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抒怀

雪雁

2023年12月11日星期一

入冬以来的头一场大雪，不说是头一场雪，因为前面曾经下过一次雪，那场雪刚落在地面上就融化成了水。看看昨天晚间下的这场雪，着实的让人觉得冬天终于来了——厚厚的白色的棉被，覆盖了整个街道、楼房、汽车…哈哈，久违了的北国的风光，终于展现在我的眼前。

这些年的冬天，北京的冬天大雪真的好难，有的年月盼了半天，到过完春节才沥沥拉拉的下那么一点点，都说这是什么厄尔尼诺现象，我也闹不清，或许跟人体肠胃消化不良一样，大自然的消化系统也产生了问题，是不是自然环境跟人似的——人老了容易产生便秘，大自然老了也会雪秘呢。

早晨我望着窗外白茫茫的街道，恍惚间仿佛回到了1976年。那是我们全家刚刚从大西北来北京，蜗居在首钢五一剧场边上的单身宿舍。

那日清晨，我看见母亲手里拿着热腾腾的毛巾走到我的床边，嘴角挂着笑容，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窗外，时不时地扭动着嘴唇，好像在和谁较劲儿。看着他把毛巾紧紧地攥着拧着，就是不给我递过来，毛巾上的热气渐渐地散去了，我着急地伸着手，心里很是纳闷，究竟是什么把母亲谜成了这个样子呢？

我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向窗户，玻璃窗的四周是一层薄薄的霜花，只有中间还留有一圈透彻的部分。透过这一圈，我看见了一副惊人的画面。

这景象至今叫我难以忘怀。窗子外的街道上是一副灵动的儿童雪地嬉戏图，雪地里七八个孩子在玩耍，他们三三两两地打着雪战，滚着雪球。

其中玩得最嗨的，是那群五六岁的小小子，看得出他们是在比赛，看谁的雪球滚的大。我弟弟就是其中一个。你看他两腿向前弓着，两手叉开推着雪球，好像山羊一样，头死死地顶着雪球，奋力地向前堆。

虽然这群孩子的岁数差不多，但是我弟弟的个头和块头都比那几个孩子要大些，正所谓块大力不亏吧，我弟弟滚的雪球自然比他们几个人滚的大。比赛的结果显而易见，明显是我弟弟赢，但是好像比赛还没有结束，因为那些个孩子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还是努力的滚着自己的雪球，其中一个孩子的雪球跟我弟弟的相差不多，大有马上赶上来的势头，比赛好像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由于我弟弟的雪球比较大，推起来要费劲许多，小孩子的游戏看着平常，实际上里面蕴藏着很多智慧，我从他们滚雪球的方式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这几个秃小子，滚雪球的路径选择的是一个有坡度的路面，他们把滚好的雪球沿着雪少的地方滚上坡，再在坡上选择雪多的路面滚下来。看着他们的小聪明，我心里不由得啧啧称赞。

就在我底头沉思——小孩子们的智慧时，窗外传来了吵闹声和小孩子的哭泣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我一起欣赏童趣的母亲，扔下了给我擦脸的毛巾，冲出了家门。

我赶忙趴在窗台上向外探望：原来是一个小孩子从坡道上往下滚雪球的时候，不甚摔倒，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在他旁边是嗷嗷咆哮的我弟弟。看他那愤怒的样子，在看旁边那个破损了三分之一的雪球：肯定是那个小男孩为了赶紧超上我弟弟的进度，在从坡上往下滚雪球的时候，偏离了航道砸到了我弟弟的雪球。

是那个熊孩子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摔疼了。真真的是活该！还有脸哭呢，没羞不要脸。砸坏了我弟弟的劳动果实，难怪弟弟会愤怒到了极点，我心里不免为弟弟报屈，还有点小小的愤怒，可惜我出不了门没法去为他做主。还好，母亲很快就出现在哪里，那个孩子的母亲也出来了。

两个母亲凑在一起，都在责备着自己的孩子，（那个年代的父母就是这样，谁家都有好几个孩子，孩子们在一起玩难免发生争执，一旦打起来，家长们总是会训自己的孩子，邻里之间总是一团和气。 ）不一会儿，外面的吵闹声停下来。

母亲推门走进了屋，从门后拿了一顶父亲夏天用的草帽，又从面板上抓起了昨晚剩下的半截胡萝卜，我问母亲干什么去啊，她没有理我，只是神秘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不说拉倒，我还懒得理呢。坐了这半天还真有点儿冷，我还是赶快穿衣服吧，

门外响起了母亲为弟弟拍打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他们进了屋，我好奇地问：都解决了？

小意思，母亲一脸骄傲，得意的说。

那么谁赢了呢？我在刨根问底儿。

你不会看呢！母亲手指着窗外。

窗外刚才孩子们打闹的地方已没有了人影，只是在路旁多了一个头戴草帽，瞪着两个黑煤球的大眼睛，高跷着胡萝卜鼻子的雪人。我禁不住笑出了声，这是什么造型啊，这雪人咋没有嘴巴呢？

要嘴巴干什么呀？还是少说话多干事儿吧啊！母亲在身后，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补充着说。

是啊，还是母亲聪明—姜还是老的辣呀，最终这帮小家雀还是没斗过老家雀儿！你说谁赢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就平息了一场争端，赢得了和平。

看又下雪了，老公的一声喊，把我从几十年前拉回到现实中。什么又下雪了！那分明是几个雀儿在欢乐的打斗，聊起了树梢上和防护栏顶上的积雪，好像是有下雪了。我笑着纠正着老公的判断

雀儿们是快乐的，它们在瑞雪的召唤下，尽情地享受着自由和喜悦。

我望着外面白茫茫的街道，再也看不到过去一群孩子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孩子们金贵得很，谁还舍得让他们在雪里滚，在泥里爬呢？

只是细细想来，现在孩子的童年里是不是缺失了一些什么呢？当他们老了的时候，回忆起曾经的童年，可否还能回想到大雪纷飞的冬天，嬉戏打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