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笔记·八】守粪

贺帅

【知青笔记·八】守粪

人民公社时期以粮为纲，跨纲要是我们南方的既定目标，上纲要,指粮食亩产超过400斤;过黄河指粮食亩产超过500斤;跨长江,指粮食亩产超过800斤。粮食跨纲要关键还是在于肥料。农业增产的八项基本措施指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即是农业“八字宪法”，都称之为“宪法”，可见其重要性何其大，而且其中“肥”的位置排在头前二位更是凸显重中之重。

那时在农村生产队给我分了两分自留地种菜以自给，由于肥料稀缺，化肥是买不到的，也没有钱买，只能自己积肥，曾经自建过一座茅厕，在大队部住屋的后面背弯处挖一坑埋上一口大缸，上面搁两块木板，周围上下用茅串（稻草与竹竿编结的帘子）围挡即成。自己每天的大小便就集聚其中，有时候在外面内急，也要强憋住送回家卸下，尽可能保证“颗粒归仓”，用以肥沃自己的土地。肥料基本上就是这样靠自己独自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的！几个知青各人都有自己的专厕，基本上实现了“人手一厕”，因为大家都需要肥料来发展生产保障餐桌。

化肥如此稀缺，国家便大力投资建设化肥厂。有幸的是本市氮肥厂就建在我们生产队的地域上，该厂只能生产出“碳氨”和“氨水”，而且都是要计划供应，虽近水楼台也难得月。鉴于不成文的属地管理法，自然氮肥厂生活区里公共厕所的大粪归属权为我们生产队也就名正言顺。那时大粪是宝贵的主要肥料。城里的公共厕所经常被农业社组织的“偷粪”队伍洗窃一空。一个要肥料，一个不容许，于是农民与属主环卫所经常为了大粪大打出手发生械斗，传闻还闹出过人命案。可见那时肥料有多重要。

氮肥厂厕所的大粪所有权虽非我队莫属，但是同样难免遭到附近其他队的虎视眈眈地觊觎，经常被撬开大粪池盖板的锁如蚁附膻般的行窃，锁是屡换屡撬。于是就只有派人看守。生产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带有福利性质的活计都是按各家劳动力人数分配的。比如打神户（生产队集体会餐），放牛，守粪等。家里全劳力打十分工的人数多分配的天数就多。我打十分工，自然也就享受到了这些福利。生产队有主劳力二三十人，每个劳动力每月差不多可以轮值一次。

值守茅厕必须赶在天未亮之前，工厂职工即将起床之际到达，早了，耽误瞌睡没必要，迟了，又怕粪贼先行一步。夜色将退，黎明即启之时我便担着粪桶睡眼朦胧晃悠着地朝工作场地进发，择距茅厕不远处一大树下的最佳位置席地而栖。择地亦有讲究，须离茅厕不远不近，近了味道过于浓重，远了盗贼看不到以为无人看守就会肆无忌惮。大树下还可遮阳挡小雨。附近农业社的人都基本上有些面熟，既然有人看守也就不敢明火执仗，偶尔也有半大小子在周边盘旋，伺机而动。但看见有人把守只能逃之夭夭。守茅厕，我觉得是一个上好的活计，因为轻松所以热爱。

天放亮，氮肥厂的工人们陆续起床，一个个从宿舍里窜出鱼贯而入地奔向公厕（那时屋内是没有厕所的），此时则是守粪人开心的高光时刻，因为有大量的有机肥开始源源不断地在那里产生。大约一两个小时后，工人们吃完饭陆陆续续上班去了，生产大粪过程基本上业已完成，这就该我要起身工作了，开始把茅坑里面的大粪收集起来。

弓背弯腰进入到茅厕后面的粪池通道里，一股弥天臭气喷薄而来，那冲劲直灌嘴鼻连眼睛都被熏得难以睁开。只有屏住呼吸往里面冲去，一勺勺把大粪刮拢舀到粪桶里，因一次屏气时间有限，只能分数次冲进冲出才能完成。后来通过实践得出一个好办法，就是用香烟驱除臭气，没钱买烟就去老乡家里弄点叶子烟，压紧切细用一塑料袋装着，配上卷烟纸，每逢值守进茅厕掏粪时，就卷一个“喇叭筒”叼在嘴上吞云吐雾以避臭。

整个一大早的收获连冲坑的水和在一起基本上有一担。于是担着一担收获悠然地交到生产队的大棚粪坑里后便回去吃早餐。餐后继续履职。白天工人上班去了就是闲时，偶尔零零星星也有上厕所的人，偷粪贼不足以特别关注。于是就可闲坐在大树下阅读带来的小说杂志，大树下一副岁月静好读书图的画面便呈现在茅厕边上。看书累了还可以到边上的篮球场上蹦跶蹦跶劳逸结合一下。这就是守粪的好处所在，既轻松又可以看书读报打篮球，同时还可以挣到同样的十分工。

愉快轻松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早中晚三个出粪高峰期过后，一天的工作也业告结束，当晃悠着担着收获的希望——肥料返回生产队的时候，差不多已是夜幕四合，天边最后的一抹霞光也渐渐被夜色吞噬，轻松的脚步伴随着改编《打靶归来》的“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守粪把队归”的歌声往生产队跃去。

（注：文中图片有部分下载于网络）

2023-12-14

于湘潭市雨湖区二纺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