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求职生涯

作家影子吴映霞

妈妈年轻的时候，外公给她找了份工作：教师。妈妈高小毕业，自认不能胜任，不肯去，死活要留在家里陪外婆种田。

妈妈面朝黄土背朝天种了一辈子田，但并没爱上脚下的土地，到她50岁时把家里能变卖的地卖了，得到300元。不能变卖又不想继续种的丢荒了。她洗脚进城，拿准备翻新房子的钱在城里买了套商品房，在城里给妹妹带孩子，外孙子送学校后她就很无聊，想找个活干。

还真让她找到了，给开小超市的李柳汝看店，整理货物，补货上架，抹除货架上的灰尘。上下午各工作两个小时，不包吃住，月工资300元，因为她还要接送小外孙，给小外孙做饭。妈妈干得很认真，也很卖力，老板娘觉得很满意，一个月后把工资涨到400元，妈妈觉得很充实，给我打电话时语气无不透着得意。

李柳汝家在农村，她进城租房住，超市的门面也是租的，房东没给她配冰箱，她也没买冰箱，老家有人送她新鲜的鱼，鸡鸭什么的一餐吃不完，她让妈妈拿回家帮她冰着，等到想吃时再带去给她。一来二去，她和妈妈成为了好朋友。有什么好吃的就互相分享。

妈妈打算一直跟着李柳汝干，说干到她干不动那天就有笔巨款了。但人算不如天算，妈妈的算盘被房东打破了，房东要收回超市门面重建。李柳汝多方寻找，找不到合适的店址，加上市府那边新开了个大超市，货物品种新颖又齐全，还天天有打折促销活动，给李柳汝的小超市造成不小的冲击，顾客流量剧减。

李柳汝关闭了超市，妈妈随之失业。失业的妈妈怅然若失，给我打电话总会说到那笔素未谋面的巨款，语气充满遗憾和失望。

三个月后，表哥工作的派出所厨房急需一位做饭的。大概要做十人左右的伙食，表哥推荐妈妈去上班。可是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妈妈并不快乐。派出所没有冰箱，妈妈要每餐菜现买现做，虽说有十个人吃饭，但有时做了十个人的，临时有部分人不回来吃，就浪费了，有时妈妈问有多少人吃饭，按报到人数做好却又全部回来一起吃，饭菜不够。

一段时间后，有一位副所长开始为难妈妈。总故意找茬，说妈妈买的肉不新鲜，嫌菜式单调，还说：“连买菜都不会，你还有什么用？”妈妈委屈极了，跟我诉说完，又说厨房环境太差，在一个朝西的角落，刚好太阳晒到，热得受不了。意思是又闷又热还要受气，她想撂挑子不干了。

我连忙安慰她，说你这工作换别人也能做，其实大多工作都这样，拿的是受气的工资，并不是干活的钱。

妈妈在那头说：“我问他想吃什么菜，他叫我随便买，十个人只有他一个人鸡蛋里挑骨头，我就是不甘心受他气，他凭什么？”

我说“凭他是副所长，而你仅仅是个临时的煮饭阿姨……不开心就找个借口辞了吧，千万别跟他正面起冲突。”

爸爸说：“你还是好好做我的管家婆吧，不但没气受，不高兴时还可以拿我撒撒气。”



作为职场新人，妈妈还是缺乏经验，没被顾客指着鼻子骂过；没掉进过同事设的陷阱，背那莫名的黑锅；没见过老板掀桌子的恐怖场面……副所长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小菜一碟，我见惯不怪（其实更深层的是他与表哥不对付，想通过整妈妈搞跨正所长表哥）。

妈妈一辈子与泥土打交道，根据土质属性种合适的农作物，要说让她闹心的，就是霜冻、洪灾与虫害，颗粒无收的经历令她害怕。此外妈妈干起农活还是得心应手的，也靠她种的辣椒，雪豆，青菜，冬瓜，苦瓜卖钱供我们姐妹读书。

妈妈的性格过于耿直，不适合卷进明争暗斗的权势之争中。不久妈妈就辞了职，从此断了外出工作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