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山说话

白桦树

听山说话 暮色苍茫，远山朦胧，冬日的夕阳象一团快要燃尽的火球，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渐渐沉没，暗红的余晖将天边映成了古铜色，一根烟的工夫，天便暗了下来，竖耳凝听，远方的大山在暮色中似乎又在窃窃私语了。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长年四季在子午岭的山梁沟壑间上下穿行，或往返于林场幽深静谧的林荫通道巡逻盘查，或迎风登上山颠的防火塔举首远望，朝辉暮色中，聆听春暖花开时林中虫儿探头的低鸣，盛夏娇阳中乌儿自由的欢唱，漫山红叶时秋的华丽与丰美，大雪飞舞中山的静默和厚重，烟云眼过，时光远去，转眼间便到了天命时节，经过了岁月的风风雨雨，世事浮华，越来越喜欢在山中放浪形迹，自由呼吸，常喜欢独处于沟边山头，林荫树下，淙淙泉边，感受山涧清爽的风儿拂过眼眉，蓝天中鸟儿嬉戏荡过耳际，心旷神怡，满目青绿，安静的听山呼吸，听山说话。 说实话，和大山相处的久了，就象久违的爱人一样，有了感情和依赖，虽然家在二百余里外的市区，虽是一区区地级城市，但它的繁华与热闹毫不逊色，白天的喧嚣和夜晚的灯火处处展现着市区特有的华丽，应该说于贫积的大山是两个世界，可每次回家总呆不了几天，大街闹市上的车水马龙和蚂蚁似的人来人往，时不时刺激着大脑中的神经中枢，一会儿便头昏脑涨，呆在鸽子笼似的水泥格子里，透过密织的防盗栏，抬头望去，象鞋带一样窄长的天空，就像是在闹市中挣扎的逼仄的人生，让人感到压抑焦虑，心胸得不到展拓，眼光得不到远望，安顿好家务，空闲下来，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拽着你，远离闹市，远离高耸的水泥方格，远离没有活气的柏油路，远离一溜溜逼仄的天空。 车子顺着董志塬一路西行，过了长官路口，下了宁县西山，驶过马连河大挢，爬上宁县东山腰，穿过那条狭长的胡筒，眼瞅着山顶上早已停用的高耸着的电视转播塔被甩在了身后，蹿上了塬顶，眼前的天地便豁然开朗，天也高了，地也宽了，连空气一下子都象充足了很多，胸口一下子就舒畅了，宽展了，打开车窗，顿感通透畅亮，一溜凉风拂过发稍，钻进衣领，顺着脖子撤着欢儿，身子打个激灵，脑门儿就象抹了清凉油，忽儿地就灵醒了，习习微凤中，仿佛听到了远方大山的呼唤声！走在进山的路上，心里满是欢喜，是轻松，是惬意，离山越近，欢喜越多！ 你信不信呀，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各自有各自的语言，各自有各自的环境氛围和气场，不管你看得见看不见，不管你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也不管你信不信，这个感觉是不以人的认知而存在的，且每个物类的语言都不一样，各有各的表达形态和方式，想想也是，不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林中窜的，水里游的，那一个不是这个样子，同样，子午岭也是有他的语言呀！ 在绵延起伏的山岭上，古老的的秦直道穿林而过，岁月苍桑早己改变了它原来的模样，古道两边，有数不清的大小山峰相邻而居，默默守望，它们之间有话说时，山谷里就起了风，风儿时大时小，时弱时强，一会儿似少女的长发略过，一会儿似小伙的长臂舞起，山梁上的树稍随凤摇曳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两座山就这样说着话，一搭没一搭的，风声也是一搭没一搭的，就家两位老人在啦着家长，说着今年的收成，说着家长里短，有时侯，它们交流的很热烈，风就呼啦啦的发出响声，它们聊着聊着就口渴了，就品起了茶水，就眯起眼睛晒起了太阳，风儿也就沉默不语，安静下来了，但大多数时侯，山峰之间是静默的，静默也就是大山的语言呀！ 树木草丛是山的毛发，千沟万壑是山的脉胳，数不清的小溪河流是山的毛细血管，春回大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无论是成片的树林，低矮的灌木，还是地表下的密布的根茎，山里山外，林间坡洼，腐叶草丛中，到处都涌动着生命的脉搏和植物拔节的声音，这种声音，是大自然最美的声音，他们用这种声音，诉说着思念，诉说着渴望，诉说着所历经的曲折往事，经过了一个冬季的睡眠休养，它们精神饱满，体格键壮，获得重生的瞬间，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咀嚼着肥沃的泥土，吸饮着甘冽的泉水，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了，这种大山特有的声音是多么地美妙呀！ 树和树之间的交流是用树叶表达的，它们说话的时侯，叶子就会舞动起来，它们说着今天的阳光很暖，天空很蓝，风儿很柔软，初春冒出的嫩芽，就象刚落地的婴儿呀呀学语，在阳光和风中，感受世界的美好与奇妙，不出几天，就出落成了经络分明，叶肉丰满，青春靓丽的成型的叶子，恰似丰姿翩翩的少年，微风中，那婆娑的声音，就象悦耳动听的和旋，由远及近，由低到高，在蜂舞蝶飞里奏出了春光明媚，万象更新的乐章。 夏天的叶子是碧绿的，充满了朝气活力，经过风雨的洗礼，叶色从嫩绿变成了深绿，叶形也厚重了许多，呈现出成熟的丰美，惹的习习山风时不时地在叶子周围打旋儿，叶子哗啦啦地欢笑着，然后风就拉着叶子去兰兰的天际上游荡去了，就象是热烈的恋人，一刻钟也不愿分开，他们感受到的，是四季中最热烈的季节。 秋天的落叶少了几分欢快，添了几许凄美和萧瑟，轻轻地拾起脚下的落叶，仔细端祥它的模样，曾经清秀翠绿脉络分明的叶片儿，曾是那么活泼，也曾那么意气，只是惦念秋日时光的归途，便把华丽放在了从前，随风而落的妙曼身姿，是生命对执着最厚重的浪漫，也是对山水挚爱的最后留恋。 寒冬里的树叶，和地上的泥土紧紧拥抱，经严冬风雪融入了大地，在来年新春同新的生命喷薄而出，绽放出耀眼的灿烂。叶子和叶子之间说话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有的响亮雄壮，有的细声细语，有的温柔端庄，有的贤淑文静，你要听到他的声音，就要静下心来，把自己变成树，用心聆听，就能分辨出它们的不同。 水是山的血脉，山是水的依托，水因山而秀美，山因水而温柔，山，诚实神秘，秀丽端庄，观之怡情，居之怡性，水，温柔妩媚，坚韧多情，山得水而活，水依山而秀，听山读水，远读其深远，近读其清幽，粗读其奔放，细读其细腻，读水观山，嘈嘈如万马奔腾，窃窃如私语万千，嘈嘈窃窃中又如那大珠小珠落入泉底的细碎，间杂莺啭蝉鸣，忧郁断肠时，似有嘤嘤泣声，欢快愉悦时，仿佛有盈盈笑声。 在沟壑山涧中，无数的细流在悄声呼吸，汇聚的多了，就小声的汨汨，慢慢的，它们兴奋起来，发出淙淙的响声，再后来，它们就哗哗的讲话，大声的喧哗，不论白天黑夜，一刻也不停下来，等到它们离开了生养他们的山脉，汇入巨流，长成大江大河时，反倒收敛了声音，只是气度已非咋日。 动物是山的灵气，是山的精灵，行走在山间，各种鸟儿在你的周围轻盈滑过，呼朋唤友，或咕咕，或啾啾，唧唧喳喳随你前行，你学它说话，他们就一唱一和应着你，有的“嗖"的一下窜入天空，如精灵一般，有的翻飞腾跃，快速穿梭于技叶间，尽情地享受自由的吸吸；草丛中的野鸡、山鸡、兔子，小松树时不时从你身边略过，跑远的兔子，会停下来站立着望着你发一会呆；漂亮的野鸡，拥有华丽而独特的羽毛，那长长的闪着金属般光泽的尾巴格外耀眼，叫声清脆而响亮，咕一咕一咕，艳丽的鸡冠在高傲地摆动着，那是他用漂亮的羽毛和叫声在吸引女伴；时不时地，深谷山涧中传出狍鹿悠长的声音，它可能在喝着泉水，照着倩影，或者一家三口在林间觅食。林下的昆虫，它们发出不同的声响，他们也会用身体和行动说话，用吃喝拉撤的一生说话，讲他们简单而又快乐的过往，那些大体型的动物们，用各种不同的叫声说话，有欢乐的，悲凉的，自由的，痛苦的，也有为了一顿美味，为了一方领地，为了一场爱情的…… 亿万斯年，苍海桑田，这方苍龙静卧在黄土大塬的东端，看日月经天，历春秋更序，纯朴的人们依山而居，生息繁诞，朴素的心境融入了对天地万物的敬畏崇拜，人们相信时令气节和稼穑收藏，都是大山的福泽和雨水的恩惠，相信万物都有生命和灵性，山川河流、花草林木、鸟兽禽鱼在天地间均有一席之地，对百年古树，视为神灵，经过的人会在古树的枝杆上系上红绳，以示敬仰，在山神庙里，作辑上香、以示崇拜，通过崇拜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牛羊肥壮，草木茂盛，也祈求自己及家人四季平安，身体安康。 这种纯朴的信仰，犹如一条长河生生不息，滋养着一代代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山子民，在他们的眼里，山是神的化身，水是神的馈赠，人们把岭下的犀牛潭、四郎河，白吉湖、湘乐河、葫芦河等河流视为神圣之水，把岭上的桥山、兴隆山、老爷岭、青龙山等储多山峰和山上茂密的森林尊为神灵之地，不充许人随意砍伐树木、捕杀动物，人们敬山如神，爱水如命，在这里，人们的足迹和炊烟，与动物的生死植物的荣枯一样，视为是自然的一部分，在沟底或庄后种植小许土豆青菜，饲养不多的牛羊鸡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围着大山，过着宁静自在的日子，有时遇见迷路的狍鹿，或是困住的猪獾，人们总会毫不吝啬地给一碗玉米或两个馍馍，水足饭饱之后，看着他们一溜烟返回山林，在日常中，那怕是一只蚂蚁，一条小蛇，人们都不会随意伤害，大山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有生命有灵性的，都是同人共生共存的同共体，人们欣赏着大自然的雄壮与秀美，倾听着山水的宁静和温情，体验着生命的多彩和灵性，实际上是在修炼着自己的品性，救赎着自己的灵魂，听听山的话语，看到万物生灵，才能深切感受和领悟到，所有的生命都是伟大而艰辛的，自已只是无数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分子，如一片落叶，似一只蝼蚁。 山石用沉默说话，树木用叶子说话，小溪用碰撞说话，草儿用开花说话，他们说着真话，美丽的话，充满活力的话，不管世间喧嚣，不论红尘过往，它们就那样说着，说着大江东去，说着日月轮回，从出生说到现在，从现在说到以后，从以后说到永远永远……我喜欢静静地听山说话！ 二0二三年十二月十四日冬夜住笔于九岘 尚广元，甘肃宁县人，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庆阳市公安局森林分局宁县林区派出所所长，一级警督警衔，四级高级警长，庆阳市作协会员，闲暇之余，爱好习作，摄影、书法、在《今日头条》《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国际在线》《中国新报》《美丽D西北》《陇东报》《北斗》《九龙》《庆阳乡情文艺》《美篇》等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发表通讯，散文及随笔感想七十余篇，愿以文会友，交流生活感悟，体验百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