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菜牛

大理后花园

<ul><li>小时候,我最期待的事就是家里宰菜牛。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家里常常要准备半年的时间。虽然有些辛苦,但辛苦换来的日子总是甜的。</li></ul> <ul><li>但凡菜牛,一开始都很瘦,毛衣也差,大多是从耕田拉磨的岗位上卸下来,价钱适中。在家里,吃的垫的不算钱,喂下来,划得着吃。农忙结束,父亲和他的伙伴就盘算着去赶鱼潭会,最大的心愿就是买一条菜牛。他们坐班车去,顺利的话,也就三天,就把牛吆到家了。这三天里,我们割好了一台坎的青草,就等着父亲把牛买回来。年纪不大的牛,赶三天的路不是问题,见草就吃;年纪大、犁田犁伤了的,一赶到家,睡下就不想起来,吃口也不有,要啖药,调理几天,胃口才会大开。不像现在的牲畜买卖,用大货车拉,省去了多少跋山涉水的苦。</li></ul> <ul><li>喂菜牛,单吃青草是不够的,早晚还得给它吃大餐。挨近喂牛时间,母亲会把大锅里的水烧到飞涨,取适量包麦面倒进去,调成糊状,再倒盆里,添糠搅拌,直到均匀。这时,喂熟的菜牛,闻风而动,在圈里早已磨角擦掌,门一开就把头伸到盆里,直到把糠盆舔得发亮,才仰起头,肆意的添吸那管鼻子。拌糠烧水需要柴火。小时候,这柴火总是包在我身上。下午一放学,就到地里拾包麦根。包麦收后,地已翻身,种下了小麦或兰花籽。包麦根半掩半现,拔起、抖土。一手抖,一手抱,直到抱不赢,才放到地头,然后整整齐齐的砌到背枷上勒起,背回家,码成一码。</li></ul> <ul><li>有糠料的喂养和催肥,有全家人的精心照料,牛越来越胖。木瓜似的屁股丰满起来了,穿得通的肚旮旯填满了,爱生虫豸的皮毛越来越光滑了。因为圈养,喂水、垫圈也是一个重要的活计,必须按时,不能让牛渴着、圈要干丝丝的。中午,如果有太阳,要把菜牛牵出来,栓到木桩上晒太阳,俗称晒菜牛。这一刻,菜牛若有所思,悠闲自得的回着糠草,却不知道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越来越少了!</li></ul> <ul><li>冬至,苍蝇基本飞不动了,差不多消失殆尽的时候,宰菜牛的时刻也到了。宰菜牛要请人帮忙。宰牛要请吾梭,解牛要请庖丁,跌牛要请邻居。请好的人礼拜下来,如期而至,吃过早点,彼此提醒,不要喧哗,小心翼翼的把牛牵出来,准备跌翻,然后下刀。台坎上栗炭火红红的,大锅里的水涨涨的。就等宰牛的那一刻——直到菜牛已经宰翻,哀嚎声过去,孩子们才探头探脑的出来看热闹!</li></ul> <ul><li>宰菜牛,我们爱请大舅爹。剥牛皮的时候,我就站在一边帮忙, 递递刀子,洗洗沾布,拉拉皮子。直到把四腿肉挂到北房前守,解了放到案板上。后来读书,读到“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我仿佛看到了大舅爹的身影,其描写之逼真,之形象,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学到了“庖丁”的真传!</li></ul> <ul class="ql-block"><li>宰菜牛是幸福的,不仅仅是能吃到肉,孩子时代,关键是还可以玩牛尿泡,放大屁。孩子们簇拥着,欢作一团。领头的把事先准备好的竹筒插进尿泡的端口,像吹气球一样,把尿泡吹得鼓鼓的,然后放在台坎上,用屁股猛的一坐,尿泡就放出“屁”来,怪古声气的。小一点的孩子,则爱那个“羊骨板郎”,得手后,栓上一根麻线,在院心里拖来拖去的,有一种满满的自豪感。而我呢则是按照父亲的吩咐,把分好的一刀刀脊肉送到相帮的人家和至亲的手里。</li></ul> <ul><li>“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接下来就是腌制、晾晒牛干巴的事了。在偌大的案板上准备好食盐、称和锥子,按质按量仿佛搓揉,小心的放到一人高的大瓶里腌起。几十天后,选一个月白风清的傍晚,晾晒到天井当中,不时的拿下来压实,争取在春天来临,苍蝇蠢蠢欲动之前,露晒到半干,挂到储藏室。从此,如果礼待兄弟民族,煎上一盘,定能成为回族餐桌上的美谈。于居家,每顿煎一盘,一人一片,一吃就是一年。</li></ul> <ul><li>牛干巴为什么会香?其间多少事,亲力才会知。是饲养过程的一丝不苟,是全家上下的蓼虫忘辛,更是因时制宜的规行矩止。眼下,又是一个冬至,宰菜牛的人家越来越多了!</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