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藏房——中国最大的夯土建筑群

墨色

面对土地的沉默

你脱去了浮华的外衣

用厚厚的土墙承接生命之重

完成人生与死的意义

日复一日的炊烟

在山野漂浮灵魂的成熟

一年一度的白色从房顶流下

涂满心底繁荣的记忆……

　　这是我的一位汉地诗人朋友对乡城白色藏房的描述。在诗人的视觉里，白色藏房承载了这方土地久远的历史与文化。是对䢖筑与环境相谐，自然与人文相融的赞美。

　　乡城白色藏房是一种通过版筑营造工艺修建的夯土建筑，是这种建筑营造工艺在中国规模最大的遗存。《孟子》一书中写道，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相传，傅说就是商王武丁时期出身于夯土版筑工匠的贤臣，也就是说，早在商代中国就己经出现了版筑工艺的夯土技术。而生活在今中国西南部地区的白狼羌部落也熟练地掌握了这种建筑工艺（白狼羌为战国时期南下的牦牛羌部落的一支，分布在今川藏交界的康南地区）。乡城白色藏房正是这种版筑夯土建筑工艺的杰出代表。

　　随着现代工业文明的发展，夯土这种古老的建筑工艺正在逐渐淡出主流建筑营造的范畴。就在夯土建筑工艺在世界走向没落和消亡之时，在中国西南部深处的四川省乡城县河谷中，夯土建筑营造工艺却因其具有的就地取材、施工简易，建筑冬暖夏凉、造价相对低廉等特点，而以白色藏房的形式得以完整保留，且工艺技术有了进一步提高。

乡城白色藏房建筑群落分布在乡城境内硕曲河，玛依河，定曲河这三条呈“川”字形南北走向的河谷两岸，是目前己知青藏高原乃至全国最大的夯土建筑群落。说它大，一是指其分布广，分布面积达5000余平方公里；二是指其规模大，境內单体夯土建筑近6000幢；三是指其体量大，一般单体占地面积均超过300平方米，建筑面积600至700平方米，而寺庙夯土建筑单体更可谓体量巨大，以乡城“噶丹桑披罗布岭寺”为例，其主经殿占地2000平方米，建筑总高30余米，分上下五层，总建筑面积近万平方米。相比中国夯土建筑的代表之一客家土楼，乡城白色藏房的体量、高度、层级均超越后者。

乡城白色藏房属于土木结构中的夯土建筑，采用版筑工艺修建。版（板）指两侧档土板“栽”和前端挡土板“桢”；“筑”是指打夯工具、包括夯杵和夯头。技术体系中还包括“桩” “缩” “竿”等辅助工具，分别作为阻止移动，绑定木板和搭建脚手架之用。乡城白色藏房的建筑时间一般选择在少雨而又温暖的晩秋和早春，这两个时节有利于墙体的快速夯筑和干燥。房屋墙体用湿度适宜的普通泥土通过夯筑而成，一般使用年限可达百年以上。墙体外则呈内斜状，内侧垂直，房屋内部结构为木柱架构（“柱”在这里是一种特定的面积单位，“一柱”通常为6——7平方米）。

而最具特色的是乡城人特有的灶神雕塑，灶神位于火灶堂的正上方，画面由吉祥八宝、龙、猫等神兽组成，以红色泥土为材料精心雕塑而成，色调上既有鲜艳夺目的彩绘，也有任由烟火熏染而成的黑色，这黢黑的本色更透出一股古朴与粗犷之美。而三楼，则一般作为粮食凉晒房和仓库使用。乡城白色藏房整体为梯形，墙体平整光洁，每年传召节前一个月左右，家家户户都会用乡城特有的白色阿戈土拌水搅成泥浆，盛于茶壶等容器中顺着墙体慢慢浇下，直到墙体染成白色。这使墙体美观、防雨防风化，同时还蕴含祈求吉祥幸福之意。据说，每浇注墙体一次，就相当于点上一千盏酥油灯，诵上一千遍平安经。

　　白色藏房承载了这方土地悠远的历史与文化，其简洁明朗是乡城先民崇尚美感的极致与高度。无论是翠绿的夏、斑斓的秋、苍凉的冬还是桃花灼灼的春，白色藏房都能与之相融相谐，搭配出最美的色块。远观白色藏房就似如玉的莲花星落于谷地河岸，近看白色藏房线条端直明快，收放有度。“白色珍珠散落的山谷”这是我曾经在某首歌词里对故乡白色藏房的描述。现在想来其实不对，怎么会是珍珠呢？应该是白色莲花才对啊！相对珍珠而言，莲花更有它的高洁。

　　漫步于绿色山谷，感受自然的恩赐与古老文化的滋养，如莲般的白色藏房己然在沙鲁里山系南端的乡城盛开了千年。在这个崇尚美与善良的谷地，每一座白色藏房就是一朵朵美如玉石的白莲。每一朵莲里都住着虔诚的信徒，他们世代都受着佛的庇佑。朵朵如玉般的莲花散布在河谷两岸，被清澈的硕曲河串成佛珠，这，也是乡城地名的由来

2023年重编于温江 李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