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老屋

永远的篮球风

在时光如影生命易逝的岁月匆匆中，什么能留下最终的记忆，也许只有故园的老屋。

我的故乡我的家，在兖州西关黄金阁街，一听就是个唯美古典的地方，那里是我成长的家园，离开家已三十年。

有人说，故乡, 是春运的那张车票，是中秋的那轮月。故乡，是年少想逃离、年老想归去的地方。对于我，故乡，就是父母生我养我的老屋子，而今，父母都已离我而去，我寒霜苦读的小屋还在，父母的离去，带走了我心中永远的故乡。

词牌《长相思》，历代皆有佳作，而最思乡的长相思，来自清代第一词人纳兰性德: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

2007年，我在南半球的东帝汶参加维和，母亲离我而去，我在日记中写到：“八千里路云和月，我飞过山水一程，回到故乡，母亲已经是一方小小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有谁知道，我一个纠纠男儿，在南半球对着祖国的方向，对着大海在水一方，唱给母亲最温柔的歌《妈妈的吻》。

记得出国前和母亲道别那一刻，母亲轻轻抱了我一下，当时未曾意识到，那一抱便是永别。

而今父亲也离我而去，我的家，我的故园老屋，只留下回忆。

就在这个老屋，我上学的第一天早饭，母亲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并且给我一根葱，形状合起来正好是一百，母亲说上学要考一百分。

这个旧房子所在地，曾经是农村，我不会忘记，父亲把我从农村转学到城里，那时候还没有学区房概念，农村都是民办教师，这一次转学，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后来考上大学。

我也不会忘记，我高考那三天，我的父亲母亲，在家里烧香，祈祷我能考上。

初中时，院子里曾有两棵树，我在树上绑了个铁管子当做单杠。那个简易的训练器械，练就我一身腱子肉。时至中年的我，依旧筋突倒三角，真的要感谢故园的那两棵老树。

我曾三次参加维和，成了父亲的骄傲。2011年我从东帝汶回来，给爸爸带回一块檀香木，他如获至宝，把木头磨平，钻了个眼，用一根红绳子穿上，带在身边。

父亲病重期间，我去看他，他拿出这块檀香木给我看，并且给我讲了个故事，他说这块檀香木是神木，是东帝汶总统亲自送给我的，能护佑他一生平安，非常珍贵。

我确实做过东帝汶总统的警卫，但爸爸编织的故事，我没有戳穿，这块木头不是总统给的，是我从当地村民那里买的。爸爸之所以那样讲，因为我给东帝汶总统当警卫，获得过总统颁发的“团结勋章”，他引以为傲。

爸爸弥留之际，我哭着附在爸爸耳边问：“爸爸，我是您的骄傲吗？”

父亲去世后，我回了趟家，故园的老屋已没人居住，没人打理，院里枯黄的落叶满地堆积 。秋风扫落叶这个成语，是小学时爸爸辅导我写作文，翻着成语词典教给我的，那一幕清晰如昨，落叶尚且如此，人何以堪？

突然想到一句诗，“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眼前，一阵冬风骤起，落叶旋即吹散，正如我与亲人的离散。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在父母健在的时候，远离祖国执行任务，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想家时我就听王杰的老歌《回家》：“走过的世界不管多辽阔，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而今，故乡双亲不在，我的思念已没了方向。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每逢春节，一家人团聚，围桌闲坐，灯火可亲。今年春节，虽然故园老屋仍在，但我不会回来了，没有了父母，兄姊都成了亲戚，不再是家。

父亲病重期间，我曾对着母亲坟墓的方向叩拜，祈祷把我的阳寿折抵给父亲，姐姐疼我，埋怨我不该这样。我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父亲还是走了。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朱自清问，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时光留下了什么，只留下浅浅深深的脚印吗？还有那云飞雪落般的往事？恰如雪泥鸿爪？

真的不想只能在梦里见到父母，真的不想只有怀旧的喟叹唏嘘。能再牵一下父母的手，再陪他们说上一句话，成了空空的梦想和无尽的奢望。思念，就像回家的铁轨一样绵长。

故园的老屋子仍在那里，故乡却永远留在了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