捎脚儿

老北风

　　“捎脚儿”，是句方言，指顺便搭乘车子，也说成“捎个脚儿”。

早些年生活艰辛，自己没车没马，出门赶路，也曾让人捎过脚儿，马车地排车、自行车拖拉机都坐过。自从仕途发际坐上小轿车，也曾与人方便为别人捎过脚儿。

　　有一天，我从集团大楼去纯碱厂办公，到了傍晚下班回家。此刻，纯碱厂门口聚集着好几个员工在等班车。有员工认识，便友好的打过招呼，我打开车门刚要上车，这时，一位四五十岁的女职工凑上来说：“我搭你的车回大家洼吧”？司机迟疑的看我一眼。

我说：“好的”。她顺手拉开车门坐在我旁边。

我顺便问等班车的职工：“车上还有坐位，谁还上车？”大家连忙笑着摆手示意不坐我的车。

在车上和女工聊了几句，知道她是纯碱厂职工，是来单位续病假的。

五六里的路程，眨眼功夫到了海洋礼堂停车，那职工打开车门说了声“谢谢”，下车回家。

没成想，我不经意中捎了个脚儿的事也有动静。第二天有同事问我：“你知道昨天搭你车的是谁吗？她是郝校长的女儿”。他介绍搭车的女工因为有点老实巴交，所以才有胆量搭我的车。

顺便捎个脚儿，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常，但在有人看来，聪明精道的人是不会搭我的车的。

这等道理让我大跌眼镜，劣等世俗、等级观念真是无孔不入。同在一个公司工作，本来平等的人际关系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同事搭个顺风车也会被人八卦。其实，我倒没觉得那女工有什么智障，她碰巧捎个脚儿，才是该有的人性本真。

　　一个周末，我自己开车去寿光古城乡会朋友，回程经过拐弯处，车速慢下来。路边一中年男子冲着我的车招手，我明白他是要捎脚儿，我停车摇下窗问他“去哪里？”

他说：“我看你的车是大家洼的车牌，我想麻烦你把我捎回工作单位盐科所”。海化开发区车牌是“X”开头，搭车人看的仔细。

我示意他上车，一路闲聊，倒是省去了几分寂寞。到了他工作单位停车，他问我：“搭你的车要多少钱”？说着就从口袋里掏钱。

我心中自嘲：自己做了一次好事，他竟然把我这“好人”善举打了折扣。我笑着和他摆摆手说声“再见”，便开车离去。

在功利主义金钱至上的社会，孔方兄绑架了社会关系，捎个脚儿的机会也不放过。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并不是后悔捎个脚儿，而是感慨这个社会好人难做，有时侯，人们的现代观念太市侩了。

　　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我开着私家车回老家，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热浪，一个少有的高温天气。吃过午饭，热的睡不着午觉，我索性开车回大家洼。

到了田柳镇以北，右转绕道邢姚村，到了铁路交叉路口，一辆火车鸣着笛“咣当，咣当”开来，值守的铁路工人把栏杆慢慢横在道口，行人车辆 只好暂停等候。

这时，只见一位年轻女子站在横竿前，在烈日烘烤的马路上显的格外醒目。她背负双肩包，手拖旅行箱，汗水流淌在脸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不知是暑期回家，还是打工归来，她的去向是邢姚一带，有四五公里路程。估计她是从羊益路下车，因为到邢姚是没有班车，所以才以步代车。看她可怜兮兮，随发恻隐之心。

火车“轰隆隆”驶去，车辆鱼贯而过。

我鸣笛把车子停在女孩儿旁边，摇下车窗温和的问道：“喂，我去大家洼，可以顺路捎你个脚儿”。

女孩儿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怔了一下，回答：“谢谢，不用了”。

我又说：“不要客气，天太热，顺路一会就到”。

她丝毫没有余地，彬彬有礼的说：“前面就是家，一会儿就到了，不麻烦您了”。

再劝就没道理，好心讨了个没趣儿， 我只好继续前行。反光镜里，那女孩儿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好人没做成，觉得好不尴尬。转念一想，一个弱女子，宁愿忍受烈日的烧烤，为啥拒绝搭别人的便车。估计女孩儿不一定就认为我是个坏人，但我的脸上也没贴着好人的标签。她不一定有过被骗色劫财的遭遇，但社会上经常发生的骗局，让她产生戒备警惕心理，拒绝捎脚儿，也在情理之中。

　　三次捎个脚儿，来自百姓中，本是寻常事。感觉不相同。曾经一尘不染的社会关系添加了现代调料，感觉不对自己胃口了。这是世风日下的插曲，现代文明的花絮，古今捎脚儿的事理儿，有点耐人寻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