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西瓜田

千里独行

每当西瓜上市时节，我便想起小时候“看瓜”的种种乐趣和月下西瓜田里的景色。

家在瓜乡，家家种瓜。当西瓜长到茶杯般大小，种瓜人家便在地里用竹木和柴草搭起一个窝棚，俗称“瓜栅”、也叫“瓜庵”。在瓜庵里支张小床、挂上蚊帐，晚上有人住在瓜庵里，名曰“看瓜”。

其实笔者家乡民风淳朴，种瓜人家常将西瓜切好以招待过往路人，根本不用防人来偷。看瓜完全是一种风俗习惯，对男孩子们来说却是可享受高度自由的“美差”。

天边的晚霞还未褪去，小朋友们便相互招呼、三五成群地来到瓜田。少数几个坐在水渠闸门的石头上吹牛，大多数人则跳到河渠里洗个痛快，让清凉的流水带走身上的暑气。作业，照例是不写的。

一轮明月慢慢升起，起初像一只大大的红脸盆挂在村东的树梢上，然后逐渐变小、变亮。小朋友也在家长的再三催促下爬出水渠向瓜庵走去。

微风从田野上徐徐吹来，夹带着禾苗散发出来的特有芳香，蚊子也远远地躲开我们。

月亮越升越高、越来越亮，把近处瓜田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瓜蔓爬满瓜田、爬过水沟、爬过田埂，瓜蔓的顶芽长满银白色的茸毛，高高地昂着头，显得生机勃勃，就像一群蛇、昂首注视着我们。

黑油油、圆溜溜的西瓜静静地躺在瓜蔓之中。有的西瓜边插着一根麦杆，这是已经成熟、可以采摘的标志。田野尽头的村庄只能显出朦胧的轮廓，像镶嵌在墨绿色海洋中的一座座小岛。

入夜，玩累的孩子们在瓜庵里逐渐安静下来，田野里的昆虫们却开始忙碌了。它们在架子上、草棵中纷纷演奏着，就像进入音乐的殿堂。

最有趣的是织布娘，它开始叫的时候总要有个前奏，仿佛将小纱绽装进梭子里抽出线头，然后再慢慢地一梭一梭织起布来，经过一步一步的起动过程之后，它的节奏便开始加快：织累了就歇一会儿，然后再重新开始。

夜越来越深，田野越来越静，除了像蟋蟀之类夜鸣虫子的叫声外，只能隐约听到远处飘来二胡、洞箫的声音，看瓜的孩子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老夫点评】数十年过去了，现在家乡的瓜田还有，瓜棚却难觅踪迹；当年一起看瓜的小伙伴们早已成家立业、当上了爷爷或奶奶，却分散在祖国各地；电灯越来越明亮，水墨画似的月下瓜田却美景不再；杀虫剂的大量使用，致使夜鸣虫子几乎绝迹。现在又到了采摘西瓜的季节，不知织布娘们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