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2023

东篱草

日月晨昏，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乍一看每天都是昨天的重复，庸常又无趣，可翻开一年的记忆，每天都不同，这就是记录的意义。

日记坚持了6年，2023年渐行渐远，直至只可回首，流年似水，一去不返，唯有记忆留存在日记的絮叨中，从12个月的日记中撷取几个片断，结为一篇，算是为自己2023年画个句号。

2023年，生活的足迹像是个圈，年初，小雪始，湖边漫步，桥上雪白，湖边雪满，踏雪有梅可赏；年尾，小雪终，只不过这场小雪下得有点长，一天一夜，大地皆白，街区踏雪，可见的雪在树冠，草地，脚下。处处见雪，可无处寻梅，可寻的是藏在积雪下，绿意盈盈的草，历经寒风仍顶雪坚守枝头的黄叶，还有在窗前海棠树上来来回回食果的鸦雀。

这一年，心大，自感生活庸常；心又小，常觉万物有趣。

新的一年，对人世再多点钝感，视一切为路过；对生活葆有敏感，继续在日记里絮叨，愿“此情可待成追忆”时，多是美好，尽量少留“只是当时已惘然”的遗憾。

说走就走

冬季，却有着深秋的味道，预报多云转小雨，出门买菜未见有雨征兆，可感的是风息，天暖，阳光温和，正是闲逛的好天气，动念徒步去巢湖。巢湖已去过3次，两次乘车逛大堤，遇到景美处，下车闲步，吹风，眺湖，一次坐电动车沿河兜风至湖边即返，就是这趟未上大堤逛的兜风之行，才知巢湖原来离住地这么近，沿河前往，步行也可轻松抵达，于是就有了步行去湖边的念头。

路阻且长，行则可至，动念几月前，成行一瞬间，天好心闲，说走就行，从杜梨树边入沿河乡道，路口有挡车障碍物，可从另一方向来的车并不少，多是前来垂钓者，当然也有全家来河边休闲的，车停在河道旁空地，人在河边或甩竿，或静坐，树间有吊床，草地见帐篷。路上来往的还有电动车，步行我是独一份，从杜梨树开始，且行且拍，沿河风物与江南小城有同也有异，同的是河畔衰柳，异的是河对岸远处清瘦的白杨，在白杨和垂柳间，是灰白枯黄的芦苇。河边最多的还是垂钓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般密集，钓者中青年居多，老者零星，女子，且年轻的女子也不少见。河边柳树上挂有醒目的二维码纸板，走近看原是专给垂钓者送盒饭的小广告，闲步途中还遇到骑着电动车沿河叫卖盒饭饮料的人，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想起那句耳熟能详的话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晴，在有生意眼光的商家眼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河道边也藏着商机。

沿河垂钓是一景，没有村庄却有红尘烟火味，钓者多多，可所钓各不同：或钓杆横抛，人静坐假寐，享受阳光与和风，钓的是惬意；或专注河面，紧盯钓钩，待浮动鱼上钩，钓的是期待；更有钓者，有钓竿有座椅，钓竿随意抛河中，人在椅上刷手机，钓的是时间；全家出动，一人垂钓，几人围观，钓的是安闲与快乐。

一路看垂钓，一路拍风景，不知不觉已到河湖交汇处。

走到河的入湖处，上个小坡，穿过宽阔的马路，到达湖边岸上草原，巢湖扑面入胸，一路的尘土，腿脚的疲惫都消散，入眼的是道旁密密的车，岸边草地上簇簇的人，湖面烟波皱，航标塔，湖中岛一竖一横，朦朦胧胧。湖中有条垂柳道，将湖分出一小部分，这从望不到边的大湖分出的一片湖近城，水色青碧，远处长堤可见，近岸小岛清晰，远楼倒映，蓝天白云映湖中，堤上杨柳依依，湖风骀荡，道上人来人往，狗闲孩童欢，唯一刹风景的是蚊子，总是扑面，沾衣。

相较于沿河垂钓者的悠然，岸上草原处处喧闹，笑语不断，三三两两，各得其乐。

四见巢湖，虽然每次停驻观赏地都不同，但就环湖有180公里的巢湖而言，仍是见一漏万，不过正因如此，每次来观感都不同，初见，湖面绿藻布，入镜头很美，其实是污染严重，湖边多见卖鱼人，道上车呼啸，堤上游客少，等到再见，绿藻见少，最近两次，湖面已不见绿藻，湖水越来越清碧，禁渔见效，湖边已不见卖鱼人，岸上停车多，游人密。

来去3小时，观湖，吹风，看人，走走停停，是步行可接受的里程，今日初试，只在湖中杨柳道上小走几步，毕竟预报有雨，万一真下，沿途连个遮风挡雨地都没有。

他乡河畔

有风的早晨，街区落叶满，阶前，车旁，灌木边，成片，成行，成堆。道上满落叶，树上并未稀，叶焦如焚，连风也暖如春，冬季不该是寒风凛冽，梧桐叶尽，可走在满是落叶的街道上，那一点点萧瑟，竟被温暖的晨风吹散。

午后又去河边漫步，上次是河的下游，岸边多芦花，今日是上游，两岸柳叶稀，柳枝细，叶叶金黄，春柳鹅黄似新娘，这浅冬的金柳该如何比拟？同为黄，春柳柔嫩，娇弱不禁风，羞涩不展叶，冬柳飒爽，风来劲舞，不在意叶随风去，夕晖染叶黄，更显叶上沉积的斑点，像是历经沧桑，看破世态炎凉的沉静女子，淡定从容，风来不惊，光照不炫。

下游常被芦花惑，上游除了金柳，最招人的就是浅滩上那成片浅茅，历秋未枯，经冬转红，虽红得不纯粹，但却是草色中独一份，做了红叶落尽，枝桠分明的乌桕树的底色，有这片红茅打底，河滩那仅有的几棵乌桕，更干净，更冬天。

河边最有冬天感觉的，在上游是白杨，在下游是芦苇，此时的苇叶和杆褪尽青绿，黄得陈旧，芦花没有了初花时明亮的光泽，初花的雪白变米白，和冬天的阳光极配，浅浅淡淡，平静安然。

河的上游，沿岸多杨柳，漫步河边，仿佛在江南，路边多菜地，菜地的尽头，夕阳西下处，是成片的白杨林，乍看像是河畔菜地的篱笆墙。冬天的白杨，叶早凋尽，树树枝干挺立，既没有杨柳垂垂柔姿，也没有乌桕的枝桠繁复缱绻，色没柳黄，干没乌桕墨，正午阳光下，白杨株株银光熠熠，夕晖里，树树皆墨，成了河畔金柳的背景，夕阳的前景，河边有了这片白杨，就有了冬天的味道，简单干净纯粹，夕阳下的白杨，是冬季最美的画。

闲步

好久未见夕阳和晚霞，晚饭后出门，想去河边走走，出门夕阳已不见，绯红的晚霞远方隐约，正是下班时，道路车来车往，人行道上梧桐叶布，漫步道上，脚下常有嚼干脆面的声响。还未到河边，天空瓦蓝，西天晚霞成一线，路边荒草枯黄，河边野草皆墨，晚霞错失，转回满地梧桐叶大道上，这一路路灯光耀，车灯光闪，树上半青黄的叶子被夜灯染黄，地上褐色枯叶在斑驳的光影里漂浮，走在忽明忽暗，满是枯叶的石板路上，很像是趟在浑浊的河道里，漂着落叶的秋天的河道，车光流动，人影稀缺，万籁俱寂，独自走在这晦明交错的梧桐大道上，相伴的唯有脚下梧桐叶碎响。

记忆有偏差，原以为自己走的是个正方形，走着走着，车越来越少，道越来越长，也渐变渐暗，心里开始有点慌乱，走错道，绕远了？心慌脚步匆，走过长长一段灯暗无人道，忽有人迎面，再走几步，灯火渐明，终于拐到熟悉的路口，熟悉的楼宇映入眼帘，心刹时静了，又拐一道，走近车光灯火里，有行人，有鲜花，对面不远处就是家。拐了几个大大的弯，从明到暗，又从暗转到明，终于看到家了。

昨日傍晚入夜市，灯火通明，人流熙攘，内心依然孤独，今日独行荒郊野外，光影交错，明暗来回切换，七拐八弯，心也随之晦明起伏，想得太多，忘了独行。

熟悉的陌生人

秋天的潮边，夏荷秋开，木棉花繁，合欢树上还有零星花，湖边闲步，又遇遛狗的老人。只要去湖边散步，总会碰到，老人与狗以前爱坐栈桥边草坡上，青草，黄狗，一身黑衣的老人，温馨又孤寂，草坡屡剃，如今常秃，老人又带着他的狗坐在湖边草地上，老人依树，狗乖顺地坐卧老人边。狗高大威猛，一身毛发光洁，也许是常伴老人，行走时随老人步履亦步亦趋，从不见它撒欢奔跑，冲人吠叫，是个安静乖巧的伴，每回散步遇见，与老人相视一笑，有次夸他的狗干净漂亮，老人很得意，说是每天给他洗澡，今见我拍照，老人抚着狗的背对我说，它是我的伴，宠溺眼神里藏着点心酸。老人多数时间是静静地坐在湖边，常是我绕一大圈回来，他们还在哪儿，面湖背树，安静地坐着，不言不语，偶尔遇上几个同龄老头，会聊上几句，言谈不急不躁，笑容浅淡，一如冬日暖阳。

另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是围墙外中年男保洁，与遛狗老人沉默寡言不同，男保洁是个话痨，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会打招呼，他的热情招呼常让步履匆匆大爷大妈停下脚步，与他聊会天，碰上另个话痨，聊着聊着，从站着转为路边石墩坐下继续，每每遇到他招呼问候，我都会急走几步，以免他没完没了问下去，也时常想，若没人从他身边过，他会不会和道旁树说话，与流浪猫狗聊天。

游即是聚

早到的重阳活动，一日闲逛西溪南和潜口民宅，潜口民宅是重游，西溪南是初至。皖南主打的是古民居，西溪南民宅太新，无特色，潜口民宅太暗，民居内连灯都没有，入户如入洞，厅堂还好，房间黑咕隆咚。

上午西溪南，民居无特色，有特色的是西溪，溪水清浅明净，与溪水相反，环溪而建的民宅有点凌乱，古民居不古，但柿树多，柿果丰，院内，墙头，门前，屋后，溪边，随处可见柿树，树树柿果垂枝，路边也时遇卖柿人。绕村一周，最大的感受是，古民居名不副实，最美的还是西溪，溪流蜿蜒，望不到尽头，溪水清澈可见底，白沙石历历在目，绿水草水中婀娜，虽是阴天，溪面波光粼，远溪绿萍聚，溪两岸秋树疏朗又恣意，千姿百态，浑然天成，长长的石桥高跨溪上，桥上溪畔人来人往，人在桥上走，恍若画中行。

午后潜口民宅，入口最先见的民宅是戏台对祠堂，等级森严处多了份齐族欢乐，民宅依山，有阴秀桥，没有牌匾题辞，只有鬼才石雕的高大牌坊矗路口，求财，求才，求权，徽州人还真务实，穿过牌坊，是高高低低，层层叠叠的民宅，宅与宅之间，石阶勾连，遇雨，烟笼雾绕，民宅平添朦胧，石阶湿滑，行走多了份小心，沿着曲里拐弯石径，上上下下台阶，走近一栋又一栋民居，有富家高屋，也有农夫简宅，典当行，乐善堂，穿插民宅中，生意娱乐两不误，时常有山重水复疑无屋，柳暗花明又一居的惊喜。上次来，民宅景区内很热闹，几乎每幢民宅内都有摊点，今日再见，摊点少了许多，更多的民宅徒四壁，空荡荡的，连家具都没有，也正因空荡，注意力多集中在建筑本身，细细观赏梁，窗的浮雕和镂空雕，如意球，祥云纹，精致中藏着质朴，平常中寄寓美好，站在厅堂内，望着天井外那一方烟笼雾罩的灰蒙天空，心也随之沉静。

日月与光阴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好老套的词。

早上，湖边漫步，避日，穿过阳光未至的小桥，被桥那头小小花圃惊艳，几天不见，百日菊沿路开了一片，原本稀稀落落的花圃，空处都被高过膝的商陆填满，葱葱郁郁，日日闲在家，常忽略时光流逝，记不得日期，在这片花圃，看到长得密又高的商陆和挤挤挨挨的百日菊，惊觉岁月流逝并非无痕，而是有迹。

一边惊艳，一边拍照，再转身，来时还阴着的桥，已洒满阳光，换装不久的铝合金栏杆，银光闪烁。光阴果然似箭，倏忽间阴处变阳天。

再回穿洒满阳光的桥，转到门前湖边，林阴道上，散步的人来来回回，为的是远离骄阳，可阳光无处不在，梧桐那一树绿叶，因阳光倾泻，分了新旧，林下空地，有阳光穿梭，光影斑驳，紫薇花开树冠，被阳光偏爱，笑颜更灿烂。

日月在草间留驻，光阴在花间挥洒，人在日月更迭间，丢失了光阴，永难找回。

一年又过半，夏至刚至，湖边却有了秋意，曲桥四周草青黄，让人心生凄凉，漫步湖边，遇到独行的老同事，边走边聊，聊得最多的，是养老，聊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分手，各自回家，看她远去的背影，在灰暗的傍晚，有点瘦小单薄，从中年相识，至今都已迈入人生暮年，一如这黄昏，不经意间，天由明到暗。

天渐暗，可暮年的人生也会走进至暗吗？人到暮年，对未来没有了期待，只有不确定的担忧，老逃不过，只能面对，忐忑不安的面对。

明明是夏天，草却提前枯黄，一如秋至，自然不可控，人生更不可控，变老这件事亦是。

万物皆卷

每天散步，都囿于与小区隔条道路的门前湖，嫌步道短时，就多走几个来回，今天天好，散步也卷一回，来个小城环线，上山，下滨江，漫步黑沙河，穿越南湖，闲逛街市，买菜，回家。

上山最先见到的是山口的苦楝花开，晨光中，紫色柔美又清新，由山至江河湖一圈，到街口，又见苦楝当丁字路口。苦楝花开，春花方止，春花止，蔷薇月季纷纷亮相，滨江月季花蜿蜒步道边，花大超牡丹，由江至市区的路变月季大道，道中，道边月季盛开，花虽无滨江的大，可花多，三条花带，从江边一直延伸到市区，花伴车行，车行花间。街区也处处见月季，人家门前月季一丛丛，红色偏多，单位庭院月季依墙开，枝在院内，花在栏杆外，花多色繁。

一架蔷薇满院香，如今是月季当道，蔷薇少见，可在滨江，却常见野蔷薇，单瓣，浅粉，花小而密，不像月季越来越卷，品种繁多，色彩驳杂，红黄已寻常，粉，白，紫，蓝也不少见，花大的超越人们对月季的认知，连花瓣也不再局限于圆融，还有尖如荷，方如扇的，美则美，但择土壤，挑庭院，重打理，过于高贵，不可攀。蔷薇，尤其是野蔷薇，自由生长，路边，篱间，野地里，不用打理，春末夏初自然开，蓬蓬勃勃，无须为她搭架，隆起的土坡，野地的灌木，农家的篱笆都是她的花架，蔷薇花开后，坡成花丘，灌木变花丛，篱笆成花墙。江边不卷的还有月见草，去年还少有，今年已常见，江坝草间，从路边开到江滩，开得随意，密处成片，疏处星星点点，那朵朵浅粉，亮了江坝，灵动了草滩，江坝上那片刻意播撒的还亮草，囿于方寸之间，与江堤月见草相比，显得极为拘谨。

楝花开，春花止，夏花生，河边金光菊，水边鸢尾花次第开，湖畔石榴花也始开，不仅有红似火的榴花，还有橙色，黄色石榴花。

江畔，河边，道旁景观带的花越来越多样，连石榴花也有了白和黄，万物皆卷，美则美，就是少了点天成的野趣，多了点用力过猛的矫情。

醉夕阳

今日有两醉，白天醉风，傍晚醉夕阳。

今日风真大，也真凉，早上湖边散步的人超级多，都是奔风来的。湖边风凉，走到哪，都有凉风伴身，在家，打开前后阳台门，搬出折叠桌椅，放到门口，任风穿堂，在我身边恣意来去，我享受着风的凉，坐看北阳台木槿凌霄摇曳，舒爽惬意。

昨天约好今天下午来修空调的师傅，快到5点，都没来，打电话询问方知他忘了这回事，难道是被凉风吹醉了？等他上门修好空调离开，赶紧吃晚饭，出门去湖边吹风。

傍晚湖边风依然大，环湖道上人络绎，都是为风而来，连天空云霞也因风精彩，一天浅灰的高空，突然闪耀，原来风吹散了云，夕阳现身，刹那间，湖边像是华灯突亮，大幕开启，湖面，草地，树木，楼房都盛装出场，水上波光粼，草树绿意浓，高楼金光熠熠，原先黯淡的天空斑斓起来，雪青，乳白，瓦灰，海蓝，彩色纷呈，云如絮，似羽，蓝天背景下，几缕乌云飘来飘去，又如游鱼海中游，昨天傍晚，天空云彩全员迁移，整个天空如海浪奔涌，今天天空静中有动，蓝色天幕下，白云成堆，安然静谧，乌云活泼，随风飘浮，风推着云，云勾着人，如醉酒，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的另一边，平时少有人的栈道平台，今天却出奇的多，闲聊，跳舞，漫步，刷手机，拍夕阳，各乐其乐。

本来只是想门口湖边走走，被风推着，被彩云勾着，一走走到湖对岸观景台，夕阳没，天上彩云收，夜幕降，不想归家，又不得不归，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好风还会有吗？

到家，朋友圈都在晒夕阳，我拍的夕阳就私藏了。

夏花也迷人

室外蝉声嘶鸣，又是个高温天，吃个饭也能一身汗。好在有南北通透的前后阳台，打开阳台门，当门而坐，微风穿堂，风被放大，白天电扇都不用开，近晚，阳光版图扩大到北阳台门边，才会有强烈炙热感，不过时间很短，阳光退去，就该浇花了，给花补水，也是给阳台降温，一举两得。

天虽热，凌霄和木槿不懈怠，开花不断。

凌霄是阳台上最靓的风景，虽然天天早上扫落花，可凌霄枝头却是你落我登场，永远有花，单枝如风铃，风中摇曳，多枝如珠帘，总能勾起一帘美梦。

夏天常有落花，初夏石榴树下遍地红，盛夏紫薇细花满石径，我家阳台每天早起开门，也是凌霄木槿花一地，但少有人为夏日落花伤心，一是绿色当道，处处浓阴，落花难令人伤感，又因夏花虽天天落，但树上却一直开，石榴合欢花从暮春开到仲夏，紫薇能开百日，整个夏季边落边开，于是目光总被树上新花吸引，脚下落花常被无视。阳台上凌霄亦是，每天早上一地花，可开门最先入眼的还是枝上那一帘花，有失更有得，眼前有得，谁还会计较那失落的呢？夏日若有对着落花伤心的，一定太纠结过往失意，不肯走出来的人。

好花不常开的是春天，花谢花又开的是夏季，乍见之欢易，久处不厌难，夏花最难能可贵的是长情。

世相（1）

归心似箭，早早出门，路边摊买了两公婆饼，一盒酸奶，站在地铁门口解决早餐，然后下地铁，乘车前往高铁站，一路手机上看小说，时间飞快，差点坐过站，到站，离上车早近两小时，冒雨在北广场绕一周，花坛小花朵朵，白桅子，紫喇叭，红月季，色彩纷呈。紫薇花满枝，丰腴娇媚，细雨里晶莹，微风中摇曳。

今天车站入超多，进站大排长龙，入站内，取票排队，上洗手间排队，候车椅座无虚席。每次检票，人潮如浪奔涌至检票口，空出的座椅很快填满。站内人如潮，却没潮水的喧哗，候车的人都在刷手机，静静地看，鲜有外放音，最大的声响是空调呼呼风声，上车有点骚动，坐定，又恢复安静，有人接电话，也都寥寥数语即挂，同座是个帅哥，上车就小睡，唯一声响是后座男童，好奇心强，话多，老被宝妈提醒小声，在众人都安静的车厢，宝妈有点尴尬，不断被阻止提醒的男童有点委屈。候车时，也碰到个爱唱歌的小女孩，唱的投入又大声，我回头看一眼，宝妈赶紧提醒说太吵，别人都回头看你了，我赶紧解释，不是吵，是好听，小女孩像是受到鼓励又要开始唱，被宝妈眼神逼退，真难为孩子，过去候车乘车如入菜市，人声鼎沸，如今文明到人人沉浸手机，容不下孩子的欢乐了？让出门的孩子不兴奋，是不是有点反人性？

阴雨天，列车在水田间闪过，云在车窗前浮游，天空灰布，田野绿连，时见荷塘，一塘荷花粉，一塘荷花白，也有满塘荷青绿。车穿绿野，人在画中行，车窗外画幅连绵，彩墨更迭，烟雨里，清新淡雅变幻，山色空濛雨亦奇，淡妆浓抹总相宜。

到站，出站，等公交，边上站着一家三口，目测三代，母亲，女儿，外孙，车未到应是中学生的外孙嘀咕，等不到车，男孩妈妈忙责怪母亲，每次出门都得听你的，打次的怎么了，非得等公交，说完又用手拍儿子后背似为安抚，老母亲不吭声，眼晴直盯对面停车处，话刚落，停车处公交车启动，祖孙三代最先上车，中年女儿空手，外孙拿一手包，硕大的行李箱老母亲拎上车，公交到站，又是老母亲拎下车，老母亲拖行李箱在前，女儿外孙甩手紧跟，三代身高递增，负重的却是那个年龄最大，个子最矮的老母亲，好奇怪的一家人。

午后到家，第一件事是上阳台，露天北阳台，凌霄落花成堆，南阳台栏边花草不得雨，有点蔫，立马补水。给花草补完水，已是午后一点多，给买来的鸡排饭加热，鸡排很诱人，可饭超难吃。

世相（2）

又是一夜雨，早晨雨停，天气微凉，适合散步，湖边，画舫，广场，围墙，一大圈。

湖边人家门前枇杷果黄，苹果青绿，画舫月季新开的少，凋零的多，地上有残瓣，枝头有萎花。桥头金鸡菊好像突然从地上钻出来，路边摇曳，修剪过的溲疏雪樱花，满树雪，有青绿的叶打底，白的不够纯，微风里，枝条不动，细花飘飞，似雪纷纷。栈道平台边的湖面，小荷已圆，只是未见蜻蜓叶上立。

蜻蜓未来，蛙却先到，桥下平台，有一蛙跳跃，老翁平台捉蛙忙，蛙跳，老人手扣，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结果却是老人被蛙戏，老人每次下手，都在蛙跳后，蛙从平台跳上几级台阶，老人仍未得手，蛙跳不快，老人手脚更慢，蛙次次停留，老人次次错过，等到老人步台阶，才发现有中风后遗症，想必是把捉蛙当复健。

广场夏木阴阴，绿树间鸟与松鼠互逐，松鼠被鸟戏，鸟栖高树杈，松鼠蹭蹭上，将至鸟旁，鸟迅疾飞到更高枝，松鼠急上，逼近鸟，不等松鼠近身，鸟又飞至另一树，松鼠不示弱，来个空中腾跃，紧追其后，鸟又飞，松鼠望鸟无奈，停驻，鸟又下飞逗松鼠，松鼠跃起，鸟又飞，这场鼠鸟追逐战最后以鸟高飞而休。

市府围墙，月季花探墙头，出栏杆，围墙成花墙，只是月季花已老，吸引力不够，没人欣赏，花正开时，应有不少爱花人来打卡。以前看花墙，曾去党校，如今花墙处处，且风采各异，万尚蔷薇墙，枝繁叶茂花累色纯，区l幼儿园正相反，枝疏花稀，红月季和白蔷薇错落，公安局的院小只有靠路的一边围墙有花，围墙虽短，但花色繁多，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是前卫时尚的欧月，政府的四方围墙皆是花，绕墙一周，可花色单一，全是本土传统品种，有机关风格，保守克制。

人间四月天

春风怡人，阳光时有时无，适合湖边漫步。早饭后出门，去湖边。湖心堤上，风逗杨柳，柳枝恰似秋千索，湖边荡漾。人行堤上，与风相向，风拂面，撩发，凉而不寒，舒爽疲惫心，逆风，强精神，顺风，轻脚步。路遇一队踏青的幼儿园小朋友，两人一排手拉手，口里应着老师的口号，一二一，口号有节奏，可脚步老凌乱，队伍松松紧紧，带队的老师一点不敢懈怠，眼紧盯，阻快催慢，偶而还得蹲下给他们拔鞋跟，系鞋带，口不停，不时提醒，别近湖，为鼓劲，还带着喊口令，口令有节奏，可这行走无章法，似这撩乱行人发，摇荡堤上柳的春风。老师真不易，孩子们踏青是放松，老师们是紧张，精神紧张，路不累人累心。

湖堤风凉眼界宽，湖水因风皱，楼台烟雾笼，步出湖心堤，沿阶上木鱼山，木鱼山上林密路幽，石桌凳空置，风挡在林外，鸟鸣在树梢，樟树花落似雪，瑟瑟有声，快下山时，见一中年女子坐石凳，腿架石桌按揉，一问方知不小心跌了一跤，膝盖处青紫破皮，问了下，不妨碍行走，她怕我不信，还特意走了两步。

路幽，不全是好处，独行还是得小心。

出了公园，再来画舫，太热闹，路口全是来去画舫的人，未进画舫平台，就见小小平台上，至少有三拨人在拍照打卡，月季开了八成，墙上花满，平台人挤，不想凑热闹，画舫外墙头一周，低头赏内景，顺便看看打卡人。

热闹不单是有声，也不仅仅有人，自然界万物生长也很热闹，画舫的月季今天就比前几天热闹，花开的丰，色也很繁，红黄粉紫白竟相展颜，扎堆，簇拥，牵拖，勾连，无声却都有色，各有各有的色，又各呈各的姿，气象万千，即使是同一品种，相同花色，每一朵花都开出自己的模样，从不复刻她花，更不用说不同品种，不同色彩的花，各美其美，意趣盎然，一面花墙，就是一个热闹的花花世界，来打卡拍照的人看得见花美，却难以走进花的世界，与花一起热闹。

花的热闹是各美其美，人的热闹是共美，欢喜着大家的欢喜，追流行，赶时髦，连拍照打卡也穿着相同的华衣，摆着同样的姿式，露出同样的表情，举手投足得同频，这样才热闹。湖边闲走，遇一宝妈给闺女拍照，手机一举，小姑娘手自然亮出V字形，宝妈笑道，千年不变的V，然后让闺女笑一个，小姑娘发出特别笑声，咯咯的，很魔性，很小孩的那种，宝妈又吐嘈太出格，不美，小姑娘太难了。

花有自己的热闹，各美其美，自由，随性，洒脱，人的热闹是欢喜着他人的欢喜，求同，共频，迷失了自己。

离开人花都热闹的画舫，转回北湖桥。

北湖新客鹭鸶今又来，昨天有见，也是今天这个时间，鹭鸶天天打卡，吸引她的一定不是美景，而是美食，站在桥边，看她浅水中觅食，低头，喙入水从不空，和第一次见她时警觉不同，今天的她已不在意桥上有没有人关注，来来回回，一心觅食，在鹭鸶那儿，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湖边追逐嬉戏的孩童，都与它无干，它所见的热闹应是脚下这片食物丰富的浅水滩。

河边杜梨

上午去菜市场，被菜价惊吓，很多菜比小城贵一倍，下午周边走走，被河两岸油菜花惊艳。黄花成片，依河开放，黄灿灿，城市高楼沦为背景。

河边杜梨，老树新花，隔河看似云雾，近看似堆粉，花白不似雪，白中洇着灰，更像时下时髦的霾粉，有高级感。130多年老树，树干粗，树皮糙，树干密如丛林，有岁月的沧桑，历史的厚度，梨花如云雾，轻盈缥缈，如诗如梦，一树花，如一本书，一首诗，可刚可柔，可咸可甜。

与杜梨相伴的是杨柳，杜梨与垂柳，很像是爷爷和孙女，柳在河边，顾影自怜，楚楚可爱，杜梨在坡上，树冠遮杨柳，如同爷爷对孙女的宠溺。

最爱门前湖

早上出门，朝阳如十五皓月在薄云间浮游，时隐时现，忽明忽暗，宛若与大地上的人在躲猫猫，顽皮极了。湖边的风虽不似刀，却也没了晴日的温和，暴露在外的脸颊双手如凉水浇了，冰冰的。风虽冷，可并未阻挡春的脚步，梅花尽开，海棠始垂丝，前几日红的隐隐约约，今天已红的大大方方，湖边的杨柳新芽缀满枝，冬日土黄的柳条脱胎换骨成鹅黄，二月春风似剪刀？我倒觉得更像是整容医生手术刀，春风所及，大地旧貌换新颜，枯草返青，衰柳变新，疏枝花繁，春风可整容，更会染色，花红，柳绿，草青，迎春黄，这仅仅是早春，随着春的大幕开启，赤橙黄绿青蓝紫，都粉墨登场，缤纷绚烂，让人目不暇接，春有约，花不负。

湖边清萎草工作已近尾声，前日一天雨，湖水悄然涨，原先被人安置在湖边的洗衣石，有不少已没入水中，水面和湖底没了绿藻，水清可见底，水底虽没鱼游，湖面时见鸭凫，湖心画圈划线，双蹼搅动一湖春水，累了找块出水的石块或朽木，立上，发呆，理羽，比起湖边地上觅食，枝上栖息的鸟，多了几分淡定，不必因人近惊飞，这是野鸭独有的惬意与自在。

又去植物园

送行，归时车经植物园，心动，下公交，入植物园。

植物园入门处，池水见底，残荷疏柳，冷寂。有生气的是池边草地、园内步道上或聚或行的晨练者，老者居多，多是步行，且行且观，淡定从容，年轻人多沿步道奔跑，活力满满。园内人虽不少，但喧闹却要让位树上的鸟，扎堆在枝头，呼明引伴，仰望，它们像是长在树上，疏枝细鸟，水墨色，很有冬天的味道，可那份比人更喧闹的欢腾，却洋溢着春天气息。

入园腹地，绿仍是底色，林中密，林上枝疏，没有了深秋的叶色斑斓，有的是绿叶的沧桑。道旁，圃内，梅花已初红，如同这小城似醒非醒的早晨，花也似开非开，红蕾密布花枝，间或开上一两朵，像是小朵烟花绽放，在远处看，梅树黯红，堆云笼雾，朦胧，走近，偶见几朵早开，花色浅粉，明媚。向阳花木早逢春，梅花也是，同一株树，有的枝条花已放，有的还是含羞藏蕊不展颜。

窜邻县

早起见天晴，动念出门闲逛，早饭后来回行车100多公里，去了邻县的小镇，车行一路，在石头阵前停留，石头非天然，列坐很随意，远看壮阔，有山川之感，走近欹欹侧侧，或立或卧，或正经矗立，或东倒西歪，别有一番情趣，环绕石头的是枯黑的草花，干黄的狗尾巴草，置身枯草乱石中，仿佛在荒凉的西北戈壁滩，最令人奇怪的是遍地是人工植的荒草，没有一丝野生的野草，唯一绿色是一棵腊菜。

邻县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挂满了红色灯笼，绿树冠里，红色或绿间点缀，或绿下摇曳，年味扑面而来。邻县小镇年味更足，街面上有年货红红火火，市场内蔬菜丰富，绿意盈盈，闲逛间，在沿街的摊点买了有特点的开花玉米面馒头，地方风味的咸菜米饼，又在市场内买了鲜虾和卤臭干。

从邻县小镇返回时，走了另条道，到自家地界，沿途风景差别不大，邻县最美的是一路红灯笼风中招摇，摇曳心旌，自家地界，有段路是芦苇夹道，蒹葭苍苍，芦苇近处是绿树，绿树远方是青山，层层叠叠，绵延千里，与蓝天相接，视野开阔，美则美，却没了年味，就是小集镇，多是店门紧闭，鲜有人迹，少了烟火气，这年味就如路边的芦苇样苍白寂寥。

到家吃了个晚午餐，昨天炖的鸭骨藕汤，就着邻县小镇买的馒头和米饼，以卤臭豆腐为菜，美美的吃了一餐，无论是味觉还是感觉都好过饭店那顿鸡鸭鱼肉齐全的大餐，难怪有人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饮食更是如此，粗茶淡饭有时胜过满汉全席，尤其是在天天转场酒店的年节。

清冷的街市

早起阴天，预报中的雨也没下，上午去了已经几年都未去过的地下商城和花鸟市场。地下商城很温暖，那是空调的功劳，人气较冷落，逛街的人都不及守店的多，街边的长椅上倒是有人占座，且多是老头，明显是蹭空调。店铺的店员都站在店门边同对面或左右店铺聊天，偶尔进下店，店员也懒懒的，想必她们每天遇到的顾客也如我，只看不买。

出门时目标明确，买兰花土，家里原本繁茂的建兰，前几年老分盆，伤了元气，去年经历酷暑，又加上自己手贱，大热天浇了回水，腐死大半，如今还剩三五苗，奄奄一息，不萌新芽，想换土，又怕配得不当，让仅剩的几苗建兰彻底挂了，于是请教精通园艺的同事，他出一招，让我上花鸟市场买现成的兰花土，回来换上，省事省心，今天想起，立即行动，虽有出行目标，为了多走几步，权当锻炼身体，早早下车，步行街遛遛，没有太大购买欲望，有合适就买，没有就饱饱眼福。从地下商城出来，冰火两重天，地下暖如春，地面冷似冰，大街上风追人，想慢行都不能，步行街冷风扑人，亲测了寒风凛冽。

花鸟市场在步行街内，走进步行街，真正体验了一回冷街饿巷，街上空旷，一眼能望得到头，寒风从街的另一头迎面扑来，没遮没挡，盛情难却，只是这盛情太寒凉，若身体单薄，都有可能被风扑倒。

步行街路两旁店铺倒不比以前少，可逛街的人却极少，路旁错落的小吃摊，因少有人光顾，尽管有炉灶烧着，也不热火。花鸟市场老摊都在，可鲜花盆景并不琳琅，应景应季的时尚花卉不多，所见多是梅，茶，橘，这市场摊点和摊主样，都老了，不再有一进市场，繁花似锦，鹦歌鱼跃的荣景，狗的宠物店倒是比以前多。卖兰花土的摊主易人了，原先是老者，如今是中年男子，待客的态度比先前老人更谦和，先前老人很傲娇，毕竟在市场内，他家的摊大，盆，土，肥品种丰富，有傲娇的本钱，如今摊还是那个摊，货仍然齐全，可顾客一定大不如前。今天从步行街一路走来，闲逛的多是老人，在以前，商业步行街可是年轻人爱逛的地方，尤其是周末，人潮如织，喧腾热闹，烟火十足。网购打败了实体店，小本经营的实体店越来越难，刷手机取代了逛街，街市越来越冷清。

自从网购，丢了逛街的爱好，翻遍相册，竟找不到一张街景图。

　　小年见小雪

腊月廿四 周日 雪。

故乡小年，离开故乡多年，小年成了符号。昨夜延续到今晨的雪有了颜值，对面屋顶白了，白的有条纹，楼下的树白的有保留，车子白的有规模，排着队，俯瞰仿佛刚开屉的馒头，是放大版，没蒸汽氤氲，有细雪轻飏。道上是湿的，不见雪，草地有雪，但斑驳，北阳台花草顶雪，盆池积雪，遮阳棚覆雪，阳台地面只有中间小片雪。

小雪还是有点小。

昨天的遗憾，今天弥补，小雪变大雪。

午后去湖边踏雪，桥上雪厚，草上雪薄，树上雪渐无，林间有鸟不欢，路上行人寥寥。

本想坐车去江边，久等车不来，穿过马路，湖边走走，没去成江边，想江滩雪景也不过如此，树上雪飞白渐稀，地上雪融草初露，唯一不同的是江天寥廓，江滩绵长，不似湖边，曲里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