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二〇〇七年十月二十四日下午三点,我们在温哥华岛的维多利亚皇后大酒店前的码头,告别了前来送行的Max的父母,开始了我们第一次真正的远航,目的地是美国夏威夷。</p><p class="ql-block">海韵的六个船员(我们一家四口和我们的朋友史蒂夫和丹尼斯)都为终於到来的启程感到非常兴奋。船长Max掌舵,我们大家都坐在外座舱,看着皇后大酒店渐渐远去,心想,这接下来的二三个星期,我们将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上,看不到陆地了。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个什么样的航程呢?</p> <p class="ql-block">灰蒙蒙的天空中只有几小缀蓝色,当我们进入胡安德富卡海峡(The Strait of Juan de Fuca)后,风浪越来越大,一个大浪打来,把我们全淋湿了,陡然感到很冷。我赶紧下去给二个孩子拿了雨衣,等我自己也穿好雨衣,准备出来与大家一起坐在外座舱时,我已经晕船晕得站不住了,虽然我在双耳后贴了防晕船的药,但这个胡安德富卡海峡的海浪太厉害,与以前在群岛之间航海的感觉很不一样;头晕得直想吐。</p><p class="ql-block">我马上在就近的沙龙长沙发铺位上躺下来,头晕才稍微好了点。我躺在那里,担心孩子们会不会也晕得厉害,还有这六个人的晚饭怎么办,幸好有婆婆烤的法式面包,谁有胃口吃晚饭,就只能自己解决了。</p><p class="ql-block">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被滴在头上的水惊醒,一看是天窗没关紧,想起来去关好,但一站起来就晕得不行,只能躺下来,把雨衣的帽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脑袋,听着水“哒,哒,哒”地砸在雨帽上的声音,无能为力。</p><p class="ql-block">举目四望,内舱被海浪折腾得惨不忍睹。</p><p class="ql-block">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水,沙龙的地上有半尺多高的积水,随着船的摇晃,无虚的红书包和一个睡袋(后来得知是史蒂夫的)在水面上漂呀漂,我试图把它们捞起来,但够不着,人又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在海水里游泳。</p><p class="ql-block">冰箱的门是有用绳子绑来着,但剧烈的摇晃把绳子摇松了,随着船的波荡,冰箱的门一开一关,虽然只开一寸来宽(因为绳子还没完全松开),但这样下去,不仅耗电太厉害,而且绳子一旦完全松开,冰箱里的东西全部跑出来,那就惨透了。真希望自己有能力站起来,把绳子绑紧了。后来看到无虚下来了, 就叫他把冰箱门的绳子绑紧了,他试了一会儿,没成功,猜也是晕得太厉害了,他就坐在地上,用脚顶着冰箱的门,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看着他小小的身子靠着柜子,睡梦中,脚还是顶着冰箱的门,我既心疼又骄傲。</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熬到Max下来了,我赶紧要他把冰箱门的绳子绑紧了,把无虚抱到后舱去睡,我也在Max的搀扶下转到我和孩子们的后舱去睡,一躺下才发现床是湿的,一问躺在那里的子虚,才知道我们都太急于开始我们“伟大”的远航,竟然忘了在启航前把后舱的窗子关上 (中舱的天窗也没关紧以致我的头被淋湿,后来史蒂夫又发现前舱的天窗也没关紧,床也被海水淋湿了),幸亏子虚发现得早,责任心特强的他,忍着船晕的难受,把二边的窗子都关上了,否则我们今晚得睡在海水里了。</p><p class="ql-block">我刚躺下,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正在下面“抗洪救灾”的Max立即冲了出去,只听到头顶上(后舱的上面是外驾驶室)杂乱的脚步和大呼小叫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坏了。仔细听来,三个人的声音都有。谢天谢地,只要没有人掉下水去,就行了。东西坏了,等天亮再说吧。</p><p class="ql-block">丹尼斯好像晕船晕得很厉害,听他一直在吐。</p><p class="ql-block">我躺在又湿又黏的床上,忍受着可怜的胃翻江倒海般的抱怨,想想真是作孽啊,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个罪受?</p><p class="ql-block">等我再次醒来时,感觉船不动了,一看窗外有陆地。怎么回事?我们应该是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的,这陆地是从哪里跑来的?从后舱出来一看,三个大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有限的干地板和沙龙长沙发铺位上,看样子他们是经受了一个相当艰苦的夜晚。</p><p class="ql-block">我查看了海韵的航海日志才知道,胡安德富卡海峡的海浪给她造成很大的伤害;小帆的拉绳断了,自动驾驶仪被海水泡坏了,引擎室一个工具箱没绑好,掉下来把取暖器的管子砸坏了。没有自动驾驶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有人掌舵,要完成二千三百海里的远航将会是一种煎熬。所以我们在“远航”了五十海里之后,不得不于十月二十五日凌晨三点二十分在尼亚湾(Neah Bay)抛锚。</p><p class="ql-block">断了的小帆拉绳最容易修,换上备用的即可;取暖器的管子也是几个小时的工作量。最麻烦的是得买个新的自动驾驶仪, Max打了很多电话,终于在西雅图买到一个同样型号的(花了三千九百多美金),虽然西雅图到尼亚湾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但快速运过来也要第二天才能到达。Max试图说服西雅图的店员为我们找一个人开车送过来,但没人愿意赚这二百美金的外快。我们只有耐心地等到第二天。</p><p class="ql-block">等一天的好处是我们可以有时间吸取头天晚上的教训,好好地把海韵出远海应该做的准备工作做好,比如,所有装食品,衣服,工具的塑料箱子都得邦好固定住,冰箱边上多装了几个钩子以便更牢固地锁住门。我也可以有机会把湿被子,湿床垫放到甲板上让太阳晒一晒。我到岸上的小卖铺去买了二大张塑料布,以后碰到大风浪的天气可以铺在床上以防海水泡床事件再次发生。做一顿可口的晚餐(鲑鱼和虾仁拌意大利通心粉)给全体船员压压惊。</p><p class="ql-block">可怜的丹尼斯虽然在船上生活了七年多,但一直是在海湾群岛之间航海,出远海还是第一次。他在尼亚湾与妻子通电话时,很伤心地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远航,没想到我会晕船晕得这么厉害,现在看来我的梦是想很难实现了。” </p><p class="ql-block">我还买了很多新鲜生姜,生姜糖和生姜饮料因为听说生姜可以治晕船。出海前准备了三种不同的晕船药,以及贴在耳朵后面的膏药, 还有戴在手腕上的晕船带。从头天晚上的实验结果来看,贴在耳朵后面的膏药 对我,子虚 和丹尼斯都没用,明天得试试其它的药。</p><p class="ql-block">十月二十六日下午五点,我们又一次向陆地告别,希望下一次见到的陆地是美丽的夏威夷岛。</p><p class="ql-block">那天天气特别好,金色的夕阳向大海洒满了闪闪发光的金子,海韵扬起她美丽的大彩帆,乘着徐徐的顺风,迎着夕阳,向无边的大海驶去。这才是我们想象中的远航生活!</p><p class="ql-block">Max和史蒂夫见一切情况良好,就早早地去睡了,以便在夜里值班。</p><p class="ql-block">丹尼斯仍被晕船折磨着,但他很有英雄气概地把贴在耳朵后面的晕船膏药扯下来,扔到海里:“没用的东西,去你的!来吧,晕船,老子有生姜,跟你拼了!”他一手把舵,一手握着一大块新鲜生姜,时不时地咬一口,狠狠地嚼着,实在忍不住了,就趴着船沿吐一阵。</p><p class="ql-block">我和孩子们那天吃了一种叫巴拿命(Banamine)的晕船药,效果不错,只要不下到内舱去很久,还能忍受。</p><p class="ql-block">天黑之后,我和子虚为铺天盖地的繁星所倾倒,没有人造光线的干扰,一些平时看不见比较暗淡的星星也闪烁着光芒。子虚对星座很有研究,兴奋地对我讲解各个星座,我是记不住星座,只知道欣赏这漫天的星星,很美,很壮观,好像绮丽的礼花开放在头顶上,永不消失。将近半夜,我和子虚才依依不舍地回后舱去睡觉。</p><p class="ql-block">一夜平安无事,我们在海韵这个摇篮里睡得很香,只是辛苦了轮流值班的三个大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