先用老玉米皮拧成了个圆蒲团,然后坐在它上面,边干活边聊天,做到了手上不停,嘴上更不闲着。一开始,我们几个同学只是蹲着剥玉米皮、搓玉米粒儿,后来感觉这么干,不是长久之计,不如也有个蒲团坐着,干起活来会更方便。于是我们也学着老乡的样儿,各自抓起一把老玉米皮,左拧右攥、转着圈儿地摆弄起来……,然而弄来弄去,却总也弄不成蒲团的样儿!</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附近一位似乎有点儿憨的老乡,可能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对我们说:</p><p class="ql-block"> “雾井!”</p><p class="ql-block"> “您说什么?”</p><p class="ql-block"> “雾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睁大眼睛瞧着他,齐声回答“不明白!”</p><p class="ql-block"> 这位老乡被我们几人看得已经是满脸通红了!他一把夺过我们手中的玉米皮,站在我们跟前,七尺咔嚓使劲拧起来,边用力拧着,边比划着给我们看!转眼间,他已经做好了两三个玉米皮的蒲团。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对我们说的是:“不紧!不紧!”</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们坐在老乡帮忙编好的蒲团上,心里怀着万分感激,继续搓起老玉米粒啦。</p><p class="ql-block"> 多少年过去了,一位憨憨的农村老乡,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手里拿着玉米皮,边拧边比划着,认真教学生做蒲团的情景,时不时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直到多年以后,我才了解到:怀柔区的地方口音,相比北京周边的郊区区县,已经属于很轻微的了。当时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当地人并不是口音重,而是因为生活贫困,男婚女嫁不易,故多有近亲结婚现象,这就容易使后代产生严重的生理缺陷。而口齿不清,或略显愚钝,都算是比较轻的症状了。</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柔软的蒲团背后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民以食为天。说起白薯粥,在那时,竟是当地的唯一主食。</p><p class="ql-block"> 我们下乡劳动时,在村里每天吃的是派饭,所谓派饭,就是把学生每俩人一组 摊派到村民家,每户轮流提供学生每日三餐!那时,我们每顿饭都要换一户人家。我们班几十个学生,估计村儿里得有一半以上的人家都被派过饭了。 </p><p class="ql-block"> 虽说为我们派饭的人家有不少,但是,各家的饭食却惊人的相似!全村的主食就一样儿:白薯粥!人们把白薯切成小块儿,和上棒子面,一块熬成粥。每到吃饭时,那些被派了饭的老乡,也都是等着我们一块上桌后,才一块吃饭!当我们坐到炕上时,他们总是把热气腾腾的第一碗粥端给我们!因为粥太烫,我们只能用筷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划拉到碗边儿来喝,这样,我们就吃得很慢、很慢。再看身边的老乡,尤其是男人们,他们手里托着尖底儿的大海碗,转着圈儿地喝,只一会儿工夫,就喝光了一碗。等他们喝光三大碗时,我们一碗都没喝完。虽说当时我们自己的家境也一点儿都不富裕,但是,见天儿顿顿都喝白薯粥,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可是不吃它,就再没别的可吃了。所以我们也是硬着头皮去喝,而且还要尽量多喝一点儿,不然两泡尿下去,肚皮也就空空如也了。</p><p class="ql-block"> 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在回京的那天,我就在怀柔火车站旁的一个小饭馆里买了个窝头垫补一下,顺便还花了2分钱买了碗高汤(实际上就是热开水里加了点儿酱油)……!</p><p class="ql-block"> 现在该说说这羊油汤的故事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同班同学韩桂兰都住在马道口,我们上下学也是一块去一块回,因此俩人关系较好,所以到了乡下,我俩就被分配到一户老乡家住。 </p><p class="ql-block"> 这户老乡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她身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儿,住着两间房。外屋有灶台能做饭,里屋就是半间屋子半间炕的那种。她把炕头让给了我和韩桂兰,她和孩子睡炕梢儿。家里没见到有男丁(或许临时在别处住?详情不知)。只记得有一天夜里,我们突然被她大呼小叫的声音吵醒,朦朦胧胧中,见她只穿着上衣,边喊边从炕上跳到了外屋,外边仿佛还有鸡的叫声。只一会儿的工夫,她又进屋了,看见我们探着头,一副紧张的样子,她就说:“没事了,你们睡 吧。”(后来才得知,那天半夜鸡窝旁来了黄鼠狼,鸡炸窝了) </p><p class="ql-block"> 这位女房东,在我们眼里一直是比较冷面孔的一个人,平时跟我们几乎没什么话,我们也从没见过她的笑脸。</p><p class="ql-block"> 可是,有一天晚上,当我们从别的老乡家吃派饭回来后,她和孩子吃饭的炕桌还没撤,一见到我们回来,她就主动说,今天我这儿有羊油汤,你俩也都喝一碗吧!我因从小就有不吃羊肉的忌口,所以连忙谢绝了。于是她就给韩桂兰盛了一碗羊油汤。只见碗里稀里晃汤儿地漂着几片绿色的白菜叶和星星点点的油珠儿,想必这就是羊油了?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少有的腥膻味儿,再看她和她的两个孩子的脸,也都好像刚刚被羊油汤浸润过一样,显得比平时光鲜多了,而她的双眼,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暖……。 </p><p class="ql-block"> 唉!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每每想起怀柔的那些老乡,那位憨憨的编蒲团的大哥和不苟言笑的房东大嫂,还有托着海碗转圈儿喝粥的、朴实的庄稼汉大叔……,如今你们还都健在吗?风雨沧桑六十载!不管如今你们在哪里,你们的本真,你们的敦厚、你们的淳朴,你们的善良,一定会荫蔽你们的子孙!并给儿孙们带来福报!</p><p class="ql-block"> 当然,也有一个人至今仍记得你们……</p><p class="ql-block">(图片摘自网络)</p><p class="ql-block">2023年12月23</p><p class="ql-block">淑英于慧时欣园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