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大师范笑歌散文《塑冰姑娘》及瘦金体书法欣赏

蒲公之英

《塑冰姑娘》 范笑歌每到冬天，中国的一座城市就兴奋起来，它就是哈尔滨。哈尔滨有很多属于冬天的好东西，穿的、吃的、玩的、乐的都与冬天有关，其中就有冰灯。冰灯是俗称，其实就是冰雕，每到冰冻时节，哈尔滨就有很多冰雕出现在街头，那是很壮观的景致。此时冰冻的松花江上就热闹起来，溜冰、狗爬犁、冰滑梯、冰雪球赛、碰碰撞、滑哧溜都出来了，整个松花江上人声鼎沸，都玩得红光满面，喊叫和嬉笑声不绝于耳，那是真正的欢乐世界。索菲亚教堂前的广场上，我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一边来回踱步，这样可以让自己暖和一些，刚低头看表，旁边传来悦耳的女声：“是范老师吗？”我一抬头，看到一个姑娘从广场东侧跑过来，她带着红线帽，穿着白色羽绒装，围着粉色的大围巾，冒着热气跑到我面前。“你是？”我问。“我是罗老师的学生小玉，罗老师今天有急事，来不了了，他让我来接您去工作室。”她喘着粗气、笑着对我说。“是，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了，那就麻烦你了。”我回应道。“走吧。”她一手拎起我的包，一手抓起我的袖子，拉着我向东边走，这种举动只有东北姑娘才会有，刚见面就挎住我的胳膊，一点没有陌生感。“罗国顺都有学生了。”走过广场后，我小声嘟囔了一句。“不仅有学生，数量还不少呢。”姑娘笑着说。“我和他当年在沈阳一起画画，还挤在一张床上睡过，那时他还是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现在都已经有学生了。”我感慨道。“是呀，罗老师说起过你，说你是大师，我们都看过你的作品集。”姑娘每说一句话都呼出白色的哈气。“哪里是大师，当初画画时，你们罗老师的画是班里第二好的，我是不起眼的毛毛雨。”我说。“真的！”姑娘爽朗地笑起来。我们跨过两条街，再穿过一个小区，就来到了罗国顺的工作室，在道里区难得有这样僻静的地方，他的工作室在一座小院里，小院四周还有一些干瘪的枯藤，在冬天，这些枯藤可以称为夏之骨骸，如今它们身披残雪，乱糟糟地趴伏在围栏上。“这次回东北可不容易，你和罗老师好多年没见了吧。”小玉在工作室里一边给我泡茶一边说。“是呀，今天我只能在哈尔滨待一个白天，晚上就离开了，五点钟的火车。”我搓着两手说。“太不巧了，罗老师今天有事。”姑娘说。“没什么，和他约好见一面的，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我伸手接过茶杯，手捧热杯子感觉好暖和。然后四下观看这宽大的工作室，果然还是罗国顺的风格，一片乱糟糟，雕塑架子上还挂着一顶棉毡帽，雕塑的废木、废泥、废金属满地都是，最醒目的是墙角成排的红酒瓶子。这时姑娘已经摘下帽子和围巾，露出生机勃勃的面孔，浓浓的眉毛，神采奕奕的眼睛，宽厚的嘴唇，涨红的脸上还有两个酒窝，但一个酒窝比另一个稍大些。她忙里忙外的简单打扫四周，将工作室的灯都打开，整个空间亮了很多。“这些就是罗老师的作品。”小玉指给我看。“嗨，他的雕塑烧成灰都能认出来，当初他放弃画画搞雕塑，我就很不同意，其实他的雕塑和他的画都是一个风格，就是那个《风林》还不错。”我说道。“是呀，得过奖的。”小玉坐在红色折叠椅上，自己也捧上一杯茶。我们渐渐聊得起劲，原来她是黑龙江伊春人，哈师大美术系毕业后就留在哈尔滨，跟着罗老师两年多了，其实就是罗国顺的助手之一，这种师傅带徒弟的方式是艺术圈里常有的，但一个女孩子搞雕塑肯定不容易，毕竟这也是需要体力的。“这些是罗老师学生的作品。”小玉又指着工作室墙上的一些照片说。我走过去看了看，说实话，没什么可看的东西，都是一些肤浅和初级的作品，但在别人的工作室里，还要象征性的夸赞几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下午，几杯红茶入肚，身体暖洋洋的，晚上就要离开哈尔滨，白天只能在这工作室里避寒了。小玉尽心尽力地陪我说话，剥开柚子给我吃，把瓜子盘子放到我面前。不过，该说的话题都说完了，稍微有些冷场，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小玉说：“你的作品是哪件？我看看。”“拿不出手，我怕您笑话，这里也没有我的作品。”小玉笑着说。“怎么会，你的作品都在哪？”我问。“在我住处那边有几件，在我伊春老家也有几件。”小玉说。“哦，真可惜，和你聊了半天，却没看到你的雕塑作品。”我遗憾地说。其实我心里明白，她的雕塑与墙上那些照片中的作品应该差不多，都是一个水平，看不看能怎样。“嗯，不过，在后院有一个我的作品，是冰雕，两星期前刚完成。”小玉说。“是冰雕，你的吗？”我问。她笑着点头，脸上泛起红晕。“那我们去看看吧，很少见女孩子能雕冰雕。”我说。她低头想了一下，就同意了。我们起身穿过罗国顺工作室，来到后院，后院也很凌乱，立着一些大雕塑品，我们踏着废料和残雪，转个小弯，来到后面，忽然，迎面出现一尊光彩熠熠的雕塑，这是什么？在户外蓝天的背景下，一尊母子冰雕立在那里，母亲正低头给孩子哺乳，健壮的肩膀，浑圆的乳房，被风舞起的头发，姿态那么优美，孩子紧抱着母亲的乳房，闭着眼睛吸吮奶水，整个雕塑形成一个螺旋姿态，母亲的身躯似乎正在升腾，又似乎正在旋转，在晶莹剔透的寒冰里似乎有血液在流淌，除了脖子的结构有些不准，还有左臂有点太靠上，其它方面都不错的。“范老师。”小玉在后面说。“这是你的作品？”我这才回头问她。“是呀。”小玉还是微笑着说。“你是不是喜欢法国的风格，比如罗丹的风格，看过巴黎拉雪兹公墓里的雕塑？”我又问。“没怎么看过，只是大概知道些，我可没有那么高深的水平。”小玉笑着说。“这作品很感人，整个造型框架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我说。“罗老师教过我们冰雕，我就试着雕的，以前雕坏过几块。”小玉说。“可惜呀。”“可惜什么？范老师。”“可惜过了冬天，这冰雕就融化了，你还不如把它改成别的材质，可以长期保留的材质。”我感叹道。“太好的材料需要钱，我一个学徒，哪能做得到。现在就是帮罗老师打个下手，赚点生活费，希望以后能雕得好些吧。”小玉说得很实在。“要是这条胳膊再向下一些……”我和小玉围着那冰雕研究了半天，手指划过作品表面，凉凉的感觉触及指尖，如果透过阳光看这冰雕，更有奇幻感觉，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雕塑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魅力。我们在户外说了很久，直到身体感到发冷才准备回房间，临走回头再看一眼这尊傲立风中的冰雕，更觉美妙，可惜这样的作品竟然坐落在后院不起眼的角落。我随小玉回到房间，好像还若有所思，这个姑娘是个有天分的艺术家，但她同样也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正在为前途奔忙，将来会是什么样，谁能说得清。其实在我们国家，这样的青年不在少数吧。重归座位，这次我真的和她谈艺术了，她豪迈热情的外表下，心思却也很细密，我特意和她谈雕塑，从古希腊雕塑到米开朗琪罗，又谈到西班牙的胡安米罗，小玉对这些知道的不多，她的作品是有感而成，是一种本能的情感抒发，相较起来，我的大道理很苍白。终于临近黄昏，我也准备离开，小玉一边感谢我的大理论，一遍客气的留我多坐一会儿，其实我还想再去看看那尊冰雕，但没好意思说出口。她送我出门，又送我到街对面，殷勤地指点行走路径，这哈尔滨的道里区我很熟，哪还需要她指挥呢，等我走出一段路，回头见小玉还在那里望我，于是向她挥手，她这才转身回去。在车站候车厅里，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过客，大脑时而还在想那尊冰雕，真可惜，春天一到它就没了，不过还好，它至少还有我这么个知音，虽然与那冰雕只有一次相遇，也是最后的相遇，但它给自己的印象还是很深的。希望那个为生活而努力的姑娘能创出更好的作品，比这座冰雕更感人、更可爱。 想着想着，候车厅的高音喇叭里传来检票的声音，我起身向检票口走去。作者简介：范笑歌，我国美学思想家、画家、书法家、作家、中国少儿先心病基金爱心大使，毕业于北京中国戏曲学院舞台美术专业，我国史上最大书法体系的建造者，被称为“百体书王”，完成十部书法字库，出版图书二十五部，获一项国家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