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种地（一）：炸药种菜

吉言

离开那片土地已逾三十载，然而少年时耕作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十二岁之前，我生活在名为松林的村庄，直至五年级下学期才转至距离家乡十余公里的县城求学。在这之后的两三年间，每逢周末，我总会随兄长们返回乡下，利用周日的时间帮助母亲料理农事。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我实际参与的农田劳作并不多，但每每跟随家人前往田间地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却成了我难以忘怀的记忆。而我最常回忆起的，莫过于那段“科学种地”的趣谈。

记忆中最早的科学种地，发生于一九七八年的夏天。那一年，大哥高中毕业，高考结束后在家等待录取通知。那个暑假，他加入了村里的采石副业劳动。由于大哥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加之年轻力壮，不久便被委以炮手之职。采石场离村子很近，参与采石的村民每日回家食宿。遇到雨天无法作业时，采石工作便会暂停。不知当时炸药是如何领取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对炸药的管理和使用相当宽松，因此大哥会在雨天将炸药带回家里，次日再带回工地使用。

后来，由于石头滞销或其他原因，村里的采石副业暂时停止了。未用完的几根炸药再次被大哥带回了家。然而，采石副业再也没有恢复，这些炸药便被遗留在了家中，无人问津。直到九月的一天，大哥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在他准备赴省城上学的前几天，突然想起楼上某个角落还藏着自己保管的炸药。考虑到家中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弟，大哥决定将炸药溶解在水中，作为肥料浇灌菜地。对于当时年幼的我而言，这一举动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但这是有文化的准大学生所为，因此并不觉得荒唐，反而坚信大哥此举是真正的科学种菜。

随后，大哥离开了家乡，前往省城求学。菜园里那片被浇过炸药的青菜，果然生长迅速，仿佛真的吸收了炸药的能量般迅速膨胀。它们的株高和叶片面积远远超过了未浇炸药的青菜，叶片呈现出深绿色，显得营养充足。然而，这种异常甚至有些诡异的长势，引起了母亲的不安。她多年的种地经验从未见过蔬菜如此快速地生长，因此怀疑一定是炸药中的某些成分，甚至是某种有毒物质加速了青菜的疯长。这些青菜会不会有毒？这是母亲的疑虑，也是她最初的担忧。于是，这些看似喜人的青菜只能在地里继续生长，不敢割回家食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周围的青菜都已被食用殆尽，母亲终于鼓起勇气，割了几棵剁碎煮熟后喂猪。经过猪的测试，证明这些青菜并无毒性后，母亲才开始尝试做菜给人食用，且是一点点逐渐增加用量。用炸药种菜，我们家大概是村里唯一这么做过的人家，相信在更大范围内也极为罕见，这段经历成为了我年少时难以磨灭的记忆。

许多年后，我的儿子四五岁时玩一个配置烟花的小游戏，天天跟着游戏里的配音复述火药配方：“木炭、硫磺、硝酸钾……”那时，我才突然明白为何炸药可以当作肥料，原来炸药中的硝酸钾正是促使青菜疯长的关键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