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大雪过后，抬头看天

八点谈养生

正德四年正月初一，贵州大雪。被贬此地已三年的王阳明，特地赶到城头赏雪，并写下一首咏雪诗：

城里夕阳城外雪，相将十里异阴晴。

也知造物曾何意，底事人心苦未平。

柏府楼台衔倒影，茅茨松竹泻寒声。

布衾莫谩愁僵卧，积素还多达曙明。

——《次韵陆佥宪元日春晴》

日暮时分，城外下起大雪，王阳明望着远处的楼台、松竹，想起一路走来遭受的苦难，又想到即将到来的漫漫寒夜，心里思绪万千。感慨过后，他想起自己还有些薄被，足以抵抗严寒，心境便又恢复了从容。只要多点耐心，黑夜迟早会过去，黎明也总会到来的。这首诗，也正是王阳明一生的写照。他幼年丧母，少年科考不顺，初入仕途又惨遭陷害，被贬蛮荒之地。人生的大雪压在他身上，他始终从容不迫，直面严寒，最终成为“五百年来第一人”。

现实中每个人都难免遭遇风雪，面对艰难困苦，熬不过就只能在黑暗中沉沦。暴雪扑面而来时，不如静待大雪过后，抬头看天。当你能够稳住内心，修炼自己，终能熬过世事磨炼，看到风雪后的阳光。

01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遭遇风雪。

作家李应说：“人这一生，都会经历两种冬天，一是季节的苦寒，一是人生的低谷。”王阳明的一生，也曾遭遇过多次低谷。21岁时，王阳明通过乡试。正当他志得意满之时，此后两次会试他却都惨遭失败。身边的人们都议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然而王阳明却很淡定：世皆以不第为耻，我以不第动心为耻。

后来在28岁重新参加科举考试时，他进士及第，从此步入仕途。本以为前途会从此一片光明，没想到35岁时，他又栽了一个大跟头。当时王阳明得罪了大宦官刘瑾，结果遭到廷杖，还被关进监狱，他也因此身患重疾。好不容易免了死罪，又被贬到当时瘴气丛生的南方。然而命运并没有就此放过他。途中他遭到刘瑾暗派的杀手刺杀，一路东躲西藏，多次死里逃生。直到路过钱塘江时，他假装投水自尽，这才瞒天过海，得以脱身。

当王阳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龙场驿站后，迎接他的又是重重困难：陌生的环境、没东西吃、没地方住、语言不通、水土不服……面对接连而至的打击，王阳明却没有被击垮。没有吃的，他就开垦荒地；没有住的，他就搭茅屋；语言不通，他就教当地百姓官话。

王阳明曾这样形容自身处境：“危栈断我前，猛虎尾我后；倒崖落我左，绝壑临我右。”尽管一生风雪交加，他却闲庭信步，活得有滋有味。在我们生命的季节里，也总是雨雪不断，小雪之后是大雪，小寒之后是大寒。但越是艰难处，越是修心时。保持内心坚韧，笑对苦难，这世上就没有走不出的困境。当你的内心足够强大，就一定能跨越低谷，走出寒冬，迎接新生。

02

当你熬过了寒冬，自会迎来暖春。

正德元年（1506年）冬，王阳明被贬到贵州龙场。当时的龙场，处于万山丛棘之中，瘴气弥漫，加上天气严寒，一般人很难生存下去。王阳明刚到时，只能住在山洞里，以茅草为被，采野菜充饥。但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他没有一句抱怨，也没有意志消沉。他白天开荒种菜，晚上打坐修心，平时则教导附近村民读书识字。后来为了抵抗内心的焦躁，他甚至让人打了一口石棺，一有空就坐在棺中冥想悟学。面对常人难以忍受的处境，王阳明始终能耐下心来，读书沉思。经过日日夜夜的修行，这才有了著名的“龙场悟道”，使他成为一代心学大师。

就像王阳明说的，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生活总是给予我们各种劫难，只要你咬牙撑住，终能熬过黑暗，见到阳光。北宋宰相吕蒙正，从小就跟母亲一起，被赶出家门，住在破窖里。寒冬腊月，他只能穿着单薄的衣裳、破旧的鞋袜。在极度贫困时，他一度冒着寒风，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到处乞讨。可即便条件如此艰苦，他仍没有放弃读书。平时只要一有空，他就拿起书本苦读，经常彻夜不眠。凭借着苦熬的劲头，最终他高中状元，彻底扭转了自己的命运。

北大教授叶嘉莹写过一句诗：“耐他风雪耐他寒，纵寒已是春寒了。”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天地如此，人生亦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至暗时刻，只要耐得住，再漫长的黑夜，也会迎来曙光。扛过风雪的洗礼，你才能一路走至春和景明。

03

大雪过后，抬头看天。

有人说，大雪过后，会有两种不同的人：一种人会低头看地，看到的是泥泞不堪的大地，和无限的绝望；另一种人则会抬头望天，看到的是雪后的晴天和无垠的美景。王阳明属于后者，他曾在《传习录》里说：“目见荒荒，心向明日张。”在他看来，这世界上没有绝望，即便放眼所见一片狼藉，他的内心仍充满光明。

公元1505年，因为得罪小人，王阳明被逮捕入狱。在暗无天日的狱中，别的狱友都面色灰暗，整日浑浑噩噩，王阳明每天却仍照常读书。后来在被贬途中，路过福建一座寺院时，他还在墙上题过这样的诗句：“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世上所有的凶险，你若不把它放在心上，那它就跟天空中飘过的浮云没什么两样。面对生命里的风雪，王阳明总是昂然抬头，将那些痛苦的泥泞丢在身后，最终等到了风消雪停，等来了万里晴空。

这让我想起北宋理学家邵雍的故事。邵雍出身贫寒，自幼好学，但30岁时仍没有考取功名，日子过得穷困潦倒。有年冬天，他穷得连炉子也生不起。但他却并不忧愁，反而即兴写下一首《穷冬吟》：

十二月将终，还惊岁律穷。

草昧徒寻绿，花梢强觅红。

探春春不见，元只在胸中。

冬天就要过去了，可草地没有变绿，枝头也不见花朵，找不到任何春意。但其实，春天不在别处，就在我们的心中。在万物凋敝的隆冬寒日，邵雍却看到了藏在人心中那不灭的生机，和无边的春色。正是这种旷达的心态，撑着他一步步穿过了生活的寒冬，最终成为学界宗师。人生之路起起伏伏，无论高潮或低谷，其实都是常态。无论到了怎样的时刻，都要坦然对之。因为生活纵然艰难，但也不乏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正如海涅所说：冬天从这里夺走的，春天都会交还给你。即便人生风雪再大，从容走下去，等到冰雪消融，你就能欣赏到最美的春景。

王阳明说过一句话：“人间道场，淤泥生莲，世间磨难，皆是砥砺切磋我也。”生活即道场，苦难便是修行。在生命中，我们所遭遇的每一场风雪，其实都是命运给予的试炼。当你能够心存希望，直面人生的风刀霜剑，熬过所有严寒的日子，就一定会迎来属于你的春暖花开。请相信，大雪过后，必是晴天，熬过寒冬，终得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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