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怀念母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再也听不见母亲那温馨的叮咛,再也看不见母亲那亲切的身影,任凭伤心的泪眼盈盈,任凭思念的心绪飘零,慈母仙逝、鹤鸣低回、音容挽在、母仪千古。母亲啊母亲,我们就长跪在您面前,追思您的恩德和那生命的坚强。</p><p class="ql-block"> 2019年腊月27日吉时,在您九十五岁时,停止了在世间的所有艰难跋涉,长久地合上那慈爱的双眼,静静地走了,走的那样从容,走的那么平静,走的那么的安祥。</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生于一九二六年六月初二,在家排行老三,二十岁时与贫苦出身的父亲结为莲理。生下上我们姐弟五人,虽然家贫如洗但夫妻恩爱至尊,含辛茹苦养育着我们。</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三年,父亲突然病逝。当时,我们家就好像一条在风雨中逆水而行的破船,船上挤着瑟瑟发抖的姐弟五人,不会驾船的母亲用她坚强的肩膀拉着纤绳牵着这条破船,为了我们姐弟五人能够活命,伤心的母亲在风雨中拼尽全力,以命相搏。</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了我们姐妹兄弟五人,我是母亲最小的孩子。哥哥姐姐们年龄都相差不大,除了二姐和三姐,其余都在上学。这么一大家子人,光吃饭穿衣都很困难,更别说供孩子读书了。那时正值农业合作时期,全村社员都同时出工,队长的嘶喊声就是命令,有谁胆敢迟到地头一分钟,就得扣去半天工分,那工分可就是一家人的口粮哪!而母亲辛勤劳作一天才能挣到八分。小时候的我,常常见不到母亲,只有到半夜时分要撒尿了喊母亲,才迷迷糊糊地听到母亲说:“尿盆在炕角,妈在呢,不怕。”照看我的只有大我几岁的三姐。母亲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忙里忙外。等我醒来,她早就上地劳作了。晚上我常常等不到母亲收工就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大姐不满十二岁,我不满周岁,中间还有大哥、二姐和三姐。一家六口人六张嘴,首先吃饭就成了大问题。生产队分粮是"人七劳三",就是按人头分七成,按工分分三成。我们家一窝妇孺,尽管大姐十二岁就参加劳动,但工分挣得少,没有劳力,三成分不到一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我的记忆中,母亲一年有两个关不好过,夏天分完粮食要给人家补粮钱,每年大约二三十元,在当时这是一笔巨款,必须在旧历年底要给清。另一个大关是每到第二年的三四月份,家里的粮就吃完了,母亲称之为"刮瓮成干",因为家里的粮食盛在瓷瓮里。我在没上学之前就知道了"青黄不接"这句成语是什么意思,黄的粮食吃完了,地里青的能吃的还没有长出来。为了尽最大限度缩短青黄不接的时间,母亲将仅有的粮食极尽节俭,稀饭清可鉴人,窝头面两斗糠一斗玉米磨成。红薯、土豆、萝卜顶多一半主食,树皮、草籽、野菜只要是能充饥的东西,母亲都会设法炮制成食物。就这样,一年至少还缺一个多月的口粮,还需要去借。按远近亲属挨着往过借,母亲手里拿一个老布做的口袋,也就能装十多斤,进了人家门,不用开口,人家就知道了来意。那年月普遍穷,不会有宽余的粮食,但是救命要紧,没多有少,量力接济,少的借过一碗玉米面,别小看一碗玉米面,可以和非主粮陪伴坚持三四天,没有主粮,光吃其他植物,很快就会浮肿。有一年春节,年少的哥哥和二姐到舅舅家借粮,头天晚上去,到了舅舅家, 舅舅对哥哥和二姐说:"是不是家断顿了?" 哥哥和二姐争着点头,舅舅叹了一口气说:"先救急吧,都不宽余。" </p><p class="ql-block"> 哥哥和二姐欢天喜地的背着舅舅给的十多斤粮食返回,至少能把年关过了。再过一个多月,地里就长出苜蓿,树上就结出榆钱,槐花、到那时,二姐就有了用武之地。我的母亲领着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饥饿和死亡线上挣扎,前行的力量就是身后紧跟的死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吃是大问题,穿也是大问题。全家人的衣服鞋袜全是手工缝制,冬换棉夏换单,光是衣服鞋袜一家六口人一个人常年做都忙不过来。母亲一年四季除了下地干农活做饭洗锅,手里总有针线活,不是织布就是纳鞋底。冬天的晚上,煤油灯下,一夜一夜的熬。积劳成疾,母亲患上严重的支气管炎,咳嗽一声接着一声,煤油灯下熬夜做鞋缝衣却不能停息,常常是鸡叫了,才和衣而卧。睡梦中会被母亲的咳嗽声惊醒,睡过去,再醒来,母亲还在边咳边做。有时,是一边唏嘘哭泣,一边做针线活,先抬起衣袖擦眼泪,再把针扎进鞋底。她没有停下来痛哭的时间,也没有停下来生病的时间。我们七家院的奶奶、大妈、大嫂也知道母亲的艰难,尽可能地帮妈妈做针线活。懂得母亲缝衣做鞋的不易。哥哥、姐姐长个了,衣服短了不能穿,拆改拆改给我穿。棉衣挖去棉花就是冬春换季的夹袄,夏天大多数时间只穿半裤半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物质上的压力是有形的,父亲的离逝,孤儿寡母的生活,茶余饭后的风言风语,都是弥漫在这个破碎的、风雨飘摇的家庭令人窒息和精神压力。别的不说,夏季每次分粮食,打麦场上总会听到人家骂骂咧咧。目不识丁的母亲,虽然早早排队,但是颗粒饱满的上等品永远轮不到我家,轮到我家往往是最后剩余的库底子秕秕粮,有头有脸人家的称杆翘的能把头打个血窟窿,而我家的秤砣低的能砸断了捉称人的脚趾头,母亲气愤不过去理论,常常无济于事伤心而归。 </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深处,村西头峪河岸边那座水磨房,镌刻着儿时今人难以忘怀的往事。家乡的冬天,天黑的比较早,在没有电能的时代,水磨房内早已点起了小油灯。家家磨面碾米的时候,需要大水冲着石斗的动力转动石磨完成磨面,每个生产队社员都有使用的权利,但是,到我们这个孤儿寡母的家庭,磨面时经常遇到麻烦,不是借口水太小,就是嫌来的太晚,看着母亲把洗净凉干的麦粒到入料斗,看管人员放大水位,石磨飞速转动,麦粒洒落一地,母亲气得浑身打颤含着泪水,妈妈和姐姐娘俩蹲在石磨边一粒一粒拾起。 </p><p class="ql-block"> 那年十一月,25岁的三姐,背我长大的三姐姐生孩子大出血去世了,这对母亲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毁灭性的打击!母亲的悲痛我无法用语言去表达。我只记得母亲在不停地嚎啕大哭,红肿的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她老重复着一句话:“三女啊,我的娃娃,你把妈妈哄下了……”后来的日子,母亲抑郁了,记忆力差得惊人;发呆了,面无表情目无光;人傻了,好几次出门找不到回家的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此,丧女之痛的母亲更加疼惜我了。三姐走后的那个冬天出奇的冷,母亲非要给上学的我做一件新棉袄。她让哥哥从王村会上扯回布,连夜给我缝制棉袄,后半夜了,我睁开悚醒的眼睛,看见母亲还坐在油灯下,她的双眼熬得通红,熬了一个通宵,为我做好了那件我向往已久的新衣服。那时候我真傻,还怀疑大概是因为三姐不在了,她才舍得给我做一件新棉袄?我哪懂得母亲的爱!直到今天,才知道慈祥的母亲对儿女们的爱。</p><p class="ql-block"> 母亲,您的一生坎坷,一生善良,可上天竟何其残忍,让我们天各一方,叫我怎能不悲伤!我记不清许多汹涌澎湃、感情激荡的往事,却永远抹不去您望着亲人们那永恒的依恋和不舍。临终前几天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怕我们伤心还平静地对我和哥哥、大姐、二姐说:你们不要太难过了,我已经九十多岁了。可您知道吗?九十五岁的您对我们有多重要。我们兄弟姐妹含泪恳请医生全力救治,可那时您已生命垂危、器官衰竭,现代医术也无回天之力。</p><p class="ql-block"> 母亲,虽然您已无法再睁开双眼,看看您所钟爱的儿孙们,作为一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您可以告慰平生了。 母亲,在您仙逝的一百天里,我和兄弟姐妹们虽然没有从悲痛和忧郁中走出来,从深切的思念中走出来,但是,我们兄弟姐妹会彼此搀扶、互相帮助,继续着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人生之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妈妈,在爸爸离世五十七年后,您带着对这个世界,对儿女们不舍也走了。遵从您的遗愿和爸爸安葬于柏坡陵园。您和爸爸过去相濡以沫,现在又相守天堂。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没有孤独,没有离别,永远不再分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爸爸,妈妈,您们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儿,写于2020年5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