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赴昆仑

戈壁胡杨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黄永毅《往事悠悠》节选</span> (4 )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迈上 昆 仑</b></p><p class="ql-block"> 1983年,是全军的边防建设年。新疆、西藏,有着漫长的边界线,边防一线哨所均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陈旧设施,年久失修,和泱泱大国的地位极不相称。这一年,乌鲁木齐军区投入了三万兵力,计划以三年时间,完成边防一线修公路、盖房子和架电线三项任务。我院的任务是组建一个100人的医疗所,配属筑路部队,开赴西藏阿里。医疗所由刘天禄任所长,我任教导员,杨秀民、布泽仁任副所长。韩天才副院长领队。药局主任丁奇和院务处窦积怀做医、后保障。计有医务人员65人,行政后勤人员35人(男54,女46)。兵马未动,医疗先行。作为3万筑路大军开进的第一梯队,我所奉命于3月15日从库车出发,至5月29日抵达目的地西藏扎达县,历时76天。如此旷日持久,注定了我们的多灾多难。</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医疗队部分队员在西藏扎达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出发那天,医院大楼前聚满了人。走的、送的,穿工作服的,全副武装的。牵衣顿足,难分难舍。有的甚至相拥而泣,泪眼汪汪,给欢送的场面平添了几份悲壮。因为阿里原本就是一个神秘而奇特的地方,号称“死亡之地”的喀喇昆仑山,给人们的心灵罩上了一层阴影。经过了阿克苏、喀什、莎车,三日后,我们集结于南疆重镇叶城。这个喀喇昆仑山脚下的小城,是新藏公路的零公里处,因叶尔羌河而得名。我们住在兵站,等候着开进的消息。这时的喀喇昆仑山依然银装素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从“阿前指”传来消息说,“冰雪覆盖”,“前进受阻”,命我原地待命。南疆军区成立了边防建设前线指挥部,驻阿里首府狮泉河镇。部队开进中的总指挥,是南疆军区副政委林忠(后为副司令员罗源泉),他是我团的老政委。我和他沟通了联络,首长说,不要着急,短期内开通不了。诚惶诚恐的南疆军区惟恐贻误了战机,大部队开进,竟然忽略了气候这个重要的因素,况且昆仑山又是个诡秘之地。</p><p class="ql-block"> 遥遥无期的待命,我们抓紧时间进行了“再动员”,开展了“战前练兵”活动。练体力,每天早操来一个五公里越野。练思想,请老高原述说阿里,介绍高原病的特点和预防,并组织人员到叶城烈士陵园凭吊英灵。这里长眠着在1962年的那场战争中牺牲的英模和二等功以上获得者:张代荣、王忠殿、罗光燮、司马义买买提、罗德清等。叶城基地给我们补充的后勤物资装满了46台汽车。配属的是汽车11团9连,由该团熊副团长亲自带队。待命持续了23天。4月18日,开进的命令终于下达。</p> <p class="ql-block">  开进之前,我们不妨先认识一下昆仑山。</p><p class="ql-block"> 昆仑山乃万山之祖。新藏公路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天路,全长1201公里(叶城至狮泉河)。它是世界上最艰险、环境最恶劣、路况最差、海拔最高的高原公路。它穿越了举世闻名的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山。沿途翻越4700米以上的冰达坂11座,其中有6个在拔海5000米以上,涉冰河数十道。所经地段几乎全为无人区,平均海拔在4500米以上。空气中的含氧量不足平原的44%。生物学家称这里为“生命禁区”,地质学家则称为“永冻层”。平平常常的感冒如得不到及时救治,就会引发高原脑水肿或肺水肿,24小时内毙命,这绝不是唬人。“氧气吃不饱,风吹石头跑。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六月下大雪,四季穿棉袄。”这是战士们对它的概括。阿里行政人员享受着64%的地区补贴,为全国最高。其条件的恶劣由此可见。仅这些足以让从未上过高原的人心惊胆颤。我们的百人队伍中有99个未上过高原,上过的一人是汽车班长罗建民,他是青海格尔木汽车5团调来的。阿里高原的神秘、奇特和惊恐,时时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p> <p class="ql-block">  第一天翻越的是阿卡孜达坂,拔海3150米。我们被告知,这是全部行程中最为艰险的路段。这一天,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既有期待已久的渴望,也有初踏征途的喜悦。尽管我们早有预料,但当汽车爬上山巅,依然被它的惊险、奇特征服了。路本是没有的,是在山的胸膛上开肠破肚,由一段段的“飞线”连接而成。像竹笋般的节节攀升,形同登天。有的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车和路,可丁可卯。拐弯处的岩壁上,凿着一个个貌似猫耳洞“崖躲”,用以会车。坐大厢的,由于车厢四周围了个严严实实,眼不见心不骇。坐驾驶室的则个个瞪大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虽然要求不准出声,还是有女兵吓得忍不住惊叫。噫吁嚱!即便是千古浩叹的蜀道,也会自叹弗如。因为李白在那个时候,尚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叫阿里。叶城是新藏公路的“0”公里,海拔800米。相距150公里的库地,海拔达到3900米,陡升了3100米。陡峭的山崖几近垂直,无异于天梯。翻过一山又一山,山山相连。越过一峰又一峰,峰峰比肩。长长的车队翻下山谷,又跃上山巅,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回“隔山能说话,相见得一天”的真景实况。</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气势凛然的阿卡孜达坂!山里的落日特别早,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库地兵站。这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山凹。清净的小院,四合院式的屋舍,一条小溪从门前流淌,那是山涧的清泉汇聚而成的。驾驶员说,这是新藏线上最好的地方。在这里,我们有幸见到了被誉为“喀喇昆仑不老松”的吴德寿老师傅。他60多岁了,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数十年转战喀喇昆仑山,不曾歇肩。早年,他拉着骆驼运给养,四进四出。后来,驼队解散了,他当了炊事员,又轮番走遍昆仑山每一个兵站。年龄大了,领导动员他休养,全国的好地方任他挑,他就是舍不得离开昆仑山。面对这样的老人,不由得肃然起敬。</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翻越库地达坂,夜宿麻扎兵站。越过了库地,我们就踏进了莽莽昆仑的腹地。只见雪原接着雪原,高山连着高山,冰河套着冰河,天地混沌一片,正应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著名诗句。山越来越高,路越走越远,空气越来越稀薄,人人都闷困无力,昏昏欲睡。往日笑语欢歌的车厢悄无声息。停车解手、休息,也难坏了女兵。一片开阔地,隐蔽的旮旯是没有的。一个叫韩亚玲的女兵走着走着,就晕倒了。杨秀民主任从我们乘坐的小车上开门下车,也顺势溜倒在地。原来高原反映的幽灵已经缠上了我们。再往后,停车、休息,男兵一边,女兵一边。地形复杂的一边留给女兵,在无遮无拦的地段,女兵们会肩并肩,围成圈,轮流“方便”。这属于野外行军的“应急”措施。</p> <p class="ql-block">  这一天的宿营地是麻扎。一听名字就令人发怵,“麻扎”,维吾尔语意为坟墓,好一个名至实归。车到兵站,一个个精神困倦,情绪低落。我到各个房子察看了一遍,许多人饭也不吃,倒头便睡。女战士罗燕的惊厥抽风,又让大家忙活了一阵子。其实,“惊厥”也是高山反应之一种。这天晚上,谁的头都像针扎一样,谁都像烤烧饼一样地翻来覆去睡不着。与我同住一屋的布泽仁主任咳嗽、抽烟,他折腾,我们陪着他,天明起床没有不喊头疼的。有的经过一夜的总结,献出妙方:用背包绳一圈一圈地把头扎起来,谓之捆绑疗法,据说效果明显。</p> <p class="ql-block">  第三天翻越黑卡达坂。宿营地三十里营房,海拔3700米。</p> <p class="ql-block">  三十里营房是新藏线上一个响亮的名字。西去可达神仙湾哨卡,南行直通西藏阿里。战士们还给它取了一个别致的名字:小上海。它受到战士的垂青,除却地理位置外,还有不可明言的原委:这里是千里新藏线唯一有女人的地方,驻守着一支野战医疗队,名为喀喇昆仑医疗站。守卫昆仑山的官兵常年过着出门兵看山,进门兵看兵的生活。艰苦卓绝的地方必然是男人的世界。他们戏谑说:连看到的野羊、牦牛都是公的。看女人是一种奢侈,去趟三十里营房成为奢望,来来往往的汽车兵,也特别钟爱和留恋这块地方。尽管不添水不加油的,也要磨叽磨叽,借口看病要片药。寂寂高原区区小站被冠以“小上海”,大概是和能嗅到女人的气味有关。一般而言,女兵们倒也落落大方:“想瞧,就让他们瞧呗!”领导也发过这样的话。医疗队靠近公路,几排房舍围成一个小院。门口耸立着两尊巨大的水泥门柱,门楣上书“喀喇昆仑医疗队”。这是一个有着光荣传统的小分队,组建于1962年的那场战后。40多年来,他们扎根高原,为兵服务,成为喀喇昆仑一面鲜艳的旗帜。一部取名《昆仑女神》的电视剧就是对这支高原医疗队故事的演绎,故事引起我的关注是必然的。30多年后故地荧屏重现,山还是那座山,门还是那座门,门楣上还是那7个鲜红的大字。</p> <p class="ql-block">  第四天翻越康西瓦达坂,海拔5300米;宿营大红柳滩,海拔4800米。康西瓦属阿克塞骞地区。这里和印度有30万平方公里的争议地区。1962年自卫反击战时,西线指挥部就设在这里,称为“康前指”。当年的这场战争分东、西两线,东线为西藏亚东、察隅战场,西线就是阿克塞骞地区。据说,毛泽东对这场战争有过如下的话:“中国人都知道,中国有960万平方公里国土,小学课本里写着哩,连小娃娃都知道,不能到我毛某人手里就成930万平方公里,凭空少了30万平方公里。你们不能让我背着卖国贼的罪名去见祖先呀!”看来这场战争在所难免。我团3营和西线参战部队就在这片土地上作战,捍卫了祖国神圣领土。我们草草地用过午饭,便急急赶往大红柳滩宿营。天天翻越冰达坂,山越来越高,氧气越来越稀薄,还有那如影相随的高原反应,令人不堪忍受。点个香烟也灭火,连汽车发动机也发出了怪异的轰鸣,何况血肉之躯的人呢!</p> <p class="ql-block">  大红柳滩强烈的高原反应令人难以忍受。连近在咫尺的厕所也“其修远兮”,中途得“歇会儿”再走。上床脱衣,如此简单熟悉的动作,做起来也力不从心。脱半截,歇会儿,还气喘吁吁的。系个鞋带也弯不下腰。晚点名说不到十分钟的话,我的气儿就接不上,得缓一阵儿。相反,内科的几名女兵倒显得异常兴奋,唱唱、跳跳的欲望相当强烈。其实,女性的这种表现也属于“高反”之一种。兵站饭堂本无桌凳,习惯就地围成圈。初来乍到的我们蹲着站不起来,站着不想蹲下。宁愿站着吃,捣不上菜也不要紧。此前,我听说过,边防连队吃饭要指导员“动员”,还要党团员带头,觉得挺新鲜。这回也轮着我动员大家“克服困难吃下去”。面对如此严重的高原反应症,人都没了一点脾气。不服不行。只有束手就擒,听凭摆布,还得乖乖的。上山前的豪情万丈骤然一落千丈。“阿前指”首长了解到我们的情况,迅速作出指示:就地休整三日。这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因为自开进以来,我们天天爬高,机体来不及调节,“反应”骤增是必然的。其实,高原反应在于适应,适应即征服。三日后反应症状明显减轻。站在空旷的大红柳滩极目四望,竟然寻觅不到一株红柳。看来红柳滩是徒有虚名的。</p> <p class="ql-block">  第五、第六天的行军最为艰难,它是我们迈上阿里的冲刺阶段。这两天,我们要翻越界山达坂。取名“界山”,意即新疆、西藏的分界线。出发那天我们进行了再动员,准备迎接最艰苦的考验。这天,太阳喷薄欲出的时刻,我们就出发了。翻越了拔海5140米的奇台达坂后,来到了一个叫甜水海的地方。甜水海,初听名字,竟给苦苦跋涉的我们带来几分意外和喜悦,岂不知这又是个名实不副的称谓。兵站设在一个低洼地,甜水海享有大名,是因为它是昆仑山自然条件最恶劣、生存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洼地严重的碱蚀使得兵站的房舍濒临倒塌,记忆深刻的是相邻的两座屋墙,分向倾斜,人在墙中走,床上看星星。更无奈的是饮水,甜水海其实是苦水一洼。兵们过着半年冰雪半年苦水的日子。因我们的来到,兵站把仅存的冰块全部溶解了,让我们有甜水喝,后续部队恐怕就没有这份待遇了。也许是寂寞所致,兵站养了成群的狗,只只高大而凶猛。这天,少有的喧嚣打破了兵站的宁静,狗们也显得异常兴奋,在雪原上追逐,撒着欢。本来,狗们对往来的兵们(凡是穿黄军装的)是友善的,对女兵就有点眼生。一群撒欢的狗竟对单行独走的女护士贾荣霞实施了包围。幸好围而未攻,狂吠而已,却吓得小贾蹲在地上,抡着皮帽子抵御着,僵持着,是男兵刘振虎跑过去才解了围。</p> <p class="ql-block">  甜水海”取名何意?1951年秋,原新疆军区独立骑兵一师一团一连的135名干部战士,组成进藏先遣连。在毛主席“解放西藏”的号令下,从新疆于田县出发,以惊人的毅力徒步进军藏北高原。他们风餐露宿,艰苦卓绝。断粮后,饿吃炒面饥吃雪,以兽肉为食、兽皮为衣,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时,看见了一汪海子。久旱逢甘露,一阵欢呼雀跃后,开怀畅饮。并由衷地感叹:好甜啊!遂取名甜水海。但细细品味,水是苦涩的。这个英雄连队等后续部队赶到时,连同领队、团保卫股长李狄三在内,先后有56名战士因高原缺氧、病冻饥饿而死,为“把红旗插上藏北高原”,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赞歌。李狄三及其战友们是一个英雄的群体。在老阿里人心中,他们的故事家喻户晓。有一部叫《先遣连》的电视剧,就是他们艰苦卓绝斗争生活的写照。车到甜水海,驾驶员们一个个心急火燎,催着吃饭、赶路。还谈虎色变地说:“这儿不是人呆的,躺下就别想再起来。”“汽车一停,也别想再发动起来。”在新藏线的汽车兵中,流传着这样的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甜水海到多玛。”汽车连李连长还说:“要住,就准备明天早晨抬人吧。”真够骇人的!从汽车兵惊恐的神色中,我们嗅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途中要翻越令人闻风丧胆的死人沟。死人沟,地图上无标注,应该是指泉水沟到铁龙滩这一段。这是一道名副其实的鬼门关。多少年来,在这里冻死、病死、饿死、车翻死的不计其数。旷野深沟,白骨累累,每当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磷火连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过往的行人、车辆,无不退避三舍。这绝不是传说。</p> <p class="ql-block">  草草地吃饭、加水后,夜幕降临时分,我们的车队便隆隆进发了。和我们结伴的,还有汽车29团一个油罐车队的30多辆车。这样,70多台汽车,一个庞大的车队,在雪域高原蜿蜒爬行,遍布几公里。天上星光闪烁,地上灯光点点,夜幕下的苍穹异常壮观。在通过一片开阔地时,已经没了队形的车队,在茫茫雪原上你追我赶,像死难大逃亡一样。谁都知道,在界山达坂抛锚、掉队,无异与和死神亲吻、拥抱。传闻说,就在不久前,先头部队的工兵137团被堵74小时,四师工兵营被堵三天三夜。界山啊,一个死亡之海,恐怖之地。我们以满腹的狐疑小心翼翼地接近它。漆漆黑夜,莽莽雪原,长长车队,隆隆马达,点点灯光,我们跋涉在界山达坂上。天与地相接,苍苍茫茫,星光与车灯辉映,宛如宇航。雪原夜航的景观尽管壮美,我们的胸中却倒海翻江。吉普车驾驶员罗健民是个老汽车兵,坐他的车尽可放心。车上的几个人,韩天才、刘天录、杨秀民和我,听着汽车马达的隆隆吼叫昏昏欲睡,谁都懒得说一句话。车厢的后座明明带一台供氧器,可谁也不想伸手去拧开,宁愿忍受缺氧的无奈。大约午夜时分,只听罗班长说了声“到山顶了!”我们才从昏睡中醒过来。谢天谢地!我们爬上了界山。停车、下车、撒尿。阿里人常自诩:死人沟里睡过觉,界山达坂洒过尿,才算得上昆仑山的英雄好汉。今天,我们实实在在地当了一回“好汉”。借着车灯清晰可见界碑的一侧刻着“新疆”,另一侧是“西藏”。还有一行醒目的大字“6750米”,肯定是海拔(书面标注为5430米)</p><p class="ql-block"> 山高高不过脚板,界山终于被我们踏在了脚下。休息片刻后,我们开始下山。下山的感觉好多了,第二天中午12时许,我们抵达西藏第一站:多玛。听到这个名字,就不言而喻地宣告:我们进藏了。 </p><p class="ql-block"> 清点人员,除化验科沈植仲军医乘坐的一辆车(乘员3人),在界山达坂抛锚,冻、饿10多个小时外,其余人员全部安全抵达。这样,我们自17日上午10时从新疆大红柳滩出发,至次日12 时抵达西藏多玛,除却在甜水海吃了一餐晚饭,一屁股坐了26个小时,跨越了新、藏两省,创造了坐车时间最长、海拔最高的记录。多玛海拔4700米。兵站位于一个低洼处,有一条小溪绕房流过。小河的对岸是一户藏民。第一次进入藏区,大家竟相一睹藏民的服饰妆扮。</p> <p class="ql-block">  下一站日土,一个小县。驾驶员说,这天的路好跑,途中经过班公湖。班公湖,一个诱人的字眼,湖光的景色刺激着大家兴奋的神经。 车出多玛3小时,远远望见一片波光粼粼。啊,班公湖!汽车绕湖行驶了大约两小时,我们尽情饱览高原的湖光山色:群山环绕,碧波荡漾,水天一色,无边无垠。湖边,牦牛和羊群悠闲地啃着枯草,间或看见堆堆风化了的马、牛骨架。湖面,成群的野鸭嬉戏,起舞欢歌。远处的鸟岛依稀可见。成千上万的鸥鸟、雁鸭在此栖息,密密麻麻的鸥鸟起落盘旋,遮天蔽日。夏日,守岛战士常划着小船,上岛拣蛋。上山以来,天天在寂寂荒原爬行,看见一汪湖水,只觉得天高地阔,心旷神怡。男兵、女兵们蹲在湖边,洗去一路征尘。天性洁净的女兵们奢侈地以湖作镜,对着湖水整军容。热闹好动的小伙子三、五成群,拣块石子,在湖边打“漂子”。起伏飞腾的石片,击碎圈圈波纹,跳跃着、滑动着,飞向远方。随之,响起一片欢呼。有的对着湖水放声高喊,释放着积蓄已久的压抑。班公湖藏语意为“明媚而狭长的湖”。海拔4242米,东西长150公里,南北最窄处仅有2-8公里。面积大约427平方公里,湖水最深41米。一湖跨两国,三分之二在中国,三分之一在印度。这里有一种奇特的现象,一湖两水分,在印度的部分为咸水,在我国的部分为淡水。边防部队在湖上组建了一支水上中队,负责水域巡逻,战士戏称“西海舰队”。自卫反击战后,我所在的特务连侦察二班长粟汉文调到此地,后担任了水上中队指导员。玩了足有个把小时,直到驾驶员催促上车,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有了班公湖畔愉快的小憩,大家的情绪异常高涨,这天早早地赶到了日土县。</p> <p class="ql-block">  日土县是全国、乃至世界人口最稀少的地方,全县不到4000人,平均每平方公里只有0.5人。而它的面积足可以抵得上一个浙江省。我们是匆匆过客,不及浏览这里一个有名的寺庙。只记得出日土,过日松桥,一路向西。再有一天的路程,我们就要抵达阿里地区首府狮泉河镇了,人人心里都充满着喜悦。在日土,我接到“阿前指”指示,阿里地区军民要组织盛大的欢迎仪式,因为我们是开进部队的第一梯队。并示意说:过了“万岁山”,下车、整队、步行。电话里,初听“万岁山”三个字,我竟有些迟疑,一打听,才知道“万岁山”是狮泉河镇的象征。它两面靠山,北向的一面山坡上,用巨石嵌镶着“毛主席万岁”五个大字,灿灿灼目。这无疑是“火红年代”无产阶级革命派的“杰作”,山以字成名,字以山不朽。“万岁山”,是狮泉河的第一道风景。狮泉河镇海拔4300米。一条街道一公里长,聚集着阿里地区的党、政、军机关。我们的抵达,据说是受到了阿里地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欢迎,因为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车队,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队伍,狮泉河的历史上更没有过如此多的靓丽女兵。女兵的风采肯定会受到最火辣的注目。我保存的一张照片,是通过欢迎人群时拍照的,抬着牛、马及大象等兽类的造型,肯定是藏民最为热烈的欢迎仪式。当晚,地区举办了隆重的军民联欢晚会,我们终于有一种“到家了”的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