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草原过“革命化”的春节

草原知青

<h1> 五 在草原过“革命化”的春节<br> “革命化”是文G时期特别盛行的词语。一九六八年临近年关时旗革委会下达文件,号召广大知青留守牧区“抓革命,促生产”第一线,与贫下中牧共同度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但是,在文件下达前,知青们已经与生产队请了半个月的假,每人准备出一只羊肉带回家。有的还与社员购买了黄油,奶豆腐等奶食品。只等择日出发。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黄文(造反派)知道这个情况后,很不高兴,责令生产队撤销假条。按照文件精神,留在队里继续抓革命,促生产。黄文强行下令,通知各队知青春节前后一律不准请假。特殊情况需上报公社由他签字方可准假。面对黄文的“政策”,知青们开始为自己找“特殊情况”。<br><br>  与我同住一个蒙古包的知青小马确实有特殊情况,他父亲属于高干,当时还在五七干校受训,但是他母亲患病住院多时,身边无儿女,回家心切小马独自手持队里的假条到公社与黄文据理力争,小马软磨硬泡迫使黄文不得已签了字。但是,他为小马只批了七天假。鉴于这种情况,其他知青索性不请假了。大家约好地点后直接到公路坐大巴。事实证明,当年知青为了回家过年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因为春节期间,公社干部,贫宣队员统统回家过年了。这期间没有人过问知青回家的事。由于当时挖肃风暴愈刮愈烈,作为知青,我作为挖肃小组成员,决定留下来应对公社的黄文副主任。</h1> <h1>  我在草原过年,把准备带回去的羊肉打包后交给小马,让他带回呼市。这样,我虽然不能与家人团聚,见到我捎回去的羊肉也该是一种安慰。小马起程那天,我借来两匹马,驮上羊肉,早早地赶到了公路边等车。道班儿的工人说:大巴车要在十点左右才能路过这里。于是我和小马走进饭馆要了两碗水饺,又为小马要了二两草原白(当年我滴酒不沾),算是我给小马饯行。</h1> <h1> 知青们陆续离队。上级派来了“贫宣队”,指导生产队的“挖肃”运动。一天午夜时分,我在睡梦中听到急促的马蹄声,随之,又传来雪地里刷刷作响的脚步声……蒙古包门开了(那时候蒙古包门夜里无需上锁),原来是民兵连长吉格基德,他说:刚才接到旗里发来的毛主席最新指示(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让生产队连夜向社员传达,做到家喻户晓。吉格基德说完,我也穿好衣服。并且快速备好马鞍,与吉格基德奔向东南方向的毛道图浩特进发。<br> 我俩迅速上马,一溜烟儿似的奔向前方。此刻,寂静的原野里,只听得马蹄有节奏的踏雪声响……<br><br>  走近毛道图浩特时吉格基德还未下马,就用蒙古语高声呼喊道:“巴斯,巴斯!胡日动巴斯!……”那时的社员真听话,没多大功夫,都随着我们走进加尔巴的蒙古包。我随手拿出印有最高指示的宣传单读(汉文)起来:“伟大领袖教导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我宣读完,吉格基德有用蒙古语做了解释。好像他还指着我说知青事了。</h1> <h1> 当年的牧区就是这样,传达最新最高指示不过夜。据说 ,这是锡林郭勒盟阿巴嘎旗“挖肃”运动中取得的经验。记得,那天我和吉格基德完成任务(传达了六个浩特)时,已近黎明时分。本打算好好睡个好觉,又接到贫宣队吴畅的通知,让我下午去革委会主任那木庆家(那时生产队没有办公室)开会,商讨春节期间有关工作安排。于是我决定立即赶赴主任家在哪里先睡一觉再说。<br>  下午的会由“贫宣队”吴畅主持。首先他宣读了旗革委会关于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抓革命,促生产,做好接羔保畜工作,他宣读完毕,由那木勤主任对节前的一些具体工作做了布置。</h1> <h1>  接下来,研究在哈拉图浩特集中管理的“群众专政”人员春节期间怎样管理的问题。这些集中管理人员是,坏分子薛玉伦,反动喇嘛单边尼玛,反动喇嘛达日嘉。历史反革命依稀宁泰。历史反革命史万良,走资派额任勤。就这些人员春节期间怎样管理大家各抒己见:<br><br>一,放回浩特,由浩特社员监督。每天早中晚到各家报名<br><br>二, 放回家中,由家庭成员管控他的行动。每天早中晚到各家报名。<br><br>三,继续集中管理。在浩特里早中晚到各家报名。<br><br>第三种意见很快就被否了,因为春节期间“群专”人员的吃喝问题没法解决。最终决定,全部放回家,主要交给家庭成员管理,挖肃小组春节期间每天派员巡查。大家一致认为这样安排符合当前的群众专政的大方向。这时,吴畅却认为对走资派额任勤还需另做安排……我想起额任勤的妻子是孕妇,产期就在春节前后。想到这儿,我立即提出反驳,一定要让额任勤回家,牧区缺医少药,孕妇身边没有贴心人怎么行?接着,钢苏和,巴图,仁斯玛等纷纷表示赞成。吴畅看到这个阵势,无奈之下同意了我的建议。</h1> <h1><p><span style="font-size: 17px;">  </span> 时间,很快来到了年三十。除夕之夜草原静悄悄,没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今夜原野一片黑漆漆,没有张灯结彩。只有阵阵雪花飘向大地……</p><p class="ql-block"> 今夜,我在苏乙拉家过年。</p><p class="ql-block"> 蒙古包(苏乙拉)里,煤油灯下:苏乙拉母子和我站在毛主席像前:(例行早请示晚汇报)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礼毕。</p><p class="ql-block"> 苏乙拉额吉蹲在灶火旁以及他的额吉一起过年。举着大铁勺翻腾着锅里煮着的骨头,嘴里不忘唠叨着(蒙古语):算起来,文G已经三年了,破四旧,……但是,咱们吃喝还是要按照祖上传下来的习惯……说着,端上来一大盘子骨头把其中的后座肉放在我俩面前说:这是给一家之主吃的肉,期待来年事事顺。今年由你和苏乙拉一起享用这个“当家肉”。随后,又为我俩端来了奶酒,老额吉的盛情难却,苏乙拉打开在收音机,在沙家浜选段的歌声中,我俩拿起刀具,大口开吃!</p><p class="ql-block"> 公元一九六八年,我在草原过了“革命化”的春节。</p></h1>