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悼念杨小亚同学祭文

林小平江南细雨

梦总不够漫长，可我们需要梦想；情总让人受伤，可我们还念念不忘。在我记忆的长河中，总有那么几段忘却不掉的时光…… 1964年夏末沈阳八一学校分成了八一一校和八一二校，我们班即将成为八一二校五年级二班的学生了。我们年级一共有两个班，一班和二班。记得在开学最后一次返校时，教室的走廊里一位老师叫住了我，抬头看去，老师的年纪比妈妈还大，白白胖胖的脸上堆满了慈祥可亲的笑容，她说：你叫林力平吧，你姐姐力援也是我的学生……哦，我知道了，我姐姐的班主任付月卿老师即将要成为我们班的班主任了。她开门见山的对我说，马上开学了，交给你一个任务，把新来咱们班的杨小亚同学安排和你一桌好吗？你要好好帮助他，之后又说了些鼓励的话，已被岁月冲刷的模糊了…… 　　开学伊始同学都已在教室坐好，门开了，老师领你进来，我看到一个不高不矮，微黑的脸上有几小片发白的癣，不时地吸着鼻涕的男孩儿。你穿着有些大的松松垮垮的蓝色衣服，毛茸茸的两只大眼睛，嘟着的小小的嘴巴，歪着的头半低着用目光偷偷扫视着大家；付老师介绍说：这是我们班这学期调来的新同学——杨小亚。从此，在我人生的小学时代就多了这样一个让我永远都难以忘怀的老同桌。 开始的几天，我们还算相安无事，你虽然有时坐不住偶尔东张西望，但还没打扰到我。随着时间的延长，彼此逐渐的熟悉，你一点点的变得真实起来。毫不夸张的说，你认真听讲的时候真的很少，那时候老师称作是上课做小动作，常让我把你玩的小东西送到讲台上，每当我再回到座位上，我们的战争就悄悄的开始了。你的胳膊在课桌下不停的碰撞我，忍无可忍时我也会回击几下。听写生字和小测验，你常常向我这边偏过头偷看，我用手遮挡，你就用胳膊肘顶我，那时你全然不顾你自己画的“三八线”，当然有时我也会放你一马。一次音乐课考试，那天张国梅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单独进教室演唱，考完试出来，你问我唱的什么歌，我说唱的是：我穿上了绿军装，扛起了革命的枪……。你后来也唱的这首歌。公布成绩的时候，我得了一百分，你得了五十分，我背着你偷偷的捂着嘴笑了。每当下课你都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我总想大概是四十五分钟真的让你坐不住了吧。上课铃声响了的时候，你偶尔也会抢在我前面坐好在座位上，那时我的文具盒和水杯等都会有你送的“礼物”。一天下午上自习课，老师布置了作业，当我打开文具盒发现我的一支笔在动，仔细看，我哇的一声尖叫，文具盒掉在地上，文具散落一地，一条细长的蚯蚓在笔中蠕动，扭头看到你趴在课桌上笑，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还有绿色水杯里的扑龙蛾子，在我眼前晃荡的“吊死鬼”（一种毛毛虫）你的别出心裁总能起到惊吓的作用。坐在你后两排斜对面的毕刚毅，大家都叫他“鼻嘎巴儿”（因他总挖鼻孔往别人身上弹）你和他玩的不错。你们常常用胶皮裹着叠的硬硬的方形小纸块互相弹射，但落在最多的是我的身上和头上，而反击你的总是我的口头禅“干嘛呀”“烦人”“讨厌”。往事很多很多，点点滴滴渐渐在眼底模糊，最后随着泪水一滴滴落下来…… 那时我们都住校，分本市和外市，学习和生活都在学校里；你家离学校很近，你是回家吃饭睡觉，所以你属于极少数的“走读生”。你常从家里给我带好看的图片，知道我们女生攒糖纸，你也常带些好看的糖纸给我，我洗干净和晾干了糖纸，把糖纸夹在书本里，我让你看糖纸放在手心里会慢慢的打卷，我们都笑了。 我们同窗的日子就像一张老唱片，尽管上面布满划痕，但声音依旧美妙！时间在不经意中溜走，当我们告别了纯真、烦恼、彷徨，上帝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窗——成长。留恋往日的时光，追忆流年的美好，但现在我相信了时光倒转只不过是骗人的童话，过去的只能留在心上，而你在我的回忆中总那样真实鲜活的存在……。 　　1966年8月文革时期，我们都闲赋在家，但我们的小摩擦、小战争却还在继续。你们男生的能耐大了去了，没有什么弄不到的，包括我家的电话号码。你常用电话光顾我家，因为这事儿，我妈妈没少批评我，以为我是“内奸”；我除了不承认，就是在电话里大喊我的“套话”“老三句”烦人！讨厌！最后一句最狠，就是滚蛋！1968年我们进入了二十中学读书，那时叫复课闹革命。在中学我们虽然还是一个班但就像不认识一样；沈阳八一学校出来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有个特点，就是相互不太说话和接触，唯恐会被同学说思想复杂。上中学没多长时间，我们就各自参军入伍了，你当了空军，我当了陆军，这回真的消停了，一别竟是近三十八年之久（1966年算起）。2003年10月沈阳八一学校五十周年校庆，我终于和同学们重逢了，同学们热情高涨的情绪感染着我，在人群中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几乎变化不大只是脸上多了一副眼镜，举止言谈显得文质彬彬，我还有点不习惯了。 　　（这是著名记者沙飞拍摄的） 沈阳八一学校的学生基本都是部队干部和地方高干的子女，但从没有人过问父母的军衔高低和职务的大小，从没有攀比现象，这不是对前辈的漠然，这是一种特有的好传统好品质。你刚到我们班，给我的印象就是个坐不住，邋遢的一个蔫淘的男孩儿。一次上课前付老师检查个人卫生，拎着你的脖领子转了一圈说：哎呀！这脖子跟车轴似的，这么黑的脖子怎么能忍心躺在省委书记家的白床单上呢……那时我想的都是车轴是什么？你回座位时，我盯着你的脖子看，你说：看什么看，臭林丽（同学们看过小说烈火金刚后都叫我林丽）。到后来我们才知道你的父亲杨春甫也是老红军，1931年参加革命，解放前夕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1军政委，解放初期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干部部长、空军党委常委，后来任中共辽宁省委书记，第九届第十届中央委员。我能想起九大召开之际，我们边跳边唱：长江滚滚向东方，葵花朵朵向太阳，满怀激情庆九大，我们放声来歌唱。你的母亲是浙江人，小巧玲珑很秀气，是你父亲在野战医院养伤时认识的医护人员。 　　2003年10月我回沈后，你的爸爸和妈妈先后住进沈阳金秋医院，你妈妈是肾病和阿尔兹海默综合症，你爸爸是肺癌和心脑血管疾病。那几年我们奔波在各个医院，陪伴看望大家的父母。在你父母的弥留之际，我们又一次去看望老人家，你父亲拉着我的手，无力的喃喃说到：好人啊！去看望你母亲，老妈妈用手捻着被边，时而把脸挡上，时而从被子底下偷偷看我，此情此景令我难忘！和你一起送走了你的父母，又陪延沈送走了他的妈妈，瞒着国利（国利直肠癌刚做完手术）送走了他的爸爸；最令我难忘的是2019年大年三十儿，我妈妈突发重症抢救，益延沈坐在急救室外边，抱着一个暖水瓶，拿着一袋煮鸡蛋和各种点心饼干，一直陪我过完了年三十儿。我让延沈早点回家，那年是他妈妈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他看着我傻傻的说，再等等吧，过了午夜“年”就走了，阿姨就没危险了……他的话打湿了我的眼眶。年初五，你拖着病弱的身体拎着牛奶等来医院看望我母亲，那时我妈妈能和你聊天了。这些年我陪着你们把你们的父母都送走了，今年我也把自己的母亲送走了，但让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我把你和延沈两个人也都送走了……不知是你们太思念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是我不小心，把你们弄丢了？！ 梦里还见笑满面，谁将岁月再重来！ 　　自从我回沈和同学们重逢后，同学们各种名头的聚会多起来，好像三十八年的分别要弥补回来似的。到处的游玩聚会，我们无所谓远近，动用海陆空交通工具，只要有同学的地方，招呼一声我们就会雷厉风行风雨兼程的赶到，部队的习惯让我们从不拖泥带水。 每次聚会都有新鲜感，结束后又会祈盼下一次相聚的到来。看到聚会的合影，既让人兴奋又让人伤感，你的离去，在我情感的天平上，又增添了一分悲伤的重量。 　　京宁也和你同过桌。她在我们班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我的两任同桌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延沈被她揪掉一绺头发，你的手被她划出了血，京宁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促使她的事业有成。 　　这是2023年10月5日沈阳八一学校建校七十周年，我们八一二校60級的两个班部分同学在辽宁大厦聚餐时给你拍的照片。不知你为啥要挥手呢？你倦怠消瘦的脸上带着微笑，衣服穿的中规中矩，抬起的右手像似告别……年初你告诉我说刚种植了一口下牙，用起来感觉不错。又和我说：想想还是得换肾，等有肾源了就下决心做手术。12月15日在你走的大前天，你还和我联系说年前到你家聚聚，一起过个年……怎么想都感觉你很强的生存欲望，对生活的憧憬，也有很多的实际打算；可12月18日你却不声不响的驾鹤西去，让我至今都不能完全相信你是真的走了？！ 追忆往昔，我的小学同桌，那时我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孩子，那个曾经一起度过无数个课堂时光的人；你的淘气、你的微笑、你的戏谑、你的热情，仿佛昨日，历历在目，都成为我无法忘却的回忆。走过了岁月的风风雨雨，当初令我烦恼的事情都成了美好的印记，如同明亮的珍珠般熠熠生辉；我深深的怀念那些与你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同桌的你，在我心里就像一本永不结束的故事书，每一页都充满了趣味和惊喜。珍贵的记忆，每一个瞬间都将成为永恒！ 你的同桌——林小平 （曾用名：林力平） 2023年12月22日冬至夜写于沈阳 愿同桌的你——杨小亚在天安好！ 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