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雪后初晴的周六下午,依着惯例,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城市的大路上尚且顺利,外环路上就得小心翼翼了,从西外环拐到乡村的小路,眼前就是一片溜冰场,白日映衬下,路面亮得耀眼,路上仅有的几辆车,也是缓缓地以蜗牛般的速度爬行着。经过了一个村庄,路面愈加光滑,只是抬眼望去,一轮金黄色的大大的太阳日渐西斜,碧蓝而辽阔天幕下,闪闪烁烁的光芒照耀着雪后的大地,白茫茫一片,亮晶晶一片。不能自已的激动和温情,此时竟然莫名其妙地汇集在内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依然还记得那场雪,谈不上不期而遇,只是当一场雪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的澎湃汹涌。</p><p class="ql-block">几乎是被天气预报蒙蔽了一年又一年的思维,在一场大雪如期而至的时候,猛烈地喷薄而来了。天空愈发阴沉,细细碎碎的雪花从天而降的时候,依然不相信会迎来一场怎样的际会。时至下午,天幕低垂,雪花渐渐密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密密麻麻的雪花,如碎银一般倾泻而下,天就是地,地就是天,天地瞬间浑然一体,鬼斧神工一般,刹那间湮没了行迹。一株株乔木灌木,如高低错落的雪人一样,在雪中摇曳多姿;一幢幢楼宇,如一个个魔盒一般,在密密匝匝的雪中隐约可见。雪越下越大,世界也越来越辽阔,雪花如跳珠般落下来,飞舞着、旋转着、翻滚着、跳跃着,在已然白茫茫的大地上敲击出多么动人心魄的音符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我确实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如此浩荡的大雪了,但是父亲记得。</p><p class="ql-block">尽管父亲电话里嘱咐我路上不好走就不要回去了,略显疲惫的身心还是禁不住回家的诱惑。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大门口等我,屋子里热气升腾,炉子里的火“呼呼啦啦”地闪耀着红红的光。“有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吧?”我还是忍不住问一下父亲。“却是十几年了,前一场大雪,还是你娘没了之前的那个冬天呢。”父亲淡淡地说。我的心猛然一惊,父亲对那场雪的描述细腻而生动,也就是从父亲的描述中,我才隐约记起有那么一场雪。躺在土炕上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沸沸扬扬翩然落下,现在我想,那一时刻,母亲的心的激动的,母亲的眼睛是闪着亮光的。或许那一刻,母亲会暂时地忘却了病痛的折磨,会让她能忆起少女时代在雪中疯狂的情景,会让她怀恋起儿女小的时候,疯狂地在雪地里玩耍了一天,回到家之后享受着她那温暖且硕大的手掌的温度的时候,然后嗔怪着说一声:这些疯孩子啊。或许回忆起那一刻,母亲的心是温情的,母亲的眼角眉梢会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p><p class="ql-block">我应该感谢那场雪,那场或许给母亲带来一丝微笑的大雪,让她勤劳而苦难的短暂的一生享受了最后一场大雪的典礼,也或许是上苍对母亲最敬意的一次表达。</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这期间有多少年,我几乎是忘记了我家的屋后还有那么一条小路,那时候是村里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世界的土路,坑坑洼洼,弯弯曲曲,狭长逼仄。也只是在这几年,每每回到家,不管是日暮西沉还是寂静的夜晚,我总会静静地站在路的这端,在暮色苍茫抑或是夜色沉沉之中陷入对过往的沉思。在雪后茫茫的小路上,抬眼望去,仿佛看到:四十多年以前,母亲是沿着这条路逶迤而来的,我是从这条路上长大的,也是从这条路上走到外面的世界的。也是冰天雪地的清晨,母亲把我送到小路的开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踏着皑皑白雪一路蹒跚向前的。</p><p class="ql-block">四十多年过去了,小路依然狭长依然逼仄,只是这条几乎荒弃了的小路,在一场苍苍茫茫的大雪过后,更加闪亮地展现在眼前。曾经淡淡忘却的点点滴滴,在白雪的映衬下如此明了清晰,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一如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时而跌跌撞撞,时而风雨兼程,依然挡不住的,是一颗执著且向往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