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兴垓下之——霸王和虞姬

邢波

在推翻了秦王朝以后,楚汉双方经过五年的角逐,最后项羽兵败垓下,上演了一幕可歌可泣、流传千古、“霸王别姬”的悲剧。西楚霸王项羽,乃一代英雄,汉臣司马迁十分推崇,将他与秦始皇和汉高祖并列,并在《史记》中详载其生平事迹。而对另一位主角,即绝代红颜、千秋烈女虞姬,却记载甚略。故千百年来，人们在景仰、歌颂、钦佩虞姬的同时,又有一些遗憾。但在民间,却流传着许多有关霸王和虞姬的动人传说。

项羽的老家是下相梧桐巷(今江苏宿迁市南郭城南村),离虞姬的老家沐阳县颜集镇虞溪村只有几十里地项羽少时,即生异相,双目重瞳,浓眉大眼,熊腰虎背,力气过人,且性格暴躁,仗义豪爽,路见不平,即拔刀相助。在他十几岁时,就跟着叔父项梁学文习武,兼学兵法战阵,还经常外出游历,增长见识。有一次,项梁叔侄去齐鲁一带访友归家,途经虞溪村外,正碰到一帮恶少在调戏几个采桑的少女。其中的一个少女长得清秀端庄,毫无惧色，正厉声怒斥。但那些歹徒们不仅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口吐脏言秽语,其中有两个还动手动脚。项羽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一个箭步跃上前去,左右开弓,将两个恶少打得口鼻窜血,倒地哀嚎。其余的恶少们顿时楞住了,个个呆若木鸡。但项羽不由分说,拳脚并施,将他们全数打倒。这时,项梁走上前来,义正辞严地训斥这帮恶少一通,并警告他们今后要改恶从善,如有再犯,碰到决不宽恕。项羽在旁边又大声说道:“你们若不服气,可去下相找我项羽。”众恶少听到项羽的大名,个个噤若寒蝉,垂头丧气,纷纷表示决不再犯。项羽这才看着他们狼狈不堪地抱头鼠窜而去。

这时,刚才那个怒斥恶少的清丽少女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来,仪态万方地向项梁叔侄深施一礼,感谢援手相助之德。项梁看这女子柳眉杏眼,面如桃花,真有闭花羞月之貌,沉鱼落雁之容,朴素之中透着刚毅温柔,虽是淡妆素服,难掩国色天姿,不由暗自赞叹。再看项羽,本来是一个叱咤风云的铁血男儿,此刻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倒是少女落落大方,自我介绍道:“小女子名虞,就是这虞溪村人氏。家中老母不幸过世,只有小女子跟随老父,耕种二亩薄田,养得几张桑蚕,赖以度日。老父是一儒生,闲时也教小女子识些文字。今日得遇二位恩人,务请到寒门稍坐,也让小女子略表谢忱。否则,老父定会责怪小女子不懂事的”。说话中,双目不时脉脉含情地瞧向项羽。项梁看在眼中,暗自沉吟,道:“姑娘休要多礼。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乃壮士应为之事,不敢当谢。这是小侄项羽,最喜打抱不平,因我们还有事在身,急需赶路,就不耽搁了,改日容我们再登门扰。”于是抱拳告别,与项羽大踏步上路去了,走了很远,回头见那少女仍在遥遥张望。本来,项梁对这少女深有好感。因侄儿项羽是跟自己长大的,正准备为他说一门合适亲事。今日见这女子卓然不凡,有大家风范,与项羽很是般配,打算回去之后择日托人前来提亲,所以就告辞归家。谁知这一分别却使一对有情人天各一方,直至数年后方才团聚。

项梁叔侄回家后,不料祸从天降。原来项梁的父亲名叫项燕,是楚国的大将。为了抗击秦军,兵败被杀。项氏的封邑原在项地,因避秦祸,迁于下相乡间居住。当时,秦始皇并吞六国,统一天下,但人心未定,各地反秦活动风起云涌。在楚地,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楚。”而项梁身负家仇国恨,时刻不忘复楚抗秦之举,他经常游历各地就是联络反秦人士的。这次刚到家就有朋友相告,有本地豪强吴某联络数人,告项梁图谋不诡,请以治罪。刻下县狱椽已遣人搜罗证据，旦夕将有不测。项梁闻言大怒,不顾众人劝阻,即刻到吴某门前问衅,当面斥骂吴某多行不义、欺压良善、鱼肉乡民、横行霸道的丑行。吴某恼羞成怒,遂于项梁相斗,不几合便被项梁打翻在地。吴某有恃无恐,仍骂不绝口,惹得项梁性起,从腰间抽出已首,只一挥,吴某便魂归黄泉。

看看惹出了杀人大祸,项梁知不可久留,便叫上项羽,匆匆收拾,连夜遁去。叔侄俩日夜兼程,涉河渡江,翻山越岭,不满旬日便来到吴中(今苏州),在朋友处安顿下来。这当中,项梁在当地欲为项羽择一佳偶,成其家室，也好使项氏后继有人,但项羽就是不同意。项梁苦口婆心,屡屡相劝,终是无效。逼急了,项羽终于吐露了心声“非虞不娶”。项梁知其志不可夺,便不再相强。在吴中的几年中,项羽长成了一个强壮青年,身高八尺,力能扛鼎,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在当地的青少年中很有威望,一般人都畏惧他的胆气和勇力,不敢轻易招惹有一年,秦始皇巡行天下,渡浙江,游会稽(会稽郡,治所在吴中),项梁叔侄随大众皆去观看。当项羽看到如此豪华的仪式和壮观的场面时,情不自禁大声道:“象这样才算真正的大丈夫,我要取而代之”。惹得项梁急掩其口再三告诫。但由此,项梁也更加看出了侄儿的远大抱负和志向。

又过了一段时日,秦始皇死了。秦二世是个昏庸无道的家伙,根本没有治理天下的德才。当年七月,爆发了陈胜、吴广领导的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大起义,各地纷纷响应。九月,项梁叔侄杀死了郡守,宣布起义。于是一呼百应,很快编练了精兵八千人,并渡江北上,一路招兵买马,扩充成一支数万人的大军,驻扎下砰(今江苏睢宁古邸)。

下邱离下相很近,离沐阳的虞溪村也不远。戎马空惚中,项羽仍时刻未忘只见过一面的虞女。这年,他已经24 岁了。项梁知道侄儿的心意,就叫项羽亲去虞溪探听虞女的下落。正是良缘夙缔,自虞女与项羽叔侄分别后虽只一面之情,但少女的心里却深深刻上了项羽的名字.她回家后述说了事情的经过,但心里话不便启齿。数年中,也有无数人家前来提亲,虞女都不同意。老父十分见怪,再三追问原因。无奈,虞女只得坦露心曲,告之“非籍不嫁(项羽名籍)”。老父怜其情痴,也不再相强。久之,也就没有人提亲了。不幸天降奇灾,老父身患重病,久治无效,于三月前逝去，只剩下虞女孤身一人,形只影单,凄凉度日。

这日早上,项羽只身前往虞溪。一路上快马加鞭,急如星火，只两个时辰便来到了庄头。一路打听,来到虞女门口,正碰上一身孝衣的虞女出门汲水。再人一见,都惊喜交加,疑似身在梦中。突然,两人又不约而同,各自抢上前去,相拥大恸。

其后,二人各自叙述了别后的境况,都为对方的深情所感,并相约今生今世,永不相负。于是,项羽带着虞女驰离虞溪,直奔军中。此后几年中,虞女一直跟在军中深得项羽宠爱。项羽封王(西楚霸王)后,遂称虞女为姬。这虞姬不但长得好,光彩照人,更有一天生异秉,即肤肌如绵,且透着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那项羽不仅身高力壮,更兼满身黑毛,根根如锥,一般女子根本不敢近身,而唯有虞姬能坦然应对,且肌肤丝毫无损。所以人们都说他们是天缘奇遇,天造地设。与众不同的是虞姬还深明大义,经常劝说项羽广施仁政,少施杀戮,以收聚人心。无奈,项羽刚慎自用,嫌忠言逆耳，自以为天下第一终落得个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经过了几年的争夺,项羽逐渐落在下风,而刘邦则步步进逼,寸土必争。终于,项羽大势已去,兵败垓下。

垓下营外,寒风飒飒,刁斗声声。汉军六十万大兵扑天盖地,结成连营。初到域下时,项羽决定打一仗挫挫汉军的锐气,以便能够从容返回江东。这日凌晨,项羽便披挂上阵,直冲汉军阵前。汉军主将韩用“十面埋伏”之计,亲率三十万大军居中迎敌,使孔将军在左,费将军在右。刘邦带领绛侯、柴将军等在后策应。双方一交手,项羽大发神威,匹马单枪,势不可挡,汉兵失利退却。不料左右两翼突然杀出,拦腰将楚军冲断，韩信又率大军反攻。战了半日,楚军大败,丢盔弃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自此,项羽知汉军势大,力不能敌,遂困守炫下。

一天晚上,项羽正在帐中饮酒,忽听四面八方阵阵楚歌传来,惊心动魄,摧肝裂胆,不由大惊,急问左右:“难道三楚都被汉军占领了吗?”这时,担心失去老家的项羽十分彷徨,夜不能寐,只得借酒浇愁。他一连饮了数觥后又振作精神,慷慨悲歌。虞姬在旁,虽心如刀绞，仍柔情万端地百般解劝。项羽说:“我揭竿举义,诛灭暴秦,沉舟破釜,纵横天下,威名谁人不知!刘邦乃背信弃义之小儿,在我眼中一钱不值,不足道也。我今年 30 岁了,也算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一死何足惜也!所不放心者,唯有你啊!”虞姬对曰:“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必求一时成败。愿大王发愤图强,返回江东,以图再举。倘天不佑楚,大王如有不测,小女子誓不偷生!”项羽说:“到时恐怕就由不得你了。想那刘邦乃无赖出身,好色成性,如遇到卿断不会放过的。”忽又唉声叹气,精神萎靡。虞姬已知道项羽的心意,便亲自倒了两觥酒,端起来与项羽对酌,一饮而尽。然后跃身而起,手持宝剑,且歌且舞。其声穿云裂石,摧人肝胆。项羽大哭,帐中诸人皆痛哭失声,莫敢仰视。歌舞中,虞姬大叫一声:“大王保重,我走了!”利剑一挥,自刎而亡。左右急救时,已是香消玉殒。项羽大恸,遂横下了心,命部下将虞姬的尸首带好,连夜直冲汉阵,拼死突围而去。至此,项羽与虞姬这两个传奇人物的传奇爱情终于划上了句号。而后人为了纪念虞姬这位奇女子,和歌颂其坚贞不屈的爱情,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篇,长久流传。

胡曾(唐)

拔山力尽楚图禀,倚剑空歌不逝雅。

明月满营天似水,那堪回首别虞姬。

虞美人

辛弃疾(宋)

当年得意如芳草,日日春光好。拔山力尽忽悲歌,饮罢虞兮从此奈君何。

人间不识精诚苦,贪看青青舞。蓦然敛袂却亭亭,怕是曲中犹带楚歌声。

咏虞姬

丁玉群

域下起悲歌,君王奈若何

从容横剑刎,节烈壮山河

组稿：丁玉群

图片：邢 波

图片来源于垓下遗址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