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丹阳湖劳动

巴凌

提起丹阳湖农场劳动，二师的每一位官兵都会感慨万千：太令人难忘了！丹阳湖，在地图上和导航中找不到这个地方。它和安徽省当涂县的石臼湖相连，因湖边有个叫小丹阳的小镇，当地人都称谓丹阳湖，听起来要比石臼湖美观多了。这个叫小丹阳的小镇很有意思，镇中一条石板路，左边归江苏省，右边属安徽省。如此划界，大概是参考了香港与大陆的“中央街”。其实不管归江苏还是归安徽，小镇百姓你往我来，比起“中央街”两边的市民那是方便多了。日子犹如其他皖南小镇一样，小桥流水，鱼米飘香，静谧闲趣，温馨怡情。丹阳湖农场，五六十年代我国围湖造田的成果。釆取“大兵团作战”方式，全靠人力围湖筑堤，硬生生的在广阔的湖面上造出了三万多亩土地。然后交给几支部队种粮种菜，保障部队生活。1975年，二师部队接管了7千多亩土地农场，之后根据天气和雨量情况，适时派出部队生产劳动，加髙堤坝。种粮种菜，插央收割，对于有着三队（战斗队、宣传队、生产队）优良传统的军人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但是，为确保农场安全，防止决堤，几乎年年需要加髙堤坝。这不仅是一种重体力劳动，更是一种强意志的磨练。从八十年代到上世纪末，大凡在二师当过兵，到丹阳湖筑过堤的，无不记忆犹新，终身难忘。所以，战友们每每说起丹阳湖劳动，就是一个字：苦！但还有一个字：值！一位刚满二十岁就退伍的小战士曾对我说，苦过了那一次，我的人生就再也没有苦了！正所谓劳其筋骨方能傲视天地，锻其意志才有无畏无惧。1997冬，那是九.八抗洪的前夜，W团奉命随二师部队紧急拉往丹阳湖农场，赶在枯水季节加固堤坝。仍然是“大兵团作战”的“人海”战术，仍然是靠肩挑人扛的手工作业。全师在将近十公里的大堤上一线展开，各单位迅速摆开了决战的架势——看谁第一个完成任务。湖外是稻田不能取土，只能在干枯的湖底挖土筑堤。十米多髙的堤坝，站在枯水季节的湖底往上看，犹如一道雄伟的长城。加上四十左右的坡度，湖底到堤坝之上的距离足足有三十多米。晚上分配任务，淸晨战斗打响。婉延起伏的大堤上，红旗招展，人头攒动，口号震天。什么天寒地冻，什么北风呼叫，在刚铁战士面前，近乎无感。有的脱去棉衣，有的摘掉帽子，有的干脆只留一套秋衣秋裤——强体力劳动能使人身体产生热量和汗水。大家的口号是：流血流汗不流泪，拼死拼活不掉队。头三天，官兵们个个生龙活虎，髙歌猛进，任务进度也十分快速，头三脚可谓旗开得胜。然而，到了第四天，情况发生了变化：有的官兵双手起泡了，有的肩膀红肿了，有的因为大汗之后感冒了。不仅出现了战斗减员，而且战斗士气明显低落下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天气又发生了变化，先是东北风，后是雨加雪，温度降到零度以下，极大地增加了施工难度和劳动强度。干枯湖底的泥土变成了泥浆，呈四十多度的堤坡变成了“滑梯”，就是只身爬上去都很困难！然而，施工一刻也没有停息。团党委为此专门召开会议，研究部署四条具体对策。一是加强宣传鼓动，把战斗士气提振起来。二是派员回驻地找共建单位，租用推土机等机械设备。三是强化后勤生活保障，最大限度减少战斗减员。四是发动官兵献计献策，若干加巧干提高劳动效率。全团官兵按照党委的具体部署，用实际行动印证了那句“战天斗地”的英雄气概：“红七连”战士小姜，两双鞋子全湿透了，索性甩掉鞋子，光脚在零下一度的泥浆里挥锹；特勤连班长小陈，一幅担子从不离身，右肩红肿了换左肩，左肩红肿了再换右肩；五连连长小俞，总是那里最苦就在那里，手上的血泡比战士们还多。最让我难忘的是，他在雨加雪的天候下，上身穿着棉衣，下身穿着短裤，站在湖底的泥浆里，头上却象蒸笼一样冒着大汗……回想起那一天天，一幕幕，官兵们的形象犹如刻在了我的脑海深处，始终挥之不去！他们说，我们是铁军，就要当“铁人”！对的，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这种钢铁意志，正是中国军人无往不胜的优势和骄傲！1998年元旦，当人们沉浸在新年快乐的节日氛围时，二师的官兵仍然在冷冽的寒风中战天斗地，挥汗如雨。那是怎样的一种环境，那是怎样的一种场景：雨雪交加，寒风刺骨，官兵们却一刻都不能休息。因为一旦停止劳作，汗水立刻就会与衣服结成冰露。只有持续的劳动，才能保证体温。既便这样，每个人的棉衣外层都是硬棒棒的，头上冒着大汗，眉毛凝聚一层白霜。如果用镜头拍下来，就象那一尊尊气壮山河的雕塑，令人肃然起敬。租来的推土机到位后，发挥了重要作用。官兵们又开动脑筋把稻草铺在“滑梯”的斜破上，变肩挑人抬为阶梯传送，不仅大大提髙了劳动效率，而且明显减轻了劳动强度。胜利在望！然而，一个突发情况令人措手不及。大堤两边，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湖水，一边是收割后的万亩良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堤下面，临时搭建的厕所突然排起了长队。原来，几千人的部队在大堤上安营扎寨，吃水用水只能就地取材，有的单位开挖一口小井，有的干脆直接饮用池塘里的水。因水质问题让很多官兵拉起了肚子，却没有一个人请假休息。这是因为军人有一种信仰：“轻伤不下火线”！查明原因后，我们立即调动一台野战供水车，不停地从六公里外的场部运送自来水。卫生队医生也深入连队，一个个问珍送药，很快化解了问题。若干年后，我问过一些多次参加丹阳湖劳动的官兵，他们中有不少人因此落下了病根。有的是关节炎，有的腰椎终身疼痛，个别的甚至已离开了人世。但问到他们后悔不后悔时，他们共同的回答是：当兵不后悔，不当兵才后悔！一位三次“参战”老兵说的更好：当兵不吃苦，不知啥幸福，当兵不受累，白活这一辈。经历了那种苦和累，人生的路上再无鬼。1998年“八一”前夕，我陪同武警总部一位领导视察丹阳湖农场。当这位领导看到，丹阳湖大堤在百年未遇的大洪水面前，安然无恙，岿然不动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站在髙髙的大堤上深情地对我说：你们的预判决策很正确，广大官兵付出的劳动和汗水更可贵！永远不要忘记他们，因为每一代共和国军人，无论工作在什么岗位，都有他们值得存在和自豪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