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

段志海

寒雪

严寒的清晨，心里惦记着盼望已久的冬雪，比往日早起了许多，卧室窗帘缝隙透进来光亮，我心里一喜，急急拉开窗帘一看，果然是寒雪的清辉。

京城2023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如预报那样如期而至！窗外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着，像织成飘飘洒洒的一面银帘，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又像直通天际的帷幕，垂落到白茫茫中，无数银光闪烁。

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寒雪盖满了座座楼房的千姿屋顶，笼罩着楼前楼后的百态花园。一切都染白了:柏树针叶顶着一堆堆的白雪，树木枝丫也都镶了银边；车场停置的汽车一夜换装，披上雪白的衣衫；道路上行走的路人，眨眼间魔术般变身为雪人。

寒雪隐没了万物的外表，使天与地浑然一体，白茫茫一片，晶莹透亮，洁白无瑕。

窗前的大雪白绒一般，不停地飘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阵飞雪隔窗迎面扑来，不觉打了个寒颤，感觉多了几分寒意。道路结冰、地面湿滑；加上年岁大了，腿脚不再灵便；孩子上班出门前也嘱咐了好几次，无法如往日悠闲自在徜徉于湖畔小径。既然不能如常户外健身运动，只好“猫”在楼宅里找乐子：读一些过去多年却依旧熠熠生辉的句子，静下心来写个小练笔。完毕口渴，端来玻璃茶壶，泡一壶老同学送来的上乘普洱茶。倒在小茶盅里，细细品啜之，方觉得汤色纯正，柔润可口。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煮雪烹茶”的雅致，但窗外飞雪相伴，不受寒气侵扰，能够坐在室内临窗之处，品茗美妙的茶香，我的心里荡漾起愉悦和轻松的心情。

我品尝普洱茶，沉醉在杯中，享受着它带来的惬意，回忆曾经的同窗友情。不觉后背有了暖意，从陶醉之中醒来，回身望去，贤妻站在身边，一脸心疼地望着我。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我站起来把贤妻紧紧搂在怀里，披在身上的棉服掉落在地上。那个雪夜，下班雪路夜归的情景被唤醒。不是忘了，而是深深埋在心底里。

那是一九九七年的冬天，我在农村租的房子，距离工作单位三十多华里。数九那天突降暴雪，铺天盖地，雪片弥漫着天空，比今天的雪还大。透过办公室结满银色霜花的玻璃窗，窗外款款地落着大雪。只能隐约看到良乡火车站调度楼和附近房舍及火车过往铁轨的大致轮廓。望着越下越大的雪，我心里越发起急。晚上六点钟下班后，暮色四合，但在白雪银光的映衬下，雪中的大地闪闪发亮。想起租住房子里孤零零的母子俩，如此大雪中是否安好？于是不再犹豫，谢绝同事的挽留，整束行装，踏着厚厚的积雪，骑行在回家的路上。

我掠过火车站家属院前的小道，紧蹬两下跨越107国道；穿行在电业厂区前的小街，迎着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肆虐地飘飞，落在自行车、肩膀、帽子上，积成又软又厚的一层。一路上顺着良坨路，“滋滋啦啦”颠簸到小苑上村路旁，实在走不动了。我下车一看，车轮“臃肿”得很大。原来湿雪将轱辘粘得很粗，车挡板、链条满都是积雪。大地被白雪亮堂得很爽，我手忙脚乱地一通忙活，又双腿分开跨坐在车座上继续前行。树上没有一片叶子。鸟儿停止鸣啭，天空寂静无声，纷纷扬扬飘着雪花，静得能听到落雪的声音。当我骑到岗上村大上坡路段时，只能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滑地爬上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路上只有我和车的影子而已……

我走走停停奔向坨里村的进山口，雪终于渐下渐止。沉沉夜幕下的大千世界，仿佛凝固了，一切生命都悄悄进入了梦乡。或近或远的山谷、树林、村落……在雪光映照下，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雪后初霁的夜晚，万籁俱寂，像是走进雪的童话世界。

我却无心欣赏，心里惦记着母子，一心只想快些到家，恨不得长出翅膀一下子飞到家里。

“ 柴门村犬吠，风雪夜归人。”夜里将近十点钟，我终于跌跌跌撞撞到家了。抖掉刚落的雪花，带着一身的寒气，我冰人般栽进了四面透风的房门，妻子慌忙扶住我，我紧紧抱住妻子。妻子也紧紧抱着我，脸紧紧贴在我冻僵的脸上，瞬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我的眼里有了泪花。

“这么大的雪，你还回来。”

“我放心不下你和孩子。”

妻子松开我，拉我到床前。孩子甜甜地睡着，一脸幸福的样子。我又把妻子紧紧搂进怀里，喃喃道：“辛苦你了！”

“你还不一样。快洗洗手脸吃饭吧。”

妻子帮我脱了冰甲一样的外衣，拿来冒着热气的毛巾让我擦脸和擦手。坐在红红的煤炉旁，望着妻子心疼的目光和热气腾腾的饭菜，我尽管饥肠辘辘，心里却比吃了蜜甜。

从此后，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还在良乡城买了房子，孩子也学业有成。

窗外纷飞的大雪还在尽情地下着，大地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往事一幕一幕再现眼前。尽管人生早已进入“随心所欲”的年纪，初雪的来到，养心为要。正如杨绛所说：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但此时的我，却心情激荡：寒雪能坚强一家之人，随着祖国的强盛而过上幸福生活。更何况，眼前国家遇到的困难是一时的。就如当下还在肆虐的感冒病毒，再猖狂，也终将被我们战胜。

寒雪无论如何，只能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坚不可摧，无往而不胜。

2023.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