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吃派饭是改开以前计划经济时期,农村生产队为招待外来客人的一种做法,生产队的社员家庭挨家挨户排班轮流给外来客人提供付费的一餐。因工作原因,那时候没少吃这种派饭,其中有一次的派饭几十年来让我记住不能忘记。</p><p class="ql-block"> 那天在生产队办完事已接近中午了,生产队的保管员便将我和我的同志送到了做派饭的那个社员家。挺大的院子,三间土草房,东边的烟囱冒着烟,中间开门,女主人围着掖起一角的围裙,手湿漉漉的把我俩让进去。屋中间是一盘石磨,东面的锅台上一个灰黑色瓦盆里装着半盆发好了的玉米面,女主人在烙锅出溜儿,空气中食物的焦香很浓。进东屋,南炕中间已放了一张炕桌,上面有一个蓝边的粗瓷二碗,里面有半碗鸡蛋糕子,在冒着热气,几小片青葱叶儿浮嵌在黄色的油皮上。碗筷已摆好了。南窗户蒙着尼龙布,向外看的不是很清楚。炕里窗台下的炕席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侧着身在看着我俩,我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他没有反应。我和我的同志便炕头一个,炕梢儿一个就势偏坐在炕沿儿上,桌子的两边,我坐在炕梢儿,后背是一个长的旧油漆木柜,紧靠东墙,柜南头顶着南墙,木柜上垛着被褥枕头。屋里北面堆着几个草袋子和一些杂物。我还要继续观察屋子的时候,女主人左手端着一碗汤,右手端着一个装着锅出溜儿的葫芦瓢,进来招呼我俩“快吃饭吧”我笑着说“麻烦了,谢谢。”眼见得女主人左手端着的碗边里顺着她的大拇指流下了一趟污水,流进了碗里,偏偏我看到了,我的眼睛马上转移到葫芦瓢里的锅出溜儿,用筷子夹起一个,放到碗里,低着头说“我俩吃啦”,这时一个小孩子飞快地从外屋钻进屋里,在我同志身后顺势窜上炕来,手里还拖着一个充了气的猪尿泡,拉起炕里躺着的那个小孩子,俩人并排靠坐在南窗台下。不一会儿,这个孩子嘴里轻声的念叨起了一段童谣“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呀二五六,二呀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女主人听到后进屋里撵那个后来的孩子出去,那孩子不听,立马登着窗台上到木柜上,伸手又把那个小一点的孩子拖到了上面,坐在被褥上,一连串的动作非常灵活,女主人没有办法,出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吃饭,我当着小孩子的面无法说出汤的情况。我的同志咬了一口锅出溜儿,喝一口汤,接着擓了一勺鸡蛋糕子,我也吃起锅出溜儿来。这时听到后背上方小孩子轻声的说“开始啦——,一锹啦——”。我以为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童谣,不去注意,吃锅出溜儿,看同志喝鸡蛋糕子舒服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擓了一勺,真香啊!蛋香是那种极细腻的醒脑的香。这时后背上方又传来了小孩子的又一句童谣,“这边也一锹啦——”。我没听明白,也不知道他俩和谁说话,回头望了他俩一眼,只见他俩没有看我俩,正掰着手指头查数呢。我吃锅出溜儿,汤我是不会喝的,鸡蛋糕子又不多。不好总去擓吧。我同志按照他的节奏顺序,半块儿锅出溜儿,两口汤,一口鸡蛋糕子,我们吃着,我后背上方那两个小孩子也在玩着他俩的手指头游戏,继续说他们的童谣,“东一锹啦——,西一锹啦——”,也不知道他俩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我和我的同志还算都很矜持,都在自己的一边擓着鸡蛋糕子,其实也没有几勺儿,就一边一个坑了,中间隔着的鸡蛋糕子越挖越窄了,我同志也是没想越界把中间的墙挖穿,便从他的那边的边上擓下去。没想到也应该想到的,中间隔着的那窄窄的间隔竟然倒下了,扑倒碗底儿上。这时从我的后背上方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吼声“缺德玩应!他把墙挖倒啦!墙倒啦!不给我老弟留点呀?……”突然明白了,明白了,我俩是在被居高临下的监视下吃的饭,每一口鸡蛋糕子都是被清楚记录的,我俩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告别了社员家,是付给了女主人一斤粮票,一元钱的饭菜钱后逃走的,耳朵里留下的是屋子里女主人的呵斥声和孩子的辩驳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