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安乐村

耳丘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故乡名叫安乐村,亦俗称乌泥坑村,是乐安县罗陂乡的一个直属自然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村名很有寓义,安居乐业,快乐平安。关于村名来历,相关村史、族谱未有任何记录,老一辈也说不出所以然。可纵观历史,仔细研究这个名字,发现安乐村是有特殊地理位置和历史深远的村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村地处乐安县西部与永丰县古县镇交界地,也是县内罗陂、万崇两乡镇的交界地,过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边塞要地。南宋绍兴十九年(1149年),设置乐安县,辖崇仁县(天授、乐安、忠义)、永丰县(云盖)四乡,而我村恰处云盖乡的边界。元末1360年前后,由永丰县邱坊村迁徙至此地,有660多年的历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至于为何还有另一个俗称乌泥坑,其主要原因是村最初名叫泥溪村,而从枥下村进入我村需经过一个煤矿,地表由黄土变黑土,可能是相对于外围的枥下、桥头、上罗等其他村来说,土地颜色深一点,又座落在山旮旯里,那时又流行取名坊、坑等,故有这样一个俗称。到上世纪50、60年代,祖先们觉得这个名有点俗,想改一个寓义好一点的村名,寻根问祖,大概率认为过去所于云盖乡四十二都,而明、清时,罗陂乡属云盖乡安乐里所下辖的四十二、四十三、四十五都,万崇镇属云盖乡安乐里四十都、四十一都。从地理位置和历史层面来分析,我推断,安乐村这个村名来历和安乐里有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村落虽地处山里,山峦绵延起伏,但没有名山和高山,最高的山是村对面的一座叫吴岭山峰,海拔大约700米,是乐安大树岭山系的分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山是天然屏障,保护村内这一方水土,也养育了山里人家。村内房屋全部依山而建,几十户人家排成月牙形。过去村所属山林茂盛,绿树浓荫,尤其是屋背山樟树尤其多且大,可惜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全部砍掉熬樟油,山上其他大树也因村民建房或外运基本被砍伐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时候,农村没有燃气灶,只有靠烧柴火煮饭、烧菜。砍柴是件很辛苦的活,上山砍柴都是穿烂衣服、烂鞋子,尤其是鞋子,一上山,要不是脱胶,就是鞋面烂掉,根本穿不了,有时是一只脚穿着破鞋,一只脚光着脚板,甚至有时两只脚都光着,所以到了家时,光着脚板的脚底会磨掉了一大层皮,还渗出了血。砍柴时被马蜂叮及砍伤手脚是常有的事,握柴刀手有时不听使唤,加之柴刀不是很锋利,所以有时用力过猛,一刀下去,会把自己的脚砍伤。砍的不重,我们就这不处理,如刀口深,血流的多,我们一般是找山上止血草药往刀口处敷一下就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靠山吃山,卖柴火、木炭成了我们收入重要来源。农闲时,父母每次赶集都会挑柴到街上卖,换些生活用品回家。记得我第一次挑柴买时,从早上7点来钟挑一小担柴,10来里山路,一直走到中午快10点多钟才赶到街,过程艰辛可想而知。扛着肩、忍着痛、喘着气,步履蹒跚、大汗淋漓,但想到可自力更生,挣到钱,心里仍美美地。那次还算幸运,刚把柴火放下不久,就被一个开餐饮的小老板买去,得了1.5元毛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幸运的是,改革开放后,燃气灶的普及,外出务工人增多,砍柴这一档子事逐步淡化,加上近些年封山育林,要不然村里的山不可能又变得绿郁葱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村内没有大江大河,说溪都感觉有点夸张,其实就是两条天然形成的小溪流。一条发源于村东山涧水,一条发源于村西面永丰红加源村,两条小溪在村前相交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两条支流各有一座石拱桥,东面进村的那一座是后来修的新桥,汽车可能通过;西边的是用大麻条石砌成,成半圆形,只能人畜行,应属于清代建筑,历史久远,很有沧桑感。此处,村下游还有一座仅人能通行的单行桥,溪中间有一个简易桥墩,两根长石条相拼接而成。可就是这三座简易桥让村民们走向山林田野,联通外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两条溪流滋育了我们全村人,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童年快乐。为灌溉全村30余公顷耕地,在西边支流上和两支流相交后200米处各修了一个拦水坝,形成了东陂、西陂两个较大水塘。由于这两个水塘常积有淤泥,不是游泳的好场地。小时候,我们更喜欢在东西陂之间、石拱桥下一个大约20平米的水潭里游泳,因为这个水沟底部全是卵石,无淤泥,无论怎么游,水一直都是清澈的。夏天傍晚,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喜欢下河里游泳,洗去一身的汗味和疲倦。小男孩们则在浅水区学着各式泳姿,时而被调皮的大人拉到深水区吓得半死、时而自己又跃跃欲试到深水区,就在不知不觉中,先学会“狗刨”式游泳,后来又慢慢学会了潜水、仰泳、自由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尽管两个陂坝使小溪形成了一到两亩左右的水面,也村里几块大面积稻田灌溉的基本依靠。此外,村里还有二座基本蓄不了水的小山塘。由于水利设施的落后,故乡与旱灾的斗争似乎从没断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抗旱生活中,最有趣、也算是较轻松的就是守水了。为减少村民因争水发生邻里纠纷和打斗,村里经常采用按时分配水源的办法,也就是每家每户按田亩多少来分配灌溉的时间。村小组会列好详细的分配水源时间表,只要是轮到你家灌溉的时间,你可以把整条水沟里的水全引到你家的稻田里。轮到白天段,父亲常把这个时间段守水的任务交给我。每每这个时候,我会自豪地戴上父亲的庐山牌手表,提前半小时到分水口等待,一到点就迅速把水往自家田地里引,余下的时间就是一路看手表,一路查巡,防止别人从上游截水或偷水。轮到夜晚段,我经常会和父亲一起去,出发前要穿上长衣长裤,还要穿上那双笨重的深筒雨靴,这样可防蚊、防蛇。但守水时间难熬,这黑漆漆的荒郊野外就我和父亲两个人,一时间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心想会不会有蛇出来咬人,会不会有什么鬼从哪冒出来吧?夏夜的晚上打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也起来了。更多的时间,我是躺在稻草堆上,慢慢地我就在稻草堆上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家里的床上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地理位置和山高路陡决定了这个村发展的曲折与艰难,而能有一条好一点的路成了几代人愿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村通向外界的路有四条,可通向罗陂桥头村、万崇陂汉村和永丰红加源村三条路都是又窄又弯的羊肠小道,我们乡下人称之为“田绳路”或“野鸡路”。上世纪60年初,全村人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优良传统,经全村老百姓一年多的努力才修通了一条通往枥下村的简易马路,坑坑洼洼,勉强能通上手扶拖拉机之类的车,交通条件极差。天晴时还好,下雨时,一层厚厚的泥浆摊在整个路面上,仅在路面上走几步,你就会变成“泥娃娃”。然而,就是在这样的路上,父辈们含辛茹苦地养育着我们,那一串串的脚印就是他们艰辛与磨难的印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去全凭两腿走路,每到农闲时,又逢赶集的日子,有时各家各户老幼都会挑柴到集上卖点钱,因此,一条条挑柴赶集的队伍走在马路上成了我们村最流动的风景。那时,我最怕的就是上学了,小学五年级就得到走路十里外的中心小学去上学,路远且阻,沿路还有乱坟岗,上学放学,都是心惊胆颤。然而,在这条简易马路上不知不觉走了十多年,也不知挑过多少担柴,扛过多少回米袋,可以说,我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这种艰辛中度过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98年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乡见父母时情景,就如电视剧《新结婚时代》中何建国带女友顾小西回西北老家一样。先是到县城后坐公共汽车到乡里,然后拦了辆手扶拖拉机到分岔到家里的“田绳路”口时,已到晚上7点多了,我们一路打着手电筒走,直到晚上9点多才到家。幸好女友比较通情达理,又是第一次到山里,感觉挺新鲜,也没给我什么难看的脸色,只是后来总说我骗她,从我嘴里讲的山村里的美景和童年生活那无限的乐趣和实际相差太大了,感到委屈。后来,赶上新农村建设,三条“田绳路”依旧,但这条简易马路终于变成了3米宽的水泥路。尽管路仍窄,但毕竟顺畅了,小汽车也可以自由进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们村地处偏远,是南方典型的山村,村不算大,但也有和其他村一样的自然宁静、宽厚淳朴,也有农村的丛林法则和江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家房子建在村尾,以前是第42户,后面还有好几户,估计全村约500人左右。但不知为什么现在的统计是103户288人,可能是大部分人户口外迁了吧。全村共有三个姓氏,邱氏占四分之三、杨氏占四分之一,仅一户姓戴,三姓群众一起和平共处,和睦相处,繁衍生息,没有因姓氏不同造成彼此之间大的冲突,但毕竟此村开基祖是邱氏,潜意识里还是有所不同,比如,村内仅有邱氏祠堂,村干部似乎都是邱姓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和绝大多数山里人家一样,我们们民风淳朴,勤劳节俭是家乡的人身上最大的光芒。我叔叔细仔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年轻时也没随打工潮外出务工,一辈子在村内务农,早出晚归,什么活都干,种田、栽烟、养蚕、种莲……,甚至到小煤窑挖煤、挑煤,又舍不得吃穿,尝尽了人间的苦,但他都是默默承受,从不怨天尤人,依旧对生活充满了梦想、热情和追求,靠双手在村内建了新房,还在县城买了房,帮儿子成家立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诚实热心也是家乡人的显著特点,哪家需要帮助,家乡的人就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们。哪家的红白事,自已房下人不够的话,其他人也会来帮忙,尤其是农忙季表现更为突出。农村借东西是常有的事,从劳作工具到生活用品,甚至米饭都可以借,有时哪家晚饭不够了,会到邻居家借一碗饭,明儿再还一碗。记得小时候,我与同村伙伴戴任生打架,彼此互掐,掐完后,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往我头上砸,顿时鲜血直流,后来就在村内赤脚医生处,用一片黄纱条往伤口处一放,用绷带一扎就完事。父母也没过多责备他,他家也主动煮了三个鸡蛋给我吃这事就结束,彼此之间简单实诚,没那么多是非曲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乡人热情好客,不管是亲戚熟人,还是陌生人都能以诚相邀。请客时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还要三请四催,一方面展现主人热情好客,另一方面体现农村人的内敛,当然这更是当地的一种文化。故家家媳妇都做得一手好菜,一年四季都有家酿水酒,客来,必一醉方休。当然,由于山里相对闭塞落后,也存在一些思想禁锢、目光短浅、自私自利,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等特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随城镇化的发展,故乡和其他小山村一样,正逐步衰败。虽建了一些新房,但大部分人搬到县城居住,常年在家的不到40人,小学也停办了……可故乡那山水间的朴实,厚重、纯朴和美好仍在我心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