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烟标

影儿

老爸生前有两大嗜好，抽烟和喝咖啡，他烟瘾很大，又特别爱干净，记得小时候家里总是放着好几个烟缸，有玻璃的，景泰蓝的和大理石的，便于父亲随时抖落烟灰。老爸下班回家时，常常会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颗包裹着五彩锡纸的巧克力，我捧在手里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老爸平时喜欢集邮，集烟标和火花。他每年都要去北京，广州，哈尔滨等地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新用完的烟壳和火花拿出来，拆开，展平，清洁，压实，然后便收入一只颇有年代感的铁盒中。做这一切的时候，他是那样的耐心细致，轻手轻脚的仿佛在侍弄一件件绝世的宝贝。我知道，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平静且愉悦的，他在享受着生活中难得的优闲和轻松。那个年代的人们都很忙，工作和生活两副担子压在肩上，都没有太多的空闲时光。老爸患有严重的肺气肿，文革中在海边五七干校劳动，半夜发病被急送回上海，医生建议手术切除肺大泡，时任仁济医院的胸外科主任王一山嘱咐父亲要戒烟，父亲苦笑着回答，什么时候气断了烟也断吧。竟然一语成谶！当老爸不想抽烟及至不能抽烟的那刻，生命也就走到了终点。虽说也算是长寿吧，可当儿女的总希望他老人家能再多陪我们些日子，哪怕一年、两年。整理遗物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 自小便熟悉的铁盒子。打开，里面是叠得满满登登整整齐齐的烟标，那股淡淡的烟味瞬间又钻入鼻腔，如丝如缕，如缠如绕，这是我自小稔熟的味道啊，父亲的味道。往时往日有关老爸的种种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泪水不禁爬满眼窝。老爸的烟标与众不同，他不是收集，而是攒集。即每张烟标均来自他亲自抽过的香烟，北京的天津的江苏的浙江的云南的...天南地北，丰简随时，足迹所到之处便来上一两盒，数十年从不间断。由此，我愈发理解了一向沉默寡言的老爸，一张张平淡无奇毫不起眼的烟标，不正是老爸热爱生活，珍视人生的实证吗？老爸的一生，从解放到反右，从文革到改开，七颠八倒历经了多少风雨坎坷，按说早已看透了生活的本质，但他依然如此执着地热爱生话。由此可见，平凡的老爸其实有一颗坚强的通透的心。

以下是老爸攒集的烟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