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些岁月

且行且珍惜!

<p class="ql-block">雪,纷纷扬扬,万籁无声。站在窗前,看片片雪花如精灵般飞舞、飘落,融入这苍茫世界。心中忽然想起那如雪花般使人陶醉的过往,今日得闲,写下来,写下来……</p><p class="ql-block">红红火火的年过了,热热闹闹的十五过了,春天的风刮来了,刮开了冰封的河流,刮绿了河边的杨柳,刮来了一个新的开始。</p><p class="ql-block">我穿着红绒布的新衣,挎上花布书包,吆喝着小伙伴儿,一溜烟儿地跑向村北头儿的学校。作业写没写无所谓,老师也多半忘记年前布置了什么。去学校,我们从不走东西南北的大道,总是越小沟儿穿巷子,曲曲折折地,一路上跑着跳着,战斗一般。</p><p class="ql-block">路上,必经一个打麦场。麦秸垛圆滚滚的,东一个西一个没有规律地排列着。在孩子们看来,真是如同碉堡一样。放学路上,总要在那里扑腾着玩一会儿。你藏在那个垛旁边,我躲到这个垛底下,她钻进杂乱的玉米苞堆里。你追我赶,你喊我笑,好不热闹。直到引来了麦秸垛主人的责骂声,才悻悻地跑回家。</p><p class="ql-block">那时,最喜爱的便是春天。尽管它青黄不接,咸萝卜条、咸白菜、小干鱼儿,成了餐桌上的主将。与年的鱼肉美味相比,每餐都简简单单,甚至于有一丝寒酸。可是,我是多么喜欢春天呀!</p><p class="ql-block">当我放学疯够了跑回家,看到娘坐在外屋,或在烧火做饭,或在缝补家里的袜子手套。我便欢喜地喊一声“娘——”,娘答应着,我的心便如熨斗熨过一样安稳,至于中午吃什么,无所谓呀!爹娘常年做着小本生意,唯独过完年到麦收前这段日子,在家里歇两三个月。刚过了丰盛的年,庄户人家手头儿紧,买卖自然难做,爹娘也就得闲在家。每年的这几个月,是我记忆中最温馨的时光,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暖暖的。</p><p class="ql-block">雨点儿大起来了,知了的声音响彻天空,夜晚,青蛙钻在池塘里“呱呱”地叫着,忙碌的暑假到了。我从一个小学生,摇身一变,成了地里的“野小子”。开苗、施肥、除草、放牛,我长在了田里。从记事开始,娘的腿脚就不好,常年吃着止疼药。大姐和我,就成了娘的得力干将。娘的一声令下,我和大姐必须快马加鞭。不为别的,就为讨娘的欢心。娘欢喜,我们就高兴。</p><p class="ql-block">毒辣辣的太阳光直刺下来,烘烤着大地。比膝盖高一截儿的玉米在闷热中拔节疯长。大姐用锄头在根旁刨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窝儿,我弯腰从小提桶里抓出一把化肥,投在坑里面,然后用脚把刚刨出的土再填回去。化肥有一种怪味儿,专门辣眼睛,我又不敢用手去擦,总是一边抓肥一边流泪。一棵又一棵,一行又一行,一直干到天黑了下来,蚊子嗡嗡地围着人打转儿,我们才回家去。</p><p class="ql-block">整整一个暑假,好像每天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除非下大雨的日子。雨后,却是别有一番乐趣。水塘里灌满了甜甜的雨水,沸沸虾(学名我忘了,很小很白的一种小虾,雨后出来)就全浮在水面喝水了。大姐扛着拉网,我提着水桶,出发了。那时的水塘都是天然的,没有直上直下的坡儿,很少淹死过孩子,况且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散养,来去也没有大人跟寻。</p><p class="ql-block">我在塘北,大姐在塘南,拉网横贯着整个水面。脚踩在坑底浅浅的淤泥上,水没到脖子,我俩如同孙悟空一般行走在水里,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一个犄角旮旯也不放过。有时,也被水底的碎玻璃渣儿划破脚底,疼是顾不上的,只好狠下心来穿上鞋子下水。不到一个小时,半桶小小的白白的沸沸虾提回了家。晚上,把它们洗干净,用来炒鸡蛋,香香的嫩嫩的,好吃得不得了!现在回想起来,美味还在舌尖儿,可心里反多了一些后怕,为啥?姐俩儿都是“旱鸭子”,根本不会水,那时,从哪里借来的豹子胆呢?</p><p class="ql-block">秋在忙碌中无声无息地来到,仿佛一夜之间,田野就变了颜色。玉米要掰,豆子要割,地瓜要刨,花生要收,我和大姐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好像干活永远是主业,上学永远是副业,可是我们仍然觉得很快乐。</p><p class="ql-block">我当了很多年的“黑人”,没有户口,自然也没有土地(后来交清罚款才有了户口分了地)。家里只有七亩地,土脉不太好,好几块儿还是盐碱地。丰收的年景,粮食倒够全家人吃,可柴禾总是不够烧。冬天天冷,又没有暖气,取暖基本靠烧炕,柴就成了庄户人家的稀罕物。儿时印象中,有八年大旱,膝盖高的玉米最后干枯在田里,秋颗粒无收,那漫长寒冷的冬,是咋熬过去的呢?</p><p class="ql-block">秋末,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一片空旷。雨却没有下,麦子还没有种上。早早吃了饭,大姐和我就出发了。村子往西走四五里路,散落着白洼农场的几个大队。他们家家户户都有好几十亩地,收完庄稼后耙地,会耙出很多玉米或豆子的根,连着一些玉米棵子,我们叫它“耙角子”。他们地多,不稀罕这样的柴,直接就丢弃在地旁边的沟里。我们就去拾这样的柴!</p><p class="ql-block">小推车装得满满的,几乎挡住了后面大姐的视线。我在前面用力拉,大姐在后面使劲推。我成了大姐的“眼睛”,大姐成了我的“舵手”。小小的姐妹俩,爆发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两天时间,起早贪黑,大姐和我拾了一个大大的柴草垛,在我们看来,它就像帝王的宫殿一样辉煌耀眼。那个柴草堆,它温暖了整个冬天,甚至于温暖了我的一生。每当生活或工作陷入困境难以自拔时,我就会想到它,想到秋日斜阳下的姐妹俩,想到那绷紧的纤绳和一走一晃的身影。我就会告诉自己,大胆地往前走,不必怕!</p><p class="ql-block">冬天虽然寒冷,可它连着年,每个日子就有了等待和期盼。炕,烧的滚烫,躺在上面,一晚上都像在烤地瓜。嗓子干得冒烟儿,半夜必须起来喝凉水,否则明早准保说不出话来。</p><p class="ql-block">我趴在被窝里,读着金庸的小说(儿时有个伙伴,家里有好多小说,和她要好,多半是为了借人家的书)。外屋,爹在咣咣地切着地瓜,准备着明天熬粥的食材。娘坐在炕头,盘算着明早沧州进货的事。他们是小本买卖,一年的盈亏全靠冬天,冬天的每个日子就显得特别隆重。整个冬天,村子里的家家户户,好像也都在为年准备着。</p><p class="ql-block">最早住的是土坯房,冬天屋里其实很暖和。一有空闲,大姐和我就用新报纸糊在墙上,每一张都贴得平正板生。等到过年时,家里就焕然一新了。后来家里盖了大房子,洁白的墙面,再也不需要新报纸来装衬,冬天糊报纸的乐趣也就没有了。</p><p class="ql-block">冬日天短,爹娘一出去就是一天。放了寒假,家里就成了孩子的天下。我们忙着给牛铡草,忙着打扫屋子,忙着蒸馒头,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至今还记得蒸了一锅又酸又硬的馒头,也不知道是哪道工序出了问题,反正是心疼了好长时间。</p><p class="ql-block">进九之后,天冷得出奇。家里就点上了小煤炉子,烟囱七拐八拐地伸到屋外。小炉膛里,通红的煤块儿“啪啦啪啦”地燃烧着。我们的乐趣又来了。把花生、红枣放在热热的炉盖儿上,用铁钳扒拉过来扒拉过去,很快它们就熟了,冒着糊糊的香气。拿到手里摇晃着,用嘴吹了气,三下五除二就进了肚子。家里若有干粉,那就更好了。拿来一干粉条儿,捏着这头儿,把那头儿伸到炉里,火一燎,就成了一小节儿胖麻花,一口咬下去,脆脆的。再接着燎,直到要燎到手为止,剩下的那一小段儿,只好扔掉了。</p><p class="ql-block">“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年就这样在大人孩子的期盼中来了,一个腊月,缕缕炊烟里都冒着喜庆。二十六的高湾大集上,熙熙攘攘,应接不暇。买肉的、打酒的、领着孩子买新衣的,你推着我,我拥着你,大人喊小孩哭。人间烟火气,最喜乱市集。</p><p class="ql-block">数着数着,大年三十就到了。白天,爹和娘忙碌着,孩子们最轻松,早早地换上新衣,走东串西地显摆去,顺便吃上人家几块花生酥糖。晚上,煮饺子时非常讲究,小孩们儿是不能干活的,更不能去外屋看着。我们在屋里安静地等着盼着,等到蒸腾着白汽儿的饺子端上桌,赶紧拿来小碗儿,用筷子夹上一个,咬上一口,肉多菜香,满嘴流油,又是一个香香甜甜的年呀……</p><p class="ql-block">时光更迭,四季轮回,匆匆间就到了中年。再回首,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岁月湮没在尘埃里,留下的,永远是最真最纯如金子般闪耀的记忆!</p>

大姐

冬天

家里

玉米

一个

孩子

我们

外屋

新衣

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