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南来的古运河流到现今的瓜洲镇,被形似长点的绿岛中分为两股,然后再汇合入江。绿岛的南端,下坡的台阶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瓜洲古渡”四个红漆大字。拾级而下,穿过牌坊下的平台,就来到码头旁边。清澈的河水在阶下荡漾,不知疲倦地洗涤着业已破损的条石。</p><p class="ql-block"> 四周静悄悄,空荡荡,既没有客栈与货场,也不见车船和人流,只有默默无声的石阶,沿着岸坡一级级排开,直到没入水中,丝毫不像渡口的样子,往昔的喧闹、闹忙景象,没有留下一点痕迹。</p><p class="ql-block"> 今日瓜洲无渡,此瓜洲亦非彼瓜洲。</p><p class="ql-block"> 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吟诵的瓜洲古渡,早已湮灭于滔滔的江流之中。绿岛上的古渡公园,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设瓜洲水利枢纽工程时开辟的,园中设立牌坊、碑刻、诗廊、沉香亭、观潮亭、彤云阁、镜水堂等,为的是给人们留下一些念想。现今的瓜洲镇,是在原瓜洲西北四里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大运河最初不在这里入江。早在魏晋时期,隔着四、五十里宽的江面,已有两个渡口——扬子津和西津遥遥相望。扬子津位于江北的扬子县,后来的高旻寺附近;西津位于京口蒜山脚下,即今镇江的西津渡。西晋时,我国历史上北人的第一次大规模南渡就通过这里。如今,淤塞已久的西津渡作为一个景点热闹非凡。扬子津虽则不再,但古运河大拐弯处的那个公园,以及冠名“扬子津”的桥梁、商铺、学校、小区和生态园 无不透露着浓烈的古渡气息。 </p><p class="ql-block"> 隋炀帝的大运河是从扬子津入江的。</p><p class="ql-block"> 远在汉朝时候,瓜洲还是个小小的沙磧浅滩,随着江潮起落而时隐时现。到了晋朝才露出水面成为沙洲,因形状如瓜而得名。随着沙洲不断长大,渐渐有移民上洲捕鱼、垦殖,始建民舍,渐成村落,往来于京口与扬州之间的舟楫也在此停靠,于是,瓜洲就慢慢地发展起来。</p><p class="ql-block"> 到了唐朝,由于长江主流南移,泥沙不断在瓜洲周围沉积,形成一个个新的滩洲。开元年间,扬子津的积沙已有20里,瓜洲几乎与陆地相连,沙洲间的水道迂回曲折,从西津到扬子津的航程大大延拓,扬子津也几近淤塞。开元25年,润州刺史齐澣开挖伊娄运河,自扬子津向西南方直达瓜洲。从此,瓜洲彻底成了江北的口岸,古运河也延伸至瓜洲入江,船只再也无需在沙洲间绕行。</p><p class="ql-block"> 瓜洲逐渐发展为漕运和盐运的枢纽,人流、物流日益旺盛,成了南北交通的咽喉。瓜洲兴起于唐,宋筑城池,元设行省,明置同知署,清建巡检行署、漕运署、都督府。明朝时的瓜洲城,周长超过九里,有四条主干道、十四个街坊,私宅花园,庙庵,包括大观楼、江淮胜概楼等在内的大型建筑,多达十几处。多枝河汊川流而过,著名的十景散布于全洲。</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瓜洲地处江北,这往往给人产生历史上的瓜洲古渡离扬州近,距镇江远的错觉。实际上,古瓜洲南去扬子津25里,而扬子津又在扬州城南10里。至于瓜洲与西津渡之间的距离,南宋时是18里,随着瓜洲不断长滩,到了明朝,就只有7、8里了。据说,最近的时候,站在瓜洲城楼上,可以同金山寺上的人相互喊话。正因为靠近江南,所以瓜洲行政上属润州管辖。</p><p class="ql-block"> 瓜洲东际大海,西眺建康,南窥京口,北接维扬,素有“江淮第一雄镇”之称,乃兵家必争之地。文人荟萃,商贾云集,又使得瓜洲既是文化的符号,又是财富的象征。小小的瓜洲,留下了许多名人的足迹,演绎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事件。</p><p class="ql-block"> 因之瓜洲,李白、白居易、王安石、陆游等许多诗人创作的诗篇,丰富了我国的文化遗产,有个统计,一千多年来,涉写瓜洲的诗歌有三千多首。</p><p class="ql-block"> 武则天称帝后,骆宾王在扬州写下了千古雄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震动天下。兵败后,徐、骆经瓜洲逃奔润州,潜藏于蒜山。</p><p class="ql-block"> 天宝年间,高僧鉴真从瓜洲渡口乘船远航日本,传播大唐文化和佛教精神。</p><p class="ql-block"> 南宋时,梁红玉率军与金兵奋战在瓜洲、京口江面,“击鼓抗金”的故事流传至今。</p><p class="ql-block"> 郑成功在瓜洲赋诗《出师讨满夷自瓜洲至金陵》,宣告反清复明的决心。</p><p class="ql-block">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也发生在瓜洲,“沉香亭”纪念的正是这位忠于爱情的不幸而刚烈的女子。</p><p class="ql-block"> 楼船夜雪,商旅樯帆,江村渔火,浪击潮涌,这瓜洲承载了人间的多少激情与梦想,忧伤与欢乐!</p><p class="ql-block"> 由于上游生成了巨大的沙洲,长江分为两汊, 北移的主流正对着瓜洲,在强劲的江流冲击下,瓜洲的土地不断被侵蚀。康熙五十四年,瓜洲开始坍江,180年后的光绪二十一年,瓜洲的最后一块土地终于也塌入江中。昔日的繁华街市、翠苑名园、亭台楼阁,连同坚实的城池,统统付诸东流。诺大的瓜洲消失在滚滚江水之中,就像从未存在过。造就瓜洲的是江流的,毁灭瓜洲的也是江流,瓜洲就像是一朵浪花,跳蹦了一下,就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p><p class="ql-block"> 瓜洲的经历,其实只是大自然的沧桑演变史中的一段小插曲。历史资料显示,古扬州城——邗城位于观音山所在的蜀冈之上,而蜀冈的断崖之下就是6、70里宽的水面。是江?还是海?你不妨想象一下,那时候,站在蜀冈上向南方极目远眺,该是何种景象!可是,如今的这段江面,收缩得如此厉害,以致最窄处只剩两里,不及春秋战国时期的三十分之一!</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在隋唐时期,长江就在扬州、镇江以东入海。生活在江都的唐代诗人张若虚,在他的著名诗作《春江花月夜》中,开篇就写: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海之间是没有明显界线的,它们渐渐过度,张若虚的眼前,是江,也是海。</p><p class="ql-block"> 然而,如今的地图显示,长江在这里向北拐了个很深的弯,江面被大块大块的沙洲挤向扬州一侧。这些沙洲已经把镇江与长江隔绝了,只剩下一块不大的水面封闭在镇江北边,不得已,只好专挖一条“引航道”通到长江。古运河也早已不通航运,改道后的京杭大运河在瓜洲以东的六圩入江,镇江港位于六圩的南偏西方向,30多年前,轮船从六圩驶向镇江,却先要向东南方向走,以绕过焦山,再转弯向西航行,而不能走六圩、镇江之间的直线。原因是,六圩西南面对的江中有大面积的浅滩暗沙,一个紧挨着一个,向东南方延伸得很远。之后不久,绕过焦山的水道也淤塞了,焦山以东建起了大坝,焦山以北,一水之隔的沙洲变成成半岛,,铺筑了“京江路”,开发成了新经济区,可是,几十年前,那里还是滔滔大江啊!</p><p class="ql-block"> 长江主槽的左右摆动,导致江中情势不断变化,当一侧的江岸坍塌时,泥沙往往会在另一侧和下游沉积,造洲,长滩。总的趋势是,自上游源源不断输送来的泥沙,在合适的地方淤积,我省东部长江以北的大面积土地,就是这样生成的。扬州市博物馆的展厅里有一幅《广陵境界江海岸线变迁示意图》,标明了春秋战国以来各个主要朝代江海岸线的位置。秦汉之前,长江的入海口就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面对一泓江水,想起来这两幅图,追忆瓜洲的历史、曾经的故事与传说,默诵古人的诗句,体验其中的人文情怀,我心里充满了沧桑之感,不禁发出无声的叹息……当年,白居易写下《长相思》,瓜洲渡的运河水已流淌了近百年,他绝对不会想到,千年之后,瓜洲会沉没于江底。</p><p class="ql-block"> 大自然的力量实在令人敬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