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壬寅岁尽,大疫解禁,工人、学生、商人如鸟出牢笼,奔赴岗位。大意的人们万万没有想到,万恶的毒霾正在策划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一场猝不及防的人间悲剧瞬间拉开序幕。</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已经推着娘在医院里走了一天,还没有入院,床位人满为患,医生护士一边咳嗽一边带病工作,哥哥排完一个长队又去排另一个长队,母亲平躺在牵引车里不停地喊着:“我不住院,把我送回去吧。”</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娘进了重症监护室,我签字并摁了手印。一道紧锁的门,将我们母子生生隔绝,我哪里知道,自此,再也没能听到娘喊我们的名字。</p><p class="ql-block">娘有抑郁症,看不到我们弟兄她会急成什么样子,我担心她在里面急也得急个半死,可我们哪里知道,进去的病人全身麻醉,就是不分昼夜的昏沉大睡,至于用没用药、用什么药,你都无从知晓,你只负责把一捆一捆的钱交付就行了。</p><p class="ql-block">深夜,我们一群人进了火化场,一个人递给我一个红布包裹,我打开一看,是骨灰,我哭着喊娘,直到惊醒,直惊得一身冷汗。</p><p class="ql-block">ICU,每天都有几十人推进去,每天都有几十人推出来,推进去的是人,推出来的是尸,我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我和哥哥商量了一下,决定趁娘还有口气,将她送回老家。</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老家的当天晚上,娘就走了,临走也没有留下一句话。娘陪了我半个世纪,就这样静静的走了,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走了,再也没有人为我牵肠挂肚,再也没有人喊我回家吃饭,再没有人打电话叮嘱我:“路上慢点儿。”每次回家都喊:“娘,我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娘你告诉我,此后,儿该喊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次日,是农历腊月初九,塞北的气温史无前例地骤升到零上九度,三九天下起雨来,望着眼前的雨幕,长叹一声,这是苍天在为这场生灵涂炭而哭泣!</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我再次返回城里的时候,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一般,我的心被生生地揪了一把。娘的床头还摆放着痒痒挠儿、拐杖、雪花膏、木梳,冰箱里还有她爱吃的西瓜、山楂罐头、老式面包、油炒面。儿子外地上班,爱人的公司离家远而很少回来,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泪如雨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把灵魂丢了,我成了一具只会吃饭走路的行尸走肉,整个世界都都变了色彩。我当时也在想,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没有意义。</p><p class="ql-block">六月份的一次晚场演出,我忘情地演唱着《妈妈,儿想你》,电子琴切入铿锵有力的节奏,琵琶琴弦扣动心弦,二胡揉音如泣如诉,唢呐声凄凄惨惨戚戚,看到观众席有好多满头白发的老妈妈,情到深处我声泪俱下,跳下台去跪在地上,将那久困于心的思念化作泪水横飞,一位老妈妈上前紧紧抱住了我……</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搬进城里二十五年,每年接娘来住着,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她在锡泊河边散步,看桃杏、迎春、樱花、梨花、丁香的绽放,看得出来娘非常开心。娘有十几年的脑梗史,多散步,保持心情愉悦是很重要的,于是,我一有时间就带她去各大公园、植物园、动物园、石博园、民俗园、绿地、河畔散心,带她去机场看飞机的起落,去早市、商场购物。娘喜欢逛集,每次到集市上,娘都非常开心。每年中秋,天还没冷,我又把娘接来过冬,毕竟楼房里供暖,我舍不得含辛茹苦拉扯我们长大的老娘在老家耐受苦寒。直到春暖花开了,再也留不住她,才把娘送回老家。她也恋着住了一辈子的老宅老院儿,想念相伴了几十年的乡亲们。</p><p class="ql-block">娘走了,我不敢再去公园、绿地、河畔了,有时不得惶恐地绕路而行,更怕绿柳如烟、桃杏花开的季节。</p><p class="ql-block">这一年,我混混沌沌意识不清,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打开美篇,把所有的回忆和思念,蘸着泪水码字成行,一首一首写给娘的诗歌飞进美篇,飞进东南西北的报刊,算是对娘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慰藉。</p><p class="ql-block">这一年,写什么也下不了笔,于是我就一直写娘。</p><p class="ql-block">我想起了一件事来,那是2017年腊月的一天,我正在写一篇小说,娘走过来说“你就那么喜欢写啊,累了就歇会儿。”</p><p class="ql-block">我笑着对娘说:“我以后如果成了作家,就把你的一生都写下来。”</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一直在各地报刊投稿,作家郝秀琴老师也一直默默地鼓励我,加油!努力!</p><p class="ql-block">不为别的,只为对娘的一个承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书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