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钟火车之旅

客家茶馆

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也不管它开向哪里。——美国女诗人米莱《旅行》耳中飞轮在轰响，脸上满是热泪。——曾卓我一听见火车驶过的声音，就恨不得置身其中。——美保罗·索鲁《火车大巴扎》 　我喜欢旅行，尤其是坐火车旅行，竟至于有点痴迷的程度。关于坐火车旅行的好处，古今中外很多旅游者和文学家都曾津津乐道并乐此不疲。一言以蔽之，旅途即风景，“旅途即目的地”’。 粗略算来，我坐火车旅行的里程已有四万公里，中国两条运营里程最长的火车我都坐过：广州——拉萨（4980公里），广州——乌鲁木齐（4800公里）。我坐火车旅行有两个主要目的，一是领略沿途的自然、人文风景，二是实地认知中国铁路线。还有一个小秘密是，躺在卧铺上睡觉于我而言实在是一种美妙的享受，此外在视野宽敞，座位舒适的餐车上跟同行或天南地北的陌生人用餐聊天也十分惬意。总之，坐火车旅行有太多的好处，对我有极大的诱惑，是我所钟爱的人生乐事。 缘起 早在几十年前，中学地理课本上的一句话深深印在我脑海里，那是描述宝成铁路地形之复杂、施工难度之艰巨的一句话：“桥隧相连”，从此，我就像被这四个字勾了魂似的，总想去一睹真容。虽然我坐过很多火车，走过不少铁路线，山区铁路“桥隧相连”的景观也经常领略过，但未去体验一下宝成线，总觉若有所失。近几年从网上看到人家拍的宝成铁路沿线美丽风景，后来又知道宝成线上有一趟公益慢火车，更激起我一探究竟的强烈欲望。 这个念头在我心中缠纠几十年了，真是“未至千般恨不消”，我不想再让这个念头折磨了，时值盛夏，蝉声悦耳，风送荷香，我背上行囊，终于出发了！ 启程 我从龙岩前往西安，坐的K244次列车，选择这车次，是因为途经我没经过的宁西铁路，以前都是走陇海线的。火车上，认识一位回甘肃庆阳的李大哥，他当过兵，人很热情豪爽，我俩聊得很投机。午饭时间相约到餐车上用餐小酌，餐车没供应白酒，只有啤酒，我们权且以啤酒相庆，真为旅途增加一大收获和乐趣。记得十年前，我从拉萨返回广州的火车上，同车厢的一位朋友是西凤酒厂的员工，他带上小瓶装的西凤酒，我们两个坐在边座上，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一边喝酒聊天，时间很容易打发，旅途变得十分有味道。都说风景在路上，其实路上不光是风景，比风景更好的是与各地的人相识，交流，充满人间温情。这样的经历在我旅行中常常遇上。此时我想起几年前从杭州到龙岩的火车上，与四位新西兰客人谈天说地的情景，为旅途增加多少乐趣。 途经莽莽苍苍的伏牛山脉 　　晚上十时多，列车准时抵达西安站，我再次来到古都，西安夜景很美，因以前曾留连，这回便不想去逛了，在火车站附近找个旅馆早点安歇。 第二天早起，在晨曦中穿过古城墙，来到西安火车站。 　　西安古城已从睡梦中渐渐苏醒过来，晨曦中我已坐着早班火车渐渐离开市区，髙楼大厦渐少，映入眼帘的是关中大平原美丽的田园风光，目不暇接。 　　宝鸡站到了。有个国人非常熟悉的典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原束陈仓即今天的宝鸡，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时间尚早，我信步到附近走走，在火车站广场一侧，我看到有间早餐店，十几位师傅忙碌着，顾客在店里等着、门口排着。不知何故生意如此红火？看看店的招牌“方中山胡辣汤”，回来后上网一查，方知是一间饮食连锁店。 慢下来的温情 此行最主要目的是体验宝成铁路上的“秦岭慢火车”，宝鸡-广元6063次列车10时发车。当我踏上列车的那一刻，心情是那样激动！我将领略魂牵梦绕的宝成铁路、坐上”没有速度但有温度"的慢火车。这趟公益慢火车，在秦巴山区穿行。从宝鸡到广元全程350公里，经停38个车站，运行时间9个半小时，全程票价39.5元，最低区间仅需1元，票价要比其他列车便宜得多，为山区人民脱贫致富提供实惠。上车买票，目的是方便沿线人民出行和孩子上学。 在当今人们追求髙速髙效的时代，这列运行60多年的火车依然不为外面的喧嚣忙碌所动，我行我素，不紧不慢在每一个小站停靠。慢下来的是速度，却获得了温度——充满了对山区人民的关爱，车厢里处处洋溢着人间温情。 　　铁路线几乎处于山区，先后跨越秦岭、巴山和剑门山，地势险要，工程相当艰巨，全线共有隧道304座，总长84公里;大小桥梁986座，总长25公里，桥梁隧道长占了总长的17%。 　　我找到自己座位，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极大的好奇心打量起这趟列车。遗憾的是，车已加装空调，车顶没有风扇，车窗也不能打开了，这多少有点让我感到失望，下次去哪里才有机会体验呢？是不是又一个诱惑和动力？ 　　旅客不多，我穿过一节节车厢，在第六车找到了通学座位，有几张桌上摆放着书籍刊物，这是为上下学的孩子的提供便利的，他们可在坐车途中做作业或阅读那些课外读物。我坐下来，随意抽出一本杂志翻看。 火车上的阅读 　　在另一节车厢里，挂着宝成铁路建设历程及沿途风光的宣传画，我逐一看去并拍照，加深对宝成铁路的了解。 　　火车从宝鸡进入秦岭山区后沿清姜河迂回盘旋翻越中国南北分水岭秦岭。由于坡度太大，为克服地势高差，铁路过杨家湾站后以33‰的大坡度急速爬升，以三个马蹄形和一个螺旋形（“8”字形）的迂回展线上升。杨家湾站至秦岭站直线距离只有6千米多，铁路线反复迂回盘旋，在6千米的直线距离内盘绕了27千米。这27千米线路就是世界铁路筑路史上赫赫有名的“秦岭8字大展线”，又称之为“观音山展线”。 　　在展线区间还有两个火车站：观音山站和青石崖站，观音山站是用几百吨炸药一次爆破炸平山头建成，青石崖站也是用大量炸药炸开的，可谓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这是观音山站，可以看到对面山上逐层升高的铁路线。 铁道工作者在车站旁边种菜 　　大约十点钟，火车到达秦岭站，这是宝成铁路海拔最高的车站，知名度很高。站前一块石上刻有朱镕基总理题写的”秦嶺車站"苍劲的大字。火车要在此摘补机或加挂补机，停靠时间较长。 　　火车翻越髙竣的秦岭山脉，需加挂补机，宝鸡出发的火车在宝鸡站加挂一个机头，到秦岭站摘机，而从广元开往宝鸡的则需在秦岭补机，这里运行的列车也只有八节车厢，以减少载重。有些货运列甚至要加挂两个机头，秦岭段铁路之陡，工程之艰巨可想而知！ 　　秦岭火车站是一个网红打卡点，原来这里的海拔刚好1314米，哈，数字的特殊意义吧。 　　过了秦岭站，列车一路沿着嘉陵江河谷前行，河谷两岸大山雄伟挺拔，简直就像一个魁武之人站在你面前，逼迫着你，壮哉！我见过的山大多数像是坐着或卧着，而秦岭山脉简直就是站着，气势迥然不同。 嘉陵江河谷两岸树木苍翠，河水清澈，山麓田舍俨然，农作物生机勃勃。偶见渔人垂钓，孩子戏水，一派祥和气象。 火车与嘉陵江相伴而行，但由于河道弯曲，火车往往跟河流打一照面，又钻进隧道里，正是教科书中所写“桥隧相连”。 　　我一路往车窗外贪婪地张望，一幅幅美丽的画卷在眼徐徐展开。一路上，村落，城镇不少，凤县是途中比较緊华的城市，我真正体会到了“白云深处有人家”，人类顽强的生命力，在这大山里很好地表现出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就在这大山深处，不同民族生根发芽，繁衍不息，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演绎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13时，列车到达凤县站，我想起几十年前语文课本中杜鹏程的一篇文章《夜走灵官峡》，反映当时人们修筑宝成铁路热情高涨战天斗地的情景，读此文时的懵懂少年，怎么会想到有朝一天自己会目睹这条铁路？（现铁路已改道不走灵官峡） 　　凤县还被称“羌族故里”，在县城所在的双石铺镇有5A级的"羌族文化园"，富有特色的民族风情历历在目。 　　不知从哪个小站上来一些村民，他们背着箩筐，在各个车厢走动，兜售自家的农产品，我买了一袋青脆李，一斤五元，味道很好，又脆又甜，还带点清香，这可比我在家乡市场上买的味道好得多。我跟两位中年妇女攀谈，其中一位是卖豌豆的，她说每次能卖八十斤左右，每斤2、3块钱。我问了两人的家庭情况，都说孩子大了，到城里去打工了，逢年过节会回来。两人在朝天站下车，目送她们渐远的身影，我心里涌起一些感慨。对比她们，我能坐在这趟火车里优哉游哉地看一路风景，她们却要为大山里生存付出多少艰辛，是不是自己得到的太多啦？ 女皇故里 睌上七点半，列车准时到达络点站广元站。我来到站前广场，一座栩栩如生的凤凰塑像在眼前一亮。广元是武则天故里，故在此建凤凰塑像用意深刻。 　　离凌晨的列车还有时间，我寄存好行李，趁空逛逛。举头一望，不远处的小山上有座造型奇特的建筑，通体发亮并不断变幻色彩，问路人说是凤凰公园上的凤凰楼，便径直走去。经过嘉陵江大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上山的小道幽静，清风徐来，人清气爽。 虽是盛夏，凤凰山凉风习习，没有一点暑热的感觉，俯瞰广元城，万家灯火，江水被两岸的灯光染成彩色的飘带。我曾在重庆欣赏过嘉陵江的夜景，此番又在广元看到，收获感满满的。 　　凤凰楼，坐落在广元城中的凤凰山上。高42米，楼阁14层，与凤凰山连成一个整体，远看形似一只凤凰回首。到夜间，楼阁上彩灯通明，又恰似一只闪闪发光的金凤凰，是广元城市标志性建筑。 　　从凤凰山公园下来，跨过另一座嘉陵江大桥，来到皇泽寺景区。 　　皇泽寺是国内唯一的武则天祀庙，寺内还保存着开凿于北魏至明清的6窟、41龛、1203躯皇泽寺摩崖造像及其历代碑刻，不仅有极高的文物价值，而且有极高的观赏和研究价值，更被专家们誉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 我去的时候景区已关闭，只能在寺外看个情形，有点遗憾。 　　离开皇泽寺，信步沿嘉陵江大堤前行，欣赏夜景，累了便在椅子上坐着休息，两岸灯光闪烁，流光溢彩，江面上吹来习习凉风，感觉好轻松惬意！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火车站候车，打算前往武汉，坐的是K352次列车。途经汉中、安康、十堰、丹江口、云梦等地。 　　听着咣当咣当的声音，在轻微的摇晃中很快入眠，第二天6点多醒来，列车已到安康。 这一段经过的是阳安铁路、襄渝铁路（东段）和汉丹铁路，沿途有很多值得一游的地方，如汉中古城、蜀河古镇等，先做个备忘录，待有时机再去。 江南名楼 下午约五点，到达终点武昌站。我走出火车站，坐上公交车，直奔晴川阁，途中车窗外掠过辛亥革命博物馆。 　　到睛川阁时，已过了开放时间。晴川阁与黄鹤楼隔江相望，历史文化价值极大，却是一个免费景点，只可惜我慢来半步，没有进去游览。 匆匆拍张照，到紧邻的龟山公园闲逛。看到几处景物，拍照留念。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路牌指示长江大桥，激起我的极大兴趣，不由得加快脚步。突然下雨了，雨滴越来越大，只好折返原来去过的计谋殿，楼门紧锁，楼前只有我一个人，欣赏江城雨景。 　　待雨稍定，雨雾蒙蒙中我朝着长江大桥方向走去，不多久，已到桥头，心中狂喜，我要徒步长江大桥！多么有难得的事！ 雨中徒步武汉长江大桥 　　大桥另一端，黄鹤楼赫然讫立在小山上，亮着灯光的黄鹤楼显得特别美，有一种玄幻迷离的感觉。 　　在黄鹤楼附近订好旅馆，赶紧洗个澡，然后去旁边的步行街慢慢遛达，找个地方吃晚饭。 　　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间已不早了。上午计划去游黄鹤楼，从旅馆是路过去，二十分钟左右便到。 　　黄鹤楼，位于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地处蛇山之巅，濒临万里长江，为武汉市地标建筑。 大门入口处的胜像宝塔 宝塔色泽白润，古朴雅致，是武汉市现存唯一一座喇嘛式白塔。 　　想着“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随拥挤的人潮一层一层游览。 　　黄鹤楼外观五层，内部实际有九层，隐含九五至尊之意，八方飞檐的鹤翼造型体现了黄鹤楼的独特文化，使中国传统建筑特色与文化意蕴完美结合。 　　坐上G891次高铁从武汉到南昌西，到站后马上打车到腾王阁。 　　滕王阁位于赣江东岸，为唐太宗李世民之弟滕王李元婴任江南洪州都督时所修。因初唐诗人王勃所作《滕王阁序》而闻名于世，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是流芳后世。 王勃作文情景 腾王阁上欣赏赣江风光 附：我国还有一座腾王阁，在四川阆中古城北嘉陵江边玉台山半山腰，因滕王李元婴思念故地滕州而建。 　　今天一天之内游览了两座名楼，此前曾登临岳阳楼，至此，江南三大名楼皆留下自己的足迹，身临其境感受各自深厚的历史文化价值，算是太满贯了，人生一个愿望又实现了，感到十分喜悦、满足。都说楼以人名，人以楼名，现在作个回顾吧：岳阳楼 范仲淹《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无下之乐而乐。黄鹤楼 崔颢《黄鹤楼》——昔人己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腾王阁 王勃《腾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 归途 到达南昌火车站，离发车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个座位耐心等待，与邻座断断续续交流打发时间。快到发车时间了，我举头一望，怎么周边人稀稀拉拉的，问旁人，同答说，你没听刚才广播吗，我们这次车晚点了，至少四个小时，很多人改签或到别处去了。我一听懵了，以前也遇过火车晚点，时间都不会太久，这次听说要晚点四个小时，而且还不能完全确实。我又没有合适的班次改签。天呐，我只能硬着头皮等了。早知如此，下午完全有充裕时间去参观青云谱的。 早早赶到南昌火车站候车，却遇上生平坐火车第一次晚点那么长时间的。我坐的是K243次列车，检票时我看电子牌显示，晚点243分钟，随手拍下来，早知如此，下午完全不用心急到火车站的，恰恰正好有空去逛青云谱，后悔呀！都说旅游总是留有遗憾的，只是这个遗憾跟我开个很大的玩笑。 　　拍下这个电子牌，当作旅途的一个特殊纪念吧。 　　漫长的等待，终于上了火车，当找到铺位，放下行李，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各位有心的读者，你们自己想吧。 咣当、咣当，呜……汽笛声在深山里回荡，我又一次躺在卧铺车上，结束了这一次筹划已久的火车之旅！ 人生总有诗和远方，岁月静好！感恩、再次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