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的心】奶奶的臂弯

小桥流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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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有一个词，伴随着我的整个童年:三奶孙！是的，奶奶、弟弟、还有我。

——题记

仅有的一张“三奶孙”照片

那是1988年4月29日（农历3月14），星期五，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离开了在她“羽翼”下长大的一对孙儿孙女。

那年，我从九龙山调往镇安中学教书不到一年。那天早上，起床时有些心神不灵，接着听见有人在大操场叫我的名字，“xx，接电话”。我一路小跑到隔壁镇安公社的收发室，拿起电话，里面是父亲的声音“马上回家，奶奶快不行了！”放下电话，心急如焚，准备去公车站。或许是奶奶想见我最后一面，刚出校门，竟然在公路边遇上一辆从天白山上下来的货车，也顾不了素不相识，向司机招手示意，“搭个车”。司机刹住车，我冲上副驾驶，向司机说明情况，司机加足马力往县城飞奔，改道他的原目的地，而是沿老城采购员办公室到了木材公司处，下车慌乱道一声“谢谢”，便飞奔回家。

进门就看见奶奶已经被抬到门厅处，父母还有弟弟围在旁边。奶奶呼吸困难，弥留之际，奶奶是在撑着一口气等我回家见一面。见状眼泪夺眶而出，好想放声大哭，但记起奶奶说过，“人在生与死之际，亲人不宜大哭，免得乱了心智，坠入不良之地。”我强忍住自己的悲伤，走过去把手腕放在奶奶的后脖子下面，对奶奶说，“DaDa（奶奶），我回来了”。我和弟弟一边一个，凝神望着奶奶，不一会儿，奶奶便安祥地合上了双眼，在我和弟弟的手腕上合上了双眼，象极了奶奶生前睡着了的样子。那一刻，我退到房间里偷偷抹泪，脑海里满是童年的回忆……

童年，最温馨的场景，便是睡在奶奶的臂弯里……小时候，因为妈妈在糖果厂工作，干的是体力活，我一生下来就和奶奶一起睡。奶奶说，妈妈负责生我，奶奶负责养我。为了方便照顾我，奶奶和妈妈睡一个床。到了冬天，怕冷着我，吃了奶以后，就从被盖下面被传到奶奶这边，睡在奶奶的手腕里。

听奶奶讲，我只吃了三个月的母奶，后来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接着“大办钢铁”运动（1958年，止于1960年初）。妈妈随大队人马去了乡下的“炼钢”基地，粮食供应极度馈乏，母亲的奶水突然就没了，饥饿的我哭闹着。奶奶把不多的粮食一部分给我搅米羹，一部分让母亲吃，因为母亲“活路重”。奶奶自己就上农民家里弄点带壳的胡豆煮着吃，垫巴垫巴空空的胃。后来，“大办钢铁”倒是结束了，回到县城，粮食仍然紧缺。靠着一家人从牙缝里节省的供应粮，维持着我的生命。听奶奶讲，有一次她实在饿得不行，连爬梯子都抬不起脚，喝了一大盆盐水充饥，出门时还是晕倒在大门口。

饥饿状态一直持续着，我大概不到两岁的时候，奶奶为了让我吃“饱”，就在蒸的米饭上放两根胡萝卜，每次揭开鼎罐盖，我便在旁边来回拍着小手，欢呼着“萝卜儿，萝卜儿”！（长大以后，每当我挑食的时候，奶奶必讲这个故事，但眼睛里装的全是怜爱。）后来，弟弟出生了，奶奶一边照顾我，一边要分许多精力去照顾弟弟。弟弟寄养在农村的奶妈家里，也是由于粮食短缺，奶妈奶水不够，换了好几个。有一次，奶奶走了几十里山路去看弟弟，发现弟弟枯瘦如柴，硬是将弟弟又背了回来，自己喂米羹养着。

后来，爸妈搬到妈妈单位的宿舍去了。我们“三奶孙”则住在横街子胡同154号。白天，奶奶包揽姐弟俩的吃喝拉撒，夜里我和弟弟就蜷缩在奶奶的怀里睡觉。“三奶孙”挤在家里仅有的一张床上，奶奶个子很大，奶奶的臂弯便是姐弟俩的“枕头”，奶奶的胸怀就是我们的摇篮，温暖而安全。我和弟弟有时候睡在奶奶的一侧，有时候一边一个。在奶奶的臂弯里，姐弟俩长大了，进幼儿园，上小学，念初中，读高中，奶奶也老了。但在奶奶眼里，我们仍旧是没长大的孩子，操碎了心。

我因为身体先天不足，又遇上三年自然灾害，在奶奶眼里就是一弱苗。初中期间，生理期不适，奶奶带着我到处找中医调理，每天放学后，那中药汤里的阿胶味率先进入嗅觉，至今对它的气味有种特别的情愫；红糖姜开水，白果（银杏）炖肉，奶奶想方设法培补我的身体。弟弟曾表达过不满，说奶奶偏心。长大了才更加体会了奶奶的良苦用心。

高中的时候，胡同里经常会有食品公司的工作人员挑着牛奶叫卖，奶奶总是要买一些，然后和饭菜温在锑锅里，放午学后，等我放下书包，便端过来让我先喝，一边慈祥地望着我，“多喝些，补补身体”。我问奶奶，“弟弟怎么不喝？”奶奶说，“他小时候奶吃得足些，你的身体更弱。”现在回味，奶奶竟然丝毫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这对于一个旧时代过来的人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1980年，我上天白山教书了，恋爱了，1982年弟弟也参军了，奶奶的身边突然没有孙儿孙女绕膝，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弟弟参军对奶奶刺激很大。自从他入伍离开家以后，奶奶想念弟弟整日整夜以泪洗面。妈妈曾责怪说，“不就是去当个兵嘛，用得着担心吗？”奶奶一边抹泪，一边抬起手臂比划着，“说得啷个轻巧，两个娃儿就是在我手腕里长大的，一走这么远，啷个不担心嘛！”从那以后，奶奶大病了一场，以致于患上间歇性神智不清，那么能干要强的人有一天突然需要别人的护理，奶奶无所适从，也不出门了，每天就呆在家里，从此就再没有硬朗起来。

记不清是之后的哪一年，有一次我从山上回家，坐在奶奶的床边，只见奶奶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裹着的手帕，打开后，取出一张十元的钱，还有一些零钱，然后说，“奶奶只有这些钱了，结婚的时候，你自己去买床铺盖面子吧，也是奶奶的心意。”当时我忍不住想哭，接了过来。还有那床奶奶在我十几岁就备好的十斤重的“专属棉絮”。奶奶曾说，“你睡觉不老实，喜欢将被子裹着睡，今后到了婆家，两个人睡，被子小了会凉着后背。”所以早早就备了一床顶级棉的又宽又长的棉絮，这床棉絮，至今还在我的床上温暖着我，无论床上用品怎么改朝换代，几番搬家，它始终在我们家占有一席之地，因为那是奶奶留给我的念想。

棉絮一角

35年过去了，我始终坚信，奶奶无时不刻不在护佑我们健康平安，在天上看护着她“一手一脚带大”的孙儿孙女。人生或许真的就是轮回，姐弟俩在奶奶的臂弯里长大，奶奶归于尘土时又在姐弟俩的臂弯里离去，相信奶奶是满足的，也是欣慰的！

鲜花感恩雨露，因为雨露滋润它成长；苍鹰感恩长空，因为长空让它飞翔；高山感恩大地，因为大地让它高耸；我感恩我的奶奶，是她抚育我成长。奶奶，孙女儿想您了！

文字——小桥流水人家

图片——小桥流水人家，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