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记忆

东方

《不能忘却的记忆》之一 边境风云

中越两国同文同种，同根同源，山水相连，唇齿相依。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两国领导人毛泽东、胡志明携手缔造的中越革命传统友谊亲密无间，是“同志加兄弟”的社会主义友好邻邦。两国边境祥和安宁，两国边民和睦相处，两国边民互市交往频繁。越南抗美战争结束、实现南北统一后，中越两国关系急剧恶化，友谊关上空乌云笼罩，大有“风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风云突变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叶，越南黎笋集团为实现其地区霸权野心，背信弃义，恩将仇报，蓄意破坏和恶化中越两国关系，在两国边界屡屡制造事端。特别是自1978年以来，越南黎笋集团为配合原苏联“南下”扩张战略，妄图拼凑“印度支那联邦”，反华挑衅变本加厉，肆意侵犯我国领土，制造流血事件，严重破坏和威胁了我国边境地区的安全稳定和经济社会的发展。

恩将仇报，大肆进行反华仇华宣传。上世纪五十年代始，我国对越南北方进行了无私的军事援助，截止1974年累计军援达42.6亿元。越共中央书记黎笋曾说道：“越南人民的胜利是中国共产党、中国政府和兄弟的中国人民的强有力支持和巨大援助分不开的。越南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中国的这种慷慨的支援。”越南南方解放、我国减少军事援助后，越南于1975年实行排华政策，驱逐驱赶华侨，鼓惑反华仇华，谩骂攻击我国政府。1976年6月10日，越共中央委员、越南《人民报》总编辑黄松会见瑞典记者埃克里·皮埃尔时坦言：“在（越）战时，使中国和苏联尽力帮助北越，这对越南来说，是重要的。现在，越南不再需要执行这一政策了······无论如何，来自北方的政治和文化压力必须消除。

　　混淆视听，处心积虑扩大越南版图。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历来就是我国的神圣领土。一九七二年越南出版的《世界地图集》，用越文标明“西沙群岛”、“南沙群岛”属于中国领土。然而，一九七六年越南出版的地图，却明目张胆地把我国的“西沙群岛”、“南沙群岛”划进了越南的版图。越共中央委员、越南《人民报》总编辑黄松会见瑞典记者埃克里·皮埃尔时直白地说道：“关于南中国海的岛屿的争论······我们完全控制了其中的大多数岛屿，但未控制帕拉塞尔群岛和斯普拉特利群岛（即我国的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中的一、二个岛屿。越南与中国的陆界也有一些小问题。在法国时期就有老的边界条约，但现在这些边界条约太陈旧了，也太繁琐了，不能据以标示边界······”其领土扩张野心昭然若揭！

武装挑衅，肆无忌惮制造边界纠纷。越南当局蓄意挑起边界纠纷事件，据不完全统计，一九七四年为100多起；一九七五年为400多起；一九七六年为900多起。一九七七年入侵我国边境地区规模进一步扩大，入侵人数最多时有500多人，并打伤我边境铁路工人51人。一九七八年越南武装人员有恃无恐，侵犯我国领土事件多达1100多起；强占我国的蒲念岭、浦汤岛、庭毫山、河口谷峰等地；在我边境地区埋地雷、设路障、挖堑壕、修暗堡；恣意向我国境内开枪开炮，打死打伤我边防战士、民兵和老百姓200多人。一九七九年以来，越南当局频繁出动武装人员侵犯我国领土，疯狂进行武装挑衅，制造流血事件，袭击边防哨所和火车，打死打伤我方人员100多人。

　　以我为敌，猖狂叫嚣准备同X打仗。一九七七年末，越南在邻近我边境地区的县级行政区实施“净边计划”，除保留少量的官员、军警家属外，集结大量的越南武装人员，仅广西南面地域就部署有4个步兵师、1个工兵师、9个独立团、13个独立营以及若干个公安屯。越南人民军总政治局一九七八年《新形势和新任务教育提纲》（绝密）赤裸裸地写道：“我国正面临新的危机，这就是X反动领导集团的破坏和并吞阴谋。”“为了完成保卫祖国——社会主义越南的任务，摆在我们面前新的历史性战略任务是：打败企图吞并我国的X反动领导集团大国扩张的民族主义，他们是越南革命、印度支那和东南亚各国革命的最危险的直接敌人，也是世界革命非常危险的敌人。”并叫嚣要“踏平广西”，“打到南宁过春节”！

　　野心膨胀，妄图拼凑印度支那联邦。越南在“越南战争”中打败美国军队后，自认为其军事实力位居世界一流水准，地区霸权野心急剧膨胀，向西扩张的黄粱美梦死灰复燃，吞并中南半岛的勃勃野心甚嚣尘上！妄想通过侵占柬埔寨，控制老挝，吞噬我国广东、广西部分地区，拼凑以越南为主导的“印度支那联邦”，继而向泰国、马来西亚扩张，称霸东南亚。一九七五年，越南派出五万士兵悍然入侵西面邻国老挝，两个月后军事占领老挝。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三日，越南当局在莫斯科与前苏联签订《苏越友好合作条约》后，更加有恃无恐，于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出动18个陆军师加15个团（旅）、1个航空兵师共约20万大军以闪电战术大举入侵柬埔寨，旋即占领柬埔寨首都金边。

紧急备战

1978年的初冬，正值秋收扫尾时节，我团各营连正沉浸在丰收的喜乐之中。忽然间，部队营房内、田野间的空气凝重起来，仿佛一块石头压在了战士们的心头。12月11日，我团在团部大礼堂召开连以上干部紧急战备会议，会议由冯仕民团长主持，王凤翥政委传达师紧急战备会议精神，通报了中南半岛局势和中越边境形势，指出：“越南当局充当苏联社会帝国主义的帮凶，侵犯骚扰我广西、云南边界，枪杀我边民，驱赶华侨，并准备吞并其邻国柬埔寨。”为应对中越边境形势突变，上级命令我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开赴广西边防一线。并要求各营连迅速收拢部队，抓好战备训练；抓紧秋收收尾，确保稻谷颗粒归仓；落实部队扩编要求，服从组织需要；统筹后勤装备保障，做好部队开进准备；清点营房资产，落实营房留守预案等。

当时，我团驻守在广东省惠阳潼湖，担负生产任务。全团三个营九个连，加上团直炮连、警通连和司政后机关一千来号人，承担了一万多亩水田和一万多亩山地的种植生产任务，除我们警通连外，三个步兵营和团直炮连分别担负着种植水稻、甘蔗、木瓜等农作物，养殖鸡鸭鹅鱼猪等牲畜的生产任务，每个连都有上千亩稻田，养殖了上千只鸡鸭鹅和一百四五十头生猪。

猛然间，部队从农业生产进入一级战备，从田间耕种转为战备训练，从乙种部队扩编为甲种部队，战备成为当时的中心工作，一切为之让路！有的老兵已打好行装准备退伍被立马叫停；有的干部战士正在探亲相亲被加急电报召回；有的连排干部已备好糖果、准备与恋人喜结连理被紧急搁置；有的老兵老班长旋即被提任为班长排长；有的排长连长一觉醒来被越级提升为连长营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来的太突然了，简直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但部队就是不一样！组织严密，纪律严明，一声令下，全团指战员自上而下闻风而动，迅速贯彻落实部队紧急战备要求。在时间短、任务重、要求高、战士思想比较活跃的特定情况下，各营连纷纷成立了由营连干部牵头的战备训练、抢收入库、后勤保障、政治教育等工作小组，分工负责，迅速收拢部队，电令外出参训、出差、探亲人员火速归队；封锁外联渠道，做好战备保密工作；开展形势教育，强化全员战备意识；适应角色转换，抓好战备训练；抢收经济作物，做好稻谷入库以及牲畜屠宰保存。各营连有条不紊，齐头并进，统筹推进各项战备工作的落实，短短的七、八天时间，就完成了战备动员、部队扩编、秋收扫尾入库、牲畜屠宰打包、营房资产清点、后方留守预案、部队开进准备等各项工作。

我们警通连是全团唯一的全训连队，没有担负生产任务，但也种植了3、4亩菜地，饲养了40多头大大小小的生猪。当时野战部队战士的伙食标准比较低，五角两分钱一天。为改善战士们的生活，所有的连队都设有副业组，承担种植蔬菜和饲养生猪的重任。1978年9月，我被连队抽调到连队副业组跟一位广西籍的副班长学种菜。12月上旬的一天上午，我正在菜地给芥菜浇粪水，被连队派员紧急叫停归建两瓦班，结束了3个月的种菜生涯。

雄师出征

1978年12月10日，中央军委命令广州军区3个野战军及所属炮兵、坦克兵、工程兵、防化兵、通信兵等向广西边境地区集结，准备执行作战任务。1978年12月13日，我军（四十二军）召开作战会议，部署所属部队向广西边境地区开进事宜。我团团长政委参加军作战会议后，马不停蹄地赶回部队，于12月15日夜晚20时，召开作战会议，传达军作战会议要求，要求各营（连）迅速收拢部队，做好向广西边境地区开进准备，12月19日15时准时乘车待命。

1978年12月19日凌晨，我师奉命从广东省惠阳地区樟木头宝山出发，按三七三团、师部、炮团、三七四团、三七五团序列，沿广东惠阳、增城、广州、肇庆、阳春、遂溪、广西小董、吴圩、崇左路线摩托化开进。配属我师担负部队开进输送任务的是广州军区汽车团的指战员及150辆汽车。

12 月19日下午，我团按一营、团部及团直连队、二营、三营序列从惠阳潼湖出发，当晚在博罗124师炮团营区宿营。部队虽说是摩托化开进，但在开进途中指战员们还是蛮艰苦的！上世纪七十年代，部队车辆装备还比较落后，清一色的长春解放和南京嘎斯大卡车。军区汽车团配属我团担负部队开进输送任务的车辆也不宽裕，每辆汽车需搭载30余名指战员，一般驾驶室坐1-2人，卡车货箱竖向摆放四排背包，每排背包上坐7、8名战士，中间两排的战士背靠背，货箱左右侧两排的战士与中间两排的战士面对面，战士们基本上是肩挨着肩、脚挨着脚，拥挤不堪，且整个货箱罩上绿色的帆布篷和伪装网，密不透风，闷热难当！

　　部队向广西边境地区开进实行昼伏夜行，白天宿营，夜间开进。七天时间下来，战士们因长时间屈膝而坐，血脉回流不畅，双脚都浮肿了。开进时，我们警通连两瓦班部分战士被分配至前指、后指及各营担负通信保障任务；我在一营被安排坐在汽车副驾驶位置，尚未体验到在密闭狭小的空间屈膝而坐的滋味，但双脚仍有些浮肿！

在部队开进的沿线，军区后勤部门临时开设了数十个加油站。担负打前站的先遣小分队，在部队途经的城市要道和十字路口设立了临时指挥哨，但见指挥哨兵左臂佩戴红袖章站立在公路十字路口中央，左手挥动小黄旗，右手打着手势，有条不紊地指挥开进部队车辆行进。

20日晚午夜，我们的车队通过广州市区，不少市井百姓像看大戏一样在道路两旁和十字路路口观望议论着我们这支行色匆匆的大队伍！我们这些当兵的绝大多数是第一次进大都市，就好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既新奇又兴奋，蹲坐在车上争先恐后探着头欣赏着大都市夜景和宵夜逛街、驻足议论的市井百姓！就在彼此双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好奇和议论中，我们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驾驶出了广州市区！两个月后，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打响，有的指战员血洒沙场，英魂永远留在了祖国边陲，再也看不到这大都市的夜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了！

　　担负我团开进先遣任务的段家明副政委带领一名参谋和一名两瓦话务员乘坐一辆北京吉普车风驰电掣地行驶在我团开进车队的最前面，驾驶员是刚从143师补充来的。20日早上8时许，他们的车辆途经广东阳春县路段时，因驾驶员夜间长时间驱车疲劳所致，驾驶的吉普车接连撞上路旁的两棵相思树，在车上乘坐的段家明副政委头部和腰部受伤，当场被撞昏，不省人事！随车担负通信保障任务的我班战友邓广左眼眉骨被两瓦电台上缘撞开一个口子，鲜血直流！他全然不顾，紧急呼叫团前指，报告“先遣车辆遭遇车祸、段副政委负伤情况，速派救护车前来救护！”阳春县春湾公社得到救助电话后，及时派出救护车赶来，并将段家明副政委、邓广送至公社医院救治；邓广左眼眉骨缝了8针。蔡国雄副团长前往医院慰问他们时说：“这小子不错，自己负伤了，还不忘履行通信战士职责，该记功！”事后，团党委给他记了三等功。这是我团自紧急战备以来第一个立功的，极大地鼓舞了指战员们杀敌立功的士气！

从广东惠阳到广西大新全程1263公里，我师部队于1978年12月26日进至广西壮族自治区崇左市大新县太平地区，历时七天七夜，顺利完成了向广西边境地区集结的任务。

临阵磨刀

紧急备战中，部队面临的一项紧迫而艰巨的任务是扩编和兵员补充。和平年代，部队中有不少的师是不满编的，部队行话为“架子师”（或称简编师），标准的说法为“乙种师”。当时，我们125师就属于乙种师，人员装备均不满编，如对照“甲种师”编制数，我们师缺编一万多人，武器装备更是短缺！我团三个营九个连，加上团直炮连、警通连和司政后机关总共才一千来号人，武器装备十分的简陋和陈旧！

根据中央军委命令和军区前指意见，我师在开进前需按“甲种师”进行扩编，兵员和武器装备等部队抵达集结地域后再陆续补充到位。我团团长冯仕民、政委王凤翥参加军作战会议回到潼湖驻地后，于当日夜晚召开团党委会进行部署。段家明副政委带领政治处干部部门的詹秉烛等人连夜加班加点，拟定部队扩编干部调配方案。特殊时期，特事特办，干部调配这等大事也顾不上事先酝酿、上常委会讨论了！第二天早上团常委领导在小食堂共进早餐时，段副政委边吃早餐边通报干部调配方案，常委们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商议着，不到半个小时，部队扩编干部调配的大盘子就给敲定了。随后，宣布任职命令，调兵遣将，组织人员到位，迅速将甲种部队的框架搭建了起来！

　　1971年入伍的徐尤松是全团先进连队一连的连长，他于1978年12月6日启程探亲，9日抵达江西九江，与分别两年多的家人团聚，被窝还没睡热，12日就收到部队发来的“接电速归队”的加急电报。他毫不犹豫地打起行装，于12月15日下午就返回了部队。半小时后，段家明副政委风尘仆仆来到一连，宣布徐尤松为一营营长的任令，并用车将他送至一营营部走马上任。司政后机关迅即从兵员补充训练、接兵干部派遣、武器装备调拨、后勤给养保障等方面制定工作预案。

部队扩编后。我团由原来的三个营九个连、团直两个连紧急扩编为三个营十五个连、团直四个连。即每个营增设一个步兵连，机炮连扩编为机枪连、炮兵连；团直炮连扩编为高射机枪连、一零零迫击炮连、八二无后坐力炮连；警通连扩编为特务连、通信连；团部机关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增设部分职能股室，全团编制数由一千来人扩编为三千多人，兵员和武器装备陆续补充到位。 1979年1月上旬，78年秋季紧急扩招的来自湖南、广东、贵州等省的新兵陆续补充到位，直接分到了战斗连队； 1979年1月上旬，从福州军区抽调的第一老兵骨干补充到位，分配至各战斗连队；1月中旬，武器装备陆续补充配发到位······

　　随着部队的扩编，也带来了一些新的变化和问题。其一是干部结构新，扩编中新提拔了一大批连排干部和营职干部，不少的基层干部是越级提拔，直接由排长提任连长，由连长提任营长，全团新提任的干部占比达三分之一，有的缺乏基层带兵和紧急备战方面的经验，其角色转换和适应迫在眉睫！其二是兵员结构新，部队扩编后，补充的新兵占比达三分之二，未经过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连训练；有的步兵班除正副班长外几乎全是新兵；其由老百姓向军人的转变，军人素养和步兵战术的训练和强化刻不容缓！ 我团结合实际制定了临战强化训练方案，从射击基训练入手，逐步向单兵战术、班排攻防、全营协同演练过渡，组织全团开展临战演习，并结合越南北部地区山岳丛林地貌、岩溶石山连绵、洞穴石缝众多、山险草深林密、昼夜多雾小雨、山顶谷底温差较大等特殊地形和气候特点，一边抓部队临战训练，高标准、严要求，组织军事训练考核，确保全体指战员达标创优，提升部队整体军事素养；一边抓越北山区作战态势研究，未雨绸缪，拟定对越作战应对预案，提高部队实战能力，确保有效管控战场态势。

2023/10/11初稿

2023/09/19修改

本文根据段家明副政委、徐尤松副团长等战友的回忆和有关资料整理；本文部份图片来源于《铁血军魂》、《正义的还击》，部份图片战友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