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故里河东郡(二)

行者力夫

文章：余涵图片提供：余涵、网络手绘：余涵 广仁王庙 广仁王庙是这次聚会旅游最令人激动的一站。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珍贵：他是国内仅存三座(佛光寺、南禅寺、广仁王庙)唐代木构建筑之一，地上国宝。 其次——神秘：当年梁思成在美留学期间，父亲梁启超送他一本书，书中介绍太原以南黄河以北的大赵村有一座宋朝时期珍贵的庑殿顶建筑，也就是今天万荣稷王庙。遗憾的是梁先生回国三次都没能找到，据传是“大”“太”弄错。而更让先生遗憾的是，距稷王庙约五十公里的龙泉村，却隐藏着一座更珍贵、更具文物价值，令中国文物和古建筑学者日思夜想的神秘建筑——广仁王庙正殿。 再其次——偶遇：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全国文物普查山西站。几个整理修复永乐宫文物的工作人员正好住在龙泉村，饭后散步时，偶然发现了这座百姓祭祀青龙王的庙宇。经过考证，原来是传说中梁林二先生踏破铁鞋也未能谋面的“唐代木构”，一时引起业界轰动，专家们蜂拥而至。 唐代木构为什么珍贵？ 日本建筑史家关野贞在中国调查十年之后说：中国一千岁的木料建筑一个都没有，还杨言要想感受唐代木构，只能去日本奈良。梁林夫妇听后意难平，对于这一断言，中国古建筑界憋着一股气。梁林夫妇为了搜寻中国古建筑遗存，辞去北京官职组建营造学社“踏遍15个省190多个县，探访2738处古建筑，完成测绘图稿1898张，对中国建筑的研究留下了无比珍贵的资料”。 他们一共四次进山西，“山西的古建筑存量，为他们学术研究的可能性贡献了至关重要的力量”。前三次，他们测绘了辽金巨构，磅礴的建筑、磅礴的彩塑给他们带来惊喜；应县木塔的发现让梁先生又有了恋爱的感觉，因魂不守舍让林徽茵“醋”意泛起。遗憾的是仍然没有找到唐代木构。 “1937年六月日本侵华一触即发，他们为了找到唐代木结构建筑必须与时间赛跑。梁先生在阅读《敦煌石窟图录》时，注意到61窟的宋代壁画《五台山图》中的大佛光寺，猜测这座建筑来自唐朝。”他们决定“四进山西”，直奔佛光寺。 这次他们成功了，佛光寺大殿为唐代木构建筑。当唐代木构、唐代雕塑、唐代壁画、唐代书法展现在先生们面前时，在一种如释重负、一种扬眉吐气的氛围里，迎来他们事业的高光时刻。后来又发现了另一座唐代木构，南禅寺。他们骄傲地宣布：真正的唐代木结构建筑，还是要看中国！晚年的梁思成说：“别人把宝贝藏在家里，我的宝贝放在全国各地”。他的宝贝就是散落在全国各地的中国古建筑。广仁王庙正是他未能谋面的“宝贝”。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时至今日知道广仁王庙的人并不多，就是当地的导游也没有这个任务。我们能亲历实在是一种幸运，也要感谢导游和司机，克服困难并满足了这一计划外要求。前文说“最令人激动的一站”不虚吧！ 这不收费也不大力宣传的操作，我以为有深意：不仅仅是大气，更是对文物的一种保护。 “营造学社”全体成员。该照片拍摄于太原纯阳宫古建筑博物馆。 　　广仁王庙位于芮城约三公里龙泉村，是永乐宫近邻，为祭祀水神广仁王而建，距今有一千二百多年。大殿前有戏台专为祈雨取悦水神 　　山西地上文物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能保存至今？常有人们谈起这些话题。坊间有一些说法，包括专家在内也仅仅只是“说法”，既然是“说法”也就没有定论，只能作为参考，重要的是保存下来了。归纳了一下，大概与如下因素有关：先盛后衰；民风淳朴；地位特殊；气侯干燥；民间信仰等。 　　据说是万科集团出钱将广仁王庙周围进行了景观化整理，打造成了一个室外博物馆，便于参观和保护。 　　唐元和三年刻立《广仁王龙泉记》碑。唐大和六年刻立《龙泉记》方碣，证明广仁王庙正殿为晚唐建筑。 　　当龙王寿辰或者需要祈雨的季节，周围百姓浩浩荡荡赶到这里，唱几天大戏，慰问龙王，希望他能给庄稼带来甘霖。每逢正月十五这里还会闹灯笼大会，盛况空前，热闹非凡。 乾坤大挪移——永乐宫 我不得不羡慕山西！又一国宝建筑——永乐宫，距广仁王庙仅一步之遥。如此密度的“国宝”能不羡慕？ 永乐宫的名气不必赘述，可谓“名闻遐迩”。其实不是“不必”而是“无力”，因为“水”太深……。价值最高的是宫内巨幅壁画，它不仅是我国绘画史上的杰作，古代绘画艺术的瑰宝；其绘制时间早于欧洲文艺复兴，在世界绘画史上更是罕见的巨制。置身宫内，仰望殿宇，栩栩如生的人物，以为神仙下凡，恍入仙境。 中国工笔画讲究线条并一气呵成，而这几米长的线条是如何完成？疑惑与神秘，真为古人捏了一把汗！由于不让拍照，没有一手图像资料，也无能力评价壁画本身，还是建议亲们走一趟，亲历这个无价之宝。 不过，想谈谈另一个与永乐宫有关的、难以置信的、世所罕见的文物保护故事：乾坤大挪移。也许能让您“不枉此行”。 　　永乐宫前身叫“纯阳观”，为奉祀吕祖而建，位于芮城永乐镇。 “吕祖”是谁？吕祖是八仙之一吕洞滨，字纯阳，历史上确有其人。文献记载，吕洞滨父亲为李姓，母亲姓吕，也说是唐朝李氏皇族后裔，因不堪宫斗隐居如此。吕祖故里位于芮城永乐镇招贤村(据说这个地名千年未改)可见山西人是多么怀旧！他们无法忘记过去的辉煌。村民为了奉祀这位贤良，遂建了“纯阳观”。 而今天我们看到的永乐宫是将二十多公里开外永乐镇的“纯阳观”整体搬迁过来的，是不是很神奇？有人说：“这是一个神仙都无法完成的工程”。 1956年出于治理黄河的需求，决定修建三门峡水库。由于永乐宫原址恰好位于水库的计划淹没区域内，国务院特批对永乐宫进行迁移保护。这一史无前例的浩大工程给施工人员带来巨大的困难。建筑的搬迁相对容易，而更为重要的壁画迁移却是无先例可循。已有七百多年历史的宫内壁画，粘力大减“泥皮土墙一碰就碎，一时间难倒众人”。 有“洋专家”提出将化学药品注入墙体，软化壁画后再进行揭取。只是，除了要索取百万元高额费用外还无法保证安全有效。显然这一方案不符合当时的国情存有风险被放弃。时任永乐宫迁建工程施工组组长蔡泽俊生前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洋专家请不起，我国土专家决计自力更生”。 经过周密研究，确定了完整的迁建方案，即：临摹、揭取和修复三步走。完成临摹耗时一年，而最关键的工程是揭取。 整体揭取不可能。柴先生回忆：人们先避开画面的精细部分，在尽量不损伤画面的地方进行分割成两平方米到六平方米大小不等的画块。预制与画块相等的木板，在木板下端安装角铁，木板靠近画面一侧，根据墙面的凸凹不平，用旧棉花和拷贝纸加以铺垫，依附于画面上，进行揭取。揭取下来的壁画四周用木板装订，背面木框压紧，形成一个木箱。空隙部分用棉花填充压实，并标上编号。箱子特意做成上下通风式，以防止壁画受潮。 为了防止壁画在路上受颠簸遭破坏，柴先生拉上手推车在壁画必经之路上先后四次往返二十五公里试验。摸索出将轮胎气压降低，车速减慢，达到震动最小化并筛选出最佳线路。 从1962年下半年起，耗时近四年，历经四百多趟的搬运才完成全部壁画的迁移、加固和复原。而整个壁画的揭取复原，共计花费30多万元。不仅使珍贵的元代建筑和壁画得以完整保存，更为国家节约了一笔巨大的开支。永乐宫搬迁开创了中国壁画整体搬迁的先河，并创下了多个之最： 搬迁面积最大； 手写资料最多； 迁建构件最重； 骨干人员年龄最轻。 最最重要的是难度和风险，人称：“神仙都难以完成”的乾坤大挪移。 　　永乐宫壁画揭取使用的“土工具”。 　　山西奉祀吕祖的庙宇星罗棋布，其道教文化是否主宰山西宗教氛围？是日后值得研究的课题。 永乐宫壁画精美绝伦、气势磅礴！ 　　纯阳殿内壁画，绘制了吕洞宾从诞生起，至“得道成仙”和“普度众生，游戏人间”的神话连环画。其中，也有“狗咬吕洞宾”，熟悉吧！ 画面中人物细节：形神兼备、气定神闲、美而不媚……。将人物工笔画推向了新高度。 鹳雀楼 《登鹳雀楼》王之涣这首远近驰名、脍炙人口的唐诗，将鹳雀楼推上中国“四大名楼”的宝座。这座被称为“著名景点”的鹳雀楼，是1992年12月复建的仿唐建筑。特点：四大名楼中最高、“仿造楼”唐味最浓、唯一采用唐代彩画艺术装饰、同时获得“鲁班”和“詹天佑”两项大奖。 上一篇文章中谈到“飞云楼”的文物价值高于四大名楼，这里涉及到一个概念——“文物”。在游览景区时，我们常能从景点介绍牌中得知：景区级别、景区内建筑的始建、复建(重建)、修复、翻新年代等信息。而这些信息是确立“文物”级别、价值至关重要的因素。 广义“文物”具有以下特征：是人类在社会活动中遗留下来的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遗物和遗迹(遗址)。而地上建筑的文物判定，除以上因素外还有一重要指标，即建造年代。“国际上通行一百年前，中国是1949年以前为文物判定下限”。至于该建筑的“断代”，是文物、考古部门专家学者的事，我们知道就行。 拿“四大名楼”举例。四大名楼中，除岳阳楼外其他三座均为近代重建。官方词条定义为“著名建筑，历史文化名楼”；而岳阳楼“保持着清代原构史迹，(光绪六年)，系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如果一百年以后这三座建筑还在，那他们有资格进入“文物”行列了。 山西万荣“飞云楼”不仅年代更久远，虽有加固修葺但仍原物至今，又是全木构造，也被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因此，其文物价值远在四大名楼之上是毫无疑问了。 气势雄伟的鹳雀楼 俯瞰三晋大地 　　佳作 　　 黄河铁牛(黄河蒲津渡遗址) 　　知道黄河铁牛的人有多少？应该不会太多。我是这次到运城后，才得知有这么几个从黄河淤泥下挖出来的铁疙瘩。不要小看这几个铁疙瘩，著名桥梁专家唐寰澄称赞说：“这是世界桥梁史上唯我独尊的永世无价之宝。” 对于这么一个大宝贝，有多少人了解？虽不好统计，但我特意查阅几家国内著名旅游APP，关于山西的宣传资料中，晋南河东地区，偶有临汾字迹，也只是去壶口瀑布途间夜宿一下，几乎没有景点推荐，更不用说大铁牛了。不难肯定，知道的人不多。能怪他们不宣传吗？我看只能怪他们并不在乎，因为这片土地上的宝贝太多了。 当然，旅游不是只有“真东西”就行，还要有配套娱乐、休闲、玩耍功能。这一点可以向那些没有“真东西”却弄得风生水起的旅游大省去取经。当前国内旅游经济是一块大蛋糕，山西绝对有做强、做大这块蛋糕的先天优势。 我好像正在为这块“蛋糕”添砖加瓦。 蒲津渡口浮桥 谈铁牛，不能不谈蒲津渡口。蒲津渡口位于蒲州城(今永济市)西约13公里处黄河之滨，自古以来就是秦晋之交通要冲，各朝代均有浮桥应对。唐初，河东为京畿，蒲州是西京长安与河东联系的枢纽。开元六年，蒲州被置为中都，与西京长安、东都洛阳齐名( 何等重要)。从“舜都蒲坂”到唐代中都，蒲州城一直处在政治经济中心。开元十三年，为了加强对唐王朝的大后方河东地区及整个北方地区的统治，唐玄宗下旨：改木桩为铁牛，易笮索为铁链，疏其船间，行举国之力对蒲津桥进行大规模改建。据说用去全国4/5的铁，在那个年代绝对算是“世纪工程”了。 现在知道这些铁牛、铁人、铁柱、铁山的作用了吧！功能同地锚，用来栓铁索。铁索连舟组成“最早、最长、最大的黄河浮桥”。茅以升论断：“浮桥地锚中，以蒲津桥铁牛锚最为著名”。 为让大家能直观地了解大唐盛世时期蒲津渡浮桥，根据文献资料特意用钢笔手绘了这幅“蒲津渡浮桥图”，也许能让你们的理解变得轻松。 很久没画画了，这次为了直观也为了过瘾。如果有不满意，请谅解！ 蒲津渡口浮桥图 镇河“牛”文化 为什么蒲津渡地锚要用铁牛？我们是否还注意到很多方在河岸水岸立有牛形物，人称——镇河祥瑞牛。 《易经》说“牛象坤，坤为土，土胜水”。也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说。古老的华夏民族视牛为驱避水患，祈求平安的祥瑞之兽。古人铸铁牛置于河岸，对肆意泛滥的河水有震慑之效，象征着拦挡洪水，征服水患，造福人民的期盼。 黄河岸边唯一可称作“唐开元铁牛”的蒲津渡铁牛，将“镇河牛文化”推向新高度。古人讲究阴阳相对，在铸造铁牛的同时，也铸造了四个铁人、七星铁柱。七星柱代表天(仿天上北斗七星布局)，这样，天、地齐活(铁牛为土，亦即地)，囊括宇宙。七星柱与铁牛融为一体充作舟桥索桩，伫立铁牛旁的铁人分别代表“四个不同民族”，虽和铁牛一样扮演着索桩角色，但有“天人合一”的寓意。 不得不感叹，华夏民族历史的悠久；文明的厚重；文化的博大精深！ 注意没？这种“西式翻领”我们一千多年前就有了。看来今天的西服源自中国！ 镇河牛形兽 青铜峡铁牛 　　颐和园铜牛(铁和铜无所谓，重要的是祥瑞之兽：牛)。 坐落在廓如亭北面的堤岸上，当年乾隆皇帝将其点缀于此是希望它能“永镇悠水”，长久地降服洪水，给园林及附近百姓带来无尽的瑞气。 　　我们也借开元盛世的铁牛——“牛”一把。 谢谢阅读！期待关公故里河东郡(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